来者不拒,只顾牛饮,哪里有一丝惜福的样子,便是这五年春酒也是被糟蹋了。”
王县令说本地规定,凡陈酿十年以上者,必用青瓷小杯,二十年以上者,必用天然白玉杯,方显爱粮惜物之美德。
赵营千总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欲换回小杯喝陈酿,又些犹豫,最后拍拍桌子回头对小役道:“还往大碗里痛快的倒吧,百般讲究总不如一个痛快了得。”
众人不觉大笑。赵营千总也不避忌,自顾自畅饮起来。赵营秋是定远将军部下亲信,近期带兵客居亳州,有勇力不多思,对走皇亲国戚攀爬路线也毫无兴趣,所以席间反倒成为最放得开之人。此次见得好酒,连喝十几海碗,也有些醉了,撑着又饮两碗,实在支撑不住,拱手作揖,口舌不清地连表歉意,让亲手扶着回营地休息去了。
王县令望着赵营千总走远,心疼地说:“二十斤五年佳酿啊,都是上好稻米所制。古人云,以糯酿醉人者为君子,以腊酿醉人者为中人,以巷酿烧酒醉人者为小人。他虽不能赏酒,我却不能做小人。”
王子默问:“赵营千总来亳州多久了?”
王县令道:“从合肥带了千余人过来,驻本地已近一月了。”
王子默问:“亳州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驻军来防?”
王县令叹了口气说:“亳州原来良善之地,只是这两年来有些躁动,尤其是今年春夏之交发生了一件奇案,鬼鬼神神蛊惑人心,无知小民跟着聒噪,局势才变得有些险危,上月赵营千总领兵过来弹压,情况已完全稳定。现在亳州虽然不敢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倒也重新天下太平,几个小虫野外鸣叫亦不足为奇。”
“哦,是什么样的奇案?”一直抬头喝酒,闷头吃菜的覃小贝又禁不住好奇地问。王县令备下的酒席,不但春酒可遇不可求,而且菜式也极为用心可口,席间的清香炒悟鸡、毛 峰熏鲥鱼、蟹黄虾盅、清炖马蹄鳖等,突显了鲜醇清爽、古朴典雅的风格。只需用看看另一桌上,果果和虎头在王县丞、李主簿的作陪下,吃得摇头晃脑、言归于好,便可知徽菜的魅力了。
王县令招待得如此妥贴舒服,常言吃人者嘴软,拿人者手短,吃饱喝足的覃小贝不知不觉中便想多了解了解王县令还有亳州,看看尽己之力能不能为地方做一点事。
王县令挥挥手道:“粗卑之事,免污郡主的耳朵了。饭后晚间无事,郡主若想听个热闹,本地的采茶戏或可一听,下官已寻了本地最好的唱班来,不如移步清雅戏院,听听乡俗俚曲,或许别有风味。”
采茶戏,即为后来黄梅戏的渊源,放在以前覃小贝肯定听从安排答应,可能席间吃得太好太饱,需要更刺激地事情帮助消化,覃小贝执意要听王县令讲讲前两月到底发生了什么离奇的案子。
王县令推托不掉,只能大简地说了一下,大约三个月前,乡下有一刁民贾阳,上城来闲逛,在大街上无赖滋事,被治安巡差带到衙里教训了一顿。此人竟怀恨在心,放出后到街上抢了一把刀来,返回衙门穷凶极恶、泄愤行凶,持刀连创数人,其中二人当场死亡。凶徒贾阳被当场擒下,因罪行确凿,罪大恶极,影响极坏,在上级紧急督促下,王县令与知府二级从重从快,判审贾阳斩立决,并将结果快马上报京城,朝审很快审核通过,维持判审结果,凶徒贾阳遂于在今年四月中便被执行问斩,以儆效尤。
王县令说到这里,让下人沏换新茶。
王子默说:“按你所说,这是很普通的一个案子啊,事实清晰,判决得当,而且事情已经结束。”
王县令放下手中的茶杯,叹口气道:“事情要是真结束了就好了,让人头疼的是,处决贾阳之后,麻烦离奇的事才刚刚开始。”
“哦,后来还有什么离奇的事?”王子默和覃小贝同时问道。
“这个贾阳,他又复活了。”王县令顿了一顿,还是说了出来,“四月问斩之后,允他家人收尸回去埋葬,本人亲自监的斩,还有在场成千上万的百姓见证,贾阳的脑袋明明掉了下来,血溅当场,另有忤作验尸证明,贾阳的的确确地死了。——可是,后来他偏偏又活了。”
王县令说得一本认真,刚好一阵小风刮过,覃小贝忽然感到头皮凉嗖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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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阴魂不死T
11 阴魂不死
“人死如灯灭,这贾阳既然被斩了,如何又复活了呢?”王子默情绪也被调动起来,顺着故事往下问。
“最初报告上来,说有人在乡下看见贾阳,夜里在田间收割稻子,自是当作无稽之言;但是接着又有人说,在大早晨也看到了贾阳,正从自己的家里走出来;马上又有人说了,傍时贾阳一言不发进了自己的屋子,在桌子放下了一锭银子——正是半年前借给贾阳的数目……总之见到贾阳的人越来越多,谣言是越传越广,声势是越来越大,影响是越来越坏。下官尊圣人而远释道的,怪力乱神那一套至少下官是不信的,为了平息谣言,安抚不安的民心,下官亲自带人,到了乡下,当众掘地起棺,让愚民看见贾阳的尸骨,不管他否真的成精做怪,都一把火烧掉,挫骨扬灰,彻底断了这个谣言的源头。”王县令一口气说下来,不但覃小贝、王子默听得入神,连另一桌上的虎头、果果和王县丞、李主簿也都停下食饮,专心侧耳地倾听着。
“后来呢?谣言止住了吗?”覃小贝问。
“要是止住了就好了,也用不着请赵营千总带兵过来。”王县令说到这里,好象有些疲惫,又好象不愿再去面对一个曾做过的噩梦,挥一下手对旁边的李主簿道,“让李主簿讲吧,当时他也在现场。”
李主簿移下椅凳,侧过身子,正对着主桌,开口接着说:“那是一个大艳阳天,正午,太阳挂在头顶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可是大家还是感到一股凉意。衙役刨开地面,取出新土,将杨木薄棺起了放在田上,四下众人用毛巾遮了口鼻,四下更有围成一圈圈看热闹的村氓野夫,几十几百双眼睛全都在瞪着,盯着衙役起去木棺四边上的封钉,将棺盖一点一点地拉开……我们看见,站在棺村边最近的杵作脸突然一下白了。”
这说这里,李主簿脸色也有些发白,语调阴沉,使得坐在他旁边的果果吓得差点跳起来,撑着胆大声问:“杵作看见什么了,莫不成棺材里的那了贾、贾阳坐起来了?”
李主簿摇摇头,说:“贾阳倒没.有坐起来,而是,贾阳根本就不见了!”
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