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争论那日,元宝就在马车上, 眼睁睁的看着阳华被众人众星捧月般的接走。
然后他坐在马车里, 由黄寻驾驭着马车,离开了原地。
拒绝了阳华的房子, 他自己还是要住的。
本来他以为,元万贯给他的银子已经够多了。结果去打听了一下价格, 他默默放弃了西边富人区租房的想法。
至于东边, 那是有权又有钱的人住的地方,你没有那权力或者关系, 就是拿着钱也不没人卖给你,还是别去想了。
于是, 元宝只剩下南城这一项选择。
黄寻以前也来过京城,对这里还是有些熟的, 自然帮了元宝很多忙。
租房, 搬家,打扫,感觉都没做什么事, 几天就过去了。
眼瞅着, 就过年了, 家家户户都贴上了大红的春联。
家里现在已经也贴满了红对联吧,娘亲每年喜欢买了红纸, 剪上一堆窗花,贴的满房子都是,看着就很喜庆。
元宝突然就明白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眼睛正好看到卖春联的小摊子,脚步顿了下,还是掏出银钱买了两幅。
怎么说,也是新年新迹象,看着红红火火的,心里也会比较欢喜。
回到家,黄寻已经买了不少东西回来,眼瞅着过年了,忙碌了一年,谁都想在春节那几日好好玩儿,卖东西的人自然不多。
哪怕真有几个,那也是打着过年大捞一把的想法,东西贵得那叫一个离谱。所以自然是要提前采买过年之物。
青彧竟然没有打算袖手旁观,进门后把元宝买的东西拿进去放好,就出来帮忙。
黄寻有些为难,征求元宝的意见到,“初一吃饺子还是汤圆?”
京城过年是吃饺子的,但是元宝家乡却是吃汤圆习惯了。他自己倒是无所谓,走南闯北习惯了,只要有的吃就行。就是不知道元宝讲究不讲究这个。
元宝看了青彧一眼,“要不吃饺子吧。”
青彧一愣,难得的开口说话,“元少爷不用顾忌我,我吃什么都可以的。”
“嗯,那就饺子吧。”元宝点点头。
青彧:“……”
三个男人的年夜饭,其实没那么讲究。元宝是个什么都吃的,黄寻更是个什么都能吃的,唯一可能娇贵点儿的青彧,居然也是个不挑食。
于是,事情就好办多了,意思意思弄一桌好的,再上点儿好酒,就是个愉快的大年夜。
其实元宝是给青彧放了假了,毕竟他是京城人,不像他们,根在很远的地方,想回家吃年夜饭都做不到。
然而青彧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家人,不用放假。
于是,三个男人就凑了一桌。不过,青彧是不会让元宝喝酒的。这点是阳华离开前再三嘱咐货的。
元宝到也乖巧,他还等着吃完饭做饺子呢,可不想睡得人事不醒。
倒是青彧和黄寻,一人一杯的,差点儿就喝高了。好在,都还记得要包饺子呢,到也有点儿分寸。
吃饱喝足,黄寻很自觉的把碗都洗了,然后拿出和好放置了半日的面团。元宝就拿了肉,正准备开剁,就听青彧说,“我来吧。”
元宝一顿,默默的让开了。
然后他看着青彧剁的馅儿,莫名觉得压力有些大,怎么觉得这手法,和他砍人时差不多?
大家一起帮忙,又做的不算太多,毕竟只是三个人的份,倒是很快就弄好了。
然后就围在一起开始包饺子。外面虽然寒风凌冽,但屋里的炉火烧的很足,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
阳华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刚在寒风中冻得手脚冰凉的他,莫名觉得有些嫉妒。
屋子里的人看到他都是一愣,特别是青彧,眼睛里的异色一闪而过。然后飞快的低下了头。
元宝看到他也愣了愣,“你怎么来了?”
“听说有饺子,特地来蹭饭的。”阳华搓了搓冻僵的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的桌上的饺子,一副口水都快流出来的样子。
元宝一愣,“你没吃饭?”
阳华可怜巴巴的点了点头,“嗯嗯,饿死我了。”
元宝赶紧站起来,从桌上拿了饺子准备煮。想了想,干脆全装了,拿去一起煮了,到时候大家一起提前吃好了。
阳华来的时间其实刚好,剩下没包的也就几个的量,元宝去煮的时候,黄寻已经飞快的包好送过来了。
阳华其实想帮忙,奈何他实在有些笨手笨脚的,最后被元宝推到一边去了。
于是阳华就眼巴巴的瞅着锅里的饺子,等着它们一个个快点儿熟,好进他肚子里。
不过瞅着瞅着,眼睛就忍不住往那个煮饺子的人身上瞅去了。元宝本就脸型不大,因为衣服穿得厚实的关系,就显得更小了。可爱到让人手痒痒,他可记得那肌肤的手感。
也不知道是不是事情太多的原因,明明就几日不见而已,阳华却觉得过了好久一般。
忙起来的时候不觉得,一闲下来,就特别想来看看他。看看他新生活是否习惯,看看他过得好不好,看看他有没有被人欺负,看看他有没有记得加衣裳…
一大堆的牵挂,让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过来看看,偏偏,他不能。
他是欧阳家的公子,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全京城的人所瞩目着。他不怕麻烦,他怕给元宝带来麻烦。
千里迢迢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可不就是为了能有个好前程?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一个疏忽大意而毁了他的前程。
所以,在下进京的前一刻,就果断和他分开而行。
元宝把饺子捞了一大碗起来,放到阳华面前,“快吃。”
阳华嘿嘿直乐,拿过筷子就呼啦啦上了。
元宝这时才给自己捞了一碗,顺便招呼大家一起吃。
黄寻不客气的自己捞了一大碗,见青彧没动,又给他捞了一大碗,这才满意的开吃。
青彧往阳华那边看了一眼,见他没动静,犹豫了下,这才端了碗坐到旁边去吃了。
一屋子里的人吃得热火朝天,阳华很快就觉得热了,脱掉了外面厚厚的狐裘,元宝这才发现他里面竟然穿的十分华丽,粗粗看了一下,就被那繁复的金线绣图晃花了眼。
这时,窗外突然想起了鞭炮声,众人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元宝也看了过去,就觉得脸上一暖,有什么东西碰触了一下。
元宝下意识的转头,阳华猛地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然后,飞快的亲了上去。
屋外的鞭炮声络绎不绝,但一般只是最初让人惊讶而已。黄寻回过神,下意识想转头,就被青彧一把掰住了脸。他愤怒的想要骂人,然后被青彧一把捂住了嘴,掰过他的头看着外面。
黄寻:“……”
阳华把元宝放开时,看着他紧紧闭的眼,噗嗤就乐了,“你这么紧张干嘛!”
元宝没吭声,事实上他现在确实是…有些紧张过头了。只觉的整张脸烫的厉害,心脏噗通噗通地,悸动的厉害。
这样太过激烈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无措起来。
元宝这样的神情,可口到让人想一口吞下去。阳华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然后在衣袖里掏了掏,掏出一个镂空雕刻的小金元宝,塞进元宝的怀里,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又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新年快乐。”
元宝也从怀里摸了摸,摸出一颗白玉雕刻的棋子,放到了阳华手中,“新年快乐。”
阳华顿时乐开了花,喜滋滋的揣着玉石和元宝告别,然后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元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有些怅然若失之感。
没亲朋没好友的,其实春节真的有些无聊。又不想练字,外面到处都是欢笑声,吵得书也看不上去,元宝干脆带着两人,去看风景去了。
说起来,他们来了好几日了,一直在忙碌,根本就没时间去逛。正好趁着现在,把周围都玩儿上一圈。
要说年初一,大家不访亲不拜友的,却是很喜欢去庙里烧香还愿。哪怕其他地方都冷冷清清,庙里一向都是最热闹的。
所以想要出去玩儿,这地方自然是首选。
元宝一说,其他两人自然是没意见的。
不过,刚一到地方元宝就觉得失算了。这,怎么来的多是些女眷?
让他现在往回走吧,他肯定是不甘心的,那这半天岂不是白爬了?
大不了走的时候避着点儿女眷就行了。
他们是临时起意来的,时间已经不早了,在上山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开始下山了。
天气寒凉,但这么一路爬上来,大家都出了一身汗,元宝靠在树边喘着气。其实他一直觉得自己体质还是不错的,但奈何每次和他一起走的都是些体质比他好得多的。
所以,看着黄寻就一点微喘,而青彧干脆没任何影响,他就觉得自己估计又该多锻炼了。
等他觉得自己歇的差不多了,正准备去逛一逛,顺便为家里的爹娘烧一柱香。
结果一转身,就碰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可不是熟悉吗,刚刚还在他家蹭吃蹭喝,吃完就遛的人,他又怎么不认识?
阳华站在一堆衣着华丽的公子哥儿中间,也是极为出色的,或者说,哪怕在一众公子哥中,大家也都有意识的以他为中心。
元宝站在原地,正犹豫要不要和他打个招呼,就见阳华已经带着其他人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其他人也有说有笑的一起从他旁边走了过去。
完全没人往他这边留意一眼。
元宝转头,看向阳华离开的方向,皱了皱眉。随即继续往前走,该干嘛干嘛去了。
本来还想解释一下的青彧,默默为自家主子默哀一把。
该拜的菩萨都拜了一遍,该逛的景观也逛了一遍,甚至还饶有兴趣的吃了顿斋饭,玩儿了一天的元宝,才有些疲惫的回了家。
眼瞅着快要春闱了,他也要开始认真复习了,这样出来玩儿的机会大概也就今日,所以自然要玩儿得尽兴些。
谁知道回到家,那个白天还对他视而不见不理不睬的人,竟然一脸焦急的站在院子里。一看到他就迎了过来,“元宝,今天…”
“嗯?”元宝疑惑的看着他。
阳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的着急感,他皱了皱眉,说到,“今天那几个都是京里比较喜欢玩儿的公子哥儿,以后你看到他们,躲着点儿。”
怕他不懂,阳华又解释到,“我怕他们知道你的身份会给你带来麻烦。你现在正处在这节骨眼儿上,一定不能出现什么意外!”
元宝看着他的眼睛,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嗯了声。
阳华看着元宝,确定他并无什么异色后,才松了口气,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才又匆匆离开了。
元宝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慢慢地垂下了眸子。
青彧刚好踏门而入,看到他的神色,默默的退了出去。多年生死徘徊下养出的敏锐感觉,让他在那一瞬间,竟然有种毛骨悚然的危险感。
混过了初一,元宝开始正式闭关学习了,各种书籍策略开始重新翻读,整个人埋入了书海,当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家中的事都堆积到了黄寻身上,不过,除了做点儿吃的,打扫打扫,他也没什么特点的事要做,其实他的日子过的,有些清闲过头了。
恍恍惚惚间,阳华又来了几次,结果见元宝在认真看书,自是不便打扰。不过,要是得知他看了一整天书也没出来透风,才会去把人拉出来溜溜。
不知不觉,就到了会试时间。
元宝听到黄寻给他报的时间,感觉整个人都是懵懂的。
已经二月份了吗?
元宝伸了伸懒腰,从书海中爬了起来,正准备出去散散心。毕竟就要考试了,他要是还这种迷迷糊糊的感觉也不太好,总要放松一下。
来到院子一看,积累了一个冬天的雪不知什么时候都已经融化完了,院子里的老树已经在枝头上冒出了尖芽儿,只需要一场春风,就能吹出满树绿叶来。
黄寻正在扫地,一见到他出来,眼睛一亮,“少爷今天终于舍得出来了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现在去买!”
元宝脸上露出笑来,“突然想吃桂花糕,不知道外面可有的卖?”
“有有有!外面什么都有!”黄寻连连点头,飞快的扫帚一丢,就进屋找银子,就要去买东西去了。
“等等。”元宝突然喊住了他,“我和你一起去吧。”他也正好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其实南城这边早上是最热闹的,因为这边住的多是贫民或是商人艺人。他们大多一大早就起来做生意了。
元宝他们住在内城还好一些,听说外城是最乱的,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天气虽然比起下雪的时候好了些,却依旧还冷着,呼吸间依旧有白雾生成又消失。
黄寻显然对这一带已经很熟了,直接带着元宝就直奔目的地。
周围买卖东西的人很多,可以看出店铺的生意很好,摊子前堵了一堆人,都伸着手:
“老板,一份桂花糕。”
“老板,红枣糕。”
“老板…”
黄寻给他打了个招呼,就挤了进去,大嗓门儿一喊,“老板,来两份桂花糕!”
也不知道是不是糕点真的好吃的缘故,老板和老板娘明明穿的不厚,都热出了一身汗来。只是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好勒好勒,这就好这就来!”
元宝站在一旁,看着这样热闹的景象,也忍不住嘴角勾出个笑来。
只是这样的笑,维持了不到一刻,就被旁边的喧闹声所打断。
声音是从不远处传来的,元宝隐约记得,刚刚路过时好像看到那边也是一家小面馆儿,不过生意显然不如这家兴旺。
而吵闹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面馆的老板身上还戴着脏兮兮的围裙,正抱着一个男子的腿苦苦哀求,仔细看去,周围的桌子已经摔倒了好几张,刚刚的声音应该就是这个弄出来的了。
那个男子显然不听那老板的话,一脚把人踹开,然后不管不顾的进了屋里,翻了半天翻出一些铜板,这才骂骂咧咧的走了。
原地只留下那个老板对着满地狼藉痛哭流涕。
周围观看的人很多,也有很多人露出同情的眼神,却没有一个人伸出援助之手。
元宝皱了皱眉,正好听到旁边一个大妈在那里叹息,于是他问道,“婶子,这人是干啥的?怎么这么…”
那个大娘一听这话,吓了一跳,猛地跳过来想捂他的嘴,结果意识到这动作不妥,才冲他做嘘的手势。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元宝长得好,又是个读书人,视线左右看了圈,见没人注意她们这边,才小声的说到,“那个,可是这条街上的一霸,专门在这几条街收取保护费的。以前还没收这么多的,最近估计是赌钱赌输了,才变本加厉的收钱。张老头也是急着用钱的,今年生意也不太好,拿不出钱来,才会遭了这罪…”
说到后面,那个大娘显然一副心有戚戚的样子。
元宝抿嘴,“这种事,官府不管吗?”
大娘又是左看右看,这才小心翼翼的说到,“听说他家有个亲戚是欧阳家的三等管家!那可是欧阳家啊!他们家的事,谁敢管?我跟你说,小伙子你最好别冲动,好好读书,考取功名,早日离开这里才是正事!”
大娘显然是个话多的,一开口就絮絮叨叨说了个没完没了,直到黄寻买了桂花糕回来,她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元宝拿着桂花糕往回走,再也没了继续逛的兴趣。以前最喜欢的美味,吃在嘴里,也像是失去了往日的香甜。
元宝突然问道,“黄大哥,欧阳家,到底是什么样的?”
黄寻左右看了眼,小心翼翼的说到,“当朝正一品宰相,皇后娘娘的娘家,太子陛下的外家…整个家族三品以上官员数位,三品以下多不胜数。家中女眷皆有诰命加身…整个家族可谓是皇恩浩荡,恩宠无边。曾经有人传,非三品以上嫡女,皆不可入欧阳家的门。而且,有小道消息说,欧阳家的公子曾经和皇子起过争执,最后皇帝陛下把皇子狠狠训了一顿,又赏了欧阳家无数东西,说是孩子不懂事的歉礼。”
元宝听到这里,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强权如此,欧阳家可当真是只手遮天。
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强权如斯,谁又能肯定他不想再上一步?
还未正式踏入那个地方,他仿若就已经感觉到了那里的风起云涌。
元宝站在那里,那一瞬间,他说不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害怕?期待?悸动?惊恐?
也许什么都有,又或许什么都没,谁又知道呢。
明日就是会试了,元宝像是个没事人似的,反倒是黄寻,急得像是个热锅上的蚂蚁,东西反反复复的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有什么东西忘记带了,影响到元宝的成绩。
元宝着是坐在书桌旁,笑看他忙碌。
黄寻忍不住嘀咕,“少爷,你怎么都不急的?”
元宝托着下巴,“有什么好急的,该记的都已经记住了,该怎么样就怎么了。”
黄寻忍不住心里佩服,这才是读书人的气度,成竹在胸啊!
明日要早起赶过去,元宝正准备熄灯睡觉,就听门“哐当”一声,寒风灌入,烛火被吹得一阵摇曳,虽然进门的人及时关上了门,元宝依旧冻得一阵哆嗦。
阳华赶紧把被子拉过来把他捂好,看着他那圆滚滚的样子,莫名一乐,干脆把人连带被子一起搂了。
元宝:“……”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样,好好玩儿!”阳华大乐。
元宝努力挣了挣,想从被子里爬出来,结果挣了半天挣不动,无奈到,“捂得太紧,热。”
阳华这才把人放开,干脆把鞋子一脱,也爬进了被窝里。
元宝:“……”
阳华眼睛一闭,“睡吧,明天还要考试呢。对了,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元宝在他旁边躺了下来,突然多出一个人的气息,让他有些不自在,顺着他的话题往下说,“嗯,就那样吧。除了让我作诗,其它应该都没什么问题。”
阳华一听这个,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看着他,“我就奇怪了,你怎么就作诗这一块儿不行呢?”
元宝看着屋顶,“大概,我缺乏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吧。”
阳华:“……”
“到是我们的解元大人,准备的如何了?”元宝反问到。
他们走的早,还没等到放桂榜就离开了,直到到了京城才得知自己的成绩。
所谓有得必有失,没有人能十全十美。元宝的记忆力惊人,却在诗赋那一块儿像是缺了一块似的,怎么也补不上。所以他对自己的成绩还是有所评估的。参加会试没问题,但第一名估计有些难度。
只是他没想到,阳华竟然会是第一名。
不过仔细想想也能说得过去,毕竟阳华看着再不靠谱,也是位列前五的。
两个人能一起乡试,一起会试,甚至一起殿试,以后再一起安排职位,想想,其实也蛮不错的。
谁知阳华回了一句,“我不参加了。”
元宝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阳华无奈,伸出手在他头上摸了摸。虽然他更想把人往怀里搂,但他严重怀疑自己自制力。因为现在光是闻着辈子里元宝的气息,就有些忍不住自己的蠢蠢欲动了。
真是,阳华委屈的咬着被子,元宝还有三年才及冠,那他不是还要等三年?
虽说他们这个国家并没有明确规定多少岁成婚,甚至十二三岁成亲的也不在少数。但稍微大点的家族,就不会让女子十五岁及笄前嫁人,听说那对女子损伤很大。
同理,在男子十五前往房里塞人的长辈,也多会被怀疑其用意。到是十五岁以后,没这么多说法。
不过,阳华还是想等元宝及冠以后再说。所以,虽然觉得很委屈,阳华还是得憋着…
思路弯弯绕绕了好几圈,阳华终于想起元宝还在等他回答问题,于是他说到,“上面给我安排了职务,我没法参加科举了。”
元宝猛地从床上坐起身,“你的成绩明明不错,为何,为何还要走承荫之路?”
哪怕是同样品级的官位,靠自己考上的,也和靠祖辈承袭大有不同。总是能多让人敬佩几分,背后少了众人流言蜚语。
阳华躺在床上看着他笑,“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不用去受那个苦了,也不用憋着九日服洗澡了。”
“噗嗤~”明明很严肃的话题,莫名其妙就给他带歪了,元宝忍不住想起那次他从考场出来的抓狂样就想乐。不过,这样一来,不能再看一次了,怎么觉得挺可惜呢?
既然阳华摆明了不想说,元宝也不在多问,压下了满肚子疑惑,闭目养神。毕竟明天起要开启九天的地狱式考试,他必须养足精神应付。
本来他以为身边多了个人会睡不着,结果,没过多久他竟然就睡过去了。
阳华听着旁边渐渐平静的呼吸声,表情有些纠结,他该怎么跟他说起自己的家族呢?现在还能瞒着,可是等他入仕,很快就得碰上。希望他,别太吃惊…
第二日元宝醒来,旁边已经空了,昨晚躺他床上的那个人像是错觉一样。不过现在他也没时间纠结这个,虽然离天亮还早,但他要准备赶去考场了。
出了房间,黄寻不但早起了,连饭都已经做好了。元宝都快怀疑他是不是紧张的一晚没睡。
吃饱喝足,黄寻又把东西检查了几遍,又询问了好几遍,这才忐忑不安的把送到了考场。
他们以为来的已经够早了,结果前面早已经是人山人海了。特别是马车,已经排成了长龙,根本看不到尽头,也根本进不去。黄寻开始自责,“我该早点的!”
元宝好笑,“你已经够早了。算了,我们走进去吧。”
于是两人下了马车,拎着包裹往里走,黄寻正想去开路,就被青彧拽住了腰带,怎么也走不动了。
黄寻回头怒瞪着他,“你干嘛!”
青彧接过他手里的包裹,跳下马车,只淡淡丢下一句,“看马车。”
黄寻:“……”
元宝拍了拍他的肩安慰,“没事,我会好好考的。”
黄寻连忙点头,“祝少爷马到功成!”
元宝回以一笑,然后在青彧的开路下,安安全全的进了考场。
直到进入考间前,他还在四处观看,人流如海,偏偏没有那个熟悉的人影。
他果然,不来吗?
继续生不如死的九天,不过有了上次的经历,除了晚上觉得冷了点儿,倒是咬咬牙也就挺过来了。
虽然出去的时候依旧手软脚软。但人这生物就是奇怪,当没有依靠的时候,总会变得比较坚强。
没有阳华的搀扶,元宝是自己从考场走出去的。当然,最后还是被黄寻扶着上的马车。
进入马车的下一瞬,他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元宝一惊,却在下一刻就反应了过来,这气息熟悉到他生不起任何危险的念头。
阳华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乖,累了就好好休息一下。”
“嗯。”元宝点了点头,然后在他怀里选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元宝已经回到了床上,那个人再次消失了。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等榜的日子,确实都是煎熬,哪怕元宝还算比较镇定的,但看黄寻那每天跑去看榜单,然后回来念念叨叨的样子,他也稍微觉得紧张了起来。
然后他决定去茶楼看看。京城的茶楼很多,特别出名的,就是那个状元楼了。据说每年的状元郎都去过那里喝茶。
现在这个时节,又是忐忑不安等待下榜的日子,那里的人就更多了。
元宝自从进了京,为了省麻烦,自己寻了个小院儿住着,而没有住在比较容易出各种事故的客栈里。
不过,麻烦虽然避开了,但这也导致同届的考生,竟然都没几个认识他的。
都说同届等于同窗,就如考官是考生的座师一样,同届之间总是比较容易滋生出不同的情分。
科考已经考完了,元宝也有了出来结交些友人,给自己添点儿人脉的心思。
茶楼的人很多,要么是书生,要么是书童。青一色的方巾蓝衫,虽然质地有所不同,但这么多人,看着着实可观。
元宝的到来,并未引起人多大的注意。
毕竟,自认为有资格争那个状元位置的,都是科考前来露过脸的,哪怕不信那个邪,那也是一种自信。毕竟这个楼里时常听说会有大官员前来喝茶,哪怕考试一时失利,要是被哪个大人看上了,也会少了数年乃至数十年的奋斗。
所以元宝这么一个从没留意的生面孔,就没什么人在意了。
元宝还没走上二楼,就听到一阵阵喝彩声,书生之间最是喜欢评论。只是和三姑六婆的评头论足不同,他们言谈之间尽是古人留下的大道理。只要你能说服所有人,你就赢了。
元宝正准备寻个位置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就听到旁边有人喊,“元宝老弟,过来,这边!”
元宝一愣,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认识他。转过头,果真见到几个眼熟的人。
原来,竟然都是青州的同窗。而且出声喊他的人,竟然是贺戌,那个元宝同届里面年龄最老的同窗。
一看到他转过头,众人就是一阵飞快的挥手。
其实,同窗半年有余,因为身边一直跟着个阳华的关系,元宝和其他人根本就没什么交情。
可人这生物就这么奇怪,也许一个根本没说过话或许还有仇的人,突然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见到,总能发展出莫名其妙的情谊。
元宝看着众人莫名其妙的热情,也没多奇怪,礼貌的回了礼,就挨着他们坐了下来。
那边的争论还在继续,众人都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还会来一句贺彩声。
元宝刚一坐下,就有侍者主动上了茶,贺戌把花生往他那边推了推,“来吃花生。”
元宝道了谢,从碟子里抓了几颗花生,慢慢的剥着。
贺戌看着他手中的花生,有些眼馋,元宝看他眼巴巴的样子,好心的递了几颗过去。
贺戌摇了摇头,张开嘴,露出已经掉了不少的牙,感慨到,“唉,老了,吃不动了。”
元宝:“……”默默的转过头,他不想笑,真的!
眼瞅着贺戌还眼巴巴的盯着那花生,元宝终于绷不住了,转身招来旁边站立着的侍者,“有没有比较软的糕点,来两份。”
贺戌估计也知道元宝是给他点的,老脸一红,“破费了,破费了。”
元宝一乐,“没事,大家一起吃东西才会香。”
贺戌摸了摸胡子,突然问到,“对了,元宝弟,怎么在考场的时候我好像没看到阳华弟呢?”
元宝和阳华的感情要好,是整个青州考生都知道的事。本来元宝和阳华没出现在状元楼,他们还怀疑两人是不是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毕竟,这世界最容易出的就是意外了。
结果,元宝去参加会试了,但阳华却一直没人见到人。所以其实大家都是很好奇的。
“他家中有事,无法参加了。”元宝只得含糊的说到。具体如何,他也是不知晓的。
其他人一听,都大叹可惜。至于那些人心里是可惜多一些,还是庆幸多一些,就不得而知了。
那边的谈论越来越激烈,两人的声音都已经提高了几分,那样子,就像谁的嗓门大谁就能赢一样。
贺戌怕他没来过状元楼,不认识人,于是说到,“这两位,都是今年状元人选的热门。”
“哦。”元宝嗑着花生,静静的听着。状元热门啊,难怪这么拼。虽说殿试的前三甲是由皇帝陛下决定,但也有传言,考官在他们进殿前,就已经把他们的表现上传天听了。
虽说这言论被很多人说是无稽之谈,但所谓无风不起浪,总是有点什么因由在里面的。所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好好表现总是好的。
突然有人说到,“元宝兄要不要去论上一场?”
虽然不知道这是好意还是别的什么用意,元宝还是摇摇头,笑着拒绝了。
他对这样出风头的事,没什么兴趣,还不如吃他的花生。说起来,这花生炒的真香,倒是可以带两斤回去没事慢慢嗑。
元宝剥花生剥得正起劲,突然被人撞了一把,元宝一愣,就见贺戌神情一脸的肃穆。
元宝顺着他的眼睛看去,就见那两人已经论得面红耳赤了,而话题,已经从了一开始的国家策略说到了奸臣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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