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好狠”(1 / 1)

春渡 希晚 4857 汉字|4 英文 字 3个月前

第42章 “你好狠”

  池沅看他的眼神, 总是带着迷离,是那样的不真切。

  陈浮己直视着她走近,手揽着她的腰扣紧, 不再征询她的意见,直接低头吻住。

  池沅没有抵抗, 但她有些跟不上男人的节奏, 似一只快要溺水而亡的鱼, 无处可逃。

  他一步步带着她,只是凭着本能直觉地不断探索。

  直到陈浮己压着她躺在床上的时候, 她双手勾着男人的脖颈时,她的感官才是清晰的。

  他的手像是一团火,所到之处, 无不掀起一片战栗。

  陈浮己顺着女人的唇到下巴一路往下吻。

  好一会儿,他忽然停了动作。

  时间在那一刻静止。

  窗外的雨声越发下得大了起来,敲打在窗户上的声音, 让人听着心颤。

  雨水顺着地面, 冲刷着城市的灰尘。

  “池沅,给我一个理由吧, 一个让我无法反驳就能原谅你的理由。”他埋在她的颈窝处,温热的呼吸打在她娇嫩的皮肤上, 话语间, 语气夹杂着从未有过的卑微。

  被辜负过的人不是那么容易原谅对方, 尤其是陈浮己这种人。

  就算把他骨头敲掉, 他不认的理,也还是不会认。

  堕落而又荒唐的十八年, 是她亲手将他从深渊里拉出来的。是她亲口告诉他, 要挺起脊梁去看天、看地, 做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

  也是她给了他期待。她说让他不要做不好的人,她说希望他认真学习,参加高考,她说等着他来北京······他明明有在认真做啊。

  那年他十八岁,他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也遇到了在人生拐点拉他一把的池沅。

  可是她单方面地向自己宣布了结束,明明都还没来得及开始。

  而池沅就像一个过客,在他的人生历程与生活城市里匆匆度过两个月后便扬长而去,却耗尽了他七年去冥思苦想,有时候他不止一次觉得自己是一个被玩弄的笑话。

  到头来发现人家已经在正常恋爱、正常生活,走不出去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而已。

  这些年,牵挂与怀念像一个打着死结的疙瘩,任由自己解怎么也解不开。

  时间久了,痛得干脆想用一把火烧掉,连带着皮肉一起。

  “抱歉,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想清楚了,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会和你解释的。我们之间是好是坏,都会掰扯清楚的。”

  陈浮己双眼猩红:“多久,多长?等你结婚吗?老子没一直当小三的习惯。”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池沅,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一直等你?”

  “陈浮己,七年,很多事情都变了,你变了,我也变了,我再也没有当初陪你一起变好孤注一掷的勇气了,我需要时间。”池沅伸手,挡住双眸,屋内的光透过缝隙,照进眼睛里,与泪水模糊在了一起。

  他不知道,她需要的不仅是时间,还有去改变现状的勇气,以及承受结果的压力。

  现在的她对人生路还不太清晰,再过一些日子,她会考虑清楚池汉中的话,爱情和事业,她都会想清楚。

  做出选择,就要去努力实现,她需要一个清晰的认知作为实现的行动力。

  “对你而言,七年只是一个充满变数的时间。”他呵笑一声。

  可是这七年于他陈浮己来说,漫长的从来都不是变数和时间,而是将他限定在那个春天的心怀期待与无奈等待。

  “你说过,让我来北京找你,可是我在北京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有遇见你。”

  他不止一次想过,是不是北京太大了,所以一次都没有见到过。

  在那些没有相遇的日子里,他无数次想过再遇到她要怎样对待她,是冲上去直接质问,还是苦苦哀求她转身回头,亦或者是冷嘲热讽。

  可是等到真的再见的那一刻,听到她说自己过得不太如意时,他的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如临快感,反而时复杂的苦思几乎牵绊着他全部的心房。

  回想半个月前,周林野给他打电话,说是让他请假回来参加他的订婚宴,当时陈浮己直接拒绝了。局里的假期并不是那么好请,何况山里的工程已经过半,正到了节骨眼。这是他第一条亲自设计的铁路,全程由他自己把关,影响到的不仅是团队工期,还有他今后的前程仕途。

  可是得知池沅的消息后,他为了能回来,第一次拉下脸求人,去请张工帮忙盯着工程进度。

  连夜赶了回来,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揍了周林野一顿。

  周林野结结实实地挨了他一拳,之后解释说自己不告诉他是有原因的。因为他自己也是前两三年才知道池沅和唐清是朋友,那个时间段,正好是陈浮己面临工作上的重大抉择。

  他怕陈浮己会因为池沅这个人,而失衡做出错误的选择。

  “池沅,你好狠,你给我留下一句话,我盼了你七年。”

  “陈浮己……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哭得泣不成声,酒气上头,哭得自己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陈浮己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套在她脖颈上的枷锁,一步步圈紧,即将窒息。

  良久,“池沅,是你对不起我。”

  话落,他就从她身上起来,转身进了浴室。

  她掩面,无声痛哭。

  没多久,浴室里传来水声。

  窗外下雨的声音和耳边临近的冲洗声,交织在了一起,盖住了她啜泣的声音。

  她躺在床上,哭到累了。

  酒精麻痹着她的脑袋,让她沉眠。

  这一觉她睡得不算安稳,春日里的第一场雪融化了的雨,断断续续下了一夜。

  从深夜辗转到黎明,脑子就没有清醒过。

  这七年的画面,成了碎片反复重现,让她在梦里浮浮荡荡。

  直到醒来时,额头上都还有冷汗。

  房间里除了她以外,空无一人。

  属于陈浮己的那些痕迹,也全都被他带走。

  他走了,在她还没有醒的时候。

  似是悄无声息的离开,仿佛没来过一样。但她脖颈上的吻痕,无一不在提醒她那些炙热的记忆是真实的。

  **

  陈浮己坐了早上第一班航班,回了雾城。没有开车,那辆jeep留在了北京保修。

  这几年,雾城的变化很大,高楼大厦从城市中间耸立起来,边缘化的乡区都被经济发展带动了起来。

  不变的是,雾城的路还是那么窄,还是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梯坎,是这座山城亘古不变的地形特色。

  早两年,陈浮己的那间老屋被商业征用,赔了一大笔补偿款。

  他在雾城唯一的根,没有了。

  刚下飞机,还未卸下一路风尘,他就去看了老头。

  这两年一直没回来过,唯有一次中间过年,抽空回来在老头的坟前上了香。

  路上专门去了一家金纸店,买了很多香火和纸钱,提了两口袋。

  老头穷了一辈子,没能享上他孝敬的福,总不能死了还困苦。

  所以才说老头倒霉,好不容易将他拉扯大,却没能活到陈浮己有能力孝顺他的时候,大概是想让他把这份恩情埋在心里一辈子,真狠。

  雾城是个四季常绿的城市,哪怕过了一年冬,杂草也长高了一截,高得盖过了老头的坟头。

  碑上没有照片,只有墓名。

  那年办死亡证明的时候,才发现老头连张像样的照片都没有。

  他脱了外套,在老头的墓上擦了擦灰尘,一点也不嫌脏。

  “有些日子没来看你了,过得怎么样,在地下有没有找老太太跳舞,总不能死了还打光棍吧。”他说笑。

  “我过得挺好,等铁路修好,蛮达的孩子就能出去读书了。”

  蛮达是他工作的地方,也是他参与西部计划的驻派地,临近藏区边防,经济比较落后,没能跟上国家这几年的发展。

  擦完墓碑,他坐在旁边,手轻轻覆上石碑边缘。

  “老头,我遇到她了。”

  一个上午,陈浮己就待在那儿,坐在坟头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没头没尾,想起点什么就唠些什么。

  他不是算话多的人,只是怕老头一个人寂寞久了。

  烧了纸,燃了香,处理好一切之后,陈浮己就打算离开了。

  他起身:“今年过年估计回不来了,明年再回来看你。”

  雾城三月的天比北京暖和多了,尤其是中午太阳升了空,稍微做点事,人就会出汗。

  陈浮己不在雾城这么多年了,和以前的朋友也没什么联系,除了胖子。

  下午去了趟胖子的店里,在他那儿冲了个澡。

  胖子知道他要来,中午特意去买了几盘凉菜提了啤酒招待,还打电话让老婆不用送饭到店里来。

  陈浮己专升本那年,胖子娶了个老婆,比他大几岁,条件和他差不多,但不嫌弃他腿折。

  这么多年过去了,胖子还是老样子,守着他的五金店,挣点小钱养家糊口。

  “怎么样,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胖子拿起啤酒罐,拉开了递给他。

  陈浮己:“明天上午就走。”

  原本是还有两天假的,但张工催的紧,索性他也就早点回去。

  没冻过的啤酒,总感觉少了那么点冲劲儿。

  两人坐在桌子边上,时不时地聊两句就碰杯,虽然很久没见,但却没有生分。

  胖子乐呵呵地笑:“大忙人,要经常回来看看,你可是走出去的人才,怎么着也得带动家乡发展吧。”

  陈浮己垂眸呵笑一声,没应声,听得出来他是玩笑恭维的话。

  “对了,汪东洋这么些年过得怎么样啊,都没听到过他消息了。”

  当年汪东洋出国没多久,家里的人都一并移民过去了。

  陈浮己喝了口啤酒,淡淡回:“两年前娶了个洋妞,生了个孩子,明年打算送回上海读幼儿园。”

  “他妈的最有福气的就是他了,生了个混血儿啊。”胖子高兴,一时口无遮拦。

  说起以前的人,以前的人,总让人内心波动几分。

  提到汪东洋,就总能想起另一个人。

  胖子感叹:“秦菲就没他过的好了,自从和徐昭那个混混搅合一起后,竟是惹祸遭灾。”

  说起这件事,陈浮己并没有回话。

  吃完饭,胖子打算去小眯一会儿,难得陈浮己在这里,能帮他看一下店。

  “你四点钟的时候叫我一声,我要去接孩子。”

  陈浮己质疑:“你哪儿来的孩子?”

  胖子笑:“又不是我的,替李巧巧接的。”

  “她儿子算起来十多岁了,还需要人接呢。”

  “二胎。”

  “她结婚了?”陈浮己其实并没有多感兴趣,只是随口问了句。

  胖子从椅子上起来,收拾碗筷。

  “嗯,嫁了个五十岁的煤老板,可有钱,就是对方有个十多岁的女儿,不省事的很,她这后妈也不好当。”

  说到这儿,胖子忽然打趣:“怎么,后悔当初没接受人家了?”

  陈浮己嗤笑一声,眼底戏谑:“少提,你当初可没少给她制造机会来骚扰老子。”

  胖子伸手去摸了摸后脖颈,有些凉。

  确实当年李巧巧成天缠着陈浮己的事儿,他没少掺和,的亏陈浮己没因为这事儿和他闹掰。

  于是连忙自觉岔开话题:“不说她了,你那位呢,去北京这么多年了,还没找着,是死是活好歹说一声吧。”

  胖子口中的那位是池沅,只是时间太久了,他记不清名字了,只记得陈浮己为了一个人非要去北京的决心有多狠,大概这小子这辈子都没这么逼过自己一把。

  陈浮己蹙起眉,提起池沅,想起昨夜,心里的烦躁浮闷就油然而生。

  哑声:“不知道。”

  见他不愿意说,胖子也就没问了。

  原本胖子的算盘敲得挺好,让陈浮己给他看着店,自己下午去接孩子,可没想到陈浮己下午也有事。

  陈浮己要去九中看看老李,他回来的次数不多,常常间歇几年。高中毕业后,就回来看过两次。

  于是胖子只好把店给关了。

  雾城这些年发展得好,连带着当地的学校也办的越来越好。

  九中翻修了不止一遍,扩了好几百亩地,与记忆中的样子有了很大的差别。

  不过墙的高度倒是没什么变化,他还是轻轻松松地翻进去了。

  陈浮己凭着记忆去了老李的办公室,人正戴着老花眼镜批阅试卷。

  老李带的高一届,学校给他安排的课很少,明明早就到了退休的年纪,却还一直心系岗位,不肯下岗。

  见到陈浮己的时候,他一眼就认了出来,两人坐在办公室里聊了一会儿,大多数都是老李头在问,陈浮己在答。

  “你啊你,我当年还真是小看了你。”老李头感叹。

  期间有一个女同学来问题,看到陈浮己的时候,直接陷入了花痴。学校是个无声的大话筒,没多久,办公室门口聚集了一堆女生来看李老师传闻中的帅儿子。

  陈浮己没打扰太久就打算离开了,老李头非要送他出校门,说是他自己一个人出去,肯定又得翻墙,陈浮己没拒绝。

  刚出教学楼,路上就碰上了一个意料不到的陌生人。

  刘泽远今天来九中开会,没想到会遇上这位年轻人。

  陈浮己不认得他,直到刘泽远问了句:“你认得池沅吧,我对你有印象,她经常去找你。”

  提到池沅,陈浮己才略微有些印象,这人是池沅当年的竞赛老师。

  陈浮己顿了一下,转身对老李头说:“您先回去吧,我有些事想和这位老师聊一下。”

  刘泽远倒是对他说的话没太诧异,也能猜到陈浮己是想找他问些什么。

  老李原路返回后,两人一路寡言。

  走到那栋空置多年的实验楼下时,刘泽远忽然笑:“其实我当年撞见过好几次你们一起在学校里走。”

  陈浮己浅声:“是嘛。”他自己都快记不得了。

  “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刘泽远小心翼翼地试探开口。

  “刚见过。”他如实回答。

  “这样啊,挺好的。”

  陈浮己不再犹豫,直接将心中的困惑问出口:“池沅她当年不是保送的科大吗?”

  他本科在科大读了两年,当时在各个学院都找遍了,都没发现这个人。

  直到几天前,再次遇到,才从周林野那里得知,她本科和研究生都在育大读的。

  “哎,这孩子当年太心高气傲了。”

  刘泽远谈起往事,神色间流露惋惜。

  那年池沅从雾城回去没多久,大概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样子,池沅忽然和池汉中和何淑说自己不想走科研道路,不想选生物信息学这个专业。

  思及最初,她为什么会选择生物信息学这个专业,是因为何淑从小就将她往这条路上带,久而久之她自己都觉得走这条路是理所当然的,从来都没想过自己喜不喜欢,愿不愿意。因为自己的意愿,对何淑来说,压根不重要。

  她做出这个选择时,何淑当然不同意,母女俩闹了好几天,从来都没有那样脸红脖子粗地吵过,池沅连“为什么自己会遇到你这种妈妈”的话都说了出来。

  少女第一次反驳母亲,其中有自己沉思熟虑,也有很多的冲动成分在,似乎就是在和何淑较劲儿,证明自己也可以选择对的道路。

  她铁了心地要放弃保送,参加高考,选择教育专业。

  重新返校的那一个月,母女俩没有说过一句话,冷淡到就算在家里见着了也不打招呼。

  但或许就是因为家人的不支持与她自己的心态问题,加上比起别人,池沅空了两个月的间隙时间。

  最后高考成绩下来,很不如意,与她平时的成绩相差七八十分。

  这个分数,是她学业生涯里从来都没有过的记录。

  全家人都崩溃了,包括池沅自己。

  考完之后,她是有预料觉得自己没发挥好,却还是有把握能进到喜欢院校的教育专业,可事实上真的没想到是这样糟糕的结果。

  何淑直接被她气到心梗,进了医院,之后一直患有心脏疾病,不见好转。

  连一直偏袒她的池汉中,对她也是失望不已。

  更何况是她自己。

  她这二十几年,最灰暗的时光大概也就是在得知高考分数那半个月。

  如果不曾站在高峰上,那就不会有一落千丈的低谷。

  因为她一直都是优秀学生最好的杰出代表,也是父母随时脱口而出的骄傲,一旦跌落曾经那个位置,很难再站起来。

  这件事,无论是对她父母,还是对池沅自己来说,都是一次沉痛而又巨大的打击。

  陈浮己听完这些话后,心下一滞。

  期间还有很多刘泽远故意忽略过的的细枝末节,但陈浮己自己也能猜到那条回信背后的大概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换个新封,记得告诉我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