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夜尽天明(1 / 1)

迎朝阙 熊猫小小 6151 汉字|0 英文 字 4个月前

第120章 夜尽天明

  泾源王宫大火前一天,董美人曾经来过中合殿。窗外已经很黑,一点星光也没有,只有一盏烛火昏暗又低沉,她什么话也没说。直到临走的时候才缓缓道:“若是将来有机会,希望王妃能帮王爷保下一丝血脉。”

  马车已经看不见,楚桓有些感慨:“不管身在多高的位置,手中握有多大的权利,还尚有一丝人情味便是这世间的温暖了。如果只是行使生杀大权,毫无怜悯众生之心,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权利的傀儡罢了。”

  黑暗里朦胧一片,马车的声音逐渐消失。“但愿他平安长大,安稳顺遂。”

  次年二月,楚桓正式登基为帝,建元和康。册封宛蓉为中宫皇后,入主承昭殿,尊南秦太后为太皇太后,先皇后为太后。

  长安叛军以暮凉王为首,联合驸马薛崇,三军节度使和朝中一众大臣造反。皇城内外死伤惨重,缴获的叛军斩首的斩首,抄家的抄家,长安血流不止。暮凉王妃娘家武安侯连抄九族,其余一众党羽家眷发配的发配,削籍的削籍,永世不得入长安。同月底边关传来捷报,刘绍带兵攻克凉州,斩下柳青城的首级挂在城墙上示众长达一个月,鲁州节度使开城投降。关内关外七个月的烽火落下帷幕,自此节度使削权削职归朝廷统一派遣,不再拥有治民之权。

  她走在皇宫里,头上一阵燕雀飞过,划过苍茫的天际。远远看见一个疯疯癫癫的女子,正蹲在墙角里对着一只死老鼠又是哭又是笑的。燕绡道:“忠义侯薛家除了公主连抄九族,连带着嘉禾公主的两个孩子。公主急火攻心,得了失心疯,如今在太后身边照顾着。”

  宛蓉盯着地面又抬起头,薛崇血洗卢王府后自刎身亡。“这世上有许多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是非对错,该怎么做全凭本心罢了。”

  玉萦送给她的那本律谱上圈了‘解衣而耕’四个字,起初一直不明白是何意。直到有一天忽然记起汉书有载,这四个字对应的是襄。第一次去都梁殿时恰巧听到董美人唤一个她从来没有听过的名字,襄。后来查了皇家族谱才知道,暮凉王还有一个名字‘襄昀’。也许玉萦想告诉她这一切都是暮凉王在后面谋划主使,可是碍于她的妹妹和侄儿,又不能明说。

  当她把这一切告诉父亲时,陈怀泫眉头紧锁似乎知道什么。他派张羡悄悄去了泾源,结果发现那里真的有些反常。圣上出宫祈福,其实早就做好安排,为了引暮凉王出来。可是却唯独疏忽瑾嫔,她带着三皇子投了暮凉王的阵营。瑾嫔与其说是为了三皇子,不如说是为了自己将来母仪天下,生了贪婪之心,最后只能以婢女的身份葬在陵寝。

  这场轰轰烈烈的南秦内乱就此结束,京兆府尹张羡升任右丞相,刘绍平叛有功记一等功封骠骑大将军,御史台钟正和陆丰官至正二品尚书令,其余有功人等也都加封进爵。正当众人兴致勃勃沉侵在平叛成功的喜悦里,陈怀泫上书请辞朝堂,退隐江南故居。

  承昭殿里,宛蓉坐在铜镜前,身上是厚重的华服,听到这个消息时却一点也不意外。父亲致力仕途,将半生的精力用在朝堂上,日日殚精竭虑。沉浮官场半生有余,各种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换来的不过是失望罢了。

  雾茫茫的江面停着一艏小船,几辆马车靠在路边。宛蓉从马车上下来,见宛仪和延朗都在。今天是陈怀泫启程的日子,为防不便只有他们姐弟三人前来送行。

  这一去山高路远,再见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宛仪泣不成声,祖母和母亲都走了,如今父亲也要走。

  陈怀泫道:“这些年辛苦你们了,为父有你们三人在膝下已是十分欣慰,回首前半生让你们姐弟跟着吃了不少苦。从今往后,你们姐弟三人应当互相扶持,齐心协力。你们都已长大成人,为父也心安了。”

  他们三人纷纷红了眼眶,“是!”

  不远处船上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身上穿着粗布麻衣,一副农家装扮,直到近身时才看清是罗伊。她来到宛蓉身边,拜别道:“四小姐大恩,罗伊没齿难忘。”

  宛蓉见她好好的,已经不是那个太子府的良媛,又做回了罗伊的样子。“快起来,你我自幼一起长大,多余的话不必说,去了江南保重自己,照顾好父亲。”

  她红着眼睛,点头示意。

  待两人身影一前一后上船,宛蓉再也抑制不住,大颗大颗德眼泪往下掉,冲着远行的船只挥了挥手。每个人都不容易,在岁月里浮浮沉沉,走完自己的一生。但愿世人多些圆满,少一点遗憾。

  在回去的路上,燕绡道:“小姐瞒得我好苦,罗伊明明没事,这么久都没有她的消息,我还以为她没了。”

  “罗伊的事不便声张。”想当初她的确是费了不少精力,将罗伊从死牢里弄出来,混迹出城,安排在城外的村子里,知道真实情况的只有她和楚桓。

  “大人放着官职不做,也不知道为什么?”

  “父亲本就淡泊名利,只想为朝廷做些事,半世风雨飘摇,也许看淡了官场名利。况且官场待久了,心性也会发生变化,总会随波逐流,忘记初心是什么。”

  万物复苏之际,宛蓉生下一女,取名楚华,楚桓欢喜得很。满月宴的时候,宛仪和延朗都来了。没想到太皇太后也亲自来了,一时热闹的宴会鸦雀无声。

  楚桓携着她道:“给太皇太后请安!”

  太后平静道:“哀家来看看重孙女,快抱过来。”

  见太皇太后面上柔和,宛蓉示意奶娘将华儿抱过去。太皇太后接过孩子,看着这孩子粉扑扑地脸蛋,笑容满面,十分慈爱。

  她和楚桓对视一眼,两人微微一笑。果然血缘这东西是天性,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喜欢华儿。

  自满月宴见过华儿后,太皇太后十日有八日是将华儿抱在祥懿宫喂养的。

  每每楚桓回来见不到华儿,道:“明明是自己的亲闺女,还总见不着面。”

  “太皇太后喜欢华儿,想将华儿留在祥懿宫里,就随太皇太后吧。自上次的事,她老人家性情也变了,慈爱和善了许多。”

  “朕可是华儿的亲爹,日日见不着面是怎么回事。”

  “皇上想华儿就去祥懿宫自然能见着,太皇太后年纪大了,经历一些事大概也明白了些,只是又难张口,看她老人家对华儿的态度就知道。太皇太后对皇上是实实在在的疼爱,对皇上的孩子也是,就算对臣妾还有些意见,想必也不会为难华儿的,皇上放心吧。”

  “既然蓉儿都这么说了,就这么着吧。”

  她想了想有件要紧事要问问楚桓的意思。“如今大局已定,皇上是不是该准备选秀了?有几家的秀女还不错,皇上自己挑挑看?”这后宫里空荡荡的,除了她就是一个姨娘。

  楚桓怔然,正摸着她额头上的手,用力捏了捏。“你还真是识大体啊?”

  她吃痛一声:“我怕我挑得你不喜欢,现如今让皇上自己去挑选怎么又不愿意了?”

  “朕对你一片赤诚,你还将朕往外推,到底有没有良心。”主动让他去选秀,这是一种深深的挫败感,让他感到自己在宛蓉心里没那么重要,也或者是宛蓉根本不相信他,这种感觉很不好。虽然他现如今是皇帝,身边不乏各种女子。可是他楚桓也是有气节的男人,能做到只与一人共此生,不辜负这份情爱。

  宛蓉见他十分认真,面上有些怒气。知晓他是真的生气了,大约气她没有将他放在心上。“臣妾只是怕委屈了皇上,臣妾福薄,身体不好,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为皇上添上一男半女。”前些日子听说大姐姐又有身孕,大家都为她高兴,刘绍平叛节度使有功,朝廷封了一等勋爵。如今有自己的府邸,大姐姐的日子也是越过越和美。

  楚桓揽着她的肩膀柔声道:“朕有华儿已经知足,蓉儿只管养好身体。孩子是上天赐给朕的礼物,若是再有,朕也一样视若珍宝。”

  “可是皇上是一国之君,这江山社稷总得后继有人。”

  “怕什么!宗室里有的是孩子,再说兴许哪天就突然有了呢。”

  宛蓉在他怀里蹭了蹭,“回想从前大雪封山得遇皇上,实乃臣妾三生有幸。”延绵数日的大雪,连州境内被封的山路,得遇今日种种。这一切是上天的恩赐,也是上天的指示。从遇见楚桓开始,她的人生便不一样了。

  翌日,宛蓉站在大殿阁楼上看着远方,天地间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燕绡道:“茵姨娘来了。”

  她吐了口气:“请她过来。”

  茵姨娘穿着一身浅蓝服侍,由远及近道:“妾身请皇后娘娘安!”

  宛蓉继续看着远方:“今日请姨娘过来,想跟姨娘说说话。”

  “是。”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本宫和皇上成亲也有三四个年头了。这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有来的,有走的,只有姨娘还在。”

  “能遇见皇后娘娘,也是妾身的福气。”

  “姨娘仿佛一直都很安静,不争也不抢。”

  她道:“妾身不争,是因为争不过,不抢也是因为抢不过。明知人心不可拗,执意争抢,违背本心乃是执迷不悟。妾身礼佛之人,与其争来争去,不如过些平淡的日子。”

  “姨娘豁达明朗,就是这份心境,许多人也自叹不如。”

  “皇后娘娘夸赞了,如今娘娘刚诞育公主,该好好休息才是。”

  “今天请姨娘来,心中有件事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想问问姨娘的意见。”

  “妾身愚笨,一切自有皇后娘娘做主。”

  宛蓉回身看着她:“关于姨娘的位份,本宫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按理说姨娘陪在皇上身边比本宫更久,就是封皇贵妃也在情理之中。”

  她垂眸:“妾身不敢!”

  宛蓉道:“从前我一直想不明白,楚桓为什么有些事会瞒着我。可是后来慢慢就明白了,许多事他不能跟我说是因为姨娘!”

  茵姨娘手心紧握:“妾身...听不明白。”

  宛蓉直言道:“姨娘是先皇安插在楚王府的奸细,有你在,他自然有许多顾虑。”

  她浑身一震,脸色十分惨白。

  宛蓉看了看她,朝别处走去。“我已经向皇上请旨,封姨娘为茵妃。但是该怎么做,姨娘是聪明人心里应该清楚,你的家人不会受到影响。”先前她有孕在身,很多事情不方便处理。现在闲下来,一些该了断的人和事当断则断。

  菌姨娘站在原地,低着头,浑身有些哆嗦。只有微风吹过来,冷飕飕的。

  入夜,燕绡进来道:“茵姨娘自裁了。”

  宛蓉翻了页书:“按照先前的准备就是。”

  “是。”

  楚桓道:“你现在知道了吧,皇家有多凶险。我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所以当初才不敢告诉你下毒的真相。”从他懂事开始就知道身边可以信任的人寥寥无几,在皇家,没有温情可言,到处都是危机重重。

  宛蓉道:“臣妾知道了。”从前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妾身们都没有孩子,甚至楚桓说过她们不会有孩子,原来真相是这样。

  这年八月十五阖宫夜宴上,华儿已经三岁,她正在大殿上调皮的奔跑,追着白团子上蹿下跳。整天不是缠着楚桓就是缠着太皇太后。只有宛蓉稍加厉色,还被楚桓百般维护。

  被她闹过的妇人们,有时也很头疼。可是碍于她是嫡公主,又没人敢说什么。楚桓出了名的护短,这京都但凡有说他闺女不好的,或者华儿和谁家孩子闹矛盾了,总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每次都是宛蓉去善后。时间久了大家也都习惯,知道这位勤政爱民的皇上,平日对待军国大事尽心尽力,十分的清醒。但是对待膝下的公主,一味地偏袒爱护。

  宴会结束后,华儿也终是消停了,大约是跑的累了靠在宛蓉怀里,见她思绪飘远道:“娘亲在想什么?”

  宛蓉摸着她额头上的汗珠,抱着她微笑:“娘亲在想,华儿一日日地长大,时间过得真快。华儿终究有一天要去面对自己的人生,娘亲也不知道华儿会经历什么,可是娘亲明白你父皇为何如此娇纵你。也许人生总要吃些苦头,所以你父皇才会任由华儿现在快快乐乐地成长。”

  华儿揉揉脑袋:“娘亲在说什么,华儿听不懂。”

  宛蓉握着她肉嘟嘟的小手:“华儿不必明白娘亲说什么,娘亲只是感慨,不能和你父皇一辈子庇护华儿,所以现在的一切才弥足珍贵,陪伴华儿的每一刻都很珍贵。华儿也终将长大,去感受经历人生的种种。不管将来境遇如何,娘亲希望华儿要永保初心,爱护身边的一切,能明辨是非也懂得对错就好。”

  她晃着脑袋奶声奶气道:“娘亲是说华儿太顽劣了吗?”

  “娘亲觉得华儿很好,只是人生哪能永远事事如意呢。将来华儿若是有不如意的时候,也不必过于执着,就像外祖母曾经说过这世上有许多的难处,也有许多的不得已,华儿的人生才刚开始,有些事华儿长大就会明白。娘亲只是希望华儿将来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豁达通透,最主要的是想好怎样去过这一辈子。”

  再低头看华儿时,她已经睡着了,宫女见状便将她抱到内室安置。

  宛蓉看着手上空荡荡的,当初那个小小的孩儿,已经不知不觉渐渐地在长大,在她的肚子里生根发芽。如今已经可以离开她的怀抱,自由自在地奔跑了。

  她一时感触良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奶味的缘故只感觉一阵酸呕。燕绡见她不舒服,问要不要先回宫。宛蓉见宾客们众多,先离席恐怕打扰了大家的兴致,只挥手示意不用。

  宛仪和刘绍每次见华儿都要备上一些稀奇的礼物,华儿很喜欢,这次又带了一只羊角小凳给她。“你们都这样宠她,真是要宠坏了。”

  宛仪道:“这是刘绍去关外换防时寻的玩意,在塞外就是专门给孩子玩的,华儿喜欢这些稀奇玩意就留着玩。”

  刘绍去了御书房议事,宛蓉和大姐姐边走边道:“如今大姐姐和姐夫看起来也是琴瑟和鸣了。”

  她红了脸,嗔道:“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没正形。”孩子都生了俩,刘绍待她确实好多了。现下立了新府,每日也不用晨昏定省,只要管好内宅和孩子们,其他也无事。刘绍驻扎关外,每年换防才会回来。虽然守着相思苦,但是心里满足,两个人也甜甜蜜蜜。

  宛蓉见她脸上落入云霞,从心底为她开心,常言道守得云开见月明,金石所致金石为开。刘绍终究是被大姐姐打动,从此夫妇一体很好。

  宴会过后燕绡便去请了太医,她正在塌上靠着,太医仔细看了看脉象。“皇后娘娘这是喜脉,没有大碍。”

  楚桓惊喜道:“可是真的?”

  太医笑了笑道:“老臣诊了二十几年的脉,皇后娘娘确实有喜了。”

  楚桓喜道:“蓉儿你听见了吗,咱们又有孩子了。”

  她一时也欣喜不已,自从有了华儿,身子亏虚一直无法有孕,如今竟然真的有了。

  这个孩子是期待也是意外之喜,楚桓坐在床榻边握着她的手道:“朕又可以做父亲了。”

  宛蓉笑了笑:“臣妾只是希望皇上不要再娇惯腹中这个孩子了,华儿已经被娇纵的无人敢管,怕是将来吃苦的时候皇上又要心疼了。”

  他道:“华儿是女儿家,娇纵些也没什么,看华儿多可爱,周围人喜欢她还来不及,怎么会吃苦呢。”

  “皇上忘了,她将忠伯候家的公子追着打的事,那孩子可比她还要大上三四岁。”

  楚桓嗤之以鼻道:“蓉儿都说了,那孩子比华儿还要大上三四岁,还被华儿追着打,可见是废了。”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就不喜欢那小子,一见面就不喜欢。

  宛蓉掩着帕子笑了笑:“华儿那性格平日里追的别人满头包,谁敢跟她还手。就是闹到太皇太后跟前,也是一味的纵容。忠伯候是太后的娘家人,此次平叛有功,忠伯候膝下也只有一子,夫妇二人重视程度可见也不比咱们对华儿的少。”所以她备了礼物邀请忠伯侯夫人出来赏花,免得夫妇二人心底介怀。忠伯候夫人比她略大上几岁,容貌秀丽,两人虽是头一次见面,倒是挺投缘的。聊着孩子的话题怎么也说不完,忠伯候夫人见皇后娘娘为人和善,举止文雅大方,又明辨是非,华公主的性格与她娘亲大不相同,也知是小孩心性。二人又约定常来常往,便都高高兴兴的回家去了。

  楚桓道:“朕答应你,以后对这个孩子一定严厉些。不过朕还是觉得华儿天性活泼,甚好。”

  “无论华儿什么样,在皇上眼里都是好的。”

  “蓉儿只管养好身子,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其他的不要多想。”

  次年春天,她诞下一名男婴,取名楚睿,册封为太子。加上又是她的生辰,许多士族纷纷备了礼物送过来。

  承昭殿里热热闹闹的,燕绡道:“庐阳范家也给太子送了礼物,三公子范祁送了一副骏马图。”

  宛蓉点点头,如今范祁时任庐阳长吏,周树礼调入长安任职。

  “还有大老爷也给皇后送了一份礼物。”

  宛蓉疑惑道:“大伯?”

  “是一个匣子。”说着已经搬到她面前。

  宛蓉看着熟悉的匣子,这是当年拿给大伯的那个匣子,里面装着银票,还有一些祖母送给她的玉石首饰。打开看了看,东西一样不少的都在里面。

  又是一年年关将至,长安大雪纷飞,宫里的梅花也跟着开了。华儿手握着几只梅花跑进来道:“娘亲,你看,这梅花为何没有叶子?”

  宛蓉正在看着罗伊从江南寄过来的书信,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副图,这幅图上画着一个身穿蓑衣的长者,正在江边垂钓。江上立着一艘小船,对面是连绵起伏的青山。她笑了笑,有些话总不用说得太明白,一幅画便展露无遗,诉尽全部的心境。父亲高风亮节,心境开阔,晚年生活的亦如他向往地那般安然自在。

  见华儿蹦蹦跳跳地进来,手里抱着几支梅花,宛蓉提起笔也画了一幅图。图上小女孩手握红梅,如跳脱得小兔一般欢快。

  画好后宛蓉放下笔墨抱起华儿,如今四岁的她已经有些抱不动,可还是想尽可能的抱抱,华儿她长得好快。

  宛蓉看着她手上的梅花,取过来交给婢女插在花瓶里。

  又抱着她道:“梅花也是有叶子的,等到来年春天的时候,万物复苏,就会有叶子了,华儿用心看就是。”

  华儿道:“那冬天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叶子呢?”

  “万物皆有规律,四时更替,不同的季节有不同的风景,就像梅花,开花在冬天,叶子在春天。”

  华儿道:“如果冬天的梅花上有长长的叶子就更好看了。”

  “娘亲觉得花有花的美,叶子有叶子的美,如果不能兼得,我们学会去欣赏眼前的美就好。人生也是一样,如果想要的太多,就忽略了其他独有的风景。适当降低欲望,专注眼前,才会惜福快乐。”

  华儿似懂非懂:“娘亲刚才在画什么?”

  “娘亲画的是华儿的画像。”

  “是送给外公的吗?”

  “华儿真聪明,就是给外公的,让外公看看华儿都长这么大了。”

  “外公的信,娘亲每次都要来来回回看好几遍。”

  “也许是思念外公了吧。”

  “那外公怎么不来看娘亲和华儿?”

  “外公年纪大了,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是像老公公那样吗,走路不方便。”

  “对,外公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心里是想着华儿的。”

  “那娘亲想外公吗?”

  宛蓉摸着她的头:“娘亲当然想!”

  华儿道:“就像华儿在太皇太后那里也想父皇和娘亲。”

  “父皇和娘亲也时时刻刻在想念着华儿。”

  “那等华儿长大了,就和娘亲一起去看看外公好不好。”

  宛蓉欣慰地笑了笑:“好,等华儿大了,我们一起去江南看望外公。”

  桌子上的画,墨迹虽然未干却是那样鲜活跳跃,就像是滚烫地生命一般炽烈,热闹又喧嚣,最后归于平凡平淡。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写完,之所以写这个故事,是因为一首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说笠翁,独钓寒江雪。’每一首诗都是一个鲜活的故事。唯一的遗憾就是暮凉王,他穿越到我下一本当男主了,专心搞事业,我是重度疯批美强惨的爱好者。把他写下线有点快,再不下线,我怕女主移情别恋。下一本《穿成炮灰宋蓁蓁》求宝贝们收藏。这篇番外继续更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