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两魔联手定无宁日(三)
胡清仇被几位师兄弟硬生生拽了过来。可胡清仇并不能为言逑与言柳多说一句,他能做的,无非是训斥两人几句,而后再罚两人水跪。
所谓水跪,便是跪在水里。何时知错,便可何时起身。
众人听闻谷主要罚两人水跪,自是颇有不满,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任他轻罚了。
谁知言逑与言柳竟足足跪了一夜有余。
胡智萦曾在夜里给他们送过吃的,本想让他们认个错,如此他们三人便可一同回去了。谁知这两人同为倔脾气,以为胡智萦是来做说客的,竟连食物也不肯吃了。
胡智萦见他们如此举动,也被气得不轻,干脆不管他们了,走的时候还狠狠甩了一下门:“当真是好心没好报。”
两人所跪之地渐渐清晰起来,此时已是黎明了。言柳本就体质差,不吃不喝跪了一夜,难免有些晕乎乎的,以至于言逑喊她,她也没听见。
言逑见状,已然顾不上些许甚多,急急忙忙道了声知错,便跑去桌上拿食物。
言柳吃了半碗粥,这才渐渐看清周围,看清眼前已经站起来的哥哥。言柳见状,明白哥哥是为了自己才起身的,内心羞愧不已。低头看着手里紧握着的半碗粥,咬牙道:“哥哥,对不起。” 说着,两滴泪水滴入了粥里。
言逑蹲下,微笑着揉了揉言柳的头:“此事怨不得你,莫要将事往自己身上揽。再说了,我是你哥哥。哥哥理应照顾妹妹,如若你因此事卧病在床,那哥哥心里便更过意不去了。没事的,慢些吃。”
言柳闻言,流着泪将粥狠狠的扒入了自己嘴里。
言逑见状,撇嘴,点了一下言柳的眉心,劝道:“慢些吃,无人与你抢。”见言柳不听劝,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将笼屉里的甜食拿了过来。
言柳刚吞下甜粥,瞧见言逑又将甜饼拿到了自己跟前。便低下头,将碗放到地上:“我吃好了。”
言逑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甜饼,再次将甜饼放到言柳跟前,示意让她拿一个。
谁知言柳头都没抬一下,只是重复了一句:“我吃好了。”
言逑明白她心里不舒服,便没再说什么。咬了一口甜饼,谁知差点呕出来。
言逑皱着眉,使劲咽下去。萦师姐,你做的太甜了……
胡清仇本想给两人开个小差,不曾想推开门的那一刻瞧见了如此难忘的一幕,随即明知故问道:“你们兄妹知错了?”
言逑本想站起来,谁知被言柳一脚踢的跪了下去。言逑吃痛地按了按膝盖,又揉了揉脚踝,看向言柳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谁知言柳扯出言逑嘴里的甜饼,站起来收拾碗筷:“哥哥他没错,他无需知错。可我错了,大错特错。”拿着笼屉,跪在胡清仇面前:“谷主若罚,便罚我罢。”
言逑站起来,皱着眉头走到言柳身旁,也跪了下去:“弟子身为兄长,若不能护妹妹周全,岂非是错的离谱?言止于此,言逑甘愿一人受罚,望师父成全。”
胡清仇看着眼前的兄妹俩,登时便改了主意,盯着言逑:“好,那便罚你打扫后山三日,你可有不服?”
言柳闻言,自是不愿。可谷主一言九鼎,她也不好再让谷主因为自己而改变言语。想到此处,言柳只得起来。
言柳看了言逑一眼:“那哥哥,我先走了。”说罢,低着头朝门走去。
言逑点头,笑着朝她挥了挥手:“切记注意脚下。”
言柳回头微笑,点头嗯了一声,便抱着笼屉走了。
如今正当蒲月。清风调皮的穿梭在树叶与枝条之间,偶尔还会擦过花儿与嫩草,丝毫不懂得怜惜,仿佛是个半大的孩子。阳光顺着清风的足迹寻来,欣慰地抚摸着清风的额头。阳光的笑容不停地扩展,身上发出的光芒竟刺眼起来。
言逑一边打着哈欠扫落叶,另一边还不忘观察四周有什么好玩的。
扫帚轻轻擦拭着地面,落叶与地面相互摩擦发出悦耳的沙沙声,水珠在落叶上晃来晃去,似是将落叶当做了摇篮。
树叶上的水珠坠落下来,刚巧落在了落叶上。树上的水珠千千万,有的落在地上,将尘土与小石子凝结在一团;有的则滴进了小溪中,回归自己真正的摇篮中;有的被狂风刮到了不知何处,但总归是归宿。
水珠顺着清风的轨迹,在阳光的照耀下,缓缓流进小溪。“嗒!滴嗒。”水珠仿佛滴进了耳朵里,听着是那样的悦耳,那样的清脆、动听。
“哗啦啦!”扫帚在小溪里搅拌的声音出现在此时此刻,不免有些破坏气氛。
言逑甩着扫帚在小溪里拍打,激起的水花溅了他一身。但这些似乎并不影响他的情绪,他依旧笑着拍打,笑的是那样肆意,那样爽朗。
言逑仰头看了一下刺眼的阳光,使劲把扫帚从小溪里揪出来,顺着阳光朝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水珠在阳光的注视下闪耀出五颜六色的光芒,仿佛瞧见了彩虹。不料满身是水的扫帚顺着弧线的另一端飞去,使劲拍了大柳树一掌。
柳树十分生气,派来万粒水珠惩罚言逑,霎时间便将言逑淋成了落汤鸡。
言逑立即放下扫帚,用手将脸上的水珠抹掉,揉了两下倍感酸痛的眼睛,又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喷嚏,口水四溅。
言逑揉揉鼻子,笑着咳嗽两下,将扫帚捡起来继续漫游在水面。
言逑正玩得高兴,突然听到背后落叶被驱逐发出的声响,不禁好奇起来,在心中猜测来人是谁。
“清风携暖阳,落叶载明珠,大地吻轻尘,细柳生嫩枝。此等风水宝地,归年兄竟一人独享,未免忒不厚道了些。”苏蛊还是昨日那般道家风范,只是这手中多了一把白面玉扇。
言逑翻了一下白眼,心道真煞风景。余光不经意间瞥过那把玉扇,生生叫他看待了。
那玉扇的扇柄晶莹剔透,雪白的扇面染上一株坚韧不屈的君子兰,君子兰旁提有两行字:本欲浪迹天涯,无奈世事终违人意,可恨无法逍遥人间。
苏蛊注意到言逑的目光,瞧了一眼自己的玉扇,看向言逑的眼神中别有一番韵味:“归年兄莫不是看上了这把玉扇?也罢,既是归年兄另眼相看之物,苏某作为好友应理当割爱。”嘴角勾出一抹弧度,将他衬托的略显温和。
言逑闻言,目光顿时就被苏蛊引了去。
谁知苏蛊的笑意更深了。若不是有脸颊上的肉挡着,言逑都怀疑他的笑容会不会勾到耳朵上去,不过这笑容在言逑看来似有些不怀好意。
果真不出言逑所料,只见苏蛊唇齿轻启:“改日,苏某便赠与归年兄一把与此扇极为相像的宝扇,不知归年兄意下如何,是否心生欢喜?若是欢喜,可否帮苏某一个小忙?”
言逑恍然大悟,翻着白眼呲笑一声:“还望细说。”语气中有些不屑,仿佛在讲笑话一般。
谁知苏蛊眯起眼睛,邪魅一笑:“归年兄竟当真心生欢喜。我原是说笑的,不曾想竟套出了如此了不得的事情。了不得,了不得。”苏蛊边笑,边用扇头拍打着掌心。
言逑见状,眯起眼,暗暗咬了下牙。认命似的点了下头,干脆不再理会他,握紧扫帚埋头扫落叶。
苏蛊见言逑微有愠色,便没再说什么,就站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盯着扫地的言逑。
“好看吗?”
苏蛊瞥了一眼左手边突然出现的青衣女子,咧嘴笑道:“好看。”
青衣女子环抱双臂:“你一个小孩,见了我竟不害怕?哼,属实有趣。”一副我看透了你的把戏的模样。
苏蛊闻言,有些不耐烦的挤了一下眼睛,看向青衣女子的眼神中充满了嫌弃,翻着白眼撇嘴道:“少看些话本子,对你并无坏处。无需试探我,我知道你是谁。至于胡智萦,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想……圣女殿下应是有认知的。”打着哈欠靠在柳树上。
青衣女子轻笑道:“圣女?如今的世道不该只余公主吗?怎会有圣女?”
苏蛊冷哼一声,没再接话,就那么靠着树静静的盯着言逑。
青衣女子见他如此反应,自是明白对方已然知晓自己的身份了,甚至自己承不承认,对他而言也并不重要。
青衣女子朝苏蛊那里走了两步,熟悉又强烈的味道充斥着她的嗅觉。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笑道:“你居然在此地涅槃历劫?也难怪你只余八岁了,啧,此次是你的第一劫?”
苏蛊没有回答她,当然,也不想回答。
青衣女子见他无视自己,非但不生气反倒还更开心了,丝毫不避讳的笑着问道:“首劫为何劫?嗯?”
苏蛊依旧死盯着言逑,一言不发。
青衣女子拍了一下他的肩:“嗯?”
谁知苏蛊立即走到言逑身边,笑着伸出右手:“我帮你扫清落叶,你帮我将那女子赶走,只当是方才的小忙,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