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墙角二人组再续前缘
也不知道谢玹是如何得知李缙也会有异动的。檀夏借了十三皇子的势,顺利从把守驿馆的官兵手中离开,去了府衙。
府衙内外早已乱成一团,一把手离奇死在自家门口,眼下还能出来主持大局的,便是官衔仅次于李景扬的一位府令。这位府令不姓李,手中没什么实权,再加上一大把年纪了,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看个文书亦会老眼昏花,哪会主持大局。
而李缙,不知所踪。
檀夏在州府门口等了一会,没再发现什么变故,便打道回府了。
但她没看见,就在她离开后不久,李徵就从府衙后院的另一侧,缓缓走了出来。
檀夏将这些消息给谢玹带回来时,谢玹正撑着头在打盹。
她心道,兴许是谢玹昨夜没睡好,眼下这个情况不好扰人清梦。哪知她刚打算回身去煨点银耳给谢玹,谢玹就醒了。
其实也算不得醒,他的目光看起来还很清明,似乎等待已多时了:“如何?”
檀夏顿了顿,将所见所感一五一十地说出,末了补了一句:“小殿下,你早就知道李缙失踪了?”
她现在才想明白,或许某件事发生之后,谢玹就知道李缙不在州府里了。他让自己过去探一场,为的是确保此事板上钉钉。
那李缙不在州府,亦不在自己宅院,到底去了何处?
即便是檀夏,也对这位告老还乡,却曾经位高权重、野心勃勃的老头起了疑心。
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但不敢言明,谢玹却毫不避讳,径直道:“他不仅失踪,他还想反呢。”
檀夏一惊:“殿下!”
一个石破天惊的反字,被谢玹以如此轻飘飘的口吻说出来,着实吓了檀夏一大跳。
“你这个反应,证明你也猜到了。”谢玹回头看她,笑了一下,“你说我为何要选你?这世上,聪明人可不多了。”
他顿了顿,眼皮向下一压,目光虚虚地飘向某处,渗透出一丝阴鸷来。
“李缙是最愚蠢的一个。”
想起前世那位稳坐高台,手握傀儡线的奸臣目空一切的样子,谢玹就觉得好笑。
笑自己前世愚钝不堪,竟被这种货色捏在手中把玩;笑他原本可以凭自己的能力早一些将李缙踩在脚下,却硬生生地熬了十年;熬到了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这一世,他就要好好送李缙一程。
那些久远的记忆席卷而来时,给谢玹无端添了一份无人敢亲近的孤狠,檀夏看得心惊。只是没等她弄清楚谢玹身上的这份戾气从何而来,这位小殿下便眉尾一挑,顷刻换上一幅温和的神色。
“这些日子没见到秦庭,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不知道……”檀夏想了想,“不过我昨天出门时撞见叶一了,他正好从驿馆外回来,急匆匆走进来时还与我撞了个正着,抱在怀里的东西都撞掉了。”
谢玹眼神一动:“抱的什么?”
檀夏一愣,不明白谢玹为什么要问这个,却也是老老实实答道:“他捂得很严实,我想帮他捡起来他都不让。我以为是与秦大人相关的机密之类的,就没有多问。”
谢玹却道:“有问题。”
“啊?”
“他们暗阁的人善于打探消息,随时隐秘身形是重中之重,不可能如此张扬。”谢玹站起身来,“你几时见过叶一规规矩矩地走过正门?”
檀夏凝神思索,继而睁大眼:“我想起来了,那日叶一怀中抱着的东西好像是药包。虽然被包袱裹住,但是味道还在,我当时还以为是我自己身上的味道……”
谢玹蓦然回头:“药包?”
秦庭有伤?还是患病?
不……据他对秦庭的了解,这厮流连芳丛多年,如今刚及冠没多久,活蹦乱跳的宛如一只展翅的孔雀,哪会有莫名其妙的病?
那就是前者了。
谢玹心思百转。
什么样的伤要让他偷偷摸摸地躲着自己,还会让叶一焦急心慌到直接从驿馆正门冲进来?
*
不出谢玹所料,这座“满座皆是宾客”的城,终于迎来晦朔的风雨。
在李景扬死去的第三天,盘踞在城郊之外的叛民们露了头。彼时永州府令还在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那些屡剿不灭的叛民们,便一支飞箭射到了府衙的门额上。
箭上只附有短短一句,却嚣张至极——狗官李景扬乃我等所杀。
一石激起千层浪。
由民间盗匪组织起来的小团体竟如此蛮横,不将国家律法放在眼里,府令无头苍蝇似的转了好些天,眼下终于有机会发难,当即便下令让永州地方军队倾巢而出,一举歼灭这些叛民。
结果……大败而归。
这下,浪翻得更大了。
连州府官兵都无法压住他们,这些叛民的规模与武力究竟壮大到了什么程度?难不成要调动西南的边防镇军?
府令狼狈不堪,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此时,京中传来急报。太后的口谕下达至此:下一位州府上任刻不容缓,如果永州无法推举出上任的人选,当由太后亲自掇人上任。
此口谕一出,李党便不依了。
若真让太后选人,那永州可能自此便不再姓李。然而他们看似齐心,但几乎都以李缙马首是瞻,李缙失踪,还未有半点消息,唯有处在李党中心的人知晓一二。但这些人守口如瓶,兀自都将自己的嘴缝上,不透漏半分,不免让处在外围的人不满。
让人与人之间离心,就是这般简单。
永州上下热火朝天地乱成了一团。
在错综复杂的局势之下,太后没有提及谢玹半分,未问及运河事宜,也未询问他何时归京。些许会见风使舵的大臣,瞅准了风向,纷纷转向了十皇子的阵营。
一个近在眼前,于京中崭露头角。即便天性愚钝,但太后令其一起听政,便是最大的航标。
一个远在天边,于开凿运河中艰苦万分,整日灰头土脸,吃力不讨好,更是远离了京中的瞬息万变。
选谁,一目了然。
外界风云变幻,被高高的宫墙困住的人,却好似一切都风平浪静。
一去数月,十皇子的身形也壮硕许多,不再是那股莽撞调皮的性子,微风中,他正在与谢青山对弈。
终日囿于宫墙内的皇帝,依旧沉稳内敛。但病痛与岁月在他身上催刮出些许痕迹,令他这张被老天爷赏饭吃的脸,也透露出几分苍老。
一粒黑子落定,肃杀之意尽显,白子四面楚歌,退无可退。
谢青山收回手:“你输了。”
十皇子懊恼地一拍脑袋:“啊,我输了。”
他挥开准备收整棋子的德全,自己上手,一颗颗挑起黑白双色的棋子,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父皇不愧是大周第一棋手,想必无论谁来了,都会败在您的手中。”
谢青山淡然一笑。
他想开口说话,但话未出,咳嗽便先至。十皇子见状连忙扔开棋盘,上前轻抚谢青山的背部。
这是老毛病了,但近些日子以来尤其频繁,看见身边一应众人紧张的面孔,谢青山挥挥手,淡然道:“无碍。”
十皇子欲言又止。
谁都看得出,无碍二字,是自我宽慰。
谢青山的眉眼泛出更沉重的乏来。十皇子心知他精力耗尽,抬眼示意德全让人带谢青山回屋休息,但也仅仅能休憩而已。
深入肺腑的毒……已经无力回天了。
十皇子攥紧掌心,极力抑制自己汹涌的情绪。
德全与一众宫侍将谢青山抬上轿辇,临近离开时,谢青山睁开眼,轻轻看了十皇子一眼。
“端儿。”他缓缓道,“做自己想做的,不要为别人而活。”
十皇子浑身一震。
他猛得抬起头,想再看谢青山一眼,疲倦的皇帝已经收回手,靠坐进层层的帷幕之中了。春之及至,万物复苏的季节,雪还未化尽,枝头已有新绿冒头。
重重的春色一如绽放的生命。
而在这些层叠的春意之中,十皇子耷拉着脑袋,站成了一株枯死的草。
良久,他抬起头来。
虽说谢玹的长相与谢青山最为相似,但谢端亦是谢青山之子。若是有人仔细看,谢端的眉宇间,依稀有几分谢青山年轻时的影子。
轿辇已没入新枝之外,谢端眼中的惶恐与徘徊也终于彻底不见。
*
远在千里之外的谢玹,暂时没有被这些纷纷扰扰所困扰。
他正在好整以暇地抱着臂站在驿馆的院落中,看着不远处的檀夏与叶一斗嘴。
谢玹料想得没错,秦庭真的在躲着他。这不,他想见他一面,都要被拦在外面。
檀夏:“你那天抱的药是给谁用的?”
叶一:“暗阁的兄弟们。”
旁敲侧击,失败。
檀夏:“秦大人在里面吗?”
叶一:“不在。”
……敢编得再假一点吗?
单刀直入,失败。
檀夏:“你真的不让开?”
叶一:“未经允许,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行,威逼利诱也没用。
檀夏不怒反笑,回头远远冲着谢玹扬声道:“小殿下,叶一说您是闲杂人等。”
叶一:“……”
谢玹直起身来:“哦?”
他顺着檀夏的话,当即便不咸不淡地扣了叶一一顶帽子:“你们暗阁这么听从秦庭的话,若是有朝一日圣旨降下来,你们是听还是不听呢?”
叶一:“……”
他心中直打鼓,一边是秦庭的命令,一边又是谢玹。虽说暗阁中的首要铁律便是严格执行秦家命令,然而这么多天以来,叶一心知谢玹不是普通的外人,说不定还能算得上是个半个“秦家人”……
那,听还不是不听呢?
在叶一天人交战之际,谢玹便已感受到了。于是他的眼神更冷,说的话也更无情:“那不如先砍了你的脑袋,然后再踩着你的尸体进去?”
“这么严重啊?”
一道调笑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三人回头看去,就见秦庭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院落的门口,一身耀眼的朱衣。
这身朱衣与初见时那件白金红襟的袍子又有所不同。在大雨中,即便是白金镶边,亦会被雨水打湿,呈现出一种灰败的死寂之色。
而今日阳光灿烂,春色已将轻雪驱赶。
寻常人在穿这般灼目之色的衣裳时,给人的感觉首先是怪异。即便是女子,这般亮眼的、正式的大朱之色,也只有在大日子穿,才不会显得过于突兀,更何况是男人。
但秦庭不同,他天生适合,且仿佛就是为了这抹色彩而生。
大片的朱色与星星点点的暗底金色交织,胸口前襟亦绣有隐隐的金色暗纹,遍布两袖。
视线投射之处犹如一只展翅欲飞的蝶。
乳白色的发带随之扇动扇子的姿态偶有拂动,如轻盈的羽翼,没入深沉而绮丽的朱色之中。
看得谢玹眼神与心同时一动。
救星来了,叶一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他想偷偷没入自己熟悉的黑暗之中,却被这位救星说出的话一把扼住了喉咙。
“叶一,你怎么回事,怎么能拦我们的小殿下呢?”
叶一:“……”
秦庭边摇晃枫叶扇,便笑道:“下去领罚吧,若有下回,定不饶你。”
到底是谁说谢玹来了也不见的啊!
叶一敢怒不敢言,在心里辱骂了秦庭无数遍,才板着脸应声:“是。”
秦庭却好像训斥上瘾了,眼中含笑,嘴上不留情:“看来暗阁的规矩要重新立一立了……唉,叶一不听话,竟然劳小殿下在门外站这么久……”
下一刻,他还未说出口的话顿时卡在嗓子眼。随即,笑意一散,错愕之意爬了上来。
因为谢玹趁着秦庭说话的间隙已经走到他身边,在他没有丝毫注意的时刻,亲了他一下。
这下不仅秦庭傻住,檀夏与还没来得及跑掉的叶一也傻了眼。
谢玹却在一片诡异的静默中神情自若:“今日怎么穿得这么好看,去哪了?”
秦庭:“……”
谢玹又凑近嗅了嗅:“还有香囊的味道,嗯……是兰花。”
秦庭:“……”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理智。他一把擒住谢玹的手腕,将人一路连拉带拽,拖进自己的屋内,随后“啪”的一声关了门。
门外,叶一与檀夏面面相觑,唯有风声还在。
檀夏眨了眨眼:“呃……小殿下他……”
叶一脸色沉重:“不用说了,我懂。”
檀夏:“……”
你懂什么了?
我是想说小殿下平时不是这种见色起意,随意当众调戏别人的人!不过思来想去,这句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檀夏长叹一声:“算了,我走了。”
走出去两步,她蓦然回头,眯着眼看向叶一:“你不走?”
叶一:“我……”
檀夏义正言辞:“听墙角不好。”
叶一:“……”
行。
二人结伴而去。
但他们似乎也没有发觉,自己曾经担忧的某些事,已经被遗忘得一干二净了。
谢玹极其顺从地被拖着进了屋,一点也不见挣扎。
他不知自己的这一下主动,勾起了秦庭压抑已久的暗火。兰花香随着秦庭的动作四散,宛如将谢玹整个人都扔进了兰花丛中。
“砰!”秦庭将谢玹按在墙面,低头就要去吻。
谢玹抬指,抵住秦庭的双唇。
秦庭眼中笑意不减:“方才不是你在勾引我?”
“是。”谢玹也不否认,好似也被秦庭感染,笑得别有一番风情,“那就继续,如何?”
秦庭不置可否,手上的力道却不自觉地松了。没有表态,亦没有抗拒。
谢玹浅浅地笑了一下。
停留在嘴唇上的指尖往下一滑,点在了凸起的喉处。随着吞咽之声,秦庭不免喉头一滚。
微凉的触感像游蛇一般在他肌肤上爬行,窗外天光大亮,秦庭短暂地闪过一丝白日宣淫之感。
很快,谢玹的手来到了他的衽。
离得近了,才知埋藏在朱色衣袍下的金色暗纹并非染色,而是用针一点点锈出来的。
谢玹将手掌搭在交领,拇指悬停,另外四指微微一弯,顺畅地钻进了秦庭的里衣之中。
秦庭呼吸一滞,抬手猛得抓住那只乱动的手。
谢玹不动声色,眸色在阴影出显得暗沉沉的:“怎么?游遍芳丛的秦大人要把持不住了?”
秦庭:“你又在哪学的这些?”
谢玹微妙地卡了下壳。
但我们的小殿下天生厚脸皮,仿佛没听见似地将其略过,拽着秦庭的衣领往后一拉。
呼吸交缠,秦庭的鼻尖擦过谢玹的嘴。
“这么浓郁的兰花香……很适合你。”谢玹轻声道,“香囊以后要多戴。”
秦庭:“……原来你喜欢这个?”
“你戴我就喜欢。”
秦庭:“……”
他本能得觉得谢玹有些奇怪,但一时被说得心花怒放,顾不上别的。他正打算摇起身后不存在的尾巴,再靠近一些,便见谢玹动作忽然一变。
“哗啦”一声,谢玹就着这个姿势,将秦庭整片前襟扒了下来。
以此同时,里衣暴露在外。
白色的里衣依旧是锦缎织成,但左肩那一块好似被外袍染上一抹暗沉的红,且不断向外在蔓延。谢玹摸了上去,顷刻间被浸染了一手的血。
秦庭:“……”
谢玹抬起眼,目光中早已没了方才的旖旎,碧色的眼透出一种无情的冷。
“红衣挡颜色,兰香遮味道,秦槐序,你还挺聪明。”
秦庭目光闪躲,别过头去。
谢玹冷笑一声:“怎么弄的?”
但秦庭似乎就是不想说。谢玹等了半晌,没等来半句回应,索性推了他一把,转身就走。
秦庭见状终于急了。他连忙拉住谢玹,也不顾左肩及后胸处淌得吓人的血,将人连手带身全箍在了怀里。
“你别走啊。”秦庭小声道,“我说就是了。”
二人靠着墙相拥在一起。谢玹没什么回应,倒是秦庭十分注意,特意避开自己身上的血污之处,怕染到谢玹的身上。
“我前几天又悄悄去了趟衢州与永州交界处。”秦庭缓声道,“暗阁察觉到大周境内恐有异变,甚至是……危及社稷的大事,为了弄清楚,我就易容混了进去。”
谢玹不语。
秦庭心道自己这般隐瞒肯定是伤到了谢玹的心,于是抱得更紧了一些:“我秦家虽深受权势压迫,但也已在这片土地上延绵百年,即便是与皇家离心,也并未摒弃守护山河永康的职责。”
“处于权势中心的大人物们,只顾自己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即便有少许良心未泯的上位者,也难以做到权力与民生两全。这时,就需要秦家。”秦庭笑了笑,“虽说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我的爹娘一辈子都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至死也不肯丢弃,我想,肯定是有一定道理的吧。”
谢玹悠悠叹了口气:“那你查到什么了吗?”
秦庭声音一压,严肃起来:“大周四处皆恐有变,只不过,是以永州为首。”
“起事的人在永州。”谢玹让开些许,目光落在秦庭鲜血淋漓的肩上,“查到是谁了吗?”
秦庭摇摇头:“很遗憾,没有。”
“那你瞒着我干什么?”谢玹说,“怕我看见血晕过去?”
秦庭讨好地笑了笑:“怕你担心。”
谢玹:“……”
二人对视一眼,最终以谢玹无奈的叹息声结尾。
秦庭这伤看起来吓人,但创口很小,像是被二指粗的短刀所伤。但据秦庭自己口述,说是那群叛民用的箭造型独特,还要比寻常的箭要粗一些,所以才会留下如短刀扎进肩颈一般的创面。
谢玹替他重新上了药,又仔仔细细包扎了一遍才肯放过他。
一来二回,时间去了大半,等到谢玹离开时,晚霞已铺了漫天。
“吱呀——”
门在谢玹身后合上。
未及时,那摇摇晃晃的门框终于停止了摆动。与门框相距半尺左右的窗边,一个黑影轻车熟路地钻了进去,翩然落于屋内。
秦庭正懒洋洋地靠坐在长背椅上。
叶一进来时,他连眼皮都未抬一下。方才换下的纱布还未被下人收走,鲜血淋漓地铺了一地。叶一越过它们,在秦庭身边站定:“家主大人。”
“嗯。”秦庭浅声应了,“做得不错。”
叶一看了秦庭一眼。
向来英姿艳绝的家主大人,脸色已然惨白似纸,就连嘴唇都失了血色,且隐隐带有乌色。叶一不免急道:“您真的不打算让属下带人去找找解药?那刀上抹的毒很是刁钻,它不会在短时间内要人性命,不代表就可以不管不顾啊。”
“无碍。”
秦庭终于舍得睁开眼。他见叶一一脸菜色,轻笑道:“怎么见你的样子,我好像下一秒就要去见阎王了?”
叶一:“可是……”
“我都说了,无碍。”秦庭坐起身来,声音微冷。
那身宛如花孔雀般的朱衣搭在衣撑上,胸口处因为沾上血污,而比其他干净的地方更为黯沉。他缓步走过去,捻起袖袍动了动鼻翼:“嗯……我意识有点涣散,闻不出来。”
说罢,他一把扯下朱衣,抬手扔到了叶一怀里:“你闻闻。”
叶一:“闻什么?”
“除了血与兰香,是否有其他的味道。”
叶一:“……”
他不知道秦庭到底想做什么。心中一面担心着毒药的问题,一面又在因暗阁探查到的事情不安。如今风雨欲来之时,处处都是陷阱,秦庭的担忧不无道理。
可他好像什么也不在乎似的。
虽然知道自家家主大人并非是那般不靠谱的人,但偶尔遇上一回,叶一总是会忍不住操心。
他微微凑近了朱衣。
兰花的味道是那种黏腻的香,若非要说个比喻,就是坊间那些庸脂俗粉的味道,是秦庭断然不会用的味道。
血色确实能被兰花掩盖,但糅杂在一起,味道就有些刺鼻了。
然而之所以秦庭能够忍受,是因为在这两种毫不相和的味道里,还有另一种清心的味道。这股味道再浓郁的兰香之中,就宛如一道光劈开黑暗,让人瞬间清醒。
似烟非烟,似霜非霜。淡淡的,还有些……凉?
叶一犹疑道:“苦莲?”
秦庭笑了:“嗯,是苦莲。”
他伸手五指一张:“还我。”
叶一:“……”
是苦莲啊,没错啊。家主大人笑什么?难道他闻错了?
但秦庭已经懒得理他了。
及进夜幕,他翻身将自己埋进被褥中,双眼一闭,不再管任何人。
驿馆的另一处院落里,檀夏正在做晚饭。
有驿馆的小厮来禀报,说小殿下在回程的路上,檀夏连忙叫人看着火,自己动身去接人。
驿馆中,院落与院落之间隔着不远的距离,檀夏走出去没多久,就见谢玹面色铁青,在长廊下疾步行走。
檀夏心中一惊,还未迎上去,谢玹已抬眼看见了她。
“小殿下用过饭了吗?”檀夏道。
谢玹:“不吃了,你随我出趟门。”
“啊?这个时辰都快要宵禁了罢,小殿下要去哪?”
谢玹面沉如水:“去找凤九渊。”
作者有话说:
“这么浓郁的兰花香……很适合你。”谢玹轻声道,“香囊以后要多戴。”
秦庭:“……原来你喜欢这个?”
“你戴我就喜欢。”
写这一段的时候,脑子里冒出的是大橘的脸。
“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
朋友说,小谢已经有皇帝的样子了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