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天杀的李徵!
李徵不愧为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怎一句“莽撞”了得。
别看他平时气定神闲,说话总是慢悠悠的,好似胸有沟壑,天下事皆在我掌心。但在床笫之事上,他根本算不上是一个好情人。
谢玹昨夜被折腾了一宿,第二天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他迷迷瞪瞪地从床上翻坐起来时,正好有一缕光从窗户缝隙中洒进来。
屋内大门紧闭、窗户也都关得严严实实,想必是为了让谢玹睡得更加安稳。
今日是入冬以来难能可贵的好天气。
檀夏小心翼翼从外室走进来,将窗户依次打开,刺眼的阳光便从四面八方,争先恐后地钻进屋内。
谢玹坐在床上,肩头松松垮垮地搭着一件外衣,裹裤倒是穿好了,只是胸膛一大片裸露在外面。檀夏一进屋,交错纵横的暧昧痕迹便横冲直撞地装到檀夏的眼中。
她微微吸了口气。
今早李徵从谢玹房间里出来时,她倒没过多意外。只是她并非那些只懂得埋头服侍主子的小丫鬟。因读过书,檀夏的眼界要比寻常女子宽广,她知道瑢妃娘娘之所以让自己跟在小殿下身边,是因为这位小殿下并非池中之物。
虽说皇家之事风云变幻,但谢玹就是有种让人笃定他所求之事必会得偿所愿的感觉。
然而自动来到永州,谢玹远离皇宫不说,也不再频繁接触与之有关的一切事务,运河也因气候与人为等等因素搁置许久。可以说,这将近半年的时间,谢玹根本没有往前走多久。
反观,那些坊间传闻中的淫词艳语,倒是逐渐一笔一划地往他身上添去。
譬如现在。
谢玹刚坐起来没多久,就好似身体有些脱力,懒洋洋地往后一靠,脸上缀上三两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酣足,任谁见了,都觉他是刚从红楼柳巷里走出来的。
察觉到檀夏的视线,谢玹眉心一动,那一眼颇有种世间万物都不及他风情万种的感觉。
“别愣着,替我更衣。”
谢玹抬起手臂,檀夏连忙上前搀扶着他站起来。间隙里,她的目光不经意往后一瞥,看见了被扔到角落里的乳白色里衣,上面还点缀着一块指甲大小的红色。
晨起李徵离开时,也抱了件花红柳绿的衣裳,看大小是小殿下穿的。檀夏还在思忖,谢玹不曾有过这种衣服,如今细细一想,檀夏恍然大悟。
……你们昨夜,玩得倒是挺猛。
檀夏面如菜色,到底是个女儿家,微微羞赧之余,心中又莫名其妙地蔓延出一股酸来。
好好的一个小殿下,许久之前在皇宫里那闪闪发亮的样子让人看了便心升喜爱,如今怎么就沉沦在世俗的爱欲中了呢?
他难道真的要因为这些人,而放弃自己追求已久的东西?
檀夏在心中默念,愚蠢。
情爱是这世上最不值一提的事。
谢玹哪知檀夏一瞬间想了这么多,他只是想站起来,便顺势抓着檀夏的胳膊,双脚落了地。
下一刻,他浑身一僵。
檀夏回过神来:“怎么了?”
“……没事。”谢玹咬着牙,等私密处那流淌的的湿濡感不再汹涌后,才缓缓道,“先不更衣,去打桶水来,我洗个澡。”
天杀的李徵,东西还留在里面!
檀夏手脚麻利,很快便自己上手,倒好了一桶热水。
烟雾缭绕中,谢玹将自己沉入桶里,待适宜的温度包裹住四肢及五脏六腑之后,他才舒服地喟叹一声。
檀夏服侍的时候,几乎是不会贸然出声与谢玹搭话的。得益于谢玹的随性,她与谢玹看起来既不像主仆,亦没有暧昧的成分。但若是按照寻常皇子的排场,如她这般贴身跟随、时刻服侍的大丫鬟,基本上都是当做侧妃看待的。
然而谢玹没这个意思。
她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去处,反正天大地大的,若是留在谢玹府上好些,她便留下,从年轻到老一辈子当个老嬷嬷也挺好的;若是谢玹府里不需要她了,她也会一些谋生的手艺,去何处不是去?
但她到底是没能猜到谢玹的心思。
正在她一边给谢玹梳洗长发,一边神游天外的时候,谢玹忽然叫了她一声。
檀夏瞬间回神:“嗯?是水温凉了?”
谢玹:“你读过书,应当不仅仅只会认字罢。你跟着我也有些时日了,我出道题考考你。”
“啊?”檀夏傻眼。
什么题?算术题么?
她小时候倒是跟着学堂里的先生学过一些,但奈何天性愚钝,对一二三四五一类的东西一窍不通,学了也白学。一门心思只会钻研文学典籍,在算数上也只是会拿着算筹横竖摆弄的水准。
这好端端,谢玹让她算什么数?
谢玹:“你说说,李景扬是谁杀的?”
哦,原来不是算术题啊。
檀夏松了口气,但一口气刚吐出来,又半路吊了回去。
李景扬死了?!
檀夏胆战心惊地望过去,却陡然发现谢玹周身的气质变了。
不见方才被情欲沐浴过的酣足与迷离,浴桶中的热气不仅洗净脏污,似乎也将谢玹从刚刚苏醒之时迷蒙洗去了。
他就坐在浴桶之中,半边身子埋在水里,长发因全部束起来的缘故,五官看起来更加明艳。
尤其是在这阳光大好的日子里,波光滟滟的水反射出来的光,斑驳地映在他的脸上,好似比阳光都要耀眼。
就这么一刹那的晃神,谢玹往脸上掬了把水,语气有点严厉:“发什么呆?”
“……”檀夏连忙收整心思,试图回答谢玹的问题:“嗯……是府衙里的同僚?”
谢玹一把掸掉滑到眼中的水珠:“李景扬乃李党中的核心人物,也是永州的州府,在永州等于土皇帝,他敢说一旁人不敢说二,哪个同僚敢冒着被李党追杀的风险杀他?”
“哦,是哦。”檀夏挠挠头,“那就是……某些身怀绝技的百姓?听闻李景扬在永州百姓口中的名声不大好,是个阳奉阴违的主儿,说不定是哪些会功夫的民间高手取了他的性命。”
谢玹摇摇头:“州府的守卫虽然并非铜墙铁壁,但那里也不是一般百姓能进去的地方,一个人身手再好,也抵不过官家训养的兵,想要与他们硬碰硬,手中就必须握有相同的力量。”
他表现得很耐心,即便檀夏的猜测与真相八竿子打不着,他也愿意一点点引导。
“先不要着急下结论,一件事有定义之前,你需得思索更多。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毫不相干的事,若是把他们放在一起,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檀夏点点头。
但她想着想着,忽然反应过来,谢玹这是什么意思?
在教她如何分清局势,看清利弊?李景扬代表李党,他死了,是李党内部有什么变化?
四大家族威名远扬,连街边巷陌的小孩子们编童谣时都难以绕过他们,檀夏自然也清楚。
她看向谢玹,思考今日这道题的原因,脑中渐渐描摹出一个不可置信的答案。
她心中惴惴,摈弃杂念,开始认真思索。
谢玹见她沉下心,便开口道:“李景扬死在州府府衙门口,引起诸多百姓围观。此后,大批官兵不仅将府衙围起来,还差人在驿馆周围也布置了兵力,你若现在出门,定会被拦回来。”
他抬起手,仔细擦拭着指尖,又道:“我昨日找了个办法偷偷溜了出去,本来想去找凤九渊探查一下情况,毕竟那日是他最后一个离开府衙的。不过,我在半路遇到了李徵。”
檀夏:“李徵……李大人也知道这件事?”
谢玹唇角一弯:“为何这么问?”
“李大人来永州来得蹊跷,一般京官出京,基本上会有消息传出的吧?但他好像是秘密赶到永州的。而且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李景扬死的时候来……”檀夏顿了顿,“不对,他不一定是昨日才来的永州,也许是早就来了,只不过昨日才现身。”
她越想越觉得蹊跷,脑子里好像有一个猜测就要成型,然而就在那个答案将要蹦到檀夏嘴边时,谢玹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等等。”
思路瞬间灰飞烟灭的檀夏:“……”
谢玹恶趣味地笑了下:“你出门看看,隔墙是否有耳。”
檀夏:“……”
檀夏:“……行。”
她一个半点武功都不会的小姑娘,就算隔墙有耳她看得出来吗?
不过她还是乖乖地听从了谢玹的话,绕着屋子外转了一圈后,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重新回屋时,谢玹已经擦干身体,正对窗站在日光下胡乱扯着外袍,仔细看时还被这穿法复杂的衣服气得够呛。
这让檀夏想起在荣春宫时的场景。
那时,十五岁的谢玹不会穿挂饰繁杂的锦缎,如今两年多了,他还是那个小殿下。
最开始因谢玹身上的痕迹而不忿之情,霎时间烟消云散了。
她笑着上前给他牵好腰带,略带揶揄:“小殿下连衣服都不会穿,难不成以后都要夫人替你穿?”
谢玹顺从地张开手,任檀夏在他衣服上熟练地捣鼓:“反正有的是人给我穿。”
檀夏人忍俊不禁:“那是,我们小殿下是小狐狸转世,得的是祸国殃民的命格。”
两人双双笑开来。
笑够了,说回正事。
谢玹:“想明白了么?”
“有点。”檀夏道,“是不是与那群贼寇有关?”
谢玹佯装讶异:“你也知道贼寇?”
檀夏:“……”
她整日服侍谢玹,谢玹无论是正事私事,都不曾避着她,除非她是聋子,否则怎么也得知道了。
小殿下看起来稳重,但有些时候,身上难免带着一点跳脱的孩子气,喜欢捉弄人。檀夏无奈摇摇头:“我对这些事不太敏感,但想来想去,这偌大的永州府种,除了那群让李景扬头疼的匪寇,也想不出谁敢朝府衙动刀了。”
谢玹不说是,也不说否,只道:“半年前,我离宫来永州。而李缙是永州人士,在那之前的一段时间,他被李徵参本参到太后跟前。但因李家势大,皇祖母不敢对其动刀,只得遣其告老还乡。”
“我来到永州后,凤九渊出现。虽然皇祖母曾给我敲过一记钟,但我最初没放在心上。直到他出现我才真正相信。”
“随后,宫中大火,先生见了我一面。”
檀夏一惊:“先生?萧先生?他是何时来的?”
她怎么不知道?
谢玹没答,继续道:“最后,李徵出现。其中不包括中途传旨的杜喻之与顾时清,与我一同来的余潜于工部的人……大大小小林林总总,小小的永州,怎么能装得下那么多樽大佛?”
檀夏懂了。
永州恐有变。
而且,不是寻常所能预见的变故。檀夏心中隐隐不安:“小殿下打算怎么办?”
他们说话间,檀夏已经三下五除二地替谢玹整理好衣襟。谢玹将飘到眼前遮挡视线的发带捻在手里,忽而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运河一事,恐怕要提前了……”
檀夏:“啊?”
谢玹回头道:“修运河,找秦庭出钱,最晚冬日破冰前夕,工人与监造司就要开工。”
檀夏:“……那小殿下想让我做些什么?”
谢玹眸色深深:“你去李府,打探李缙还在不在。”
今日种种,怎么看谢玹都像是在培养亲信。
檀夏搞不清楚谢玹到底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是她。谢玹把什么都说给她听了,也不怕她是谁派来的人,半路捅谢玹一刀?
他明明异常聪慧,不会连这点都想不明白。
刚沐浴完,谢玹连眉眼仿佛都湿漉漉的。他随手翻开搁置在桌案的册子,长身玉立,低头写着什么。
这一幕与方才刚起床时做对比,一面是青衫飘雪,一面是亭亭清绝。
前者更像是藏在假面背后的影子。
临行前,檀夏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声:“殿下,为何是我?”
谢玹抬起头来,淡淡反问:“为何不能是你?”
只此一句话已矣。
檀夏关门离开,心道,她好像知道她家小殿下为何如此惹人喜爱了。
作者有话说:
平时的小殿下:酷帅狂霸拽
穿衣服时的小殿下:气死我了这个衣带到底是什么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