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幽草芳魂 上(1 / 1)

帝阙韶华 薄荷酒/薄荷酒BHJ 5792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一百五十一章 幽草芳魂 上

  里间很宽敞,陈设精致,雕花床、檀木桌,靠墙放置一人多高的橱柜,也是紫檀打制。淡青色的床幔低低垂着,是质地名贵的软烟罗。但这间一望而知属于女子的房室内,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清意味,桌几墙壁上看不到摆设装饰,也不见女眷常用的妆台绣绷,只有芍儿刚插好的一瓶浅粉色蔷薇放在小几上,闻到的却不是花香,而是潮湿的泥土气息。

  青鸾并没在听雨,而是站在小几旁,正从下一层的搁架上取出一只半透明的琉璃瓶。从洛凭渊的角度望去,瓶里影影绰绰,似乎盛满琥珀色美酒,瓶口封着软木塞。青鸾像是要确认什么一般,仔细地摸了摸瓶身和木塞,而后将它重又放回原处。一举一动,十分缓慢细致,用手指小心地触碰感知。

  相隔咫尺,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肤色是一种不健康的白皙,仿佛经年不见阳光,就在转身之际,洛凭渊发觉她头上有一道半指长的疤痕,从左边额角延伸入发际,应该是很久前的旧伤,尽管早已痊愈,但受创时一定相当可怖。

  他内心缩紧了一下,看着青鸾摸索着走到窗边,慢慢在一张长椅上坐下,但觉百感交集,再也忍不住地向前迈了一步。

  座椅中的女子察觉动静,微微抬起头,低声问道,“是谁,芍儿?”

  洛凭渊一时不知该怎样回应,但沉默似乎也不合适,于是轻咳了一声。

  “什么人?是谁在这里?”青鸾坐直了身体,但发问的语气仍然很平淡,并没有咋遇意外的惊慌。

  “青鸾姑娘,我……我是宁王的下属,”洛凭渊轻声说道,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不至于发颤或显得异样,“奉五殿下之命来救你离开。”他担心冒失报出身份会吓到青鸾,是以多拐了一道弯。

  然而话音落下,青鸾的神情木然依旧,还染上了一丝厌烦:“什么宁王、五殿下,我不认识也不记得,更不需要搭救。不管你是谁的手下,都赶紧走吧,免得丢了性命。”

  洛凭渊曾设想过许多种重逢的场景,却不包括如眼前般,被平静地一句话拒之千里,不禁呆了一呆,疑窦丛生。回想适才听到的主仆对话,为什么青鸾会说不记得、全忘了?魏无泽难道不时派人试探,所以她谁也不信、要我快走,却是在好意提醒了。

  “姑娘,五殿下这些年一直惦念着你,他曾经说起,在从前,每年冬天你都会为他做一双棉鞋,比御衣局送来的暖靴要舒服合脚。”他放柔声音说道,“还有,当初从凤仪宫搬到兰亭宫暂居,他夜里睡不着,你就编了一首小曲儿唱给他听。”

  洛凭渊至今记得那低婉的歌谣:云霞般的桃花开遍山野,淡粉色芙蓉含苞待放在莲池,紫水晶般的葡萄挂在蔓藤枝头,雪地里有清香的腊梅花;谁说寂寥无人问,春红夏绿长相随,哪堪忧愁吊孤影,云端鸿雁去复回。青鸾识字,但没学过诗文,几句词编得半文半白,既不合平仄也不押韵,然而在那段伤痛又孤独的日子里,在难以入眠或噩梦惊醒的夜晚,唯有她轻轻的歌声在耳畔陪伴安抚,用微薄的力量带来慰藉。

  “不要再说了!”青鸾忽而提高了声音,一抹难以形容的神色掠过她清淡的面容,像是无法置信,又似咋闻惊雷,她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你……你……”

  “青鸾,你全都记得,是不是?”洛凭渊压抑住心头激荡,“你别害怕,我是……”

  话尤未了,身后传来一声脆响,芍儿站在门边,手中热腾腾的姜茶失手掉落,碎瓷水渍溅了满地,跟着尖声叫道,“哪里来的狂徒,不许靠近夫人!快来人啊,有登徒子混进园里了!”

  洛凭渊哭笑不得,眼见小丫鬟张口还要接着喊,急忙出指点了她几处包括哑穴在内的穴道,芍儿虽然练过一点功夫,但在他面前连躲避之力都没有。

  经过这一下打断,他的情绪倒是冷静了不少,转身温声说道,“青鸾姑娘,此处非是善地,我先带你出去。”他想恬园守备不强,自己携上青鸾,即使被灰衣人察觉,凭他们多半也阻拦不住。

  “我……不能走。”青鸾仿佛从梦中回过神,脸上现出短暂的希冀,随即转为暗淡,坚决地摇了摇头,“青鸾受制于人,身不由己,只会惹来祸患,而且,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她顿了顿,似是想让洛凭渊快走,又有一丝难抑的不舍,“少侠能潜入园中,必定身手高明,请你放开芍儿,她懂得分寸,不会再胡乱出声了。”

  洛凭渊犹豫了一下,久别重逢,青鸾像是改变了许多,不再如往日般柔弱惶然,但她为什么说自己身不由己?他依言拂开芍儿的穴道,小丫鬟圆脸发白,果然乖乖地不敢吭气。

  “芍儿,到外面守着,我和这位少侠说几句话。”青鸾轻声吩咐,“你一向机灵,晓得该怎么做,对么?”

  “是,夫人。”芍儿小声应了,偷偷瞄了洛凭渊一眼,临转身时又像自言自语般咕哝道,“我们夫人前些年出了意外,过往的事全忘记了,所以公子行行好,还是快些离开吧,要是被尊主知道,大家都要活不成。”

  忘记,也就是失忆?洛凭渊皱起眉,并不完全相信,但是看得出魏无泽对青鸾颇为重视,她不愿脱身,莫非是担心会害了园中服侍的下人,亦或另有顾虑?他心中思量,对于一鼓作气冲出去不觉有些踌躇。

  “芍儿说的是实话,昔日过往,我已想不起来。”迟疑间,青鸾先于他开口,“这些年幽居养病,除了隔段时间就换个住处,过得也还安静。请少侠回去代转五殿下,青鸾很是感激,但不必再为我挂心了。”

  她的语气仍然很平淡,唇边隐隐噙着浅笑,眼眸却是湿润的:“只是我已经很久未曾听到外面的消息,旁人也不肯透露,少侠既然来了,可否对我说一些,什么样的事情都好。”

  洛凭渊望着她失去光彩的瞳仁,心中一阵怆然,他觉得青鸾分明是记得的,却不知为何不愿承认,是害怕魏无泽吗?

  “五殿下是去年初从寒山派出师,回到京畿洛城的。”他不忍让她失望,依言慢慢述说道,“入宫谒见后,先是在鼎剑侯府客居了两月,而后奉了旨意,暂居在静王府,也就是皇……大殿下的府邸。”

  回顾返京后的见闻经历,琅環复起,暗影杀机,皇觉血案,北境烽烟,一幕幕重回眼前,而后是年初的三国比武,重华钟鼓,直到刚过去的试剑大会、正在进行的清丈田亩,自己所思所做的每一件事,竟都与皇兄密不可分。

  他拣了一些经历,尽量简短地讲述,虽是淡淡说来,却难掩事件本身惊心动魄。

  青鸾微侧着头,一声不响地听着,她缺乏神采的眼睛里渐渐蓄满泪水,低声道,“果然,他至今仍在加害大殿下和五殿下。”

  洛凭渊点点头,他对昆仑府乃至幽明道的阴诡作为并不讳言,实指望将魏无泽的凶残面目揭穿得更彻底,好让青鸾放下挂碍。

  “大殿下的身体可还安好?”青鸾又问道。

  洛凭渊自然不会提到碧海澄心,但叙述中难免会带出一些静王生病的情形。他停顿一下,斟酌着答道:“静王殿下过于操劳,时有卧病,他也很担心姑娘,命琅環协助寻找姑娘的下落。”

  “不,我不必大殿下再花费心力,还有五殿下,何须记挂寻找。”青鸾声音哽咽,泪水忽然滚滚而落,她别过头,竭力压抑情绪,“青鸾软弱怯懦,苟且偷生至今,原不值得冒险搭救。今日能与公子叙谈片刻,已是了无遗憾。”

  隔了一会儿,她拭去泪水,扶着椅背站起身:“近几年,魏无泽的心性越发狠戾难测,少侠孤身犯险,一旦被他撞见,定会遭逢毒手,你快快撤离吧!”言语间,神情已归于平静,语气极是坚决。

  洛凭渊还有许多话要说要问,正欲告诉她,皇兄稍晚会调派属下应援,芍儿脸色煞白地奔进屋里,一迭声道:“夫人快做准备,尊主来了,马上就到了!”

  青鸾纤细的身体微微一震,声音却依然镇定:“我正在更衣,请尊主稍待。”又朝洛凭渊做个手势,指向窗口,意思是快走。

  洛凭渊已决定守在恬园,相机行事。想到青砖瓦房周遭平坦,屋外并无供自己遮蔽藏身的树木,他心念转动,望一眼屋梁,最终疾步过去拉开墙边的衣橱,见里面空隙堪堪能够容身,便闪身躲了进去。横樑上是秦肃最常隐匿的地方,他是考虑到幽明令主出身的魏无泽多半对此类所在格外关注,反而不如衣橱来得隐蔽。

  他没有将柜门关严,留下一线几乎难以察觉的缝隙,刚刚藏好,但闻脚步声响,已然有人迈步踏入里间。

  就如宁王先前所想,回到杭州城后,洛湮华没有住在表妹的明月楼,而是去了属于姑苏白家的一座三进宅院。从半夜起,他又开始发烧,上升的热度宛如炙烤,让他的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浮沉,心底却始终有一块冰冷。宁王愤然的指责在耳畔徘徊不去,每个字都如此锋利,一如那柄随身佩戴的名剑纯钧。

  洛湮华在忽远忽近的思绪里隐约想到,自己确实已习惯了皇弟的陪伴和信赖,不知不觉中,因为习以为常而变得脆弱。现在,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化开那份冰冷,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力气做到。

  他以为洛凭渊是了解自己的。当信任的支点突然倾斜、消失,才倏然惊觉,昔日阴霾已再一次倒卷而回,他面前仍是仿若亘古的空虚与孤独。

  近午时分,朱晋、郁岚、谢潇等人聚到静王的卧房中,他们虽不想打扰宗主休息,但关禅和白清远从审讯中得到的情报比较重要,需要立即禀报。

  “戴二舵主就是戴士发?”洛湮华半靠在床头,静静听完关禅的叙述,才轻声问道。

  “是,他去年制造了皇觉血案之后,不敢再回洛城,在外逃亡一阵子就投奔到魏无泽手下。”关禅道,“此人供述说,谋划是上头交代下来的,目标就是陆公子,他安排给霍连生和彭三虎执行。三个人的口供都已取得,只有当晚的向导潜逃,靖羽卫正在着力缉拿。”

  戴士发、霍连生一干人利用山腹爆炸引开注意,通过机关从山谷外侧逃生,但还没来得及远遁,就在山道小径上被擒获。关令主查看宁王指出的石壁,联想两日一夜中诸般疑点,审讯时留意套话威吓,问起洛凭渊听到的情报出自何人之口,都说了些什么。这些位都不是死士,全无自尽保守秘密的觉悟,霍连生最先漏出口风,琅環将三人分隔开来交叉讯问,没耽误多少工夫,从宁王被引到石壁附近,到霍彭二人接到暗号,按照预定一唱一和,整个经过还原得七七八八。

  “陆公子是急于救人,中了魏贼的离间计。”白清远道,“靖羽卫也参与了审讯,待口供呈送给陆公子,相信误会很快就能澄清。”

  洛湮华浅淡地微笑了一下:“等回过头,替我向沈副统领道声谢。”他明白下属们的宽慰之意,但不愿再重提昨晚的事。对手的布局未见得如何精妙,却终归是奏效了。裂痕已经造成,即使目前能够弥合,或许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爆发出来。至于戴士发这些人,无论他们成功遁逃、死在弥云谷,亦或被活捉供出实情,都不在魏无泽关心的范围里。

  “十年前,青鸾从我的长宁宫被魏无泽带走,救回她一直是凭渊的心愿。”他说道,“当年琅環在江南安顿下来后,我曾请舅父设法寻找青鸾的去向,舅父也十分重视,但是在过程中,发生了一些始料未及的波折,我没有告诉凭渊。”

  他没有力气多说,转而望一眼朱晋。

  “魏无泽初成为昆仑府阴使的几年间,为了稳固势力,主要出没于西北边陲,五年前,玄霜曾经在兰州府辖下的一座小镇觅到青鸾姑娘的踪迹,进而找到了她。”朱晋会意,接续说道,“当时的时机稍纵即逝,几名潜入的暗卫向青鸾姑娘表明了身份,试图将她带离魏贼的地盘。然而昆仑府实力雄厚,他们在接近逃离时被发现,血战一场,最终两名暗卫遭擒,余下负伤撤走。驻在当地的同伴弟兄们都很悲痛,认为陷入敌巢的二人再无生还可能。”

  朱晋的声音渐渐低沉:“然而三天后,其中一名暗卫被昆仑府放回,我还记得他名叫凌皓,回来时武功已废,手足筋络都被挑断,奄奄一息,等恢复神志后,他道出了被生擒以及最终活下来的经历。”

  落入昆仑府掌握,凌皓和另一名同伴丁嗣都清楚必死无疑,连着两天也确实拷打折磨不断。到了第三日,他们被押到一间大厅,分别绑在两根柱子上,而后阴使魏无泽走进厅中,身后跟着面色惨白的青鸾,左右一群虎视眈眈的爪牙。

  “青鸾,你想要我饶过这两名刺客的性命,也不是不可以。”魏无泽笑吟吟说道,有人上前,将一只盛满酒的木碗送到青鸾手中。那酒水绿得诡异,一看就令人心中发毛,凌皓和丁嗣对望一眼,皆是以为魏无泽要逼迫青鸾引鸩自尽,不由出声怒骂。

  “怕什么,虽是肠穿肚烂的毒酒,却不是给你预备的。”魏无泽唇角带笑,“两名宵小,只能饶下一条性命。青鸾,你想保哪一个,就将断头酒拿给另一位喝下去。”

  因为他的话太过突兀,凌皓也是怔了一阵才明白含义,觉得心头一阵发寒,忽然就骂不下去。

  魏无泽看着青鸾面无人色的样子,目中有种森冷残忍的意味:“机会难得,怎么畏畏缩缩的,他们不是你日盼夜盼,一心想跟着走的救星么,是你的大殿下派来的。本座不但没有赶尽杀绝,还允许你自个儿选择、亲自动手,你该好生感恩才是!”

  青鸾全身发抖,下意识地望向两名被绑缚的暗卫,眼神相触,又像被烫到一般迅速移开,突然朝着魏无泽跪了下来,脸上现出祈求的神色,泪水成串落进手中的酒碗里,跌碎在地面。

  “真有意思,原来不只是为了洛深华,即使只是他的属下,你也愿意跪下央求。”魏无泽脸上的笑意转为似笑非笑,大厅里的气氛跟着阴森,只有他嘲讽的声音不住回荡,“区区两只小卒,如果不是你听到琅環二字就一脸欢喜,想也不想跟着逃走的话,我说不定还真懒得计较。青鸾,害死他们的是你自己,明白吗?”

  他低下头看着跪在面前的少女:“现在,快一点,本座的耐性可是有限的,再拖延下去,两个都得受尽活罪才能死!”。

  青鸾从头到脚都在颤抖,却不再流泪,木碗里青绿的酒液随着她的脚步不住荡漾,有少许溢出边缘,泼洒于地。她一步步走到两根石柱中间,脚下就像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般,无论向左还是向右,都迈不出去。舍命相救的两名琅環暗卫,不管她想救谁,都必须亲手断送另一个的生机,可她却不能不选。魏无泽想达到的,岂非就是这样的效果?

  凌皓也记不清他和丁嗣当时是什么反应,大约就是痛骂魏无泽,以及让青鸾将毒酒端到自己这边。依稀间,他听到丁嗣大声道:“姑娘,我没有家小拖累,旁边那个上有老母要奉养,家中还有老婆孩子呢!”

  …………

  那碗酒最终是丁嗣喝了下去,因为青鸾的手抖得太厉害,倒有一大半洒在他身上,但是毒性剧烈,即使只饮一两口也足以致人于死。

  青鸾盯着石砖地上发黑的血渍,慢慢将空碗放在地上,低声说道:“魏阴使的命令,青鸾照做了,望你信守诺言。”一语未尽,她朝着那根石柱,一头撞了上去。

  房中一片寂静,在场除了朱晋、容飞笙,其余属下都不曾听闻这段过往,纵然明知发生在六七年前,早已时过境迁,仍能从短短叙述中感受到当时的惨烈。

  朱晋继续说道:“西北地处偏远,江左使收到讯息后甚为痛心,下令切勿冲动报仇或救人,缓缓查探,再图日后。其时主上被困洛城,我们在江南立足未稳,亟待恢复元气,并无力量与魏贼硬拼。此后数年,青鸾音讯渺茫,根据断断续续获得的端倪和线索,只能推知她尚在人世,但却由于那一撞双目失明,很可能还失去了记忆。主上也因而下了密令,事关青鸾姑娘,需格外谨慎,切忌营救不成却适得其反。”

  几位令主都是默然,无怪宗主一直没向宁王说起,琅環内部也仅限于少数人知情:事情传开,于琅環以及青鸾本身非但起不到助益,还可能带来负面影响。年轻的五皇子不知会冲动成什么样;而面对魏无泽这种敌手,没有什么比失去冷静更危险。

  说话间,容飞笙瞥见一名属下在门外作手势,他当即走到外面,很快又返回卧房:“主上,聂胜求见,替五殿下送来一封书信,看他神色,像是很着急。”

  聂胜确实愁眉苦脸,洛凭渊独自外出,既不知去了何处,办什么事,也不见回来,身为亲随怎能不急。洛湮华拆开信封,里面是一份庄世经写就的情报,以及宁王简短的字条:字启皇兄,我到恬园查看一趟。凭渊。

  他不觉蹙起眉,将情报和字条递给下属们传看,吩咐带聂胜进来询问。庄世经的锦囊传书十分机密,聂胜并不知情,好在杨越今日过来问安,此刻正在宅中,很快弄清了前后细节。

  “主上,庄世经曾经是太子的谋士,他的消息会不会有诈?”关禅皱眉道。才隔了一夜,宁王殿下竟是没个消停,可不要再着一次道。

  琅環众人大都产生了类似的忧虑,不过五皇子没调靖羽卫,而是送信给宗主,貌似还是有分寸的。

  “魏无泽既然将陷阱布置在北峰山,就不会同时放出线索,把凭渊的注意力引到闵家恬园。”洛湮华说道,“而对庄世经来说,提供假消息的后果绝非他能够承受得起。凭渊到现在还没回来,说明情况比预想复杂,或许青鸾真的在那里。”

  郁岚平素沉默寡言,这时上前一步:“主上,属下愿带横刀子弟前往恬园接应。”

  幽明道是琅環的宿敌,刚刚听完魏无泽的残忍行径,其余人也纷纷请缨。

  “要尽快,凭渊只身潜入,可能碰到意外。”洛湮华道,“由玄霜先一步出发,横刀和鸣剑随后,淇碧提供地形,这便行动吧。”

  众人匆匆商议,退下分头行动。洛湮华倚住靠枕,但觉一阵头晕气促,他闭上眼睛,待到虚弱的感觉平复一些,就让谷雨去取外出衣物。

  “主上,奚大夫说了,您绝对不能再劳顿。”容飞笙为了随时转达宗主的嘱咐,还留在卧房内,见状顿时吃了一惊。奚茗画的原话其实是,如果静王再不安静养病,继续损耗心神,后果不堪设想。他急得声音都变了,“恬园有朱副庄主盯着,请主上放心,定会护住五殿下平安!”

  洛湮华扶着谷雨的肩膀,起身整理衣襟,微不可查地叹息了一声:“我当然相信阿晋、郁令主他们的能力,只是觉得,事已至此,应该去看一看青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