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螳螂捕蝉 蝉要开始唱摇滚了……
女主人的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
这两句话写在最后一页的上端, 这页纸的其余部分是带着泪痕的空白,角落处还有一滴不知道来自于谁的血,有点发紫, 像一片用以装饰的枯萎的玫瑰花瓣。
没有后文了。
这个本子没被用完, 原本剩下了几张纸, 被撕了, 在最后一页纸和本皮的夹缝间, 还可以看到剩下的毛边。以这本日记存放的隐秘度,纸只能是女主人亲手撕的,或许, 她认为自己没有必要再继续写日记了,她心酸的前半生都在这里了。
温芷合上日记, 把所有东西归于原位。
她叹了一口气,这才揉了揉疼痛不止的额角。
出于安全考虑,她已经决定不再使用蝶梦了,但当她翻开日记、沉浸于女主人的过去时,这个能力却不受控制地发动了,这使她不仅仅看到了姐姐的回忆, 同时也窥探了其他人的故事, 听到了他们的心声。
温芷以上帝视角全方位地感受了那段过往。
所以她才更加觉得悲伤。
女主人,姐姐,她自始至终都被神利用着。
神为什么在姐姐万念俱灰的时候现身?
当然不是因为神可怜姐姐,或者如它所讲,它觉得姐姐在这场命运博弈中遭受了太多不公,要赐予她一些筹码,让这场人性游戏变得公平,增加趣味。
神的目的很单纯, 它只是想看更多人死。
如果姐姐真的就这么怀着怨恨和遗憾默默死了,那除了她以外,没有人遭受伤害,王麻子可以再娶老婆,老母亲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妹妹如愿有了孩子、有了陪伴,青年依旧是全村最富有的老爷。
其他人都有美好的人生。
神比姐姐更不愿意看到他们幸福。
它不会放弃利用姐姐这颗绝佳的棋子,于是它在姐姐濒死的时候现身于她的意识,唤醒了她心底最深处的恨意和不甘,又给了她一把可以杀掉任何人的刀。
如今,那些本来不会死的人都死了。
那姐姐呢,这次求神让她得到幸福了吗?
不,她杀掉了自己所有的亲人,未来,她还会因为曾经的杀戮而痛失骨肉。她在神像前穿的那件白裙子,不是裙子,而是她为后来的失去准备的孝服。
姐姐会为她的选择后悔的。
她现在就因为承受不住这种折磨而精神失常了。
可是,哪怕时光倒流,姐姐知晓了神的险恶心思,她也依旧会选择复仇,因为她没办法对自己凄风苦雨的前半生一笑而过,没办法平息自己心中积存多年、已经发酵成了毒汁的仇恨,她别无选择,只能顺从。
命运就是如此。
即便你能看清一切,也避免不了被裹挟着向前走。
温芷舔了一下干涩的唇。
女主人的回忆中还有一点令她在意,那就是神在刺激姐姐的时候,提到的有关男主人的描述。神是这样说的,“虽然这个情况不违背我当初给他设立的逻辑,但他居然能生出真情实感,这是我都没料到的”。
这段话里包含的信息量可就大了。
神不仅仅让痴傻少年变聪明,还对他做了别的改造,少年似乎真的如唐泽猜测的那样,变成了一个自私自利、冷心冷情的人,或许不止如此,他可能失去了作为人类应有的感情,一切反应都是他在演戏。
就像高级的AI在模仿正常的人类。
如果真的是这样,男主人的所有行为都说得通了。
这么说来,他当初背叛姐姐......
温芷突然打了个冷颤。
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她已经没空再去探查老太太的房间,该回去了。好在这本日记给她了足够的信息,她也算不虚此行。
温芷并没有犹豫,她立刻召唤程瑶,回到了房间。
房间里一切如常,并没有外人来过。
唐泽还是可靠的,他不会让她有后顾之忧。
温芷放下心来,她揉了揉脸,又把头发弄乱了些,装作自己刚刚醒来的样子,走出了门口。一抬眼,她就看到老太太坐着轮椅、被墙壁上安装的特殊装置运送到了楼梯口,而伺候她的保姆也顺着楼梯走了上来。
温芷吸了一小口凉气。
她原本想着,过了这么久,洋楼的人应该都聚集到死人的屋子里了,她直接从主人的卧房走出来也不会被人看到,不如就这么办,但她又考虑到可能的风险,最后还是选择了更为麻烦的方法,原路返回。
幸好她没轻举妄动,不然她就要被撞个正着了。
温芷对老太太和保姆点了点头,就快步走向出事的房间。这房间的门是虚掩着的,留有一拳头宽的门缝,可以看到里面有好多人影,大家基本都在这了。
温芷推开门走了进去,口中念着提前准备好的做作台词,“宝贝,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刚醒来就发现你不见了,你怎么不把我叫起来,就自己跑出去了......”
话还没说完,温芷就看到了那三具尸体。
她不用再演戏了。
面前的场景恐怖到让所有的正常人失声。
那一家三口死得极其凄惨。
胖孩子是仰面倒在床上的,他嘴巴大张,眼睛外凸,像是看到了非常惊悚的东西,而他连死后都紧紧攥着床单的手则清楚地表明了他当时的恐惧和痛苦。
他的腹部像是被锋利的刀片划开了,有一道很齐整的伤口,里面的脏器几乎都被掏空了,只剩下没人要的肠子在血液里泡着。
他是最先被杀的,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在他旁边,是比他幸运、却只比他幸运了一点的他母亲。
女人是以跪着的姿态死在床上的,她惊醒后,想要起身逃跑,却在刚提起上半身的时候就被人捏住了脖子,残忍地扭掉了头。
血液喷洒而出,给她披上了一件红色的披风,那颗脑袋也掉进了她的怀里,她就这么跪着,捧着自己的头,像一座风格奇诡的雕塑。
跑的最快的男人也没能幸免于难。
他大半个身子趴在地上,小腿和脚的部分却还搭着床沿,男人冒血的指尖和地上留下的挣扎抓痕,控诉着他是被人捏着腿硬生生拖回来的,凶手还用牙齿咬断了他的两条脚筋,让他再也跑不了了。
他脚踝处的狰狞伤口就像两个盛血的小碗。
男人的心脏被从后背掏了出来,血淋淋地滚在地上。
这种血腥的场面温芷见过不是一次两次了,除了最开始的惊吓外,她的心中并没有起太大的波澜。
温芷环顾四周,观察着每个人的反应。
在她之前到场的,有唐泽、男主人、女主人、孕妇、卫衣少年,一共五个人。
后两人早就因为温芷“主人们会杀掉我们”的猜想而战战兢兢、草木皆兵,现在看到一家三口被杀,更是害怕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卫衣少年已经顾不得伪装了,他站得离男主人和女主人远远的,恨不得把自己缩在墙角;孕妇则捂着肚子坐在地上,看样子因为惊吓,她腹中的胎儿也有了反应。
即便洋楼里有猫腻这件事已经成了包在纸里的火,眼看着要藏不住了,男主人依旧还在演戏,装成一副不知情的、震惊且害怕的样子。
女主人……
温芷看向女主人。
她发现,女主人在面对这些尸体时,居然是极度恐惧的。她的脸煞白煞白,嘴唇也失了血色,怀里的女娃娃都被她用力抓得快要变形了。
这不像是伪装。
女主人的眼神太真了,那种发自内心的颤栗和惊恐,不是靠演技就能做出来的,那是只有即将遭殃的弱者和即将被宰杀的猎物才会有的眼神。
她不是因为看到尸体而害怕。
她在恐慌。
如果妹妹杀人与女主人无关,女主人对此毫不知情,那她根本不会露出这种表情。她会这么这么害怕,绝对是参与了这件事,直到现在,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抢了岱迦神的猎物。
姐妹俩应该是一体的。
杀人的是妹妹,她已经成了厉鬼,失去神智,只管大杀特杀;与神有合作关系的是女主人,她每次醒来后,都会知道自己杀了谁,死者是否与神有关。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目前的一切。
温芷思索了一下,根据她目前掌握的信息,女主人动用能力杀了三个人,王麻子、妹妹、妹妹的孩子,神也会收走她的三个孩子,如今女主人肚子里怀的这个,正是第三个。
女主人会如此恐惧,或许是因为她对神的“挑衅”,会让神提前夺走她的孩子的性命,又或许,她犯的这个错误,会让她再多失去三个孩子。
温芷与唐泽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凝重。
难道他们的猜想是错的,鬼不具备与神一战的力量吗?
此时此刻,温芷还没有心情思考这些,因为一个更紧迫的问题已经摆在了她的面前,那就是如何粉饰太平。
卫衣少年和孕妇的激烈反应,已经暴露了他们这些游客怀疑“主人们杀人”这件事,但如果他们现在就和主人们起了冲突,不用等到岱迦神出手,女主人就可以把他们全都杀光。
他们绝对不能和主人们撕破脸。
至少在岱迦神出现之前,不能。
温芷捏了捏手指,脑子飞速转动。
此情此景,她已经找不出什么好理由来解释这三个人的死因了。
但好在,男主人并不知道女主人已经杀了神的猎物,在他的视角里,这些游客依然是待宰的羔羊,为了让妻子更方便地杀人,他愿意忽悠游客,让他们降低警惕;卫衣少年和孕妇已经吓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要与他同阵营的人带了头,无论做什么,他们俩都会盲从。
只要她能编出一个理由,无论多么荒谬,双方都会愿意相信。
想到这里,温芷就放松多了,她皱起眉头,对男主人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林子里可能有狼,非要现在死人了才行吗?”
狼。
狼可以剖开胖孩子的肚子,吃他的内脏。
狼可以咬掉男人的脚筋,掏出他的心。
狼还能把女人的脖子直接咬断。
这些重合点已经够了,至于狼能不能从二楼的窗子跳进房间内、扭断脖子的伤口和咬断脖子的伤口有差别、狼的爪子无法掏出完整的心脏等bug,男主人不会在意,卫衣少年和孕妇一时间也想不起来。
男主人是个聪明人,他苍白着脸摇摇头,“山林深处的确有狼,但也只是在山里,狼从来不会闯进村子,更何况这是二楼,我根本想不到它们居然能跳进来……”
在双方都乐意的前提下,装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在两人的一唱一和中,一家三口的死因被一带而过。
为了防止“狼”再进入屋子,男主人让家里的仆人们把洋楼的每个角落都查了一遍,将所有的门窗关得严严实实。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没人再敢回去睡觉了,所有人都聚到了一楼的大厅里,支着眼皮等待天亮。
滴答,滴答。
是钟表走动的声音。
每一声都像是打在人们已经极度紧绷的神经上。
每一声都是煎熬。
就这样过了好几个小时,到了清晨的时间。
天没有变亮。
夏季的这个时候,天应该已经变得很白了,但此刻,窗外的天空仍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仿佛外面所有的光线都被吞噬掉了,一个个窗子都像是被糊了黑纸,站在窗前,你连外面树木隐约的轮廓都看不到。
男主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脸色变得沉重起来。
他身边的女主人已经蜷缩成了一团,非常恐慌的样子。
熬了一晚,所有人都有点坐不住了,但接下来又发生了更加诡异的事情,让他们连片刻的放松都不敢。
下雨了。
毫无预兆的,天空撒下了一捧又一捧的雨珠子,那雨滴颗粒极大,气势汹汹地砸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一瞬间,整个洋楼就被嘈杂的噼里啪啦声给包围了。
倾盆大雨哗啦啦地下。
温芷站起身,走到窗子前。
由于窗子外面是全黑的,她不但看不到外面的雨景,就连砸在窗玻璃上的雨水和其流动的轨迹也看不到。
唐泽也走到了窗前,他眯眼盯着除了黑什么也看不清的窗玻璃,挑了挑眉,对温芷说了一声后退,就大胆地将窗子打开了一条缝隙。
顿时,一股强风有生命般地嘶叫着冲进了屋子,雨水也顺着窗缝落了进来,洒到了窗台上和墙壁上,也洒到了少年搭在窗台的那只手上。
温芷的眼瞳缩了一下。
想到《福兰公寓》里杀人的雾气,她紧张极了,她立马拿出手帕,就要抓起唐泽的手,却被对方轻巧地避开了。
“别担心,这雨没有腐蚀性,别弄脏了你自己。”唐泽不慌不忙地把窗户关上,从她手里拿走手帕,将粘在手上的血擦掉,“这不是红色的水,也不是掺了血的水,就是血,冰冷的、却又不会凝固的血。”
这栋洋楼从外面看是什么样子呢?
应该已经挂满了血浆吧。
温芷着窗台上的血迹。
山雨欲来,风满楼。
时间过了这么久,聪明的男主人早就反应过来了一切,孕妇和卫衣少年脱离了惊魂未定的状态后,也看清了当前的局势。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们这群游客是食物链最底层的蝉,主人们是螳螂,岱迦神是黄雀。
蝉在螳螂的身边瑟瑟发抖,怕被蟑螂捕杀,更怕远离了螳螂、会被路过的黄雀随口吃掉,只能担惊受怕地停留。螳螂想要吃蝉,又怕此举会刺激到黄雀,给自己招来灾祸。于是双方就这样不上不下地僵持着,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黄雀呢?
黄雀很快就要来了。
大厅里的气氛已经紧张到了顶点。
孕妇坐在沙发上,神经兮兮地四处张望着。
从这场邪门的雨下起来的时候,她就感觉大厅里有人在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自己,那个目光就像一把刀,将她开膛破肚,让她的身体都产生了排斥反应,不停地颤抖着。
但她一直在盯着周围的人,没有人看她。
到底是谁在凝视她?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道目光的主人似乎越来越急躁了,目光里的杀意也越来越浓烈,但她却一直没有找到看她的人。
孕妇的身体越来越紧绷了。
这时,厨师为熬夜到现在都没吃过任何东西的人们端上了食物,是一块巨大的、刚烤好的蛋糕胚和热腾腾的柠檬红茶。厨师从孕妇的身边经过,把两个盘子放到茶几上,刚要转身,孕妇却抱着肚子,“腾”的一下急站了起来。
孕妇:“我要回自己的房间了,谁都不要来找我。”
谁都有可能杀了她,她谁都信不过。
孕妇防备地扫视了一遍所有人的脸,一把抓起托盘上用于分割蛋糕的刀子,头也不回地上了二楼。
温芷正和唐泽手拉手走回沙发旁,听到孕妇要自己呆着,她从孕妇的语气中咀嚼出了坚定的味道,就没劝她,也没跟着去看,只扶着沙发靠背,稳稳坐了下来。
唐泽和所有尽职尽责的男朋友一样,专心伺候着温芷,他倒了一杯红茶,放到了她的手上,告诉她小心烫,又切了一块蛋糕,用蛋糕纸包好,递给她。
温芷低头默默地填着肚子。
她的眼睛看不见了。
就在刚刚,她在窗前和唐泽说着话,突然,她感觉一股尖锐的痛意贯穿了她的两只眼睛,下一秒,她的眼前就彻底黑掉了。
突然失去视力,她是有些慌的,但她知道,现在让别人知道她看不见,对她来说只会更糟。
她舔了舔唇,什么都没说,只伸手向前摸,抓住了唐泽的衣服。她仰起头,目光直直地、不带一丝偏移地盯着前方,她不知道自己找的方向对不对,但唐泽一定会注意到她双眼的异常。
唐泽果然什么都懂了。
温芷靠在沙发上,捧起茶杯,抿了一口红茶。
现在她只能祈祷失明的时间快点结束了。
这时,温芷又听到了皮质沙发摩擦发出的声音,声音是从她的右手边发出来的,那边坐着男主人和女主人。为了分清具体是谁,她垂下眼眸,随意地问了一句,“你不和我们待在一起吗?”
那人听不出这是试探,果然回答了她。
女主人:“我冷了,要去拿件衣服。”
温芷起初并未对这句话有什么怀疑,她只奇怪为什么男主人不去拿,让女主人自己去。不过她转念一想,以男主人的性子,他懒得动也没什么稀奇的。
于是她没再去深思。
失去了视力,温芷对外界的感知变得模糊了许多,她只能听着钟表走动的滴答声,一下下数着数计时,以此判断时间。
没过一会儿,她就有些麻木了。
就在她的脑子即将陷入混沌的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分钟了。
女主人怎么还没下来?
温芷并不担心女主人的安危,她担心的是那个孕妇。
她想起她刚到这座洋楼的时候,她心仪的房间被一家三口抢了,就换了二楼尽头的房间,当她在黑暗的走廊中前进的时候,她感受到了一道视线,那道视线瞄向了她的小腹,带着不是特别浓的恶意,随后又遗憾地移开了。
她继续往走廊里走,就碰到了女主人。
她也是那道视线的主人。
女主人为什么会遗憾?
因为她的肚子是平的,没有孩子。
一股寒意自尾椎处生起,温芷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被激了起来。她伸手往旁边摸索,刚抬起手,她的手指就被一直注意着她情况的唐泽握住了。
唐泽:“怎么了?”
温芷反手握住唐泽的手腕,“你快去孕妇的房间看看。”
唐泽刚刚一门心思都放到温芷身上,没有去想孕妇的事,直到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女主人这件衣服取得未免也太久了。
他看了一眼垂着眼眸极力掩饰自己失明的温芷,突然凑近她,一手轻轻握住她的肩膀,一手伸进她散着的黑发里,他将唇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音量私语。
唐泽:“我马上就去,你不方便行动,留在这里。接下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你保护好自己,有危险就让程瑶出来,不要硬留着这张底牌。”
“杀鬼的事我可以做,你相信我。”
他说这话,既是给温芷听,也是给程瑶听。
温芷的性格比较谨慎,她会把程瑶视为最后的杀招,不被逼到绝路不会拿出来,但哪怕四肢被折断、身体被开了个大洞,只要性命还在,都可能不算做她心中“绝路”的范围。
他希望程瑶能有自己的判断。
或许是两人的目标一致,都是保护温芷,程瑶搭理了唐泽。隐藏在温芷长发中的那缕黑发伸了出来,在少年的手指上绕了一圈,表示她知道了。
唐泽的嘴角挑了一下。
他站起身,朝二楼走去。
男主人突然也站了起来,不声不响地跟在他身后。
唐泽并没有管,他径直走向楼梯,大步上了楼。
孕妇的房间就挨着楼梯口,上了楼一转弯就是了,但因为需要经过一个转角,在大厅里是看不到楼上房间的情况的,谁也不知道在这二十分钟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唐泽快步走到孕妇的房间门前,他拉了一下门,发现门被从里面反锁住了,他又重重敲着门板,呼唤着孕妇,可没人答话,只有嘈杂的雨声回应着他。
唐泽回身看向男主人,“这个房间的钥匙在哪?”
“洋楼里所有房间的钥匙都在一起,前阵子被仆人弄丢了,还没来得及配新的。”男主人的语气里带了一点疑惑,“你为什么这么着急要开门呢,这个客人说不定是睡着了,没听见敲门声,你要是没什么急事的话,等她醒来后你再找她不好吗?”
唐泽忽然就笑了。
他抱着胳膊,懒洋洋地靠在了房间门的门板上,嘴角的笑意里带着一点儿有恃无恐的狂,“我说哥哥,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你就别装了吧。”
男主人已经暴露了。
他也知道自己暴露了。
此刻,他们两个人面对面,心照不宣。
那么有意思的事情来了。
他不把这层窗户纸捅破,是因为他是弱势的那一方,道出事实,可能会激怒男主人,害自己遭殃。
他是有充足的理由装傻的。
但男主人没有。
男主人为什么还要扮糊涂?
男主人似乎无法判断他是否求了神,为了不错杀,只能留着他的命。而这又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男主人有信心摆平这次神的问罪,所以他才不会破罐子破摔,反正都已经得罪神了,不如得罪到底,把游客都杀光。
又或者,男主人只是个普通人,无法靠自己的力量杀了他。
无论哪一种可能,对唐泽来说都没差。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如今,蝉已经发现了黄雀的存在。
于是,蝉试探着在螳螂面前叫了一声,看看螳螂是不是真的会因为忌惮黄雀而不敢动它,发现自己挑衅了之后依然无事发生,蝉的胆子就大了,接下来,它要开始唱摇滚了。
男主人皱了皱眉。
失去了表情后,他英俊的脸上充满了高傲的疏离感。
唐泽:“果然,你杀不了我。”
唐泽直起了身体,后背离开了门板,他回过身,敲了敲门,感受了一下门板的厚度,就抬起了脚,“既然我们现在谁都动不了谁,不如你帮我个忙,把这门打开吧,我们两个都知道里面大概正在发生什么,不是吗。”
“作为回报,我可以告诉你一条绝对正确的情报。”
“里面的孕妇,是求了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