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过来见我,是要同我做个了断,是不是?”
一句说问的我难过又伤心。
来之前,我原本将心情收拾的很好。我与他两情相悦的时间还不甚久,这么短的时间,我跟他能培养出多么深刻的感情?难过自会有些难过,但至少不应该到伤心的份儿上。可是真正到了他面前,在他怀中被他这样逼问,忽然就有点儿伤心的意思了,只觉得胸口处酸酸涩涩难受得紧。
我冷静地分析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再次悟了。和亲这件事吧,虽说不是我主动愿意的,却必然会导致我对宋诀始乱终弃,我想起他那日在大殿上,不顾太后的懿旨,也不顾昔微的颜面,说什么也要娶我为妻,那份坚持让人感动,可是我在面对和亲时,却没有想过要为了他坚持,终究是我对不起他。
我许多年没有做过亏心事,此次又难过又亏心,无异于火上浇油,难免便伤心了。
明白了这一点,心绪稍稍定了,可是想到这辈子大约是没法补偿他,不禁又悲从中来。
我靠在他怀中哽了哽道:“你不要用‘了断’这么个伤感情的词,听着怪让人过意不去的,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对,好聚好散。”声音低下去道,“宋诀,你也莫怪我太贪心,我……”
说到这里,听到宋诀重复了一遍我方才提到的一个词:“你要同我好聚好散?”
嗓子有些抖,难保不是动了气。
我想半天该如何安抚他,还未想明白过来,就被他翻过身压在了墙壁上,他的脸上失了大半血色,神色沉得骇人。
我望着他一双黑漆漆的眼,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想必也明白,如今大沧的国力,已不能再战,朝廷向燕地遣使招安,三次皆碰了钉子。如今慕容氏主动向圣上求娶帝姬,便是归降我朝的好兆头。即便他不降,这一份姻亲关系,也足够牵制他一段时间。”
他将我抵在墙上,眼中有些痛色,问我:“你知道那个慕容铎是什么人?”
我垂眉敛目,淡淡道:“听说他在燕王麾下时,杀伐决断,是名猛将,只是有些嗜酒,还有些……”我咬着唇,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宋诀将我未说完的话补充完整:“还有些好色,是吗?”
我闭上了眼睛,极轻地点了点头。
宋诀的声音发沉:“慕容铎嗜酒好色,喜怒无常,尤其是酒后,以凌虐女奴为癖,他杀了燕王之后,燕王府中的妾侍全与他为奴为婢,如今那些女子死的死,残的残,不死不残的,也都发了疯。”说完问我,“岫岫,你嫁给这样一个人,难道不害怕吗?”
他说的这些我虽不晓得,但慕容铎残虐的名声我还是有所耳闻,所以并不感到如何震惊,沉默一会儿,才极轻地道了句:“怕的。”
感觉到他身子颤了颤,我拉上他的袖子,抬头看他,“宋诀,我怕的。可是,这世上有太多事情都值得人害怕,可是害怕了又能如何?这既然是我的劫,我便不能避开它。”看到他眼里渐渐沾染的痛楚,摸了摸鼻头道,“其实,我来不是为同你说这个的。将这个同你说了,怕是要让你为我挂心,说不定还要为我伤心。”抬头迎上他的眼睛,“我并不希望你为我伤心。”
他的神情一滞,而后有些动容,喉头沙哑地吐出两个字:“岫岫。”
我道:“待我走后,你便向太后请个罪,之前得罪她的事就算过去了,她老人家一向看得起你,不会太为难你。昔微嘛,约莫说两句好听话便哄回来了,她待你还是挺一往情深的。”
他动容的神情此刻僵了僵。
我接着道:“还有,婳婳照顾了我许多年,当年愿意陪我去佛寺的也只有她一个,想想大好的时光,却全陪我耗在了寺中,我其实还挺亏欠她的。这次我去燕州,我觉得不能带着她,所以想将她托付给你。”谨慎道,“不过,你若是不好安置她,也没关系,我提前写了封信给沈初,他与婳婳有些交情,一定会替我安排,婳婳在他身边,我也能放心些。”
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封信,塞进宋诀的怀里,想了想,觉得该交代的大抵都交代了,没什么遗憾,正要躲开他,就被他给挡了下来。
天牢中很是阴暗,一侧的墙上正挂了盏油灯,灯影落到他的脸上,将他的神色衬得冷冷清清,大约是我说的哪句话戳中了他的心,使得他的脸上又平白添了些怆然,他看了我很久,终于用手撑上额头,笑得有些牵强:“你来找我之前,便已将什么都安排好了。好,很好。”
我觉得他像是被气笑的。
可是他为什么生气,我却摸不着头脑,想起前几日突然动怒的云辞,更是摸不着头脑。这两个难道是吃错了同一种药?
正想着要不要安慰他一句什么,就被他一把捉住,他拉我到他近前,忽然吻在了我的颈间和锁骨,炽热的呼吸,猛烈的力道,有些疯狂,有些像是在发泄什么。
他啃咬了一会儿,突然将大手伸向我的胸口,毫不怜香惜玉地撕开我的衣领,我在他始料未及的动作中慌乱不已,来不及挣扎,他已俯头在我的胸前吻下去,随后一抬炙热的手,按在我的胸口处问我:“岫岫,你的这个位置,到底有没有我?”
他的呼吸凌乱,说话间还带着浓烈的酒气,我这才明白他不是吃错药了,而是醉了。
他问我心里到底有没有他,极简单的问题,我的脑子却蓦地一空。
似乎许久之前,也有一个人这般问过我。
可是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是什么人,我却含糊得很。
他说完,又有些自嘲地笑出来:“你心里若是有我,又如何能这般冷静地同我告别,岫岫,你到底将我摆在了什么位置?”
我定了定神,抬手覆上他的手,脱口道:“宋诀,我爱你。”踮脚封了他的口,良久之后,我移到他的耳边,轻声道,“苏越会替我们在外面守着,今天晚上,我陪着你,好不好?”
说完,直感觉热度顺着耳根一路蔓延到脸上。
话说完,我就有些后悔。
这委实不该是一个有教养的姑娘会挂在嘴边的话,正常的男人听了,说不定还会为这姑娘的轻浮受到些惊吓。虽说宋诀这个人的思想不能以常理来判断,但难保他不会因这句话将我看轻了。
被旁人看轻也便罢了,若是被宋诀看轻了,我这一世英名还是别要了。
正在心里骂,岫岫啊岫岫,你真是脑子抽了啊,就觉得身子一轻,人已被打横抱起,直朝着墙角的床铺就过去了。
在男子将我放倒在床上时,我望着锦帐恍惚地想,同样是蹲大牢,宋诀的待遇真是出奇的好啊,不愧是十六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