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井井有条。总之,他是被朝廷公认的人才,而他这样的人才,我在去千佛寺之前竟然从来没有见过,且从来没有升起过想同他见上一面的念头,想想也是一个传奇。
放眼四周,文武百官已经乱成一盘散沙,云辞和昔微已被近卫护送着退到楼内,还有几个近卫正与刺客打得不可开交,我望着包围圈中单打独斗的女子,暗自为她担心,不到半盏茶功夫,驻守附近的玄甲卫便会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若是那时她仍不能抽身,便永远也不能抽身了。
我挺好奇她能撑到何时,所以暂时立在原地观战,可是一个近卫却提着剑跑过来,面容冷峻道:“请殿下到楼内暂避,沈大人也请避上一避!”
婳婳也忧心忡忡道:“殿下,这里太可怕了,我们上楼吧。”
我想了想,觉得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提裙上楼,中途看向那名对我抱有敌意的女子,她竟也正好向我望来。桃花一般的红唇轻轻开合,读她的唇语,说的是:“你可还记得我?”
光阴长长,那被我遗忘了的是什么样的一生?
我脑中出现这样一个含糊的念头,只觉得腿上一软,身子一晃,便听到身后谁紧张地道了声:“长梨——”
又有一个沉一些的声音越过他,道:“让开。”
一个胸膛稳稳接住朝后仰倒的我,婳婳不知是惊喜还是惊讶,道了句:“宋将军!”
我意识有些远,回头看到男子的脸,声音有些发虚:“宋诀,是你?”
他垂头看我,道:“殿下希望是谁?”
我寻了一下沈初,见他立在宋诀身旁,神色有些不悦,如果没有猜错,宋诀方才是不客气地推开了他,才会站在现在的地方与我说话。
我目光转回宋诀脸上,没有回答。
他道:“殿下现在想让臣做什么?”
我忍住袭上心头的倦意,道:“我想让你容我晕一会儿。”
他默了默,道:“殿下放心睡吧。”
自打我成了凡人云岫,便常年累月受困于同一个噩梦。
青灯之下,有谁一袭袈裟端坐蒲团,地上一方木鱼,被一只纤长的手敲出清净的声响。
我在他旁边看着他,听着他缓而慢地敲出佛音。
那灯下端坐的人并不是虚渡师父,而是个更年轻的和尚,头上没有戒疤,身上的袈裟却不是普通僧袍。
我却并不好奇他的身份,因为在这个梦里,我知道他是谁。
我轻声问他:“你敲这个做什么呢?”
他心无杂念地敲他的木鱼,我在他身侧坐下,他也没有反应,我继续问他:“你敲这个的时候,在想什么?”
他微微侧过头看我,极近的距离,我却看不清他的脸。
我困惑地看着他,他却突然将手中的木棰交到我手里,然后徐徐站起,朝我轻轻说了一句什么,便朝远方走去。
青灯下便只留一方木鱼,和拿着木棰的我自己。
我的目光还在他的背影上,耳畔忽而有佛音席卷而来,念经声,梵唱声,似乎要与来自三千世界的妄念做徒劳的抵抗。
一个肃穆的声音说:“孽障。你害死了一个人,还不认错吗?”
我摇了摇头,心里有些生气,辩驳道:“我没有。”
手中的木棰却突然化为滴血的匕首,我惊呼一声,匕首钝重地落地。
一个慈悲却没有情绪的声音说:“皈依我佛,可洗清你的罪业,善哉善哉。”
我捂上脸,抖着嗓子道:“我没有害人,我也不想礼佛,你们为什么都要逼我?”
那个肃穆的声音道:“你没有害人,躺在那里的又是什么?”
我透过手指往前看去,入目的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层层叠叠的袈裟下,鲜血流出将地面浸染一大片。
谁躺在血泊里,容颜模糊难辨。
有人对我说:“是你害死了他。”
我从殿外的更声中惊醒,婳婳一脸担忧地将我揽在怀里,柔声安抚我:“殿下,你做噩梦了。”
身上的单衣已被汗水濡湿,我扶住婳婳,听到纱帐中蔓延开突兀的喘息声,缓了半天,我凝眉问她:“婳婳,你相信这世上有魔障吗?”
婳婳握住我冰凉的指尖,问我:“这世上谁没有魔障?”她的声音合着扩散的沉香,有些虚渺,但很温柔,“殿下的魔障又是什么?”
我浑身发抖:“我忘了一个人,可我怎么能忘了他呢……”
婳婳大约以为我仍沉浸在先前的梦里不能自拔,边为我顺毛边劝道:“殿下,梦里发生的事都是做不得数的,何况你只是受到了惊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昨天遇到了刺客?”
我的头脑借着这句话,终于寻回一丝清明。
揉一揉额角,问她:“刺客抓到了吗?”
婳婳摇摇头,道:“被她跑了。”
“可查明她的身份,为什么行刺我?”
“此事圣上已经交给苏大人去查,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殿下不必多虑。依奴婢之见,定是对皇族怀恨在心之人,此次行刺也未必是针对殿下,不过是殿下的位置方便她下手罢了。”喃喃了一句,“不过真是没有想到,会在那里遇到沈公子,奴婢原以为他最多是个富贾豪商,却没想到来头这样大。”感叹道,“他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我思忖半天,沉吟道:“婳婳,你告诉我,朝廷当真有这么个尚书大人吗?”
婳婳不明白我的问题,道:“殿下此话何意?奴婢打听了,沈大人是崇永年的进士,名列头甲,殿试上很受圣上的欣赏,便在礼部留用了。对了,听说他平日做派有些奢侈,裴大人看不顺眼,还在圣上面前参过他,不过后来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二人关系变得甚为融洽……”
婳婳说的头头是道,我心中却总有种不大释怀的感觉,仿佛在听到沈聿修这个名字的同时,才想起原来有这样一个人。
是我的错觉吧。
婳婳大约见我一副木然的状态,柔声道:“才刚过三更,灯台上的蜡还没凉透呢,殿下再趟一会儿。”又安慰我,“不要担心,奴婢会一直在这里陪着殿下。”
我稍稍安心,重新躺回被窝,放任她为我掖好背角,握着她的手轻轻嘱咐她:“要一直陪着我啊。”
我朦朦胧胧地睡过去,第二日醒得有些晚,婳婳服侍我梳妆时,漫不经心禀道:“沈大人来了,在燕禧殿外面候着,说是来为昨日惊驾的事向殿下请罪。”
所有的宫宴都离不开他们礼部张罗,宴会上出了乱子,自然有他一部分责任。
我将一个紫檀的木簪在发间比了比,问婳婳:“他来多久了?”
婳婳道:“殿下今日起的稍迟,沈大人天刚亮就来了,算算有一柱香了吧。”
我执木簪的手顿下,道:“怎么不请他入殿等着。”隔着窗瞧了瞧外面,天色青青,在等一场雨。
婳婳道:“殿下刚回宫,随便请官员相见,容易给人落下话柄。”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我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