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1 / 1)

她的小龙椅 花月鹄 341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五十八章 ...

  素月清辉混合着琉璃灯盏的暖芒,模糊了宋鸣珂那张微露稚气的小脸,以至于她唇边浅淡的笑意略显不真切。

  “团子,”她缓步而近,半弯下腰,朝猫拍了拍手,“陪我去溜跶。”

  猫埋头猛吃,不耐烦地摇晃肥粗的尾巴。

  霍睿言直觉她听见了秦澍所言,可她一点反应也无,不正常。

  秦澍犹在等霍睿言暴怒或辩驳,见他长眉凛然,双目注视归来的表弟,异样感漫上心头。

  宋鸣珂用力抱起三花猫,清眸不辨喜怒哀乐,在二人俊容上扫过:“我一回来,你们都不说话了,藏了什么小秘密?”

  “没……”霍睿言与秦澍异口同声。

  “师兄弟果然比表兄弟更亲近些。”宋鸣珂幽幽叹息。

  “才不是!”秦澍不等霍睿言申辩,极力否认,“他也瞒着我!我撞见了!”

  霍睿言炸了:“没有的事!你少污蔑我!”

  秦澍正要反驳,陡然记起前几日曾答应过,会为他保密,当即语含歉疚:“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宋鸣珂听在耳里,更觉此事板上钉钉,心底猛地抽搐了一下。

  怪不得,二表哥从不直言。

  原来,他心仪之人是个丫鬟。

  她维持眼角眉梢的戏谑,转目凝视秦澍:“秦大哥,他死活不肯说是谁!害得我一直好奇,那位小娘子究竟长什么模样……”

  秦澍不假思索:“唔……比他大一两岁,成熟妖媚,玲珑浮凸!”

  话未说完,一铜爵迎面砸来,带着凌厉狠劲,伴随霍睿言厉声怒吼:“不是‘她’!不是!”

  “好了好了,我这下真不说!”秦澍一手抄起铜爵,放回桌上。

  霍睿言无缘无故被扣上“与丫鬟纠缠不清”的帽子,偏生还得为元礼的事守密。

  他咬牙切齿,只想等事情解决后,掐死秦澍这大嘴巴。

  宋鸣珂目视霍睿言难得一见的恼羞成怒状,若有所思。

  没想到,二表哥那位“无人能及”的意中人,是“成熟妖媚、玲珑浮凸”型的女子。

  难怪,她这种小屁孩,只能当妹妹。

  宋鸣珂按捺翻来覆去的小醋意,以手肘撞了撞霍睿言,眯眼笑道:“咱俩自幼相伴,你都不让我见一见你的心上人!”

  “我……这是误会!”

  霍睿言有冤无路诉,欲哭无泪——什么心上人!心上人就是她自己!

  至于所谓的丫鬟,是她的元医官啊!天天见!比见他这个二表哥的次数还多!

  日后……连元礼也一块掐死算了!

  经这一番打岔,宋鸣珂抱猫去小逛的心思烟消云散。

  她懒懒坐回原位,趁着酒暖,多喝了几杯。

  一整日,她尚有心事未了,此际听秦澍说,霍睿言与一妖媚丫鬟卿卿我我,更觉烦躁。

  王公子弟在成婚前多有通房丫鬟,且朝廷官员、文人墨客往来应酬,在青楼押妓也属常态。

  但她早有耳闻,表姨父管教特严厉,不允许儿子沾惹烟花女子,不留贴身丫鬟伺候,要求霍家兄弟洁身自好。

  因此,在为舒窈选择夫婿时,宋鸣珂的首选是两位表兄,以文雅的霍睿言为先。

  如今确认二表哥心里有了别人,她既为舒窈之事而惋惜,又隐约生出酸涩感,仿佛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小小希望就此落空。

  长久以来,她忙于政务,压抑对二表哥的悸动,反复告诫自己——目下,她是宋显琛,是男子,是君主。

  若她不能在短期内恢复身份,此情无望,因而浅尝辄止,却又隐隐约约觉得,霍睿言迟迟不谈婚事,也许他们之间还有一线希望。

  一颗芳心悬空,上不着天,下不临地,终于在这一刻跌落深渊。

  宋鸣珂闷声不响,一杯接一杯地喝,看似豪迈,长睫掩盖的流转眸光,藏不住感伤与幽怨。

  霍睿言劝了几句无果,唯有陪她同饮,惶然之余,又疑心她心里有自己,才会做出类似“借酒消愁”的举动,莫名沾沾自喜。

  戌时,饮饱食醉,霍睿言不等兄长归来,亲送宋鸣珂回宫。

  秦澍原本要凑热闹,遭霍睿言怒目一瞪,识趣地抱了猫,滚回院落。

  各处火光半明半暗照着周围的景致,将表兄妹同行的身影不断拉长、缩短、分开、撮合,恰如他们若即若离的关系。

  宋鸣珂被夜风一吹,酒劲上头,嫌马车内闷得慌,干脆沿长街散步。

  霍睿言与她并行于马车前方,惊觉华灯之下,她脚步虚浮,眼神涣散,禁不住悄然伸臂护住她,“撑得住吗?”

  “撑不住……也得撑。”

  宋鸣珂已有些迷糊,随口应了一句,教霍睿言的心一阵剧痛。

  他情不自禁挽住她纤弱的手臂,迟疑半晌,始终没勇气在她半醒半醉时坦诚心思,改而柔声道:“我……背你回去。”

  平心而论,宋鸣珂着实怀念他壮阔的肩背,可今夜的感触正源于她知自己不可能独占他,若一而再再而三以兄长的身份陷入他的温柔中,她怕过后会伤得更深。

  当下浅笑摇头,吸了口气,她以手指轻轻掰开他的手。

  她指尖的微凉,带着浓烈的拒绝意味,堪比秋夜寒冷,自霍睿言的皮肤渗入骨髓,激得他周身难受。

  宋鸣珂缓缓启唇,闲扯不相干之事。

  恰好路过一家未打烊的药铺子,她提及久别数载的李太医。

  霍睿言曾听元礼说起,李太医原定南下到琼州办学三年,扶持边远地区的医与学,顺道找寻救治宋显琛所中奇毒的草药。

  但三年已过,显而易见,南海一带根本无相关解毒草药。

  元礼私下告知霍睿言,这种毒在五族境内尚不能解,即便要研制解药,也该回五族岛上去寻。

  而五族,是禁地。

  霍睿言试探过元礼的出身,对方守口如瓶。

  一个携妹出逃的小少年,为何会携带毒|药的方子,莫非神秘的五族人个个都会使毒?

  而他们被人追杀的原因,会否与拿走方子有关?

  “等李太医回来,”宋鸣珂小声道,“元医官他……大概不会留在翰林医官院。”

  “陛下舍不得?”

  “相处久了,已有情谊。奇怪的是,大表哥和他相谈甚欢,倒是你,好像很不喜欢他……”宋鸣珂嘟囔着。

  霍睿言啼笑皆非:“他是您的御医官,为何需要我的喜欢?”

  “对哦……”她愈发糊涂,喃喃自语:“他是我的人。”

  新仇加旧恨,霍睿言掐死那家伙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

  “对了,秦大哥已报名考武举了?”她加以确认。

  “是的。”

  武举考试是夏末初秋于兵部报名,只要弓马合格,即可参加次年春的解试,春后通过殿试,便可正是任命。

  “很好,他很快也是我的人了。”她洋洋自得。

  霍睿言双目迸溅怒火,上下牙齿暗暗搓磨。

  不料,她醉眼迷离,素手高抬,在他脸颊轻轻一掐,嘴角勾起一抹邪魅淡笑:“你们全都是我的人。”

  霍睿言如遭雷击,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仿佛秦澍、元礼和他,成了三宫六院中的嫔妃。

  他决意不再和喝高了的小丫头纠缠此话题。

  然而对于秦澍,他依然存有顾虑。

  踌躇半晌,他生怕来日少有机会与她单独相处,不管眼下宋鸣珂能否听得进去,直截了当开口。

  “陛下,依我看,秦师兄来京,或许另有所图。”

  宋鸣珂霎时间清醒了几分:“你详细说我听。”

  霍睿言遂把秦澍投宿客栈、彻夜不归,其后谈及要南下,听闻皇帝指定要他,才喜滋滋跑到霍家来住。

  宋鸣珂全身一颤,下意识抓牢了霍睿言的手。

  前世,秦澍轻而易举跻身高位,能力超群,绝非仅凭实力。

  他朝中有人。

  当他从宋显扬手下救走她时,宋显扬大发雷霆——秦澍你这臭小子!你给朕记住!这回谁也保不了你!

  也就是说,秦澍有人撑腰!难道……他是赵国公或赵太妃的人?

  宋鸣珂咬紧下唇,勉力对抗酒意侵蚀。

  重活一世,她凭上世记忆预判形势,一路披荆斩棘,算得上顺风顺水。

  如若上辈子还有许多没看透的人和事,而她一时不慎,错信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霍睿言被她突如其来握住手,先是感受一股甜软馨香的暖流涌上胸腔。

  可当他觉察,她眼光闪烁不定,且小手颤抖,甜暖气息顿时化作震悚惶惑。

  宋鸣珂脑海如塞了一团乱麻,点燃惊怒之火焚烧之后,错综复杂的信息灰飞烟灭,如风絮翻转,融入混沌。

  霍睿言注视她眼底时冷时热,时而惊惧,时而狠戾,终究猜不透她所思所想。

  停下本已缓慢之极的脚步,他挽了她的手,转身与她相对而立。

  伸出另一条臂膀,从她肩头绕向她纤柔的背,他如平日与兄长互相鼓励般,轻拍了两下。

  “有我在。”

  一句宛若柔和春风的言辞,暖化了宋鸣珂眼眶的坚冰。

  为免被瞧出端倪,她低下头,未料二人距离太近,她这一低头,前额便触碰到他的胸膛,形成投怀送抱的姿态。

  霍睿言心跳如擂鼓,要竭尽全力按压蠢蠢欲动的野望,方可不致于紧拥她入怀中。

  站在行人稀疏的道上,当着一众内侍与侍卫之面,他只能挺腰直立,摆出身为表兄的磊落。

  宋鸣珂在他胸口停靠了极短的瞬间,羞涩与懊恼烧得她脸颊麻酥酥的。

  冷静下来,她急忙松开他的手,转头钻入马车。

  霍睿言愣了须臾,“陛下……是否需要我作陪?”

  “不必,”宋鸣珂强作镇定,“我、我没事,走累了而已。”

  她真怕仅剩二人时,会忍不住抱着他哭。

  他的表弟“宋显琛”,不会柔弱至斯。

  霍睿言怅然若失,垂眸发觉,前襟的青白缎袍上,残留一点泪渍,霎时间,心如遭烫灼。

  方才聊的是秦澍,她……为他而哭?

  马蹄声咯噔咯噔,回响青条石长街上,因宋鸣珂说头晕,余桐等人不敢催马。

  霍睿言走在马车外,与她仅有木板车身阻隔,熟悉街道因心事萦绕而漫长。

  车中人静悄无声,是睡了?还是在平复心情?

  他提心吊胆,时不时望向车窗,忽见她悄悄露了半张脸,以雾气缭绕的双目偷偷窥向他。

  目光相触,她飞快躲了起来。

  霍睿言心中突然一甜,暗觉她不经意流露的小女儿情态,实在可爱极了。

  徐徐慢行小半个时辰,众人抵达宫门时,暖轿已备。

  余桐如常上前扶宋鸣珂下车,被霍睿言抢先一步,只得默然退开。

  霍睿言牵了她的小手,小心翼翼搀她,细察她脸上并无泪痕,除了略显困顿,神色不悲不怒,心下稍安。

  宋鸣珂由着他扶入暖轿,临别前冲他一笑,转而望余桐垂手而候,没来由耳根发烫。

  余桐是不是……察觉到她微妙的小心思,才故意让二表哥相扶?

  起驾后,她从小窗眺望,霍睿言披一身皓月清辉,静静立在原地,却因轿子移动,离她越来越远,逐渐被侍卫遮挡。

  她不忍多看,放下帘子,闭目小歇。

  他那句“有我在”,那轻柔安抚,若属于她,该有多好。

  连串宫灯如长蛇延伸至寝殿,驱散沿路黑暗,偌大的皇宫中,亭台楼阁的灯辉如星洒落,有多少不眠的人,又有多少不安的心?

  回到康和宫,剪兰、缝菊领着一众宫人笑脸迎候,殷勤侍奉。

  余桐谨慎扶宋鸣珂下轿,提醒她注意脚下。

  宋鸣珂斜斜睨视他,嗔道:“这时你倒肯扶朕了?适才为何偷懒?”

  余桐遭她没头没脑责备,苦着脸,欲诉难言。

  他早想提醒她,霍二公子极有可能已看透了一切。

  否则这些年,何以体贴入微,屡屡展露柔如水的眼神?

  然则,此事牵连甚广,非他这内侍官能把控,偶尔受点委屈不算什么。

  嘴巴该闭上时,就得闭牢。

  作者有话要说:余桐:我嗑的不是瓜子,而是狗粮,而且发狗粮的人还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