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1 / 1)

她的小龙椅 花月鹄 3469 汉字|3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五十七章 ...

  雅室之内,一道夕阳暖光漫透白鹤蹁跹的屏风,为表兄妹二人的侧颜染上瑰丽金色。

  目光交错,勾起彼此胸臆间美好又烦心的情愫,使得沉默延长了将近半盏茶时分。

  打破僵局的是那圆球似的三花猫。

  它迈着细细小短腿奔来,努力跳到霍睿言膝上,却被宋鸣珂双手捞走。

  “真沉!”宋鸣珂语气满满的醋意,“你这团子!不记得我了?”

  她许久未来,猫起初有些抗拒,细嗅认出是曾相伴数月之人,遂安心卷在她怀中打着呼噜。

  宋鸣珂触摸它光滑的皮毛,忐忑之意略减,“二表哥,我这次来,有两件事,需要你帮忙参详。”

  “陛下请说。”

  “前乐平郡王妃陆氏……她的死,另有蹊跷。”

  霍睿言险些把那女子给抛在脑后,闻言一怔:“未曾听有人对此起疑,陛下让密探去查过?”

  “没错,”她手上摸猫的动作缓了缓,“正因如此,这消息,不能从我这儿公布出去。”

  “若说是皇宫暗卫或密探参与此事,恐怕让人觉着,您针对北海郡王,”霍睿言眸色一沉,“由我发起,可能更合适。”

  他身为大理评事,职责是与大理正、丞分掌断狱,参议疑狱,披详法状。

  借核查王族成员的非正常死亡之机,抽丝剥茧,让真相浮出,未尝不可。

  宋鸣珂见他反应极快,欣慰一笑:“证据明日送至你手上,你只需遣人过一过场子即可。”

  对于霍睿言来说,举手之劳,他当即应允。

  “还有一事……”宋鸣珂迟疑。

  她本想与他商量,如何不着痕迹调查出与赵太妃私会的男子。

  但这怀疑的源泉,来自前世宋显扬作恶时随口一句话,外加舒窈和秦澍提醒“长公主是您亲妹子”时,其态度很微妙。

  宋鸣珂反复思量,若不牵扯上一世的记忆,便等于凭空臆想,强行把脏水泼到先帝的宠妃身上。

  但她重生的秘密,岂能告知旁人?即便她最信任的二表哥,也万万不可。

  “陛下……?”霍睿言等了片刻,未有下文,主动相询。

  “额……你得帮我留意,哪儿有安静、适合女子聚会的场地。”

  宋鸣珂未想好如何启齿,干脆扯到另一个话题。

  见霍睿言满脸疑问,她讪笑道:“明年开春,我和晏晏满十五岁了。她老在山上憋着也不合适,我想请些贵女陪陪她,与她作个伴儿,请入宫中大有不妥……”

  霍睿言懵了——山上的“晏晏”,是宋显琛!

  要让他亲自挑选贵女入后宫?还是……

  记起秋禊偶遇舒家小娘子时,宋鸣珂曾言,长公主即将筹备与朝臣千金的小聚会,请对方定要到场。

  说不准,晏晏想借此机会,与自己喜爱的小娘子多加接触?

  由始至终,她们二人神奇的契合,使霍睿言惊讶与羡慕,甚至有一点点小嫉妒。

  他暗笑自己心胸狭窄到跑去吃一位女子的醋,可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微酸,却非他所能控制。

  半晌后,霍睿言答道:“成,交给我。只是不晓得,‘晏晏’想要请多少人赴会,以何种形式?”

  “我与她商量商量。人不会多,太少也不合适……”

  目下才初秋,离十五岁生辰尚有半年之久,宋鸣珂根本没作规划。

  此刻提起,纯属为了搪塞那欲说还休的议题。

  霍睿言暗觉她这话没头没脑,不似她作风。

  正欲细问,见她视线扫向酸枝笔架山悬挂的一对寸来长的毛绒装饰,他心头一震,顿时倍觉难堪。

  宋鸣珂聊到一半接不下去,灵动双眼乱瞄,见这对小小毛球已有一定时日,与清雅书房毫不相衬,只道是逗猫玩具,巧手一探。

  端在手上细看,莫名有似曾相识之感,她尚未询问,已被猫一把夺过。

  猫侧过身子,前爪把毛球抱在怀内,又是啃又是咬,后腿则不住往外踹,玩得不亦乐乎。

  宋鸣珂瞥见小球上还镶嵌了两颗大珍珠,玉润浑圆,光泽亮泽,竟是合浦珍珠,不禁大觉惊奇。

  要知道,合浦珠自古为贡品。珠民为了深入海里七百尺,将石头系于脚上,导致溺死者无数,又有不少人葬身巨鲨腹中,外加资源枯竭,先帝自六年前起,已明令禁止大肆开采。

  此令造成合浦珠价值连城,成为京中极少数人能享有的珍品,往往只有御赐才可得殊荣。

  “记得我……”宋鸣珂几乎冲口而出,转念一想,赶紧改口,“记得,晏晏小时候也有类似的……”

  霍睿言从她眉眼变化,已猜出她对此物有印象,霎时间,内心如有百鹿齐窜,跳个不停。

  电光石火一瞬间,他真心不愿再欺瞒她。

  不想被她猜忌另有意中人,不想被她以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来赐婚。

  想告诉她,这是她儿时在他家玩耍时落下的冬裳扣链。

  他拾获后,把玩着,拖着,耗着,便偷偷据为己有了。

  他喜爱圆形的、毛茸茸的事物,缘起于此。

  源自于她。

  他涨红了脸,恨不得坦诚多年来默默的关注与守护,出于何种心态。

  至于她怎么看待他这二表哥,无所谓。

  只因这刻,或过后的一段时日,她依然是宋显琛。

  然而,霍睿言薄唇翕张,刚要开口,院落外有个洪亮嗓音在吼:“小霍霍!我烤了脆皮鸡,快来!”

  又是这不合时宜的家伙!

  一刹那,霍睿言只觉生平最大憾事,便是打不过秦澍,否则定会将其暴揍一顿,再捆起来丢水里!

  宋鸣珂认出秦澍的声音,惊中暗喜:“秦……秦大哥住你这儿?为何不早说?”

  霍睿言憋了好一阵的劲儿瞬即消散,继而腾涌出不悦。

  秦澍住他家,她为何乐成这样?

  还喊那么亲热?她是天子!

  即使以长公主的身份,能随随便便叫人“大哥”么?

  院外秦澍似乎意欲再吼两声,被管事赶来制止:“秦公子,二公子在……在和表少爷议事。”

  宋鸣珂笑道:“走吧!我也饿了。”

  说罢,她双手把猫抱得更紧些,纤纤玉指挠着猫的脑门,起身步出门外。

  垂花门外,秦澍长身玉立,如先前所见那般穿了浅灰色窄袖短褐,显得身材结实而强壮。

  一眼认出宋鸣珂后,他喜笑颜开:“呀!小阿琛来了!你有口福啰!我今日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菜,给你二表哥他补补身子,一起吃啊!”

  宋鸣珂狐惑:“他没事吧?……好端端的,为何补身子?”

  “你还小!不懂!”秦澍笑得满脸阳光璀璨。

  霍睿言越听越恼火,大步疾行追上:“胡说什么呢!”

  秦澍见他神色不善,料想他性子腼腆,又心存芥蒂,笑而拉住他:“别恼了!我昨儿踹你那一脚,确实有点狠。今儿这顿,给你赔不是。”

  霍睿言与他打斗切磋,落下风并不为怪,受他几下拳脚,从未放心上。

  此时此刻,秦澍当着宋鸣珂之面抖出,还说得异常严重,怄得霍睿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脸面全失。

  霍睿言走到秦澍身侧,低声警告:“不许在我表弟面前信口开河,否则……我跟你没完!”

  “嘁!”秦澍不以为然,“你吃不吃?不吃让你家团子猫来!”

  宋鸣珂揉着猫脑袋,笑道:“走!咱们去吃脆皮鸡!”

  霍睿言没来由有种遭人抛弃的委屈,明明在他家!“表弟”是他的!猫也是他的!

  宋鸣珂回眸,从他素来稳重的面容上捕捉到一丝罕见的孩子气,竟觉须臾欢喜。

  秦澍今生武功如何,她没真正见识过,当依照其前世的能耐,想必不容小觑。

  她勉强腾出一只手,扯了扯二表哥的袖子,小声问道:“疼不?”

  霍睿言没绕过弯,面露茫然,好一会儿才想起,她所问应是秦澍踹的那一脚,登时咬牙道:“不足挂齿!”

  宋鸣珂睨了他一眼,柔声道:“别以为我不了解,你这人,表面维持波澜不惊,实则牙齿打碎也会往肚里咽。”

  “真没事儿!我有那么脆弱吗?”霍睿言巴不得与秦澍当场打一架,好证明他们差距并无宋鸣珂想象中的大。

  宋鸣珂咬唇而笑,眼波流转间的窃喜与抚慰,令他既惶惑又甜恼。

  其时斜阳已沉没,天边半轮淡月如纸片般贴在苍色长空一角。

  定远侯府内的廊灯与石灯零零星星,空旷处偶有闲散仆役走动,静谧得丝毫不似公侯府邸。

  三人一前两后,轮流抢着抱猫,余桐等几名仆从莞尔相随,步往隔了大片竹丛的客院。

  院中空旷处,两名仆役正忙着擦桌子、摆碗筷。

  秦澍直奔厨房,不多时,端来一托盘菜肴,首当其冲就是一整条醋鱼,还有豆腐鱼羹、炒鱼片。

  宋鸣珂日常在宫中见惯盛宴,不识民间百姓们整鱼端上桌算是隆重的事。

  见其中一个菜难辨荤素,她笑问:“这道是什么?”

  “玉灌肺,”秦澍解释,“以真粉、油饼、松子、芝麻、核桃、莳萝,加饴、红曲,搅拌后入甑蒸熟,切作肺状,你尝尝,甜的!”

  宋鸣珂本不信上世高大威猛的秦都指挥使会亲自下厨,但见他如数家珍,把桌上一系列菜式,如脆皮鸡、葱泼兔、煎鹌子、银鱼煎蛋等的做法讲得头头是道,一脸骄傲待夸赞的表情,她勉为其难信了。

  眼前的秦澍,除了外表长相,跟她此前所接触的目带厉光的英武男子截然不同。

  印象中,秦澍处事谨慎,一丝不苟,在众侍卫中极具威信。

  难道……在那之前,居然是个爱捣蛋、擅于下厨、滔滔不绝的少年?

  间隔的两年中,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对着一桌美味佳肴,三人坐下用膳,畅饮笑谈,不时分些鱼肉、鸡肉给猫。

  宋鸣珂终归是女子,酒量、饭量皆远不如霍秦二人,吃了小半碗鸡丝面,每样菜式各吃几口,已捧着小肚子嚷嚷“吃不下”了。

  秦澍微带不豫,瘪嘴道:“不合口味?”

  “很好吃!”宋鸣珂歉然笑道,“我一向吃得不多,真饱了!”

  “你没吃多少!”秦澍不信,“我摸摸看是真饱是假饱!”

  边说,边伸手去摸她小腹。

  宋鸣珂大窘,一句“放肆”到了嘴边,硬生生咽回,冷不防霍睿言从旁展臂一拦,手背却遭秦澍摁住。

  下一刻,霍睿言的手掌心,受秦澍的力度,被迫覆上宋鸣珂柔软的腹部。

  “……”

  这是个什么情况?

  表兄妹脸红如滴血,均不敢直视对方。

  待秦澍收手,霍睿言窘迫抽离,讷讷地道:“哎……她是、是真的饱了。”

  宋鸣珂默念“我是我哥,被他摸一下没什么大不了”,以此安抚自己。

  却又禁不住想,为什么!为什么会让二表哥摸到她……吃得又涨又圆的小肚肚!

  丢死人了!脸要往哪儿搁?日后会否嫁不出去?

  她捂住肚皮,尴尬起身,嗫嗫嚅嚅:“真撑了,我、我遛了一圈再吃。”

  倘若在平时,霍睿言定然放心不下,紧密相随,可他刚刚……好像阴错阳差,做了件越礼之事,实在没脸跟过去,当即向候立在侧的余桐使眼色。

  余桐会意,竭力抿唇,装作没注意方才的小细节,提灯为宋鸣珂引路,陪她绕客院外墙散步。

  “你俩怪怪的……”秦澍觑向宋鸣珂的背影,对霍睿言悄声道。

  霍睿言笑得无奈:“她……身份尊贵,你往后客气些,尊重些,别动手动脚。”

  “好吧!我觉着他好玩罢了。”秦澍吐了吐舌头。

  他习惯与人称兄道弟、勾肩搭臂,一时没记起霍睿言身边的人非富则贵。

  师兄弟二人闷头喝酒,偶尔夹两箸渐凉的菜肴,相顾无言。

  院外脚步声时远时近,秦澍忽道:“你那通房丫鬟跑哪儿去了?我在这府里住了好些天,再没见过她!”

  霍睿言怒道:“说了,真不是通房!清清白白的!”

  秦澍审视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哈哈大笑:“清清白白?清白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卿卿我我?”

  霍睿言拍案而起,正想骂他凭空捏造、搬弄是非,眼角余光瞥向门外,惊觉淡薄月色下,那月白道袍的纤细身影,不知何时已绕回院外。

  她,听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晏晏:被摸了小肚肚,哭唧唧。

  二表哥:被人冤枉了,崩溃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