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1 / 1)

她的小龙椅 花月鹄 3377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五十四章 ...

  八仙楼的这顿饭下来,宋鸣珂从身到心,皆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她出宫一整天,先是与既明堂兄小聚践行,又和舒窈点茶分茶,再重遇寻而不得的秦澍……

  一日网尽上辈子三大恩人,乐得心上、脸上、头上开满了花儿。

  或许下午回程在马车内靠着霍睿言小歇了一阵,她困倦大减,兴致高昂拉了霍睿言和秦澍同逛夜市。

  自去年年底,她下令取消夜禁制度,打破坊、市界限,京师的夜间迎来鼎盛繁荣之局。

  夜市之内,各式美食十里飘香,教人垂涎欲滴;又因中元节将至,市井贩卖冥器靴鞋、五彩衣服、金犀假带、幞头帽子等;剃剪、卖卦、纸画、令曲、讲史等各类娱乐活动应有尽有;歌舞助兴等表演,技艺高超,令人心驰神往。

  听闻秦家两位叔父要去寻客栈安顿,霍睿言极力劝阻:“秦师兄,你们何不来霍府小住一段时日?”

  “这……定远侯府守卫森严,规矩甚多,咱们这些跑江湖的,进进出出不大便利。”

  秦澍笑时明眸灿若星辉,整齐牙齿明晃晃的,爽朗之气不似作伪。

  霍睿言料想他们千里赴京,身有要事,甚至需执行秘密任务,当下不再坚持:“若有差遣,小弟自当尽力。”

  “你成天整那么严肃干嘛呢!”秦澍伸手意欲拍他的肩,大概忽而记起马上是中元节,拍打人的肩膀会带来霉运,赶紧收手。

  他比霍睿言年长一岁左右,二人并立时,虽不及霍睿言气派高雅,却自有一股鲜活明朗。

  宋鸣珂偷偷打量秦澍,暗觉他既陌生,又熟悉。

  陌生的是,不晓得是否为衣着打扮之故,他与前世的深沉、稳重、寡言少语,有很大差别。

  熟悉之处,她反而说不上来,只有一种模模糊糊的错觉,其精雕细琢的五官与飞扬肆意的气质,与某个她相熟者,暗有重合之感。

  霍睿言意识到她的眼光反反复复落在秦澍身上,胸腔内那颗心跳动的心如被人狠狠拧了一把。

  晏晏目不转睛盯着人家,是何意?

  事实上,霍睿言对大大咧咧的自家兄长、从五族出逃而来的元医官、与宋鸣珂心有灵犀的舒家小娘子,均无太多戒备之心,独独对她曾冲口而出的“秦澍”耿耿于怀。

  秦澍其人,出身于江南望族旁枝,自幼失去父亲,因而随母姓,无继承家业之志,早早拜了仙霞岭的傅玉时为师,研习武艺。

  而傅玉时执掌仙霞岭,开门授徒,其亲弟兼同门师弟傅青时则跟随定远侯霍浩倡,并收了霍家兄弟为徒。

  因而霍睿言与秦澍儿时虽互不相识,实为同门师兄弟。

  霍睿言曾在十二岁那年到江南游历,拜见师伯,与秦澍一见如故,切磋武艺,称兄道弟。

  近年交往谈不上密切,但偶有书信往来,师兄弟情份犹在。

  秦澍作为师门中最出类拔萃的少年郎,容貌俊美,身手不凡,谈吐潇洒,霍睿言对其历来佩服有加,以之为榜样,日夜苦练。

  可秦澍获得宋鸣珂高度的关注和重视,本该为师兄高兴的心,没来由沮丧了几分。

  他从未忘记,宋鸣珂四岁时亲口说过,“最喜欢二表哥了!晏晏长大一定要嫁给二表哥!”

  后来,她曾注视他的眼睛,柔声细语,“目下最需要你的人,是我。”

  再后来,她赐予他一身官袍,与他并立,笑看桃梅绽放、仙鹤翩飞,语气笃定地告诉他,“在我心里,你是无可取代的头名。”

  字字句句,甜了他无数时日。

  直到这一刻,他坚定无比的信心,隐隐有了动摇。

  他深知宋鸣珂不喜他过分谨慎、诸多礼节,不时怨怼他规矩多、不好玩。

  可他身为霍家二公子,只得低调处事,稳打稳扎,不比兄长疏狂直率。

  而秦澍,武功高强,相貌出众,家世良好,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具有侠义心肠,恰恰有霍锐承的爽直,又不至于口没遮拦。

  说白了,是讨人喜欢的小伙子。

  最关键是,宋鸣珂听说过他,如有“久仰大名”之意。

  久违的忐忑侵占了霍睿言的心思,他脚下漫无目的随人流往前走,回过神时,三人及仆侍已绕过皇宫,抵达桥南最大的夜市。

  街上灯烛荧煌,如数条琉璃巨龙腾飞,又似天女织就的锦缎,铺展相照。

  闲逛的男男女女花红柳绿,挑选各类果品、糕饼、肉食、羹汤,讨价还价,欢声笑语不断。

  宋鸣珂没走几步,已被琳琅满目的爊肉、干脯、鳝鱼包子、腰肾、鸡碎晃花了眼。

  “每份不过十五文!”她狂拽霍睿言的袖子,“我要我要!二表哥快掏钱!”

  霍睿言笑得无奈且宠溺:“不是刚吃饱吗?你咋那么能吃,还不长肉?”

  他边按她挑的付了钱,边检验有否异常,还尝了几口,才放心让她开吃。

  宋鸣珂刚买完肉串和烤鸡肝,转而又对梅子姜、辣莴苣来了兴致,迈腿就跑。

  霍睿言唯恐她横冲直撞走散,急忙小心翼翼护在她身侧。

  再后来,她被花灯勾住了视线,如好奇小猫乱蹦,霍睿言不得不牵牢她的手,免得她被人群挤走。

  大手牵小手,十指相扣,他唇角挑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她眼里尽是她所掌控的花花世界、盛世繁荣,他满眼只有她雀跃的笑脸。

  她是这天底下最璀璨的光芒,别的不重要。

  人潮纷乱,秋霜降临,有一瞬间,他恍然忘记了身后的秦澍,忘记了身处何方,仿佛天地间仅剩下她和他,并肩同行,逆流而上。

  一如最初作伴时无话不谈,相互扶持。

  倘若可以,他真心愿意,就此与她走到天荒地老。

  直至他的手臂陡然被人拽住不放,耳边传来秦澍恶作剧似的笑声:“等等我啊!你不怕把师兄弄丢了?”

  霍睿言咬牙切齿走在二人中间,顿时觉得……这画面一点也不美好。

  三人逛到亥时,收获甚丰,秦澍嘻嘻哈哈与表兄妹作别,自行返回客栈。

  霍睿言暗松一口气,领宋鸣珂出了长街,坐上马车,亲送她回宫。

  “二表哥,让你师兄为国效力吧!我正缺人呢!”

  车轮滚滚驶向皇宫,道旁灯火在她娇憨的脸上滑过流光,她却正色庄容,无半点玩笑意味。

  “秦师兄他……身在江湖,酷爱自由,只怕未必乐意……”霍睿言迟疑作答。

  宋鸣珂闷哼一声,表示不信。

  她可没忘记,前世的秦澍,年方二十一,即担任殿前司都指挥使,史无前例官至从二品,成为人人钦羡的得力干将,怎能说他不乐意?

  但她不能牵扯上一世的细节,唯有劝哄道:“二表哥,冲着你的面子,他会的!”

  边说边伸出小手,搭上他的手腕,来回摇晃。

  霍睿言火热的肌肤被她柔软的凉意轻触,心登时软了。

  郎心如铁,最怕这招,简直无抵抗余力。

  他苦笑道:“我、我尽力吧!”

  “天下间,没有二表哥办不到的事。”

  她笑容无比甜腻,软嗓不知为何变得轻柔,夸得他几欲登仙。

  偏生这番话的目的,是让他去留下另一个男人,教他恨。

  恨得牙痒痒的!

  …………

  抵达宫门,霍睿言下了马车,恭送宋鸣珂入内,待大队护卫前来接应,方骑马折返回定远侯府。

  府上仆役忙于筹备河灯纸锭,霍锐承则坐在厅中交代府上要务,闻声而出,笑道:“总算舍得回来了?”

  “哥,适才遇到秦澍师兄,他和叔父入京办事。”霍睿言率先告知此事。

  霍锐承先惊后喜,继而皱起浓眉:“你咋不把他带回家?咱们仨好好聚一聚!”

  “他……似乎不大乐意。”

  霍睿言细想对方抵京后,没在第一时间联系他们兄弟,想必另有去处和安排。

  即使在八仙楼邻桌用膳,秦澍以笠帽遮盖容貌,最初未急着与他厮见,等到他落座后才出言相激。

  因此,霍睿言没执意相邀,而是选择请他们得空到府上一聚。

  兄弟二人就今日拔禊讨论了一阵,从宋既明送小皇帝的奇怪玩具,到舒家小娘子精湛的茶技,再到八仙楼中霍睿言与秦澍的一番争斗,待见时候不早,各自回院落歇息。

  夜月如霜皎洁,穿庭院疏枝缝隙而过,落了一地的斑驳流彩。

  被宋鸣珂赐名为“团子”的三花猫挤开房门,扭着屁股,悠哉悠哉走到霍睿言腿边,铆足了劲,一跃而起,蹦上了他的大腿。

  霍睿言搁下笔,搓揉它的背,笑道:“你在宫中,可有这般粘着她?”

  猫“喵呜”一声回应,卷得紧紧的,生怕从他腿上滑落。

  “听说诺玛族蠢蠢欲动,如我再次离京北上,估计没这么快回,你替我在宫里陪她,好不?”

  猫又娇娇应声。

  霍睿言从胸前翻出一个羊脂玉环,把玩片刻。

  此物为宋鸣珂小时候所戴的手镯,细薄轻窄,常让他回想起她儿时的天真烂漫。

  这丫头长大了,即便上朝时一本正经处理国家大事,私底下照样没心没肺拉他乱逛。

  如若幼时喜爱她撒娇撒痴的小小骄纵,此时,他真正所爱的是她眼中果敢通透的明净,偶尔还掺杂着仅对他流露的依恋缱绻。

  这些,会随秦澍的出现而改变吗?

  霍睿言突然心生悔意。

  后悔那日撒谎说,自己对“晏晏”无窥觊之心;后悔今晚应承她,留秦澍在她身侧辅佐。

  他低叹着收好小玉镯,把猫捧至外间,以软垫围好,顺手以掌风熄了烛火,回卧房解衣就寝。

  闭上双目,他似看到千里之外金戈铁马、铁血沙场,耳边为马蹄声、呐喊声、鼓声、兵刃交错声,愤慨激昂,令他热血沸腾。

  又见宫墙禁苑内,秦澍一身铠甲,与霍锐承一左一右,代替他守护宋鸣珂。二人威风凛凛,姿态昂藏,他远远眺望,不知是喜是悲。

  恍惚间,他梦回马车内,与宋鸣珂相对而坐。

  那小丫头笑嘻嘻地劝他,尽快迎娶舒家小娘子,还一再拍胸口保证,其容貌、品性、喜好皆与他十分般配,要他好好珍惜。

  霍睿言终于按捺不住,脱口道:“我从小到大,唯心仪你一人。你说过要嫁给我,君无戏言!你就只能嫁我!不许再胡乱作媒!不许再盯着别的男子!”

  不曾展露的霸气震慑住了她,她盈盈笑貌凝滞,取而代之的是惊讶和喜悦。

  “你为何从来不肯承认?”

  她垂眸抱怨,长睫于眸下投落暧昧的薄影,嘟起的小嘴一如既往地诱人。

  霍睿言直视她明净若溪的眼眸,一字一顿:“我这人,一贯不爱说,只付诸行动。”

  说罢,以食指轻轻挑起她的下颌。

  她惶恐之下,身子往后缩,后背正正抵在马车车壁上。

  他薄唇微带一点挑衅的笑,寸寸靠向她那两瓣恼人的粉唇,不轻不重地,压了下去。

  唇舌交缠,交换彼此气息,分辨不清唇齿间的颤抖磕碰,是源自于马车颠簸,还是双方的不熟捻。

  前路茫茫,万籁俱寂。

  偌大世上唯剩他粗沉的喘息,与她柔绵的轻吁,缠绵悱恻。

  他忘情扯开她腰间玉带,如施了法术,使双方袍服件件褪落。

  她通体如玉琢,散发莹润光泽;满头青丝散开,墨发如云,将二人魅惑缠绕。

  她懒懒合上娇媚双眼,展臂紧拥他的肩背,温软柔顺,召唤他心中躲藏已久的猛兽。

  狂奔马车因二人的交叠而增加了晃动的幅度,以无尽春光荡碎天地间的连绵秋色。

  然而,纵然长夜漫漫,梦境终有尽时。

  作者有话要说:晏晏:二表哥是我的贵人,替我找到了秦澍!

  二表哥:好想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