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1 / 1)

她的小龙椅 花月鹄 3408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三十一章 ...

  夜幕如巨网罩向保翠山行宫,山上逐渐亮起的灯火,从零星几点,到成百上千……折射出无数晶莹光华,织就一片璀璨锦缎,将幽暗山林映衬成蓬莱仙山。

  白日里悬挂的千百盏灯被点亮后,宋鸣珂与宗亲勋贵们盛装华服,亲自把备好的绚丽花灯逐一悬挂在最显眼的大树下,博得喝彩声连连。

  一时间,千灯映照,连天上明月也失了光彩。

  “今夜过节,赏心乐事,大伙儿不必拘礼。”

  宋鸣珂站在如灵蛇蜿蜒的灯辉下,龙袍似染了暖金,纤细身姿自带沉着气度。

  “谢陛下隆恩!”

  众人齐齐谢恩,待小皇帝与亲王们先行离开,方有序延曲折山道散步。

  灯火辉煌,与红绿花枝相映,老者饮酒品茶,文臣吟诗作画,青年男女漫步花间,自是良辰美景不虚度。

  宋鸣珂与宗亲们小逛了一圈,谈天说地,指点灯色,走走停停,渐行渐散。

  霍家兄弟陪伴圣驾乃天经地义,晋王、宁王、余桐等人紧随其后,踏上石阶往山顶进发。

  走着走着,宁王发现溪涧有鱼,拉着晋王去捞。

  宋鸣珂生怕二位弟弟夜间出意外,留下霍锐承和侍卫相护,自顾与霍睿言、余桐及几名仆侍继续攀登。

  她劳累了一整日,早已困乏,只是心血来潮,想着登高望远,看一眼大好河山。

  不料,登临山巅时,所见仅余行宫华灯。

  由她掌控的山山水水,被月华勾勒的起伏银边,其余大多淹没在浓稠夜色中。

  山顶上,以花草、鸟兽、鱼龙为型的精致花灯轻轻晃动。

  侍卫们四处巡逻,余桐与另一名小内侍在石桌上摆放酒菜,又反反复复将早清理过的石椅重新擦了一遍。

  “来。”宋鸣珂顺了顺气,扯住霍睿言的袖子,拖他至道旁的桃树下。

  初绽桃花间漏下灯烛亮光,照得她小脸粉扑扑的,水眸忐忑中透露期待之色,檀唇嘟着,欲言又止。

  缕缕火光朦胧柔光照亮了周围景致,也柔和了霍睿言的心。

  他意欲开口相询,忽遭她揪住前襟,身子不由得往她的方向稍稍倾侧。

  她踮起足尖,仰首凑近他,吹气如兰……

  他第一反应是——她要亲他脸!

  整个人傻掉了。

  她贴着他耳边,以他勉强听得见的气音,小声道:“告诉你一个大秘密哦!千万别对任何人提起!事关重大!”

  软软两瓣唇,翕张之际,摩擦他的耳廓,若即若离。

  热流自耳朵涌起,瞬间流遍他全身,令他血液如沸,不能自已。

  他似是听懂了她所言,又似茫然不知所云。

  他的小表妹,要对他开诚布公了?要坦诚她是代兄执政之事?

  该装作毫不知情、大吃一惊?

  还是意味深长对她说,早在秋园讲学时已一眼认出她?

  宋鸣珂犹豫片晌,因人矮力弱,干脆抬手攀上他的肩膀,神秘兮兮地说了一句。

  “元医官,是李太医的门生,是自己人!”

  “……”

  还以为什么天大机密!

  霍睿言啼笑皆非,真不知该作何回应,却听她补了句:“你莫瞧不起他。”

  “……?”

  霍睿言一怔,这“瞧不起”从何而来?做百花糕时的两句戏言?

  他因元礼所备的“桃、竹、柳”猜中其邀约碰头的地点,趁机取笑元礼女子装扮堪比诗中美人。

  元礼不甘示弱,嘲讽他说话泛酸醋味儿,又以摆放桃花的方式敲定日期。

  二人皆知,宋鸣珂大难不死,往后受到的监视,将越来越密切,他们不便私下碰面。

  公开场合,当着众人面前交流,反倒不易惹人怀疑。

  或许这略带微妙的言辞,导致宋鸣珂产生误解?

  见她以期许眸光注视自己,霍睿言略一躬身,低头凑到她耳畔,笑道:“陛下,我随口开了句玩笑,相信元医官不会介意。”

  历来只有宋鸣珂主动靠向他,未料他为“保守秘密”,骤然贴近,灼热气息激得她一阵微颤。

  她立足不稳,小手再度抓住他的衣襟,“你……不吃惊?”

  “我猜到了。”霍睿言微微浅笑,眼神柔如水。

  宋鸣珂讪讪松手,撅嘴:“哼!害我白说了。”

  霍睿言心下大乐,仿如冒出数之不尽的小泡泡。

  没“白说”。

  至少,他觉得,被喂了颗糖。

  宋鸣珂后知后觉,发现方才实在太亲密了些,颊畔红云起落,忙退开半步。

  她咬唇自我安慰——不怕不怕!他不知我是晏晏!不知道的!

  表兄妹傻傻杵了半盏茶时分,假装赏灯。

  花灯入目,却于心里幻化成多姿多彩的光斑;花飘幽香,也莫名渗透了丝丝清甜。

  酒菜备好,二人挪步至石桌石椅处,正要落座,守在山道上的一名侍卫匆匆而来,“陛下,饶相千金请见。”

  宋鸣珂心中大感突兀。

  自重生归来,因身份大不相同,宋鸣珂迟迟未与饶蔓如正面接触。

  饶蔓如为大臣亲眷,与小皇帝又有“男女之别”,大晚上贸然请见,是否违背礼节?

  “宣。”

  她自知终有一日要面对故人,既来之则安之。

  饶蔓如领着两名丫鬟,穿花拂柳,款步而近。

  她身着白底绣紫红云纹的锦缎褙子,秀雅中透着贵气,拖裙繁花细致,风流旖旎。

  云髻缭绕,眉眼含情,眼底的端庄缱绻着娇媚,她素手捧一松鹤纹漆食盒,盈盈下拜。

  “陛下,听说今日百花糕宴上,饶府所制的雪霞糕深得陛下眷顾,臣女又重做了一份,聊表心意,还请陛下笑纳。”

  宋鸣珂无视她端来食盒:“如此佳节良夜,饶家小娘子为何没与佳偶共赏?”

  饶蔓如微愣,神色乍露惶恐:“陛下说笑了,臣女尚未婚配。”

  宋鸣珂猜出,她欲对自己示好,故意不解风情:“原来如此,依朕看,挑菜宴上,定王兄待你颇为体贴……”

  “陛下请不要误会!定王爷与臣女无任何瓜葛!”

  饶蔓如双眸骤现惶恐,不等她说完,急急否认,又补充道,“臣女失态了,恳请陛下见谅。”

  宋鸣珂从她焦虑的明眸中捕捉到了泪意,暗忖她夜间手捧食盒面圣的勇气,从何而来?

  按照饶蔓如思虑周全、爱慕虚荣的性子,没有把握的事,她会做?不怕丢人?

  气氛一下子凝结于尴尬中,余人不敢吭声,唯有夜风吹来半山的喧哗之音。

  “臣女……臣女散步路过,恰逢陛下在此,前来问安一声,就、就不叨扰陛下与霍二公子叙话了。”

  饶蔓如垂目,美睫难掩莹莹泪光,紧攥食盒,黯然福身告退,背影溢满哀伤挫败。

  宋鸣珂心里倒没太多痛快之感。

  前世恩恩怨怨,难分难解;但今生,饶蔓如并未做什么大坏事……

  三言两语把一娇滴滴的小娘子逼得快哭了,宋鸣珂于心不忍。

  “陛下?”霍睿言见她久立无言,关切地开了口,“怎么了?”

  宋鸣珂叹息:“饶家千金,似有不悦。”

  霍睿言笑得无奈:“陛下一直未立后,朝中重臣皆看好这位饶家千金。而陛下那日狩猎前,特意阻挠定王与饶相商谈,已令人狐惑;

  “今日饶千金挑菜领罚时,陛下又扭头关注她吃姜、念诗;甚至点评百花糕时,大力夸赞了饶家所呈的点心……这些细小的举措,分明给予饶千金莫大的鼓励。”

  “我、我我……有吗?”

  宋鸣珂仔细一想,倒好像真有这么回事。

  冤枉呐!狩猎时特意叫走宋显扬,是她的恶作剧;看饶蔓如吃姜,只为看热闹,想知道她如何应对;夸糕点好吃,是因为真合她胃口啊!

  怎就成了……她这小皇帝相中饶蔓如?然后又嫌弃了人家?

  万一群臣联合宗亲,请求她将饶蔓如纳入后宫,她固然能拒绝,可这岂不伤了饶相的颜面?

  她一贯任性随性,坐上龙椅后战战兢兢,着实收敛了不少。

  时日久了,得意忘形时,小尾巴便忍不住又翘起来,于是一不小心,惹事了。

  宋鸣珂哭丧着脸:“这下麻烦了!该怎么办?”

  霍睿言尚未接话,忽闻灯光与花海掩映的山道上,脚步声近。

  “陛下!”宁王兴冲冲奔来,紫色袖口与袍角湿答答的。

  身后的霍锐承则搀扶着晋王,步步上行。

  宁王略施一礼,捧出一小小的琉璃瓶子:“陛下快看!我们仨逮到了一对会发亮的小鱼!”

  半透明的琉璃瓶中,悠哉悠哉游着寸来长的两尾鱼儿,因眼后缘到尾柄有一道明亮的银蓝纵带,被腹部的红色斑块衬得十分醒目,乍一眼看上去,像会发光。

  宋鸣珂原本爱煞了各种小玩意,这一刻却提不起劲,只看了一眼:“你们三个人,捕了两条鱼,该怎么分?”

  “当然是献给陛下。”宁王咧嘴而笑,日益俊秀的面容满是鲜活之气,率真坦荡,让她想起未中毒时的宋显琛。

  “那就谢谢六弟了。”宋鸣珂心头烦躁未除,新的愁绪复至,随手示意他坐下。

  晋王刚好迎上来,听到二人对话,关切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来,吃东西。”

  霍锐承插口:“阿言惹陛下生气了?”

  霍睿言直呼冤屈:“我怎敢?”

  “莫非……”晋王撩袍而坐,“与饶相千金有关?”

  与霍锐承依次落座,宁王好奇问道:“四哥如何得知?”

  “适才上来时,有位小娘子远远看到我们,当即绕道,瞧那身打扮,依稀是饶相千金。我见她以袖拭泪……陛下责罚她了?”

  晋王素来心思细腻,观察入微。经他一提,霍锐承与宁王对应朝廷内外的传闻,大致明白了。

  “我爹也常说饶相家的千金甚好,还有舒家……陛下何以让后宫空着?先册封几位嫔妃陪陪您,不好么?”霍锐承笑嘻嘻地向她使了个眼色。

  宋鸣珂闷哼一声:“一点也不好!你们快替我想想办法,如何不露痕迹压下此事,而不伤君臣和睦。”

  “欸?定王哥哥好像绕她转呢!”宁王虽小,也瞧出端倪。

  宋鸣珂正因不愿饶相扶持宋显扬,才有了从中捣乱之意,但在两位弟弟面前,不能暴露这小心思。

  霍家兄弟与她相伴多时,自是猜出她的为难之处。

  霍睿言沉吟未语,霍锐承则半开玩笑道:“陛下,此等事,超出咱们能力范围,总不能替陛下娶了……”

  “不!”宋鸣珂怒目圆睁,泪光泫然,反应尤为激烈,“你不许娶她!”

  此言虽轻,却斩钉截铁,坚定异常。

  恍恍惚惚,脑海闪掠过一模糊场景,和亲在即的她,躲在一扇雕花木门后,双手紧攥裙带,瑟瑟发抖。

  按捺不住好奇,她窥看屏风后,素色纱帐随风拂动,半遮半掩着两副交叠碰撞的赤|裸身躯。

  饶蔓如的娇喃、宋显扬的低喘、床榻的摇晃、皮肉的碰撞……跌宕起伏,于宋鸣珂而言,宛若凌迟。

  偏生,那是她房间,她的床。

  她那如痴如醉的二皇兄,嘴上柔声呼唤的名字,却非他的皇后,而是……

  其身下逢迎的饶蔓如,有恨、有怨、有嫉妒,却无丝毫震惊,仿佛理所当然。

  哪怕宋鸣珂刻意遗忘,一旦念及当时画面,她张口欲吐。

  不论此生,饶蔓如归属何方,绝不能嫁给她的孪生兄长和两位表兄!

  “陛下……?”霍锐承显然被她的激动吓到了。

  宋鸣珂紧捏拳头,颤声道:“反正,大表哥!你、你千万……千万不可以!不可以对她动任何念想!”

  霍锐承、晋王、宁王三人目目相觑,均不知她怒从何起。

  凝望她立眉登目的怒容,霍睿言心底酸涩翻涌。

  早知她待兄长不一般。以为经过一年相伴,她会对自己更偏重些。

  难道……由始至终,他和她举手投足间的小小亲昵、眉眼交流时的小小悸动,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的揣测?

  夜月依依,灯影幢幢,花色融融,芳香幽幽,美酒佳肴却在风里渐凉。

  作者有话要说:二表哥:刚吃了糖,马上又吃醋,这个坏心眼的作者!

  晏晏:啊?什么糖什么醋?我咋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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