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二(1 / 1)

躺赢小太后 纪二一 9064 汉字|0 英文 字 3个月前

第42章 四二

  不多时尚衣局的人送来了今年新制的簪饰来了昆德殿供徽韫挑选。

  其实似她这样的性子, 对于金银珠宝本就没什么概念,喜欢一样东西不会是因为它贵重,而只是因为她看对了眼, 所以哪怕东西轻贱如泥,她也能视若珍宝, 反之, 如果她看不对眼的, 纵使是金镶玉嵌的稀世,她也弃之如弊。

  不过成化帝这样的人自然是不会懂徽韫的心思。

  昨日他来昆德殿,得知徽韫随叶灼离宫,说不生气那是假的,至于是因何生气,情况也是显而易见,他虽然碍于伦/理关系, 不能对寻常妃嫔一般接纳徽韫,可徽韫到底是他的皇后, 他堂堂正正从天地大门迎娶回来的皇后, 他对徽韫是有感情的, 只是其间复杂, 不是一两句可以说清楚的。

  他之所以如此动怒, 其一自然是因为徽韫,其二则在叶灼的身上, 叶灼生得面容清秀, 得萧太后器重委以重任,手中实权比起他的这个君王, 可要多得多, 在大周呼风唤雨, 风头全让他给抢了。

  而如今他的女人跟着他此生最厌恶的男人“跑”了?

  奇耻大辱!

  他分明就是个天底下最低贱的阉人而已!

  成化帝喝了一口凉茶,怒意才勉强压制住:“皇后喜欢什么只管拿。”

  徽韫瞄了一眼被丢在地上的木雕梅花簪,视线回到尚衣局呈上来的金簪玉饰上浏览,她年纪尚轻,装扮多以朴素为主,只有在比较庄重的日子,才会稍加华丽,故而她的日常装扮配饰并不多,通常会带花冠冕发,如此已经很美了。

  她看来看去也挑不准一个自己喜欢的,尚衣局呈上来的东西多以庄重为主,虽然贵重,可看着十分老气,发饰如此,服饰就更加了。

  徽韫虽然不爱打扮,可基础的审美还是有的,她偏爱简单的东西。

  成化帝不紧不慢的放下茶杯:“瞧不上那就再换一批。”

  徽韫这才随手指了一个看上去最贵重的:“这个。”

  反正都不喜欢,那就选最贵的。

  余奶娘上前去接过尚衣局手里的凤冠收起来。

  徽韫趁着成化帝没注意,偷偷的将被扔在地上的木簪,给捡了起来,又趁着没人看见顺手身侧一递,叶灼眼眉微沉,接过收入袖中,成化帝起身朝她过来:“朕瞧着皇后似乎爱听戏,特意请了戏班子来广陵园,皇后若是觉得平日无趣,可以常去梨园听听曲儿。”

  王十宾瞳孔放大,出来解释道:“龙家班唱的黄梅戏可是天下一绝,从前先帝的嫔妃也只有到了宴席上才能听上一曲,皇后娘娘此等殊荣可是前所未有的啊。”

  她点头:“多谢舅舅。”

  成化帝含笑摸了摸她的脑瓜,轻蔑的视线瞟到她身侧的人,叶灼拱袖颔首朝他鞠了个躬。

  “没有朕的恩准,私自带皇后出宫,”成化帝冷讽道,“叶灼,这也是太后允许的?嗯?”

  叶灼浅笑:“并无。”

  徽韫一脸懵懂的看着叶灼。

  成化帝:“既然不是太后恩准,那朕问你一个渎职之罪,你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徽韫:“是我要出宫的。”

  成化帝继续盯着叶灼:“朕到底是罚皇后还是罚掌印呢?”

  叶灼幽幽掀眸盯着成化帝,二人目光看上去没有异样,可是波涛汹涌中已厮杀一番,比起成化帝的咄咄逼人,叶灼阴冷的眼神更加寒人,最后他沉眸勾唇,拱袖认了一句:“奴才甘心领罚。”

  徽韫回头拉他:“叶灼……”

  叶灼礼貌躬身转背而去,徽韫只抓了一缕衣角,眼睁睁看着他去了刑房,刑房的人见他来,笑脸盈盈的上前去谄媚巴结:“是什么风把您老人家给吹来了?”

  王十宾追上来:“叶灼犯了错,过来受罚的。”

  那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没了,施行时几个人也是不敢用力打,徽韫被成化帝管在昆德殿里不许出去,直到叶灼自己领完五十板子回来复旨。

  徽韫:“叶灼?”

  叶灼除了额间有些许密汗,看上去似乎什么事也没有,他依旧身姿挺拔如松,青丝顺滑如缎。

  “五十大板,奴才已领。”

  成化帝起身往外走:“记住今日的教训,下次不要再犯。”

  “是。”

  他毕恭毕敬的送走成化帝,漆黑的眸子才看向哭红眼的小皇后,秋姑姑赶紧过来扶住他的手臂,一靠近立马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秋姑姑着急往他臀上看,才发现墨绿色的长袍都有了血迹。

  秋姑姑顿时吓得手脚发抖:“掌印?”

  徽韫跑过来还没伸出手,就让叶灼阻止了动作,他强颜欢笑的扯动唇角:“容奴才回去换身衣裳。”

  自从徽韫在建章宫见他惩罚人而恶心吐了后,叶灼只要身上沾染血气,就会先换身衣裳再来见她。

  他明明这么好啊!

  这次徽韫在敲开他房间门后,冲上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叶灼才换上一件干净的白色中衣,然后就叫徽韫突如其来的冲撞给吓住了,系盘扣的手僵硬的停在领口许久,直到徽韫软软的蹭了蹭他的腰。

  她泣不成声:“明明外祖母没让你带我出去玩你还要带我出去……”

  从一开始叶灼就是太后的人,他对自己的好与关心,全都是因为太后的吩咐与叮嘱,徽韫早就已经习惯了他的照顾,并且理所当然的理解为他的职责。

  可是刚刚才知道叶灼带她出宫胡闹并不是太后的意思。

  所以是他自己的意思吗?

  徽韫埋头在他胸口间:“你不是一直都只听外祖母的话吗?”

  他笑了:“谁说的?”

  她抓着他腰间的衣服扬起头,叶灼的领口还没有系好,露出一寸白皙的颈肉和锁骨。

  她回:“向来如此。

  “你对我好,关心我照顾我,不让我受欺负,不都是因为外祖母吗?”

  “娘娘记住了,”他弯下腰,与她四目平视,“奴才对娘娘好,与萧太后无关,只因这人是娘娘。”

  “噢。”她抿唇,视线往下,想上手查看,“那你那里还好吗?”

  叶灼握住她的手:“还好。”

  这时秋姑姑急匆匆跑过来,说敬和公主哭得厉害,请徽韫前去看看,敬和公主出生都两个月了,可总是得病吐奶,太医说她是因为早产留下的后遗症,只怕要多花点时间调养,才可能弥补先天不足。

  夜里徽韫抱着敬和,用手里的风车哄她,原本敬和都要笑了,忽然风车打掉在地上,徽韫一个不小心一脚给踩瘪了,敬和当即放声痛哭,叶灼听见声音往里赶,徽韫亦是抱着敬和出去找,二人在门口相遇,徽韫一把把敬和推入叶灼怀里。

  “啊她哭了她又哭了……”

  “我哄不好,怎么也哄不好,你来哄嘛你来哄嘛。”

  “……”

  徽韫背手在腰侧,两只大眼睛盯着叶灼怀里的敬和,她已经被拨浪鼓哄得差不多了,然后掀眸,叶灼的视线正好看下来,撞进了清澈碧蓝的眸子里,叶灼眼神一涩,不动声色的错开眼。

  叶灼抱着敬和放入婴儿摇篮。

  徽韫跟上去:“你以前带过小孩吗?”

  将敬和的脑袋轻轻放入摇篮,他眉眼间流露出几分笑。

  “奴才带过娘娘。”

  徽韫倒是没有听出来他话里的打趣,而是伸手放在他臀部,轻轻的捏了一下,还别说,触感挺软挺舒服的,她懵懵的问:“还疼吗?”

  叶灼:“……”

  他面无表情的挺直腰板,脚步往后一退逃离她的手,然后佯装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说了一句“不疼了”来回应。

  徽韫“噢”了一声打算转身回床上休息,却哪料脚底一滑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屁.股正面着地。这下好了,她把屁.股也摔伤了。

  不过幸好摔得也不重。

  余奶娘拿了药过来给她涂,叶灼站在一旁观看,唇角甚至还带着一抹笑意,徽韫抱着枕头枕下巴,想起刚刚的画面,自己也觉得又羞又臊。

  自己干嘛好好的去摸叶灼的屁.股啊!

  最后导致自己心不在焉的踩空摔地上了!

  想着她耳尖越来越红,等到偏头发现房内的叶灼时,她吓得瞳孔都地震了,叶灼离她距离不短,是看不见她的白-肉的,可能瞧清楚她的表情,她又羞耻又丢人。

  余奶娘起身:“好了。”

  徽韫背手想提上裤子。

  余奶娘推开她的手:“先放着晾一晾。”

  她的脸瞬间就红了。

  余奶娘笑着放下床帏:“才多大点的人啊,奶娘又不是别人,什么没瞧见过,害哪门子的臊啊。”

  她鼓嘴躺着没再折腾了。

  余奶娘出去时冲叶灼颔首,叶灼盯着徽韫的方向,噙着笑意与余奶娘说:“今夜我守夜。”

  余奶娘点头带上门走了。

  徽韫听见脚步声回来,她枕着下巴正面往里,头也不回的说:“那需要晾多久嘛,万一有人进来看到怎么办呐?我现在可是皇后欸。”

  隔着两层床帏其实只能隐约瞧见朦胧的人形。

  叶灼扶眉笑道:“放心。”

  声音一出徽韫猛的看过来。

  “奴才不会告诉别人的。”他的话里满是打趣,不过到底忍住了笑意,没有失了仪态。

  “不许看!不许看!”

  徽韫想伸手遮挡他的眼睛,却哪料自己意外掀开了床帏,叶灼眼神一紧,一出手就精准的握住了她的两只手腕。

  她呆呆的跪着看他,没穿裤子的腿匿在中衣之下,亏得她身材娇小,中衣勉强遮住了重点部位。

  叶灼喉咙发涩。

  徽韫盯着他忽然就哭了,她哭时原本就是无声的,只有两股热泪源源不断。

  “你看到我了呜呜呜呜……”

  叶灼:“……”

  “奴才什么也没看到。”

  “你明明就看到我了!”

  “……”

  “你看到我了!你看到我了!你看到我了!”

  叶灼一把抓住她乱捶的小手:“娘娘再动奴才可就真看完了。”

  殿内瞬间安静了,只剩下呼吸的声。

  叶灼压制心中莫名的□□,绅士的给她拽下些衣角,徽韫揉干眼角的泪珠又问:“你看到了吗?”

  他喉结滚动:“没有。”

  徽韫拿开挡眼的手看他:“真的什么也没有看见?”

  “没有。”

  他极力给她拽着衣角。

  得到好几个“没有”的答案后徽韫这才没有继续闹。

  不过她又说:“你不可以骗我。”

  叶灼气笑:“奴才什么也没有看到。”

  徽韫彻底安心,扯开被子遮盖,眼巴巴的盯着他,叶灼彻底乐了,双手撑着床壁,弯下腰来逼视:“娘娘可记得奴才还给十三岁的娘娘洗过澡呢。”

  她抿唇没回。

  “娘娘身上每一颗痣的位置奴才都知道。”

  说着他带着侵略性与透视性的视线在徽韫遮掩的被褥上扫荡。

  她忽然叫他:“叶灼。”

  叶灼收起笑容。

  徽韫伸手搭在他肩上,严肃认真中透着可笑:“我们不要再聊这个了好不好?”

  叶灼:“……”

  她睁圆眼睛:“我们忘了吧。”

  他舔唇浅笑:“好。”

  那就给小皇后留点面子吧!

  深夜秋姑姑从太医署拿了药去给叶灼治伤,白日叶灼陪着徽韫,她不好与叶灼表现得太过亲密,所以趁着这会子徽韫睡着,她来送药或者是替叶灼上药是最好的时机。

  “世子。”秋姑姑偷偷摸摸的进来,先瞧了床榻酣睡正香的人一眼,“小皇后睡了?”

  叶灼微微侧身盯着她。

  秋姑姑拿出药:“奴婢特意去太医署给您拿了药过来。您的伤怕是不好自己上药,要不奴婢帮您吧。”

  叶灼轻轻扯动唇角:“刑房的那群蠢货还不敢动我。”

  “……什么?”

  叶灼捏着药膏戏看:“做做样子给皇帝看罢了。”

  秋姑姑这才松下一口气,日间嗅到他身上的血腥味时,秋姑姑人都给吓傻了,偏叶灼谁也不让瞧,谁都不让碰,硬生生的挺到了现在,她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

  眼下算是宽心。

  秋姑姑:“原来如此,奴婢倒是白操心了,小皇后也是白哭了。”

  叶灼笑着将药置在桌上离去。

  也算不得白哭……

  至少叫他知道小皇后心中有自己就是了。“”

  秋姑姑跟在后边带上门:“眼下宫中、京城巡防、御林军、以及东厂都在世子掌控之下。世子何时扶持傀儡太子上位?”

  月光如瀑,浩瀚如烟。

  叶灼仰头眯着眼睛望了望:“等姓李的与姓萧的自相残杀。”

  “萧金钏与李闵的事,萧家与李家已经芥蒂如深,两家只差一个机会,便能斗个鱼死网破,届时世子便可以趁机除掉太后皇帝,然后扶持傀儡太子登基,到那时才算是报了叶家的仇,戚三小姐泉下有灵,也该瞑目了。”

  先帝你诛杀我满门,我只是染指了你的江山,这不为过吧?

  “可是小皇后怎么处置呢?”

  秋姑姑问这话时话里话外都有一层别样的味道。

  叶灼想要掌控大周,只需要一个傀儡皇帝就好,小皇后的存在其实没必要,而且万一小皇后日后不受管控,对付起来也很麻烦。

  “秋绘你难道不觉得染指李氏的后宫要比染指大周前朝更刺激吗?”

  秋姑姑心惊:“世子的意思是……要小皇后?”

  叶灼回到自己房间后,依旧没有点灯,不过今夜的月亮格外亮,他站在铜镜面前,褪下了身上的衣物,就着从盈牖透进来的月光,盯着铜镜里完完整整的自己。

  -

  今年连贤贵妃都没来广陵园,叶灼近来事情很多也很忙,几乎只有到夜里才能看见他,徽韫一个人待着也确实无聊,于是她想起梨园的戏班子了,屁颠屁颠的带着余奶娘前去听戏,这么一去就是四五天泡在里面了。

  叶灼处理完宫外的事,回昆德殿发现小皇后不在,只有秋姑姑带着敬和公主,敬和公主眼下精神还不错,应该是中药调养得当。

  秋姑姑连忙起身过来:“掌印可是在寻皇后娘娘?”

  叶灼:“又去听戏了?”

  秋姑姑点头:“是呢。娘娘就爱这些,最近这些日子,天天往梨园跑,自己都会唱了呢,还挺有模有样的,再稍加些时日训练,都可以登台演出了。”

  叶灼唇角轻轻勾动,人已经来到了梨园,梨园本就离昆德殿不远,园子里传来二胡唢呐声。

  不过梨园里面还是挺大的。

  秋姑姑领着他走,边走边报告情况:“这龙家班的龙老板被太后给先帝殉葬了,现在当家的是龙老板的二儿子龙博。可是这龙博啊自个不大会唱黄梅戏,并没有得到龙老板的真传,于是龙家班早就没了往日的荣光,然后就有不少的民间唱戏人加了进来,眼下的龙家班可是人才济济。”

  梨园里不少人正在练基础功,有下腿劈叉的,有走开嗓练声的,也有耍花腔套招式的,不过见了他还得先放下手里的事,恭恭敬敬的跪地叫一声“掌印好”。

  秋姑姑穿过垂花门:“奴婢听方蓉说,教娘娘的那位,约摸十六七岁,生得眉清目秀,娘娘一见如故。”

  叶灼阴鸷的视线嗖的看过去。

  秋姑姑笑了笑:“现在娘娘便是跟着他学的杂剧。”

  她抬手往台子方向示意,叶灼冷若冰霜的面孔,在看到台上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时,瞬间成了铁。

  “娘娘拿枪的姿势错了。”

  说着丑生从后背圈住徽韫,然后手把手的教她握住,徽韫摆正姿势后回头冲他笑。

  叶灼:“娘娘。”

  徽韫看过去,眼睛亮晶晶:“叶灼?”

  叶灼面无表情的冲她伸手:“该回去用午膳了。”

  丑生松开徽韫往后退了一步。

  徽韫将枪还给他:“我用过膳再过来寻你哈。”

  走时叶灼往后看了一眼,只见那丑生正正的盯着徽韫,眼神里偷着透着一股不怀好意,哪怕是叫他给发现了,丑生也并没有害怕,反而是含笑朝他歪头。

  叶灼眸子一深。

  徽韫侧脸:“叶灼。”

  叶灼收起心思:“是。”

  徽韫笑着说:“等我学会了就在你生辰的时候唱给你听好吗。”

  眉间的愁容一扫而空,他的笑意足够暖化一起,小皇后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思,倒是不枉他养了她一年多啊。

  他反问:“娘娘学了什么戏?”

  徽韫数给他听:“《穆桂英挂帅》《杜十娘怒沉百宝箱》还有一个《墙头马上》……”

  台上的丑生盯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几不可闻的扯了一下唇角。

  这个丑生正是写出了好几本叫京城女子疯买的话本子作者。

  他除了写书,还会唱杂戏,长得还不算赖,实在不要太优秀。

  叶灼:“很厉害吗?”

  徽韫:“很厉害。”

  叶灼:“……”

  成化帝进来听到素面阎罗与徽韫的对话时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竟然是从叶灼口里说出来的话?

  反正他这辈子是不敢想象。

  王十宾轻咳,提醒里面的人,徽韫愣巴巴转头,这才看见成化帝来了,怀里还抱着太子承均。

  她赶紧放下饭碗站起来,可是眼睛都快粘承均身上了,却不敢冲成化帝伸手要人,成化帝有些好笑的刮她鼻子,然后主动把许久不见的承均放入她怀里,承均要比敬和公主重不少,笑起来整个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承均一笑她也笑了,而她笑成化帝亦露出笑颜,王十宾盯着皇帝脸上的笑容,只有他知道这是自戚楚斓离世后,成化帝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看来成化帝对皇后的情感,果真是错综复杂。

  有了承均在中间,徽韫也没那么害怕皇帝,只是某人的脸色不大好,一脸阴沉沉,怪怖人的。

  -

  京城万花楼。

  万花楼是大周出了名的花楼,在大周是合法经营的消遣场所,不少达官贵人在此为剥红颜一笑就一置千金的,日日如此,夜夜如是。

  只是今日出了一桩大事。

  萧太后的亲侄儿萧慕云与秦亲王的儿子李玟为一女子大打出手。

  此事还招来了负责京城治安的巡逻队。

  还包括了叶灼。

  李玟皱眉:“叶灼?”

  见到叶灼,萧慕云仿佛是见到了救星,京城的巡防与治安萧太后已经交给叶灼搭理了,叶灼又是萧太后的人,心自然是向着萧家的。

  萧慕云打定这个主意:“叶灼你来得正好,快帮我教训这狗东西,竟然敢跟我叫板,也不看看这天下到底是谁做主,给他点颜色瞧瞧。”

  叶灼勾唇轻笑。

  那边李玟可是李氏的血脉,从小到大哪里有受过这罪,再加上弟弟李闵的死他记恨在心,一言不合就与萧慕云厮打在了一起,可萧慕云的手下强悍,李玟压根就不占上风,他喊着要叶灼帮忙。

  叶灼却拱袖后退笑道:“萧世子请自便。”

  李玟震惊:“阉狗!”

  萧慕云得到叶灼的纵容,心中已然没了顾忌,上次李闵不就是叶灼喊杀的吗,今日他说这样的话,萧慕云也有了底气。

  叶灼走时顺手还带上了门,听着屋里的声音越来越小,片刻后萧慕云痞里痞气的出来,走到他跟前时还留了一句:“谢了。”

  叶灼浅笑颔首。

  萧慕云打了个胜仗,气势嚣张的出了花楼,其他目睹这一切的人,以后哪里还敢招惹半分。

  宁泰轻声问:“掌印?”

  叶灼一笑推门入室,里面李玟陷入昏厥,全是上下被揍得不轻,不过萧慕云还是有脑子的,大多避开了终于部位,他知道李氏失势,可也没人能动他们的命,他自然也不想沾染上这种官司。

  宁泰伸指到李玟鼻前:“还有一口气呢。”

  叶灼猛的推开盈窗,楼下的萧慕云尚未走远,左拥右抱的朝他吹口哨,叶灼拿着手帕捂住鼻子,眼睛里的笑意如同深潭里的漩涡。

  萧慕云一时有点不知所措,他总觉得这个叶灼太冷了。

  徽韫夜里还在学唱曲,嘹亮的嗓音传遍椒房殿,叶灼回来时盯着笑了一会儿,然后才往自己的房间方向走,徽韫瞧见他房里掌灯,放下话本跑过来喊他。

  叶灼才套上一件白中衣,这次一个扣子都没系,徽韫已然推门入室了,说到嘴边的话生生憋回去,视线从他的颈子来到腹部,他身上的肌肉都很紧实,还有一块一块的腹肌和深沟,这些徽韫只在那些不入流的画册里见过,而且画册上的还没有他的好看。

  叶灼只是僵了片刻,他继续不动声色的系扣子,然后一步步朝她走来:“娘娘要同奴才说什么?”

  徽韫:“忘了。”

  他发笑:“忘了?”

  她点头:“嗯。”

  -

  徽韫确实是忘记自己刚刚要说什么了,回到榻上绞尽脑汁的想,可满脑子都是叶灼没穿好衣服的样子,还有他慢条斯理系扣子的手,以及那一张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脸。

  余奶娘进来发现她没睡,两只小手捂住通红的脸,她又是诧异又是纳闷的皱起眉:“还没睡?”

  徽韫赶紧躺平:“睡了。”

  余奶娘气笑,干脆守在床边,如此以来,徽韫也不好胡思乱想,余奶娘轻柔的拂过她的脸,暗自叹了一口气,徽韫捕捉到冒头出来。

  余奶娘:“徽韫。”

  徽韫看着她:“奶娘什么时候也跟徽韫讲话歪歪绕绕的了。”

  余奶娘一笑:“奶娘是在想我们徽韫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奶娘的丈夫死得早,这些年要不是有徽韫陪着,这漫漫长夜可怎么过啊。”

  徽韫从被褥里爬出来,小手抱住她的背拍拍。

  余奶娘又叫她逗笑了:“上次奴婢瞧着陛下对娘娘似乎是有心的。”

  徽韫吓得眼睛睁圆:“啊?”

  余奶娘抱着她的肩膀:“徽韫马上就要满十五岁了,夫妻的规矩也早已经教过,已经不再是个懵懂青涩的小姑娘,似你这般情窦初开的年纪,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些事。”

  谈起这个话题徽韫耳朵红了。

  她怎么会不知道余奶娘指的是什么事,可是宫里除了皇帝,她还没有见过别的男人,又何谈情窦初开的事。

  她抿唇摇头:“没有。”

  余奶娘接着追问:“陛下呢?”

  徽韫继续摇头:“没有。”

  余奶娘复而叹气:“徽韫有萧太后和承均太子,这辈子肯定不会再受人欺负,也不需要在后宫争宠,可是我的徽韫,这辈子做女人的幸福,怕是永远也尝不到了。”

  徽韫掀眸盯着她,在不知不觉中,余奶娘已经老了,两鬓是斑白的苍发,眼角层层皱眉,是岁月流逝的痕迹。

  余奶娘前半辈子的心思全花在了她的丈夫和孩子身上。

  后半辈子全部给了她。

  不过做女人的幸福是什么啊?

  难道是指画册上的那些事?

  其实她心里也有点好奇的,否则也不会沉迷于话本了。

  -

  朝堂之上乱哄哄,全因昨夜万花楼的事,当李玟的尸身被抬上大殿,成化帝直接从龙椅上弹起,而肇事者萧慕云亦是惊诧。

  “这……”

  秦亲王年迈,悲痛跪地,双手举起先帝封赐他亲王的圣旨:“求陛下为我儿做主,惩治萧太后的亲侄儿萧慕云,求陛下做主。”

  萧慕云瞳孔地震:“不……不可能啊,昨日我走的时候,他还没死呢,我没往死里打,不可能的。”

  萧太后的亲哥哥萧炎瞪了萧慕云一眼让他闭嘴,成化帝震惊过后才扶着龙椅缓缓落回座位。

  秦亲王泣不成声:“老臣一共就两个儿子,竖子李闵因与萧家结亲而丧命,那件事孰对孰错老臣已经不想去争论了,可是如今这萧家的人,又要了我玟儿的性命,老臣……老臣恳请皇上为老臣做主。”

  说着他往前爬。

  秦亲王虽然庸碌,可到底是先帝的弟弟,在朝中地位尊崇,成化帝赶紧让人搀起,然后问昨日的起因经过,秦亲王这才让侍从入殿,将昨夜的事情细细道来。

  “再后来两个人就打起来了,这时叶灼带着巡防进来,拉开了我家少爷和萧慕云,可是没过多久两个人又因二少爷的事再次起冲突。”

  成化帝:“叶灼他不拦着?”

  “他非但不拦还置之不理,由着萧慕云对我们殴打,当时萧慕云还说了一句,这天下是萧家做主,他想打想杀都没人能管,他背后倚靠的可是权倾朝野的萧太后,这些都有万花楼的人作证,奴才如有半句虚言,陛下可以将奴才凌迟。”

  “岂有此理!”

  成化帝摔断了折子,萧慕云颤颤巍巍跪下:“微臣是被冤枉的!”

  “冤枉?”

  李玟是成化帝的家人,这可是血浓于水的关系,李闵的死就够他痛心疾首了,现在又发生这么一桩事,可见萧家人有多么猖狂。

  成化帝站起来指挥:“来啊!将萧慕云拉出去砍了!”

  萧慕云只是个纸老虎,一下马上露馅,御林军还没进来,他先一步腿软瘫地,这时萧炎出来挡住:“陛下,陛下不能只听李家奴才的一家之言啊,老臣恳请太后娘娘做主,还我们一个公道。”

  “太后!”成化帝冷笑,“难不成朕还做不了你的主?”

  其他姓李的宗亲也纷纷表示:“这天下是我姓李的!”

  “来啊……”

  “皇帝!”

  萧太后那边得到消息,已经匆忙赶到朝堂,而叶灼就挺拔的站在她身后,萧太后瞄了萧炎一眼,她在路上已经听叶灼把昨夜的事情给说清楚了。

  王十宾命人给萧太后搬来椅子,这把椅子是她垂帘听政时常坐的,不过自今年起她就甚少再来掺和朝堂的事了。

  成化帝忍气没吭声。

  萧太后坐好后其他人心不甘情不愿的跪地给她磕头,这一幕仿佛又回到了成化帝初登基时的场景,明明坐在龙椅上的人是自己,可是他却没有半点将天下握在手里的真实感,因为萧太后才是天下之主。

  叶灼半掀眸子:“平身。”

  萧太后说:“今日哀家在这,你们有什么要告的,只管来哀家这里告,哀家绝不偏袒任何人。”

  秦亲王瞪了她一眼,杀子之仇可就在不久前,可是李家失势,他是半点法子也没有。

  萧太后问完李家人,又转头问萧慕云:“你说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慕云回:“侄儿昨日确实与李玟打起来了,可是……可是侄儿都避开了致命位置,而且侄儿走的时候李玟人还好好的,一定是他们想要借机陷害侄儿和姑母啊。”

  “你……”秦亲王气得浑身发抖,“我用得着为了陷害你而亲手要了我儿的命?”

  萧慕云:“……”

  叶灼淡淡补充:“兴许是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对对对!”萧慕云,“万花楼人鱼混杂,他平时专横霸道,得罪了不少人呢,说不定是仇家索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啊。”

  秦亲王:“你……”

  听到此处李家的男儿都已经忍不住了。

  成化帝亦是:“萧慕云的猜想太后都能信,怎么我李家人证据确凿的话太后就置若罔闻?这就是太后所说的公道?我李家人的命就真比不上你姓萧的!”

  萧太后被问的语塞。

  她确实对萧家人比对姓李的要偏心许多。

  血缘关系就摆在那儿呢。

  而且萧慕云是她哥哥萧炎的儿子,萧炎可是萧氏一门的骄傲,萧炎当年死战沙场,儿子死的死残的残,也就萧慕云已经能蹦跶的了,她不想萧炎就这样没了子嗣。

  “皇帝!”萧太后呵斥,“皇帝说哀家偏心,皇帝又何尝不是?昨夜的是哀家也问清楚了,两方各有说词,不过有件事倒是都提了,那就是互相因一个女人打了起来,既然是打架互殴,那就都有错。”

  叶灼出声道:“这打架互殴丧命的应该是死有余辜吧。”

  秦亲王:“叶灼!”

  萧太后:“首先这件事两个人都有错,不过我大周有国律,凡打架斗殴丧命或受伤的,官府一缕不予惩罚。可李玟毕竟是秦亲王的儿子,萧慕云确实做过了些,哀家必须得罚他,就赏四十大板吧。”

  “太后……”秦亲王不可置信的站起来,萧慕云已经让人拖出去了,而太后的态度摆明了不想跟他讲道理,成化帝亦是无可奈何,最后是拂袖而去,王十宾匆忙跟上。

  齐王找到成化帝:“陛下。”

  成化帝气得一拳砸在树上:“萧太后真是欺人太甚!我李家可是没了两个孩子!竟然只罚了不轻不重的四十大板!朕罚叶灼的也不只这点!”

  齐王靠近在他耳边提醒:“太后说赏萧慕云四十大板,可没说轻重啊。”

  成化帝眼神一亮。

  齐王就是个搅屎棍,他反正已经这样了,一心不想让太后皇帝好过而已。

  成化帝得到提点后直奔刑房,刑房已经不轻不重的给了萧慕云二十板,成化帝带着大力士前去,让他接过板子施行,萧慕云想逃却让人摁在原地无法动弹。

  成化帝咬牙:“要是能挺得过剩下的二十板子,李玟的账朕也就不找你算了。”

  “……”

  萧太后估摸着时间:“萧慕云的四十大板应该领完了吧?哥哥过去带他回家吧,以后切不可再鲁莽。”

  萧炎:“多谢太后。”

  就在萧炎转身要去领人时,一太监匆匆忙忙的跑来,扑通一声给萧太后跪下:“太后……”

  萧太后:“怎么了?”

  “萧……没了。”

  萧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谁没了?”

  “萧……慕云。”

  “哥哥!”萧太后让人搀住萧炎,萧炎是有久病在身的,萧太后站起来确认道,“没了?”

  “没了。”

  “不是就打了四十大板吗?”萧太后也险些站不住,“萧慕云哪怕底子再弱,也顶多是落个重伤啊,怎么……怎么就没了呢?”

  “是陛下。”

  “……”

  另一边的李氏一族得知成化帝让大力士将萧慕云给打死了后,是举族欢庆啊,他们李氏这些年可没少受萧家的气,没想到萧太后养出来的儿子,竟然会有种反她。

  “快哉快哉!”

  “陛下是我李氏一族的荣耀,亦是我李氏一族的依靠啊,她萧太后已经残害了我李氏多少男儿,此仇此恨我李氏人不敢忘,还请陛下匡扶我李氏正统地位,将萧太后从朝野驱逐出去。”

  -

  “又出事了?”

  徽韫在椒房殿也是没少听到前朝的八卦。

  方蓉说不清楚,只能留下一句:“娘娘还是等掌印回来问他吧。”

  刚说完叶灼回来了,徽韫跑过去边着:“我听说死了人。”

  叶灼点头:“是。”

  徽韫眨巴眼睛:“又是萧家和李家打起来了吗?”

  叶灼还是点头。

  徽韫一脸严肃的咬住下唇:“好好的为什么又打起来啊?”

  因为人心不足蛇吞象。

  她抬起清澈的眸子:“你说反正我都有那么多钱了,我要不要干脆带着奶娘跑算了,反正外祖母已经有了萧家的太子,我留在宫里边作用也不大,省得到时候拿我开涮。”

  “娘娘算得还挺清楚的。”

  他以为徽韫“愚笨”,却不知她还有这想法,看着也不像她的主意。

  徽韫挠挠头:“这是丑先生跟我说的。”

  徽韫从广陵园回来时顺道将戏班子一道带回了皇宫。

  所以那个叫丑生的也一直在。

  叶灼起心:“他同娘娘说这些干嘛?”

  徽韫单纯答道:“他说他有法子带我离开。”

  叶灼眼神突然凌厉:“他要带娘娘去哪里?”

  徽韫摇头:“没说。”

  其实丑生已经不下三次说要带她离开这让人窒息的监牢了。

  不过她也确实觉得皇宫就是座监牢,还是在宫外的日子比较的舒服。

  这个丑生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没有奴才的允许,”他的眼神充满了占有欲,“其实娘娘哪儿都去不了。”

  作者有话说:

  叶某人:竟然要拐走我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