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炽白的灯光闪了两下, 在停滞的黑暗里夺回了主场。
不刺眼,却也足够清晰地照亮两双明晃晃的眼眸, 它们隔着狭窄的空间, 从昏暗跃入光明,依旧湿漉漉地粘连在一起。
这不是第一次近在迟尺,姜荔却不得不承认, 不管看过多少遍,这张脸总是能完美地踩在她的点上。
现在除了凌厉的五官轮廓, 好似还多了点别的东西,藏在那双如海般的深眸里。
雨声变小, 但还在继续浇灌这片森林。
盛予先有了动作, 他指尖动了动,在姜荔小拇指侧面的肌肤上摩挲了两下, 很暧昧的小动作,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桃花眼依旧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带着隐秘的侵略性, 像刚才在黑暗中一样。
不, 比那时还亮。
头顶的灯泡没眼力劲儿地发光,毫无存在感。
没了黑暗的遮掩,盛予点到即止,他上半身往后撤了点, 重新仰躺回沙发靠背上, 没骨头似的, 懒洋洋地调笑:“再看我就要收费了。”
粘连的线被切断,姜荔回过头, 抬手碰了碰鼻尖, 声音温甜地嘟囔了两个字:“小气。”
白色蜡烛已燃了大半, 石蜡从灯芯开始融化,水流般慢慢往下流淌,最后又重新凝固成波浪形状。
像极了她经不起撩拨的心。
“有点饿了。”姜荔倾身吹灭了蜡烛,拍拍手站起来,薄毯堆在沙发角落里,“做个宵夜,你吃吗?盛——”
习惯性称呼在舌尖猛地刹车,因为她瞄到了角落里重新开始摇头晃脑的镜头。
“盛老师。”
她转头笑,梨涡满到溢出来。
盛予轻哂一声,连带着平躺的胸腔快速起伏,他模仿她的腔调:“盛老师陪人坐了一晚上,真的一点都不饿。”
“……”
姜荔咬住下唇,一时间想不到反驳的话,有点羞恼地嗔他:“你别这么说。”
“没关系,我看你吃就挺好。”
“盛予!”她忍无可忍喊他名字。
盛予散漫地支起身,嘴角眉梢带笑,见好就收:“嗯,来了。”
晚饭剩了点浓汤,姜荔拿出两个番茄切成碎丁,一起放进锅里煮,等到沸腾后再下面条,拿起筷子轻轻搅拌。
不远处的小餐桌上,盛予手肘松散地半撑住脑袋,眼睫几乎下一秒就要闭上,还没忘记慢悠悠地完成姜荔塞给他的任务:把下午带过来的花插进不知哪找来的玻璃瓶里。
见他哈欠不断,还强撑着精神,姜荔无声牵起唇角,心里暗暗吐槽这人还真是一如以往地爱睡懒觉。
面汤翻涌着浅红色,番茄已经完全煮进汤里,分量不多,所以面条上面还窝了两个温泉蛋。
瓷碗边缘有点烫,姜荔将碗转移到餐桌上,手指捏住耳垂降温。
她站着,盛予坐着,他们隔空对视了一眼,同时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
两分钟后,长方形的小餐桌被移到了窗边的位置,两人面朝窗外并排坐,听雨看雨,吃着热气腾腾的汤面。
此时木屋外的夜景黑咕隆咚,自然比不上滨城两栋楼之间的那颗高大的榕树。
那股困意彻底消失,盛予拿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久久没有落碗。
姜荔用余光观察着他的反应,微微偏头,咽下嘴里的面,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不喜欢吃吗?”
“不是。”盛予想都没想地否认,细长的筷子混入面中随意搅拌,“只是突然想到以前某个笨蛋连削苹果都不会。”
现在居然能与厨房和平共处,在录制的几天内,姜荔几乎都会早起给大家做早餐,还时不时给贺文延打下手,哪里还看得出曾经的骄纵。
这次换姜荔顿住,心尖像是被轻轻捏了一下,盛予说这话时口吻轻松带笑,却听不出任何调侃的意思。
窗外的雨依旧保持着细密的频率,雨珠直直掠过层叠的枝叶,悄无声息地坠入湿软的土壤当中,听不到砸在水泥地面的那种声响。
它们在地下汇集成汹涌的海潮,慢慢往上包裹,最后被阻挡在仅能映出两道人影的小窗之外,不甘心地输送润湿的空气。
那点湿气钻进皮肤肌理,瞬间灼热成岩浆,把血液变得沸腾,最后霸道地侵占了眼眶。
姜荔将头埋低,轻轻地眨了眨长睫,努力掩去泛滥的情绪,默不作声地吸溜着松软的面条。
他们安安静静地吃完了一顿饭,凌晨三四点,不像宵夜,也算不上早餐,雷雨声作伴,吃完胃里和心底都沉甸甸。
窗外很黑,木屋内亮堂而温馨。
那些被剪断的花枝乱糟糟地挤在玻璃瓶里,踩着雨点蠢蠢欲动,处处彰显着某人的不耐烦。
盛予先她一步,把两人的碗筷利索地放进洗水池,说明早他来洗。
身体的疲惫重新泛上来,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停在二楼并排的房间门口。
姜荔拉开门正要进去,盛予高大的身影突然从旁边的门内探出来,轻巧地道了声。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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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姜荔睡得很沉,直到中午才起床洗澡收拾好,神清气爽地出门跟大家会和。
地点定在离玫瑰庄园不远的内部文创区,三层建筑是简约的中式风格,连面观景落地窗干净明亮,白色为主。
柯向泽看见他俩一出现,立马从沙发上蹦起来,一副幸灾乐祸的缺德样:“听说你们昨晚断电啦?有没有被吓醒?哎呀,早知道就让你们跟我一起了,是不是宋泠姐。”
宋泠补妆的手一顿,悠悠掀起眼皮:“想挨骂了?”
“咳咳。”柯向泽挠挠脸,“开个玩笑嘛。”
贺文延给他们递上咖啡,笑容温和:“小荔啊,今晚如果住处不变的话,你们就来我们这儿吧。”
温瞳半眯起眼睛:“是呀是呀,我们的别墅好多房间呢!”
“不用了。”姜荔有点不好意思,半开玩笑地说,“我们输得有骨气。”
柯向泽头毛嚣张地往后梳起,“哈哈哈哈盛哥黑脸了。”
盛予挑眉:“想挨骂?”
下午的行程很简单,需要每个人动手制作一个植物标本,用以宣传体验美好自然的延续,也算是不虚此行,等到节目播出时会随机送给幸运观众。
介于昨天的惨痛经历,开始前姜荔便询问清楚规则,没有任何竞赛属性,今晚会集体回到最开始的那处民宿住。
周围的绿意在经过昨夜暴雨的熏陶,干净清新,空气湿润又好闻,姜荔很喜欢这样的气候。
他们各自挑选了被保存下来的花草残叶,拿到制作区,挑选了小圆桌坐下,手边精巧的工具一应俱全。
姜荔选中的是一朵尚未枯萎的花,饱和度不高的蓝紫色,品种不明,形状却格外独特,像是被压扁了的圆盘,中心的花蕊是密集的黑蓝色。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玻璃片将它压扁,再放在机器上慢慢加热,用以蒸发掉里面的水分。
刚一抬头,便看到盛予在她对面落座。
明明周围那么多空的位置,他偏偏跟她挤在一张小圆桌上,这人什么毛病?
姜荔抿抿唇,皱眉看着对面的人说:“你不觉得很挤吗?”
盛予放下托盘,少爷似的往后一靠,指尖轻快地敲在桌面上,似笑非笑:“这里离我的搭档最近。”
有病。
姜荔没再多说什么,专心致志地研究手上脆弱的小东西,偏偏盛予每隔两分钟就要喊她一次,害得那点耐心很快消磨干净。
“你能不能自己做?”她忍无可忍。
盛予理直气壮地回她:“不能。”
“……”
盛予跟她对视片刻,一脸傲拽地把薄片往桌上一丢,用故作受伤的语气说:“被嫌弃了,不想弄了。”
摄像大哥为了拍近景,正站在他们身后,这一幕清晰地收录进镜头里。
姜荔气得鼓起腮帮子,半晌后终究认输道:“我没有嫌弃你,只是你一直说话,影响到我了。”
“ok.”盛予耸耸肩,直接拉过凳子,耍赖皮似的往她旁边一坐,“那我离近点学习,不说话。”
姜荔:“……”
不远处的其他人互相对视一眼,表情晦暗不明,柯向泽恨不得把耳朵揪下来贴到他们身上。
“盛哥这什么路数啊,我怎么看不懂?想窃取姜荔姐的劳动成果嘛?”
宋泠用镊子剔除掉多余的脉络,捂住别在领口的耳麦,语不惊人死不休:“鬼迷心窍的爱情白痴罢了。”
“哈?”柯向泽手一抖,嘴巴张成O型,“我怎么听不懂?”
“呵呵,因为你更白痴。”
“怎么还骂人呢!。”
步骤进行到了最后,姜荔小心谨慎地挤着特质环保胶水瓶子,给标本固定形状。
注意力太过集中,没发现黑发随着她脖子弯曲的弧度慢慢滑落,在空中来回荡漾,长度刚好与锁骨平齐。
见她表情认真,盛予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替她轻轻拢住散落的长发,不太敢用力。
姜荔手上动作一顿,僵硬地转过头过,因为脸小卡不紧,防护眼镜随着她的动作往下掉,盛予又眼疾手快地帮她戴好。
气氛凝滞,鼻尖还残留着胶水淡淡的清香,现在又混入了两人独特的味道。
“有发圈吗?”盛予语气自然,完全不觉得此刻的动作有什么不妥,“头发会沾到胶水。”
姜荔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放下胶水瓶子,两只手皆因为刚才的操作变得黏糊糊。
她为难地举着手肘,黑色的细头绳圈在白到晃眼的手腕上。
啪——
盛予捉住她的手腕,转而虚虚环住,用了对方可以随时挣脱的力道,像是得到了世界上最珍稀的玫瑰花枝。
“我帮你绑?”
他盯住她,贴心地开口询问。
作者有话说:
尤:采访一下,您现在的招数是?
鱼:勾引(拽
害呀,好黏糊呀(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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