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喝粥
乔呦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脚趾抠地般的尴尬。
她在干嘛啊？
脑子让驴踢了吗？
陆砚闻那么大一个人需要用她给擦嘴？
“对不起。”
乔呦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说着就蹭地站起来，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陆砚闻还在拉着她那只手。
大概是也被尴尬到, 陆砚闻才忘了松开，以至于乔呦站起来又被他拽回去, 人差一点就扑在陆砚闻身上。
好在, 乔呦及时用手撑在了床的边缘。
可这时候, 偏偏又有护工进来送晚餐, 而护工看到的，就是乔呦趁陆砚闻病弱之际, 乘人之危, 想要抱陆砚闻。
“你在干什么？”护工问, “病人需要休息！”
乔呦赶紧站好, 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脸色通红。
陆砚闻扶了她一把，慢慢松开手, 清清嗓, 说：“我朋友不小心滑了一脚, 没事。”
护工又打量了乔呦一遍。
瞧女孩的模样，漂亮文静, 倒也不像霸王硬上弓的人。
护工没再多嘴，放下饭菜, 离开了。
门一关上, 乔呦想死的心又回来了。
她不敢看陆砚闻，硬着头皮说：“陆总, 你吃饭, 我就不打扰了。”
她麻利收拾东西, 陆砚闻皱着眉，视线扫到掉在床上的手机，想到什么，当即捂住胃，一下子躺回了床上。
病床因为晃动发出声响，乔呦扭头，就见陆砚闻闭着眼躺在那里，眉头皱在一起。
“陆总，你怎么了？”乔呦担忧道，“是不舒服了吗？”
陆砚闻依旧闭着眼，点了下头。
乔呦心想别再是自己刚才无礼的举动给人家害成这样，一时着急起来，便说：“我去找医生！你等一下，我……”
“没事。”陆砚闻睁开眼，“我吃些东西就好。”
吃东西？
乔呦看向茶几上的营养餐，想问是不是吃这个？
结果陆砚闻说：“喝粥。”
“？？？”
乔呦不明所以，但对病人还是言听计从，赶紧又重新盛碗粥递过去，也稀里糊涂忘了要走的事。
病房里回到一开始相对无言却还算和谐的气氛中。
陆砚闻一直在喝粥，动作慢条斯理。
不过虽然喝得很慢，但他的脸色确实好了些。
乔呦放下心，再次收拾带来的东西，等她去接陆砚闻的碗时，听他说：“重组家庭也可以很好。”
乔呦一愣。
“感情深不深厚与血缘关系没有必然联系。”陆砚闻抬起头，虽然还是面无表情地高冷着，但眼神是柔和的，“不要太在意外人的言语和目光。”
没想到自己刚才随口提到的重组家庭会换来陆砚闻的安慰，乔呦心里发暖，突然有了想要倾诉的欲望。
可惜还没开口，秘书给陆砚闻打来电话。
“陆总，奇纪年那边又出招了。”
奇纪年发公告，说愿意把拿到的独家授权合法共享给国内任何一家有需要的游戏公司。
他们愿意看到国内的游戏事业再上一层楼，大家共同进步。
消息一出，网友一片叫好，都夸奇纪年够大气，有格局。
与此同时，一个粉丝有百万的游戏大V顺此话题发了一篇名为《想独占鳌头？先看看自己够不够格》的文章，暗讽L.J。
文章指出L.J逼日本迅极游戏公司和自己签霸王条款，不给国内游戏公司留活路，是想垄断市场，搞恶性竞争。
“这篇文章转发很快过万。”秘书说，“现在已经上微博热搜了。”
陆砚闻大致浏览了文章内容，吩咐秘书：“联系合作的公关公司，尽可能想办法补救。L.J这边的官博要给出回应声明，拟好内容后，发给我。”
挂断电话，陆砚闻又给蒋羡以及其他部门负责人发了消息，整个过程冷静有条理，不见一丝慌乱。
而乔呦在隐约听到秘书说热搜时，已经登录了微博。
她看了大V的文章。
网友对奇纪年有多赞扬，就有多唾骂L.J，骂他们挣自己同胞的钱，没本事就想靠这个站稳脚跟，做梦。
乔呦越往下翻越是L.J的负.面评价。
光是看着，她就有些受不了，可陆砚闻面不改色，依旧在不慌不忙地安排工作。
乔呦忍不住问：“不着急吗？”
“着急没有用。”陆砚闻沉声道，“遇到问题，解决就是。”
“怎么解决？”
“等。”
“等？”
日本迅极提供的技术虽然好，但网络技术日新月异，陆砚闻早有改进的想法，并且在自己的团队里一点点进行数据实验。
他原想继续和迅极合作，把技术做强做好，至于谁愿意用这个技术，和迅极谈就是。
但是经过奇纪年这次的事，陆砚闻看出迅极的品质，已经找了国内一家技术开发公司合作。
“只要Mars第二季发行时用到新技术，玩家看到L.J的进步就好了。”陆砚闻说，“做好Mars才是最重要的。”
乔呦点点头。
可话虽然这么说，网络时代，舆论是可以杀人的，更别说杀死一个企业。
但眼前陆砚闻自信的模样，又让乔呦想起当年在操场上，她偶然听到他和同学说：“只要坚定好自己的目标，那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就都不会偏航。”
Mars，大概是他的初心。
这么多年了，这个男人还和少年时一样，有着坚定的理想信念。
乔呦不好再说什么，但看着手机上还在不断刷新的评论，她萌生了一个想法，只不过……
“时间不早了，陆总早些休息。”乔呦说，“工作是处理不完的。”
陆砚闻看看时间，还不到八点。
他又闭上了眼。
“……”
乔呦是真摸不清陆砚闻的身体状况了。
这又是怎么了？
会不会是因为工作上的事，一着急，胃又疼了？
“我去叫医生？”
“不用。”
“那你……”
“你的粥，挺好。”
挺好，为什么突然又虚弱了？
乔呦转念一想，问：“陆总，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和我说？”
“什么？”
“这个，”乔呦指指粥，“其实不合你胃口吧？”
只是你看我特意送过来，不好喝也得喝。
闻言，陆砚闻坐起来些，说：“没有，粥很好。”
“真的？你不是爱吃辣？那应该……”
“我喜欢清淡的。”
“啊？那你之前……”
“现在，我现在喜欢清淡的。”
“……”
乔呦被绕迷糊了。
陆砚闻又说：“明天，我还能喝到这个粥吗？”
“你还想喝？”
“嗯。”
乔呦本来也是想连续给陆砚闻做这个粥的，只不过接下来不会是祝卫国掌厨，味道恐怕一般，但胜在健康。
“没关系，健康最重要。”
“那行。”乔呦笑了笑，“我明天给你送。”
“麻烦你了。”
确定好这件事，乔呦是真该走了。
陆砚闻也没再闭眼，说：“我送你。”
“不用。”乔呦拒绝，“你不舒服，还是卧床的好。我……”
话没说完，陆砚闻已经掀开被子，十分轻快地站了起来。
“走吧。”
“……”
乔呦张张嘴，想说你不是不好受吗？
怎么这身体状态还时好时坏的呢？什么胃病可以这么自如切换？
乔呦无法理解。
而且，在陆砚闻送她进电梯时，她又一次看到刚才那位护工在给别的病房送营养餐。
乔呦忽然意识到：陆砚闻有饭啊，那为什么蒋羡还说他吃不上饭？
带着满肚子疑问，乔呦和陆砚闻道别。
送走乔呦，陆砚闻回到病房。
手机正嗡嗡作响，蒋羡打电话来说奇纪年那边的处理办法。
他们对目前的情况是有预想的，也留了后手，所以对方出招，倒也不至于急的火烧眉毛。
蒋羡很有信心他们会安然无恙，说完工作，就没正行地开始问乔呦的事。
“怎么样？装病这招有效吧？”蒋羡说，“女人啊，心都软。”
陆砚闻不知道乔呦是不是心软。
但刚才她触摸自己的嘴唇时，她的指肚很柔软，带着微凉，贴在他的皮肤上，让他有种形容不出的心痒。
“你怎么不说话？该不会是有重大进展了吧？”
陆砚闻回过神，放下手，淡淡道：“没有。”
“没有？”蒋羡喊道，“闻闻，你是不是男的？这孤男寡女，天赐良机，你别告诉我你光喝粥了！”
“……”
他就是一直在喝粥。
蒋羡无语到想撞墙，他哥们儿这棵铁树别说开花，发芽都难。
“我服气。”蒋羡说，“你就磨叽吧，小心到时候人姑娘和别人好了。”
“有这个可能。”
“你说什么？”
“她，不喜欢我这样的。”
“你哪样？你是不是对你有什么误解？”
陆砚闻没言语。
他看着四面白墙的病房，思绪一下子回到小时候。
那时的他，躺在病床上，一睁开眼，就可以看到天花板悬垂下来的输液包，滴答滴答，往他的身体里输送药物。
门外，他的父母在说话。
“你是他的妈妈，你该照顾他。”
“不是请保姆了吗？我有工作要忙，不是全职主妇。”
“可是……”
“为什么只指责我？你是他的爸爸，难道不该照顾？”
“我这么忙，哪里有时间？”
“所以，我们就不该生他，他完全是多余的。”
这一字一句清晰地灌进陆砚闻耳朵里。
后来，他常常想，他都发烧40度了，怎么还能听见？
要是听不见该多好……
手指下面的疤痕忽然隐隐有些灼痛，陆砚闻摩挲了两下，说：“没别的事，我挂了。”
夜深人静。
陆砚闻连续做了两个噩梦。
梦里的他不是被关在家里，就是不停在追赶车子。
他精疲力尽，瘫坐在地上，想着这样下去的话，不如一了百了。
这时，他眼前忽然照进来一束光，有人朝他走来。
女孩抱着一只受伤的猫，在他面前蹲下来，问：“还疼吗？”
他点点头：“疼。”
女孩伸出手拉他，又说：“那我们治好它。”
*
乔呦这晚住在了家里。
她和祝卫国学煮养胃粥学到太晚，索性就不折腾了。
林慧芝好奇问她是哪个同事？
乔呦打哈哈，说算是自己的小上司，很照顾她，她想报答报答人家。
可林慧芝女士火眼金睛，总觉得不是这样，还想问，被祝卫国拦下，两人去一边也不嘀咕了什么，之后倒也没再提是给谁煮粥。
学会煲养胃粥后，乔呦准备回房休息。
这两天祝屹没课，也在家。
路过他房间的时候，乔呦看祝屹眼睛瞪得像铜铃，手底下噼里啪啦敲着键盘，架势像是要把键盘戳漏。
“怎么了？”乔呦问，“和人在网上吵架呢？”
还真说对了。
祝屹作为Mars的铁杆忠实粉丝，是知道L.J和日本迅极之间的关系的。
看着奇纪年这样颠倒黑白，抹黑自己热爱的游戏，祝屹不能忍！
他在网上群战键盘侠，无奈双手难敌千百人，被气得口干舌燥，七窍生烟。
“这些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啊？”祝屹说，“L.J从来没有独占和迅极研发的这个技术，谁乐意买谁就买啊。奇纪年愿意白送，那也是奇纪年的事，为什么要拉踩L.J恶性竞争？这里的逻辑是什么？这些人想不到吗？”
乔呦看着电脑屏，比之之前在医院那时，骂L.J的人更多了。
“就随这些人骂吧，别理他们。”乔呦说，“等Mars发布第二季，用实力打他们的脸。”
“到时候是能打脸，但你不觉得很冤吗？”祝屹还是气，“L.J的两个创始人很低调，我之前听别人说，他们比我大不了几岁。我大概能理解他们的初心，就是想做好游戏，但是……”
祝小爷气得都词穷了，哐哐灌了两口祝卫国的胖大海。
乔呦笑笑：“你怎么看出他们的初心的？”
“玩出来的。”
“玩？”
“对，玩就能知道。”
祝屹举了个例子，说是Mars刚发行时，女主Kyra的经典动作歪头杀并不符合人体做这个动作时的肌肉运动。
有玩家提出来后，L.J一直装死，没有回应，当时大家还吐槽过这个事。
“可过了半月，我再玩，kyra再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这里，”祝屹指了下自己的脖子，“有褶皱了，肌肉变化的光线也不一样了。”
这个细节当时狠狠戳到了玩家们。
祝屹也是在那时候理解到Mars的主创做游戏是有初心的，他们的初心就是把Mars做到最好。
乔呦看着祝屹坚定的表情，又想起陆砚闻在医院时说过的话，忽然明白这大概也是陆砚闻对自己的游戏有信心的原因吧——诚意。
所以，真正喜欢Mars的人不会因为这次的负面新闻放弃Mars。
但祝屹说的也对，就算是可以实力打脸，也不该平白受冤。
这天，乔呦几乎熬了一个通宵。
她在医院就萌发写一篇反击那个大V的文章的想法，但她又觉得就凭自己，无名小卒一个，也没什么用。
但谁说没用就不要做了呢？
所以，乔呦写了。
她在文章最后说：初心是不能换取利益，但最起码不应该被污蔑。
作者有话说：
闻闻：演技不够，喝粥拖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