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探病
转天, 周一。
乔呦下了班便收拾东西要走。
其实她还有些扫尾工作没做完，好在她对韩思齐这个弟弟一直很照顾，韩思齐见她有事, 就把她剩下的工作揽了。
乔呦开着小白回家。
祝卫国提前几分钟等在楼下，把保温桶交给她。
“麻烦您了, 祝叔叔。”乔呦说。
祝卫国笑笑：“不麻烦, 这也算是我老本行, 发挥余热嘛。”
退休前的祝卫国是北城中医院负责配中药的医生。
他知道一个老方子, 是利用食疗和中药相结合的养胃粥，坚持喝一段时间, 能解决不少胃上的小毛病。
“您回来把食谱发微信告诉我吧。”乔呦又说, “麻烦您煮, 实在不好意思。”
祝卫国咳了一声：“一家人客气什么？不过你想知道, 我一会儿回家就给你发，但是吧……”
“您说。”
“你要是这几天就想自己做，恐怕还得回家一趟。”祝卫国说, “有几位中药不够了, 我待会儿得去药房抓。”
乔呦琢磨了下, 有些犹豫：“那今晚能不能……”
“你就今天晚上回来。”祝卫国笑着说，“我食谱连中药一起给你。”
告别祝卫国, 乔呦顶着晚高峰又赶到医院。
这个时间段，医院里没有那么拥挤了, 但也有不少上班族在下班后来取化验报告或拿药, 大厅里的人依旧是络绎不绝。
赵小芊就是其中之一。
继上次同学会后，乔呦没再和赵小芊联系过。
她们虽然做过同桌, 但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如果不是赵小芊非要乔呦参加同学会, 她不会露这个面。
“好巧啊，乔呦。”赵小芊迎上来，看到了乔呦手里拎着的保温桶，“来看病人啊。”
“没想到这么巧能遇见。”
乔呦看到赵小芊手里检查报告上的“妇产科”三个字，也知道了对方的来意。
赵小芊也不遮掩，她和尚旭还有十多天举行婚礼，这事再正常不过。
“那天同学会你走得急，我没来得及给你帖子。”赵小芊说，“你可得来，我和尚旭热烈欢迎。”
乔呦笑而不语。
上次参加同学会，他们把她“卖”给洪斌，这次再去参加婚礼……
“你是不是在意洪斌的事？”赵小芊也不傻，看出乔呦的心思，“哎呦，有什么的啊？不喜欢就算了呗。说实话，我也是觉得洪斌有些家底才把她介绍给你的，这是为了你好。”
乔呦越听越无语，说：“我还赶时间，先走了。婚礼我就不去了，到时候给你和尚斌包个红……”
“别不去啊！”
赵小芊拦住乔呦，叽叽歪歪又说了一大堆。
说来说去，乔呦明白了，赵小芊的真实目的是想通过她把陆砚闻请过去。
这下乔呦有些忍不了。
“想请陆砚闻参加你们的婚礼，就自己邀请。”她说，“我没资格替人家答应你们。”
赵小芊不屑地笑了笑：“你不是和陆砚闻熟嘛。再说了，让同学们知道他是陪你来的，多给你长脸呐。”
“……”
这都是什么“同学”。
乔呦连面上的礼貌都不想维持了，她绕开赵小芊要走，可赵小芊过去的霸道劲儿上来，非逼着乔呦点头。
两人纠葛的这幕，正好被蒋羡看见。
“乔小姐，没事吧？”蒋羡过去站在乔呦身前，“用叫保安吗？”
赵小芊一听，眼睛瞪得老大。
但再看看蒋羡这一身价值不菲的衣着装扮，又收敛了一些。
乔呦谢谢蒋羡解围，说：“没事，走吧。”
蒋羡又看了一眼赵小芊，和乔呦离开。
两人进了电梯，乔呦问蒋羡陆砚闻情况怎么样。
昨天晚上，乔呦刷碗时接到蒋羡电话。
蒋羡拜托乔呦有时间去照顾一下刘亚荣，乔呦问为什么？蒋羡还支支吾吾不肯说，她问了好几次，才得知陆砚闻因为胃病住院了。
“他怕奶奶担心，不敢告诉，一个人在医院死撑。”蒋羡说，“我一大堆工作要处理，也没时间照顾他。他胃疼，连口舒心的饭都吃不上啊，太可怜了！”
乔呦听蒋羡当时都有些哽咽了，心也跟着揪起来，想都没想便自荐道：“要不我给陆总送两天饭吧？刘老师那里，还是瞒着好。”
“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和陆总怎么说也是同学。”
“乔小姐，我替他谢谢你。”
乔呦挂了电话就给祝卫国发微信，麻烦他煮一锅养胃粥，她看望同事用。
之后，又百度了一些养胃该注意的事项。
她完全不知道远在医院的蒋羡此刻是多么的得意。
只有目睹了蒋羡打电话的秘书，都看呆了：这是什么惊世绿茶男？！
“应该是好一点点了吧。”
电梯里，蒋羡一脸忧伤地叹了口气：“都是老毛病了，总不在意。昨天疼的啊，都快说胡话了。”
“……”
陆砚闻说胡话？
乔呦不太能想象得到，但估计是病得很重。
想想陆砚闻承受着那么大的压力去工作，胃疼都不能歇歇，乔呦握紧了手里的保温桶……
托蒋羡的关系，陆砚闻住在VIP单人间里。
此刻，他正在浏览这几天奇纪年那边的动向，脑子里快速分析应对策略，眉头不知不觉皱了起来。
于是，乔呦一进病房，看到的就是陆砚闻疼得直皱眉，可就是这样，他还在坚持工作。
“陆总，快别看了。”乔呦急道，“先把身体养好才是关键！”
“……”
陆砚闻看到乔呦突然出现，愣了愣。
他不懂为什么她会来？而且带了好多吃的，最夸张的，还有一捧祝愿康复的康乃馨。
她这是以为他病入膏肓了吗？
可他不过是在医院做个全身体健而已。
乔呦把带来的东西一一放好，趁着这个空隙，陆砚闻看向蒋羡，两人无声交流。
陆砚闻：这是你干的好事？
蒋羡：没错，是我，你的老铁，不用谢。
陆砚闻：我根本没事。
蒋羡：你不会装一下吗？成败在此一举啊，闻闻。
陆砚闻：“……”
乔呦拧开养胃粥的盖子，中药和食材的清香顿时飘出来。
“现在喝吗？”她转身问，“正好是晚餐时间。”
陆砚闻又看向蒋羡，蒋羡还是那副不知悔改的样子，并且说：“我还有事，就不待了。乔小姐，麻烦你多多照顾陆总。”
乔呦点点头：“蒋总放心。”
蒋羡一走，病房里安静了。
街上的路灯早就亮起，汽车鸣笛声透过窗户隐隐传来，窗上映着乔呦娇小纤瘦的身影。
“还疼吗？”她问。
陆砚闻微微一愣，心瞬间软陷下去一块。
放在被子下的手，手指蜷缩起来，他说：“好多了。谢谢。”
“别客气。”乔呦说，“你帮了我这么多次，我也还欠你顿饭呢。这次先拿粥补一下，等你出院了，我再……”
等等。
陆砚闻胃不好，还吃辣的？
“怎么了？”陆砚闻问，“有什么问题？”
乔呦摇摇头：“等你出院了，我请你吃素。”
“……”
随后，乔呦盛出一碗养胃粥，放在一旁晾着。
其实，乔呦知道她来送这个饭是尴尬的。
可昨晚听蒋羡那么说，她也顾不得考虑其他，只想着别让陆砚闻吃不上饭就行。
眼下，两人面对面坐着，谁也不说话，仿佛空气都变得沉甸甸的。
之前，他们因为阴差阳错在一个屋檐下工作，还因为工作需要延伸出陆砚闻私下教她玩Mars，看起来他们的关系似乎是近了一些。
但实际上，乔呦还是从来都不了解陆砚闻。
他们依旧是比陌生人要好些的熟人罢了。
这么一想，乔呦决定还是现在就走吧。
她在这儿这么待着，估计陆砚闻也别扭，反正饭送到了就完成任务了。
正当乔呦要开口时，陆砚闻也开了口。
“这个粥……”
“什么？”
“看起来不错。”
“嗯，味道也不错呢。”
乔呦用勺子搅拌了下，给陆砚闻看看里面的用料，解释：“这里面用了十四味中药，七种食材。你坚持喝一段时间，对胃有好处。”
陆砚闻抿抿唇，欲言又止。
手机这时震了下，蒋羡给他发了条微信。
J：[怎么样？你要是找不到话题就问问题，切记：装好病人！]
“……”
问什么？
陆砚闻扣下手机，只能说：“这个粥是你做的？”
“不是。”乔呦低下头，“是我继父做的。”
“……嗯。”
见陆砚闻垂下眼，乔呦很自然猜到他可能是以为自己说错话了。
这种情况，她上学时遇到过太多，早习以为常。
“没事。”乔呦说，“你……对，你可能不知道。但那时候学校里很多同学都知道我是重组家庭。”
乔呦上学那会儿，学生们对重组家庭还是比较敏感的。
乔呦不止一次听到同学在背后说她有个继父，还讨论她继父对她好不好？会不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欺负乔呦？
事实就是，祝卫国对她很好。
乔呦始终记得，祝卫国每次值完晚班回家，会给她带那种面包里裹着儿童火腿的棒棒面包。
她特别喜欢吃。
只是，每次林慧芝都不让她吃，让她留给祝屹。
她也还记得，她上高一，祝卫国用好几百块给她买名牌书包。
周围邻居看见了，拉着她说：“你将来可得好好孝顺你祝叔叔啊，人家对你不薄，不比你亲爸差。”
还说：“诶，你怎么不叫爸呢？你该叫爸的。”
乔呦从没想过长大后不孝顺祝卫国，可她有爸爸，为什么要喊另一个人爸爸？
也是在那时候，乔呦发现她永远不能和祝卫国成为一家人。
不管他对自己多好，也不管她是多么发自真心敬爱他，他们之间没有血缘的纽带，永远都会有人站在一边拿着放大镜审视他们的一言一行。
这也是为什么乔呦羡慕那些有完整家庭的孩子。
最起码的，他们不会因为外人总强调是不是亲生的而身陷自卑和怀疑。
因为这个小插曲，乔呦想远了。
她回过神，别开耳边碎发，端起粥递给陆砚闻：“尝尝吗？差不多凉了。”
陆砚闻看着清香软糯的粥，想说的话还是没说，他把手机放到床边的小柜上，拿过碗，轻声道了句谢谢。
乔呦见陆砚闻开始用餐，又起了离开的念头。
可她要说话时，陆砚闻的手机又震动了。
她顺势瞥过去，发消息的人是：J。
ta说：[你会不会装？不会装我教你，你就说你没劲儿，没……]
后面看不到了。
乔呦纳闷装什么？
陆砚闻见她盯着手机，也跟着看过去。
看到上面的内容，他眉心突地一跳，连忙放下碗，抓过手机，与此同时，他也被粥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乔呦吓了一跳：“我去叫你医生！”
陆砚闻一把拉住她的手，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可是……”
见他还在摇头，乔呦只好扶着陆砚闻坐起来，帮他抚背。
见惯了陆砚闻总是高冷内敛的模样，这会儿的他，穿着病号服，头发软趴趴搭在额头上，原本黑亮深邃的眼睛也变得湿漉漉的，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儿……可爱。
尤其，他因为咳嗽，嘴上还沾了一颗饭粒。
这让乔呦顿时想起来在学校里端着小饭盆吃饭的小男孩们。
乔呦随手抽了两张纸，照顾孩子似的帮陆砚闻擦掉唇边的饭粒，笑着说：“原来我们班一小孩就这样，一吃饭就……”
陆砚闻倏而抬眸。
男人幽深的目光染着水雾，直直地看着她，刚才那个有几分孩子气的大男孩顷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有攻击力的陆砚闻。
乔呦心跳漏掉一拍，低头看去，自己的手还压在陆砚闻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