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宣仪公主的婚期定在清平二十一年二月十三,这是皇室近期唯一一件喜事,礼部在皇帝的嘱咐下牟足了劲要办的盛大。(1 / 1)

姬氏女 舍自不甘心 2884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07章 宣仪公主的婚期定在清平二十一年二月十三,这是皇室近期唯一一件喜事,礼部在皇帝的嘱咐下牟足了劲要办的盛大。

  红绸沿街铺排,路边一排排的火把点亮了鼎都的夜晚。

  宽大婚车内新人言笑晏晏,车外围观的臣民满脸欢喜。

  张实受邀饮了一杯酒,语气欣慰地恭贺公主驸马百年长春。

  里里外外围着的人太多,人人都看得出宣仪公主不死心,姬姝的目光从张实出现开始,就黏在他的身上。只有貌美的驸马乐呵呵地品鉴杯中美酒,完全隔绝在暧昧氛围之外。

  昏黄的灯火将人包围,李隶生怕自家貌美的先生被凶悍的公主做下什么了不得的事故,带人早早地离开。

  一轮明月挂在天际,照亮两人回府的路途。

  漫天星子下,张实难得正骑毛驴,他与牵着驴的李隶说:“今夜天象很好,是我改命的时日。”

  这段时间类似的话李隶听得太多,以为他在说宣仪公主成婚后不会再纠缠,附和道:“今后老师就松快了。”

  人与人之间讲究缘分,他们俩短暂的缘分就要走到尽头了。

  张实笑道:“你今夜米粒未尽,留在我院子里吃了再走吧。”

  李隶最近经常住宿张实家宅,便饭也成了常事,“难道先生不留我再休息一晚吗?”

  “留还是要留的,”张实摇了摇头,“但你很难在我院中看见明日的天光啊。”

  “那明天该是个阴沉天。”李隶道。

  暂住的家宅实在是与宣仪公主府太近,只两句话,便已经走到家门口。

  两个小童已经睡下,此时院中只有两个小厮在留守。

  张实饮过酒便不会再用饭,就坐看李隶吃完一顿羊肉豆饭。李隶刚放下筷子,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小厮从门后搬出一个人宽的木圆筒,将昏睡的李隶塞进去,抬到院子中央的水井边。他们挪开水井上压着石板,将装有李隶的木桶小心地放入水井,再把石板放回。

  隔壁的歌舞乐声隐隐在耳边回响,张实没有让人守夜的习惯,小厮们收拾碗筷后下去休息。

  事毕,张实写下一纸批命,独自自回到主卧酣睡。

  乐声渐熄、灯火暗淡,小院的一角冒出两个人。

  小院的厨房是由一个雇来的老婆子负责,早晨来准备三餐傍晚便归了,照理说应该无人,此时却走出一女一男。

  男人蹑手蹑脚地进入主屋,确认床榻上躺着的人确实是张实,而后将手里的粉末吹入张实的鼻腔。

  张实猛地咳嗽两声,打了一个喷嚏,翻了个身沉沉睡去了。

  趴在床边等候的男人等人睡死,又悄无声息地走到下一间房。

  张实嚼碎舌下藏着的甘草咽下,昏沉的神志清明了些许。翻身床榻外滚去,揭开床底的木板,里面接应的人接住他滚落的身体。

  前不久拒绝了越王招揽,张实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浑身被黑布裹住,通过密道前往宣仪公主府,明早就会有人秘密送他回恒山。

  对每个人都施过迷药后,男人向同伙打了个手势。

  确认男人得手,老婆子用火石点燃火把,推开厨房门,将火把抛落在厨房外的柴堆上。

  柴堆不知何时被泼上羊油,迅猛地燃起火焰,浓烟窜起,吞没临近的厨房、偏房,燃烧至主卧。

  两人准备离去,墙头发出两道冷箭,扎穿了女人的喉咙,男人的心脏。

  放冷箭的人完成任务撤退,还没走出崇德坊便被另一伙人抹了脖子,丢回火焰中。

  别样的火光引发了守夜人的注意。

  “咚咚咚——”“起火了,快来救火——”宣仪公主府中还剩一批亲近的客人未离开,姬羲元与越王都在此列。

  姬羲元一向能做妹妹们的主,直接令下人们全员去救火,若是火势蔓延开,半个城也不够烧的。姬姝则强撑着脸色安排剩下的客人紧急离开,避开危险。

  越王不急不缓地站起身,“看地方好似是通玄先生所居,也不知老先生如何了。”

  新上任的驸马对白发白须的先生印象深刻,闻言立刻道:“得先救人啊。”

  越王对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二姊夫再是看不上眼,也给他一个笑,别有深意道:“火光冲天,人轻易不能近,还是等火焰熄灭一些,我们再说道此事不急。”

  无论是张实神话的破灭,还是姬姝即将到来的失魂落魄,都让他愉悦。

  在众人的奔忙下火势渐小,越王一马当先带人冲进小院。

  火势虽大,却只烧了小院中的几间屋子,墙面只燎几道黑雾。

  毕竟是公主府的小院,用料结实,屋子的大体模样还保持不变,梁柱也没有倒塌的迹象。

  院子里摆着三具烧得不成样子的尸体,下人辨认半天,也只能确认是两男一女。小院的小厮和灶上的婆子都是公主府拨的人,管事将此事一五一十报于姬姝。

  姬姝听完,只说:“好生安葬,抚恤家人。”

  反倒是两个小童被人在院墙另一面的墙根找见了,找他们来问,俩小童迷迷瞪瞪:“我们下午在这儿玩,不知怎么就睡着了,醒来怎么天都黑了。”

  公主府的医师来看,直叹气:“这是药效没过,让他们再去睡吧。”

  这些都是小事,令人意外的是一个满身皱纹的陌生老人,以盘膝的姿态坐在烧成黑炭的榻上,身上具是黑灰。

  他身上毛发衣物被火烧尽,身躯无伤,人已经咽气了。

  仵作还未来,医师上前仔细打量,认为这是昨夜刚刚死去的人,令人掰开他的嘴,掉下一角黄符。

  口中含过的东西,贵人是绝不会用手去碰的,因此管事便自己捧着。

  医师仔细检查了老人的口鼻,发现其中竟无一丝烟尘,是自然死亡的老人。

  她用仆婢送来的水细细洗过手,斟酌词句向姬姝禀告:“殿下,这位老丈是寿尽而死,与烟火无咎。”

  姬羲元让仆从用清水洗去老人脸上的灰尘,露出本来的面目。

  院中的人皆大惊失色,竟与张实有五分相似。

  发觉事情失控的越王来到后院检查。他原本是有意灭口,顺便警告,才留下了杀手与内应的人命,没想到死的人远比他所以为的少的多。

  没想到的是自己布置在院外的侍卫反而消失不见了。

  跟着他来的有不少能人异士,其中一人对紧紧被封住的水井起疑,与越王的长随一起搬开了石板,里面沉睡的李隶得见天日。

  李隶木讷,却有个长于治事的叔父,越王对李千以及他手中的兵权垂涎不已,正好借机教好其家人。

  越王让长随带着昏睡不醒的李隶回越王府,自己走到前院,正碰上露出真面目的老人,不由后退半步。

  难道世上真有这等奇人不成?

  姬姝仿佛早有所料,平静地让属官为张实备下棺椁,“不必厚葬,一切从简。送往城郊选一颗常青树,埋在树下。”

  她像是一夜间失了对张实的狂热,连张实唯一的遗物也懒得打开看,“那一角黄符他临死也要藏在嘴中,就随他下葬吧。”

  冷漠的表现令越王吃惊,他故意在驸马曾献面前说:“阿姊前些日子还对通玄先生关照有加、常去拜访,怎么今日连半分伤心也没有?”

  曾献全然没听出越王的言外之意,精致的脸上流露三分惋惜,“原来通玄先生真是有神异在身的,怪不得公主敬重非常,若是我早一日入京也该去拜见才是。失之交臂,真是可惜。”

  他又与越王说道:“老先生定是已经料到今日的意外了,他这样的仙人不染凡尘,何必用凡俗情感揣度。我来前祖母与我嘱咐过,公主是道门中人,与常人总有几分不同的。两个非凡之人间的事情,大王也不能用凡人的目光来看待。”

  越王定定地看着认真梳理原因的曾献,终于明白了何为对牛弹琴、鸡同鸭讲,放弃了与曾献的交流。

  他没想到,世上真有这种满脑稻草、对女人唯命是从的男人。

  姬姝对曾献的表现额外满意,笨一些不要紧,笨美人更惹人心怜。曾献认真为她解释的模样,真是可怜又可爱,让姬姝一下子就忘却了越王带来的恶心。

  她柔声支开曾献,“你说得对,那人就由你主持下葬吧。若是晚了,传扬开来就要有熙熙攘攘的信徒上门祭拜,反而不美。”

  “交给我吧。”曾献拍着胸脯让她放心。忙碌间天色已经发亮,正是出城好时机,他带着人和棺椁坐车离开。

  姬姝与姬羲元等不相干的人散尽了,亲自送弟弟越王往外走。

  姬姝先是忍笑,后来姬羲元也笑起来,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刚刚上马准备告辞的越王回过头来望两个莫名的阿姊。

  就听他的二姊嘻嘻笑得直不起腰:“不过就是个长得好一些的男人罢了,凭他有什么神奇之处,终究只是一个男人,死了便死了。我难道还能缺男人不成,弟弟呀弟弟,二姊先提醒你一句,回家见到东西可别吓到。”

  姬羲元抬起头与越王对视,看他的眼神与看刚才的尸体没什么不同,冷淡中带一点厌恶,像是见到什么恶心人的物件。

  越王双腿下意识夹紧马腹,马儿向前飞奔而去。

  冷风灌面,这一刻,越王好像想起儿时。

  那时候,姬羲元看向妹弟时眼中总是充满了温暖,好像他们是被她深爱的人。

  越王不愿去细思,是什么时候起,他的同胞长姊不在将他视为亲人,甚至——不将他当人了。

  作者有话说:事先预告各位宝贝,下周应该就能完结了。谢谢大家愿意一直支持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