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1 / 1)

非正式隐婚 幸远 8269 汉字|45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78章

  在发展中回潮的, 后来一般都成了景点。

  通怀靠外的那条街原本种植着梧桐,后来经历过一个近十年没有过的寒冬垮了大半儿,改种上了冬青和阔叶香樟;江边复古的老酒吧街成了拍照流行的圣地, 灯光亮起的时候有年轻的女孩拿着气球和粉丝直播;环球中心外的商业街倒了几家服装店,拼拼凑凑做成一家网红孵化公司,原先繁荣的大学城外美食一条街几乎没隔几月都有新品出现,很小的巷子里有家古早味蛋糕, 那里的老板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涌进这么多人,几周后又仿佛突然之间消失。

  信息的碎片化在构造一个枢纽式的时代,娱乐繁荣到了一个几近指数增长的制高点。

  人人都可以成为媒体, 一部手机就是媒介, 无数文字视频投入信息海洋流向大众, 许许多多平凡的普通人走向荧幕前, 有的顺应时代名利双收,有的在大浪淘沙中悄然落幕。

  千树万树梨花盛放, 繁华背后是一个国家的海晏河清。

  好像什么都在发生变化。

  广电台外的荧屏语上写着后十年发展的新目标,随着建筑凹型的弧度一点点往里,伸展向另一个街区。虞莓原先在商业区的那家公寓租出去了, 新买的就在城市地标建筑对面,拉开窗帘就可以看到明珠塔的塔尖。颜颜在离她工作近的地方也整租了一套四十来平的单身公寓,过不久她要代表申城媒体新一代参加长三角的春度青年会。

  “我好像在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她手中捧着一杯加了浓奶的咖啡, 指尖烫得粉红,“真的成为更好的自己了。”

  “恭喜你。”

  “虽然我知道追赶你的路还有很长。”颜颜摇头。

  申城的三月是要倒一次春寒的,柳枝是新生了芽, 可是天气预报也叮嘱市民不要早早地将棉衣塞进柜子里。

  徐轻摘下墨镜, 把身上浅紫色的风衣脱下来递给身穿燕尾服的侍从, 大厅的灯光下偏米色线衫露出来的一截皓腕显出瓷玉似的白,手臂稍抬,皮质女士表面晃出清莹的光。

  “谢谢。”接过侍从递来的一杯咖啡,她抬起眼睫看向面前的姑娘,勾唇笑了,“很长?”

  “但是我会努力。”

  璀璨的水晶吊灯下今晚的会场拉开帷幕,格调高压的提琴声奏鸣,各界穿着得体的名流在交响乐中互相举杯谈笑风生,窗外被风吹起波痕的江面上,几艘游轮与各色的灯光一起过去,似乎被波纹割裂的缩影里能透出整个都市夜晚的繁华笙歌繁华。

  颜颜抬头看向面前坐在高脚椅上的女人。

  仍是近乎无可挑剔的眉眼五官,和两年之前一样清泠出挑的眼睛,下颌收窄,唇下却是有肉的,说话间会带起一个凹进去的小窝,但是总有哪里不一样——两年前的徐轻像一个典雅规整的青瓷瓶,温婉到惹人怜惜;而现在的她打眼去看,颦蹙之间添了几分令人惊艳的韵味。

  好像各色的美人那么多,只要她挑中了你,你就全然挪不开眼。

  “按照别人的路来走或许会比旁人更快接近成功,”她靠近杯沿抿了一口香槟,“但你的格局也会被限制在这里。”

  唇齿间带着小麦发酵后独有的馥郁香气,她的目光清浅迎上:“所以轻松,却致命。”

  耳边回响着语调时缓时疾的《秋日私语》,颜颜的眼睛里倒映出她身姿的窈窕,眸色微动,却没有立刻说话。几名男性走过来邀请她跳舞,大厅中央的舞池里已经滑入几对男女迈着轻巧的舞步,徐轻握着高脚杯走向靠里的位置同主办方握手,颜颜抬起的手在空中稍稍滞留,随后落在一名男士的手心里。

  “抱歉,我跳得不是很好。”她说。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徐小姐,好久不见。”二人在一次大学城的青年会谈上有过照面,当时徐轻是主持人,洪总作为校方邀请的企业家问过她有没有男朋友。

  没想到之后也还有这样的碰面机会,洪磊看上去很高兴,言语间也带着几分敬意:“还是这么漂亮。”

  “漂亮,而且大气,端庄。”补充道。

  “过誉了,洪总依然风度翩翩。”

  洪磊端着酒杯哈哈笑了几声,周围几个商界熟识的合作伙伴也跟着友善地笑起来。客套话谁都会说,这样的场子接触多了姿态也愈发从容,哪怕她从外地赶车过来只穿着普通的常服,旁边几个搭不进话的也能认出这位正同各界翘楚张弛有度攀谈的女人是谁。

  申城如今最有分量的金牌女主持,徐轻。

  “当时你们小薛总主办酒会的时候我也在,”洪磊回想起十来年前,“那时外滩都还没建环球中心,所有大型酒会都是在中央饭店举办的,她说申城最重要的仍然是实业,这句话我到现在都还忘不了。”

  小薛总是一个传奇一样的女人,在那个年代成了写进故事里的一朵名姝。

  “是,我们做媒体的不过是实业的衍生物而已。”徐轻颔首,“没有实业的城市相当于没有根基。”

  洪磊笑了笑,收回眼碰杯间也没有一丝轻慢的意思。

  “我先过去了,你们慢聊。”徐轻将手中的香槟一饮而尽放在桌上,纤长的脖颈在灯光里显出好看的弧度,莞尔间开口,在场几个男士同样回她饮尽杯底的酒桌礼。

  新的扉页将在申城落笔了,洪磊转过身,看见灯光璨然间女人迤逦曼妙的背影。

  “广电台有位副总退休了,你们说下任副总是谁?”面对她的问题也不再只是有没有男朋友,好像这座各界风云未歇的大都市终于掀开了深潭一角。

  “看看老一辈几个争不争气,谁能撑到最后就是谁。”

  “虞莓啊?”

  “三十多岁当副总,她也真算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了。”

  几人的交谈声逐渐离远,徐轻叫了一个计程车回到家里,在玄关换掉自己踩了一天的高跟鞋。

  “喂?”一面刷卡进门一面接电话,笑容总算有了几分真诚,“姐姐。”

  “嗯,小娅,回家了吗?”虞莓应该是在家里烧饭,电话那头汤的声音咕咕的,还有尝试调火的声音,“哎呀——”

  “回家了,你在做饭吗?”

  “是的,今天阿姨请假没有来,我想着煮点儿蔬菜。”

  同样是不经常进厨房的人,徐轻会专门挑一个下午出来给自己做做料理,虞莓是忙得睡觉时间也得挤。

  “那边你的视频初稿已经通过了,台里的意思是挑你参加中央举办的纪录片比赛。”那边动作有点儿忙乱,虞莓对灶台上这些锅碗瓢盆已经耗尽了她最后的耐性,“啧。”

  “要不然点个外卖?”

  “我吃素,而且外卖的轻食基本不大新鲜。”虞莓前不久加入了一个素食主义协会,具体的徐轻也没有了解过,但是从此之后虞莓就基本除了肉蛋奶之外不沾荤腥,定期也会给山区捐款,“好了好了,这个灶台有点儿难点。你吃饭没啊?”

  “一会儿就吃,”徐轻回,“比赛我会好好准备的,你放心。”

  “好的,明天见啊。”

  “嗯,明天见。”

  徐轻走进屋里,客厅茶几上一个圆柱形的智能机器人亮起环形蓝光:“你好主人,是否打开客厅灯?”

  “打开。”把手提包挂在衣架上,套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手。

  “好的,检测到现在是晚间八点零七分,是否关闭客厅和主卧窗帘?”

  “是。”她洗好手出来弯腰看向桌面这个智能的小精灵,是某购物平台新出的一款能与家具关联的辅助型机器人,前不久买下这间公寓的时候就附带了,可以实时监控屋外生人动向与调节室内温湿度,声音软软的倒是挺可爱。

  【小机器人:害羞,主人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徐轻弯起眼睛笑了起来:“看你可爱。”

  【小机器人:害羞,主人。】

  它只会这么一点儿简短的小对话,这个问答还是前几周楠楠来的时候录进去的,有时候徐轻自己在家办公觉得累了,还可以问问它一些奇怪的问题,小机器人回答“哎呀,这个问题我的开发者还没有给我做呢”,或者回答“人家不知道呀,换个问题问吧主人”,很好欺负的样子,还能跟手机上的语音小管家顶嘴,是几个品牌方之间比较有趣的一种互动,特别有意思。

  房子面积不大,客厅与卧室的转角处她养了几条小金鱼。

  工作群的消息没有来得及看,徐轻在卫生间卸好妆换上居家服出来,盘腿坐在靠近阳台的小暖炉边上,窗户开了一道小缝,桌面左手边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大麦茶,时不时喝一口,然后开始处理工作上的消息。

  【张岩:小徐,你这个视频感觉还是差了点儿感觉啊,你能明白我说的感觉吗?】

  由于她这次是代表申城众媒体参赛,所以几位有些资历的前辈都看了她交上去的初稿,包括她在电台工作时候的一些直属领导。

  【徐轻:0.0】

  【张岩:就是感觉啊?你能感觉到吗?feel啊?】

  【徐轻:0.0】

  那边发过来一个流汗小黄脸的表情,徐轻手指搭在键盘上秀眉微微拧了拧,双方都正在输入中,张岩说“这个做视频呢,感觉还是很重要的”,徐轻说“啊,您说得实在太对了”,张岩说“你能明白就好,现在像你这样通透的年轻人不多”,徐轻说“是,我一定按照您的意见改”。

  于是十分轻松愉快地以拥抱手握收尾结束了这段对话。

  石文静前不久又被调到了第九层做幕后,七层留下来的只有珍妮任逊几个,徐轻资历不够当不了正级,但大大小小的事一般也都默认由她经手。一年的开头事情总是没有年尾那么多的,分配好几个实习生的工作内容过后,她站起身来舒缓了一下脊椎,弯腰把手掌按在时不时冒出氧气的观赏鱼缸旁边,几条胖嘟嘟的小鱼从水草里面探出头来了。

  “你好,小金鱼。”水里反射的光映出她摇摇晃晃的一双眼。

  “你好,人类。”金鱼吐泡泡,但这句话是她自己假扮的。

  第二天徐轻来到广电台开早会,几个其他单位新闻业的领导都在,有具体提出她视频修改意见的,其中一个指出《土地》这个名字不行,太死板不够活泼,徐轻坐在末位上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又听几个领导说自己“灵气是有,很招年轻人喜欢”。

  但是想真正独当一面,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嗯,我知道了。”徐轻点头。

  “没关系,我们Arna还年轻。”虞莓护犊子似的看了她一眼,嗔怪地看向座位上一些指手画脚的同辈,“我就觉得这个名字很好,但是也有改进的空间。”

  “得了啊小Mei,我们已经很给你这位小辈面子了。”领导笑。

  “小姑娘确实挺有天赋的,又肯努力。”另一个从位子上站起来,拿起桌面的文件,走之前转头看了一眼,和善道,“加油,争取给我们申城整个魁首回来。”

  在场的人纷纷笑着祝福起来,徐轻站在位子上笑意从容而谦逊,白皙的手指将一个u盘握紧,这里有她在这两年内拍摄的所有物料,长达几万分钟,一帧一帧让她在化福县熬了无数个夜。

  “有些领导说话直接,你不要往心里去。”送人出门,虞莓回过来拍了拍徐轻的肩头,“内容我看过,物料切实,空境也很美,拿奖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徐轻转头看向她:“我想拿第一。”

  “历年桂冠都是京都摘的,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虞莓劝她释怀,“无论做得怎样有份荣誉肯定是你的,至少能确认一点,评委组不会让申城蒙羞——文化从来都是,也都只是一个城市绝对实力的映射。”

  徐轻低垂下眼来,虞莓侧头去应边上几个实习生的招呼,回来见她这样又补充道:“你要是真想再完善内容,我放你几天假,你再去化福县看看,那边最近有个传统的花朝节,还挺热闹的。”

  “我也不是缺少物料。”徐轻莞尔向她道谢。

  “那也出去走走散散心吧,比赛还有一段时间呢。”虞莓放在她肩上的手落下来,“决定了向我请假就行,这边工作暂时交给珍妮,我看那姑娘最近闲得慌。”

  她在侧面提珍妮和任逊谈恋爱的事情,虽然小薛总说过不允许办公室恋情,但是二人工作都还算积极,而且人也踏踏实实,所以知情的人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徐轻算他们比较直属的前辈,对这件事也是处在不影响工作就放过一马的状态,估摸做什么被领导看见了,所以虞莓过来跟她提上一嘴。

  “我知道了。”没有挑破,徐轻回道。

  “嗯,去工作吧。”

  徐轻拿着笔记本回办公室,那头吃早饭的两个人还在你侬我侬,徐轻咳嗽几声清清嗓子,俩人立刻凑上来递油条递豆浆的:“怎么了姐?”

  “以后注意一点儿啊,单位里给人看到了不好。”徐轻无奈道,“还有早饭吃完了再进来。”

  “哦哦,知道了。”珍妮吐舌。

  二人各自回到工位上,徐轻伸手揉了揉肚子。

  这两年胃病一直没有好,在化福县的时候因为水土不服还进过一次医院,出来之后不知怎么好好吃饭也经常疼了,医生让她不要熬夜,但她这个工作性质怎么可能不熬夜,从喝咖啡续命转成了喝中药续命,抽屉里一包包的全是提前熬好热热可以喝的中药,导致现在闻到苦味就脑袋疼。

  “姐你看这个当事人说给的酬金太少了。”任逊端着手机过来,伸出手挠了挠后脖颈。

  “正常价,”徐轻瞄了一眼,“让他不愿意就找别家,等一天如果不来找你,直接去联系他的对接媒体。”

  “向他找的那家媒体截胡吗?”

  “这倒不是,买二手资料吧,这样的新闻没什么好多花钱的。”

  “哦哦。”任逊点头。

  “姐你看看这个调的字体,”珍妮把做好的部分短片发到她的邮箱里,探头问道,“有没有太大呀?”

  “你先做,做完了成品给我发过来我看。”

  “哦哦,好的。”珍妮回。

  办公室西面多加了几个工位,是实习生们坐的,他们手上还没有活,只好规规整整地在电脑面前坐着等。徐轻把要校对的稿件打印出来走过去均分,顺带嘱咐了句“好好儿干”。

  “嗯嗯。”小火烈鸟们清澈且愚钝的眼神,充满了没有被社会毒打过的热血。

  其中一个表情有点夸张,好像她派过去的任务是什么圣旨似的,徐轻弯起眸子忍俊不禁:“你是哪个学校的?”

  “呃……申大的。”

  “挺好的,加油干,也不是你校对错了就直接把你开了。”

  那个小男生脸红成了猪肝的颜色,说话更加战战兢兢了,办公室的气氛逐渐活络起来,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轻轻浓浓的雨夹雪,粘在窗户上很快凝结成小水珠,被风一吹顺着边沿的沟壑滚落下来了。

  徐轻现在也很少接午间或者晚间的专访,不忙的时候六七点能回家,比如周二周三这样的周中,把任务做了个收尾就拎起包要走,身后几个实习生连忙追出来要送她,徐轻但笑:“做什么?讨好上司呀?”

  “没有没有,是因为下雪了。”

  “不用,我今天开了车。”徐轻努了努唇让他们进去,随后加快脚步冒着雪坐进车里。

  这些实习生不知道为什么就比单位领导还要有钱,一个个才刚刚毕业就开上了跑车,关键是他们还能摇到号,徐轻叹气,寻思自己还得还贷呢,实习生们就已经实现财富自由了。

  把车停在地下室的车位上,徐轻往电梯的方向走了几步,胃里一阵突然的痉挛让她“嘶”地一声弯下腰来,面色遽然发白,好像有什么撕扯着似的绞痛。

  已经站不住了,她扶着身边最近的一根沉重柱蹲下身来,一抽一抽地吸气。

  “小姐,你没事吧?”巡逻的保安注意到立刻走过来,见她额头上疼得满是汗珠,“你,你哪里疼?”

  “肚……子。”她已经说不出来一个完整的句子了。

  “知道了,我马上给你叫救护车。”保安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来拨打120,“你等等啊,你先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徐轻:“……”

  看他一脸生怕丢了工作的样子,无奈到没有力气去笑了。

  真没有想到自己又有被救护车拉走的一天,上回还是在化福县。推车的护士问她具体哪里疼,其实徐轻也说不明白,例假不规律再加胃不舒服双buff叠满,给她看诊的那个医生恰好值夜班,一脸凝重地看着她:“小姑娘,工作重要还是命重要啊?”

  徐轻痛到说不出话。

  医生无奈地给她吊水开药,徐轻难过,于是把头别向一边。

  “现在知道难过了?”医生嘴角一抽。

  “嗯。”认真点头……毕竟银行卡上又少了一笔钱。

  “子宫x光得拍一下啊,过会儿让护士带你去拍。”

  “啊?”徐轻抬头。

  “疼成这样,肿瘤还好,就怕是宫外孕。”医生说。

  徐轻抿唇:“我,我现在没有男朋友。”

  “哦,”医生见怪不怪地点头,因为上次那个被查出来的女生也说自己没有,“只是提醒一下,你愿意查就查,肿瘤前期手术可以好,后期就很难根治了。”

  那要不还是查一下吧……

  啊,好难过啊QAQ

  “决定好了在这里签字,x光可以用医保。”

  “要不我还是查一下吧。”吃过药觉得好多了,徐轻拿起水笔在单子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落笔的时候似乎注意到什么,没太注意,小腹还在一下接着一下抽疼。

  “这个本子你拿着,有空看看。”医生顺手递给她一个宣传册。

  “嗯,好的。”

  她要求的是双人病房,另一张床上没有睡人,床铺整洁,估计还没有被安排。医生拿着她的病历单出去了,徐轻吊上盐水,低头去看自己手中的那个册子。

  啊,很卡通的画风。

  是告诉女孩子们交男朋友一定要叮嘱对方戴t的,说了很多戴的好处不戴的危害,还模拟了很多真实场景,卡通黑体字加大标明“不能信他”还有好几个红色的感叹号,看得徐轻脑门上落下三条黑线。

  好,好像被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徐轻叹气。

  隔壁的病床很快有人住了进来,徐轻吊完水之后发现身体好受了一些,腾出床位来给其他要住进来的病人,于是提着一袋子药就回了家。

  第二天还有一个商业性质的酒会,小薛总的意思是让她主持,台稿就放在她经常办公的那个台子上,拿出药盒的时候看到护士写给自己的一张便利贴。

  【Arna,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哦,药要记得吃,希望和你一样这么热爱生活。(爱心)】

  徐轻忍不住莞尔,把那个便利贴收进自己用来放信的那个小箱子,里面规规整整铺了好几层,回过信的,没有回信的,还有一些年纪不大的学生的,几乎要装不下。

  吃药之后脑袋就有点发沉,在沙发上靠了一会儿就昏昏欲睡了,第二天徐轻是被手机的震动吵醒的,看到屏幕上“虞莓”两个字,还没清醒就手忙脚乱接起来:“怎么了?”

  听她声音有点沙哑,虞莓的语气也缓和下来:“你昨天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徐轻从沙发上坐起来,拿下盖在身上的一层毯子。

  “我——”虞莓也稍微有些斟酌,“算了,你看看我发给你的东西吧,但是上头已经给你拦下来了。”

  哈……?

  徐轻揉了揉眼睛,打开笔记本点进新发进来的一个邮件,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咳咳……”

  【主人,需要帮助打电话吗?】小机器人发出软软的机械音。

  她她她她未婚先孕?怎么可能?

  徐轻:“不用。”

  【小机器人:好的主人。】

  对方明显是偷拍视角的一个视频,饶是像徐轻这样对镜头这么敏感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可能是因为当时的状态实在不大好,再加上当时的环境有些吵嚷,人也很杂,实在不知道是谁拍的,卖给了一个非主流的媒体,但是又很快被压下来,不知道是小薛总做的还是其他有什么人。

  【虞莓:真的假的小娅?】

  【徐轻:0.0假的。】

  【虞莓:我知道了。你是因为什么去的医院?】

  【徐轻:因为肚子疼。】

  【虞莓:看来这个假你是不得不休了。】

  【徐轻:不要啊姐姐!我还得吃饭呐!】

  【虞莓:这几年你赚得还不够多啊小富婆?一场主持主办方给你多少酬金?】

  【徐轻:……】

  【虞莓:歇着吧,啊,今天这个我看看有什么人可以替你。】

  【徐轻:今天这个我可以去,后面我就休息一段时间吧。】

  【虞莓:那也行。】

  【虞莓:还是那句话,不管网上有什么风声都不要太在意。】

  徐轻只是觉得有的花边新闻有些无聊,给自己煮了一碗馄饨下肚,又吃了几颗昨天开的药,身体稍微恢复过来了,于是打了一辆车去往环球中心,主办方给她请了专门的化妆师,衣服是她从前主持穿过的,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台稿在腹中徘徊了一遍又一遍。

  “Arna皮肤好好哦。”化妆师笑着跟她攀谈,言语间带了几分讨好。

  “是吗。”就凭她这个一脸菜色的状态……?

  “是呀,我以前给好多女明星化妆,尤其是唱跳类型的,皮肤好的实在没有几个。”化妆师点头。

  徐轻礼貌性质客客气气地跟她说了句谢谢,后来有回跟余珊儿提起,对方瘪了瘪嘴说每个化妆师都有这么一套话术,见了年纪上来一些女星的就说年轻的哪儿不好,见了年轻的说前辈们哪儿不好,精得要死,见多了也就当个耳旁风听过了,关键还真的有人会信。

  化好妆后徐轻换上礼服准备上台,大厅里已经有些人等着了,因为也是商业性质交流会,所以她的词翻来覆去就是那么一点儿,临场的反应和表现力要比生搬硬套台词重要得多。

  “Arna姐,这是我们主办方给您准备的小蛋糕,让你上台之前先吃一点儿。”身穿旗袍的小助理给她端上来一盘中式的甜点,看起来软软糯糯的,旁边还有一壶热气腾腾的纯奶,徐轻还没有见过前餐做得这么精致的,忍不住尝了一口,还有专门漱口用的柠檬水,是防止上台的时候糕点粘上牙齿。

  “谢谢啊。”味道挺好吃,徐轻忍不住多拿了几块儿,“你们餐饮跟哪家合作的?”

  “这个,应该是环球餐饮方准备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小助理说。

  “噢……”徐轻点了点头,护食似的把餐盘放在自己的化妆桌上,“都给我的嘛?”

  “嗯嗯,都是给您的。”小助理鞠躬,“有什么事叫我哦,我先出去了。”

  蛮不错的,没有那么齁甜,有一种不腻的奶香味,徐轻拿出手机拍了个照片发到姐妹群,余珊儿说她那儿有一箱,徐轻嗤声说不信,余珊儿说这有什么不信的,下次叫几个大厨过来专门给她做。

  徐轻瘪了瘪嘴放下手机,这货上次也这么说,结果叫过来的大厨还没有她爸爸烧的味道好。

  “徐小姐,请您上台了。”身穿制服的经理扣了扣门。

  “噢,好的。”徐轻提着裙子拿上提词器走到镜头前,白色的聚光灯暖暖地打在身上,这个会场似乎要格外暖和一点儿,她穿着露肩的鱼尾裙都没有感觉很冷。

  会场内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座椅上的人纷纷抬头看向舞美中央这位姿态优雅从容的女主持。

  “各位学者,资方,企业家,媒体朋友,欢迎来到申城环球中心年初商业酒会的现场,我是主持人徐轻。”

  台下掌声响起,此时的徐轻已经完全看不出昨晚虚弱的状态,厚重妆容将疲态遮盖住,镜头前的她几乎让人挪不开眼睛,饶是见多了美人的外省名流也侧头向人打探台上的主持是谁。

  “本次活动秉承着各地朋友友好相处的理念,互相交流,互相尊重,求同存易,希望一段良好的合作关系可以让彼此攀登上一个新的台阶。当然,也可以让我们认识很多商界新生一代的企业家与投资人。”接下来主要是面向新人的演讲环节,有主持人的酒会目的大多是给年轻人展示自己的舞台,介绍他们的公司和产品,台下坐着不少企业和投资方,可以有效促成合作。

  她相当于一个烘托气氛的调节剂,徐轻面带微笑地说出这段话,台下又是一阵捧场似的掌声。

  “徐轻,我们广电台现在当家的台柱子。”那人回他,“就算放在京都吧,我上回去过,算是少见。”

  “哦,是这样啊。”

  “怎么?”那人笑,“大概还轮不上你吧。”

  “没有,看着身量气度也不像哪个模特或者小明星。”

  边上几人嘘声望过来,他们的位置比较靠前,徐轻听见了,但也只当耳旁吹过的风过去。第一个青年人上台介绍他们公司目前在做的产品,还有未来的企划,算是融资前的一波宣传。

  徐轻得以下台稍微喝一口水,小助理递过来的是加了蜂蜜的温白开,徐轻的脸色有些白,从随身的小包里摸出一颗药吞进肚子,心里隐隐感觉不妙。

  “Arna姐一会儿可以跟我合照吗?”小助理眼睛里冒出星星来了。

  “噢……我一般不合照的。”徐轻婉拒道,“我是主持,也不是艺人或者明星。”

  “哦哦,好吧。”小助理失落地点点头。

  留给每个年轻创业者的时间不多,又到徐轻上场了,她带着笑容走上台,言语间不动声色地用手指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腕,面上保持着与刚才同样的优雅从容:“下面有请第二位创业者上台,欢迎您~”

  她的视线带过台下席位上坐着的人,直到最后一刻,下台之后扶住门框上的边角,面色惨白地弯下腰来。

  “Arna姐!你怎么了?”小助理神色大变。

  “没有关系,我休息一会儿。”环球没有准备其他的替换主持,徐轻伸手指了指台本上的顺序,“这个你会念吗?站在这里,你按照我说的念。”

  “我,我要给医院打电话吗?”

  不到二十四小时进两次医院,虞莓估计要给她加双倍假期。徐轻摇了摇头,尽量克制住自己的表情:“没有关系,你照我说的做就好,这种情况很寻常,不需要主持人回回上台。”

  “哦哦,好。”小助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帮徐轻报了一回幕,估计宾客们都以为是幕后cue流程,也没有多想,徐轻喘了几口气稍微缓和了一点儿,心道这次估计要被扣工资,让她身体带着病还不放过这次主持的薪酬,唉也是活该被扣,让流程不要出错就好。

  中场休息的时候她出现在众人面前,已然是笑意晏晏的模样,完全看不出刚才苍白的面色。

  然而掌心已经被她抠到发红了。

  徐轻语气稍顿,笑着继续说话的时候目光似乎带过了什么,清冷的……熟悉的一双眼。

  难得有一瞬间的断句不自然,她回过神将剩下的串词说完,回到台下接过小助理递过来的一条毛毯,喝了一口水润嗓:“你们……主办方是谁?”

  “当然是环球啊!怎么了?”小助理疑惑道。

  徐轻抿了抿唇,闭上眼睛。

  她……看错了吗?

  于是在位子上坐下,太阳穴一突一突,外头经理笑意吟吟地给她送品牌方赠与的东西,面膜化妆品都有,徐轻抬眼说谢谢,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

  好像,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她会看错。

  但也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也没有那么多的兜兜转转,徐轻想,她或许真的应该去郊外或者花朝节透透风,再好好休养一段时间,身子垮了才是什么都没有了。

  镜子里的眉头没有放下,徐轻伸出手去碰。

  不知怎的,又想起上回在化福县的私人医院里。

  她应该没有看错吧。

  有人会微信不回,电话也不接,又在她生病的时候特地飞回来,只为了亲她吗?

  那天的记忆太过模糊,徐轻只记得一个没有握住的衬衫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