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再嫁(结局)(1 / 1)

落魄后我成了首辅的朱砂痣 彬和 1 万汉字|9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66章 再嫁(结局)

  陆羲洲视线扫过去, 脚下顺势迈了一步,把沈知禾往后挡了一挡。

  “谁在外面?”

  “陆兄,是我。”

  是知府的声音。

  陆羲洲和沈知禾对视了一眼。

  男人皱起眉头。这个时候过来, 实在不是一个好时机。他扯着沈知禾拉到自己身后,回头捏了捏她的脸:“你在这儿等一会儿。”

  带着些安抚的意味。

  他转过身的时候, 沈知禾跟上去, 站在了门后的角落里。

  陆羲洲因为顾虑着门里的人,所以在开门的时候,只开了一拃的距离。在沈知禾的视野里, 男人只在门缝微微停顿片刻, 便抬步走出去关上了门。

  模模糊糊的交谈声从门板传入里头。

  并不能听清楚。

  片刻后,外面又有了一连串的脚步声。

  却是离开的。

  等耳畔再次安静下来,陆羲洲将房门打开,对上沈知禾的眸子:“走了,我先把你送回去。”

  他从架子上拿了自己的衣裳, 从头到脚给女子裹上之后, 确定严丝合缝,这才领着她走到屋外。

  外面的走廊上空无一人。

  二人进了沈知禾的房间之后, 陆羲洲顺手关上了门, 转过头时,女子已经将那件衣服递给了他。

  男人捋了捋她略微有些凌乱的头发:“早点睡。刚刚知府找我可能要说些事情,我们尽量声音小些。”

  沈知禾点头。

  门外, 陆羲洲将门关上之后, 走到不远处的楼梯间, 将被赶走的知府重新叫了回来。

  就在知府准备阿谀逢迎的前一瞬, 陆羲洲淡淡告诫他:“隔壁有人在睡, 说话的时候声音轻些。”

  于是刚准备好的满腹草稿瞬间便哑了火。

  第二日, 沈知禾起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昨日陆羲洲和知府的谈话她并未听见,如今起来,推开门见到已经在门外等着的陆羲洲,便将自己剩下的那些东西都放在了男人的怀里。

  “走吧咱们。”

  楼下的马车已经准备好,沈知禾此番一旦回去,便要准备离开的事情了。

  —

  茶馆里和她想的一样。在沈知禾提出要离开的时候,掌柜将管理这家茶馆的生意这件事揽在了自己头上,并且什么条件都没提出来。

  “这家店铺我也不要,我就帮您代管。还是归老板您所有。您每年就派人来查查账就行了。若是经营不善,您再怎么处理都行。”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沈知禾再拒绝便显得有些不知好歹。

  院子里的那些已经开了的曼陀罗花已经隐隐有了些掉落的迹象。本来沈知禾还在发愁,毕竟不忍心这些花都无人照料,结果刚想到这件事,那位之前一直负责照顾她起居的本土姑娘将这件事揽了过去。

  沈知禾有些不太放心:“这些花有一定毒性。你还是小心一些。若是今年等花败了,明年也可换些花来种。”不一定非种这个。

  若非是生气极了,她也不可能挑个有毒的花种在自家院子。

  如果真的因为这个花中毒,还得花钱看病。

  那姑娘一口答应下来。

  如此一来,这边就再没什么她需要挂心的事情了。

  回京城的时间安排在了中秋。

  两年前的中秋,她刚到清河镇。两年后的中秋,她在回京城的路上。

  沈知禾收拾好东西从茶馆里走出来的时候,步伐略微有些踌躇。

  她到了对面的酒馆。

  如今天气慢慢变凉,酒馆里的客人也变多了起来。沈知禾站在门口往里看,许是因为在清晨,酒馆里人还不是太多。

  她靠着门框,看着里头正在盘算账本的曾晚荷,神色里有些淡淡的的黯然。

  从上次说开以后,两个人确实没再有过交流了。

  沈知禾不是没想过跟她解释。但是曾晚荷总是绕开她,特意回避跟她的聊天。这让她心中的愧疚感与日俱增。

  如今她终于再次鼓起勇气站在酒馆门口,却是来告别的。

  而且很有可能这是最后一次见她了。

  她走进了店中,绕开那些喝酒的客人,因为心中揣着事儿,便顶着那些人的视线,站在了酒馆里的柜台前面。

  清河镇的人都知道她们两个人闹了矛盾。

  但是不知道原因。

  如今见她过来,自然是看得热闹。

  沈知禾看着曾晚荷低头算账的身影,无意识地舔舐了一下下唇,这才说道:“我要走了。”

  曾晚荷打算盘的手微微一顿。

  沈知禾继续补充:“这次一走估计以后都不会来了。怎么也认识你了两年,总也不能闹得不欢而散。”

  她把一路拿过来的茶包递到了女子面前的柜台上:“这是今年还没送去朝廷的贡品茶。我平日里在京城也喝的。多给你留了一些。”

  说话的时候,女子还没抬起头来。

  沈知禾便也不准备再在这边待下去了。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往外走了两步之后,忽然听见身后那女子叫她的名字。

  “沈知禾。”

  她停下脚步,没来得及转身,那人便说道:“我问过苏氏了。”

  沈知禾心中疑惑,转过头来,听她继续说着:“咱们应当,本来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吧。”

  曾晚荷说这些话的时候,仍垂着头,只是眼前的墨汁在顺着毛笔的笔尖垂落。在账本上晕染了一小片的墨迹。

  她之所以没去找她,最开始确实是生气。

  但是那日她去葬礼不仅仅被沈知禾看见了。转身离开的背影,同样也被苏氏看见。

  后来苏氏找她聊了聊天。

  于是还没过来的理由,变成了,她其实跟沈知禾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原本能够一起对坐饮酒的朋友,变成了可望不可及的存在,任是谁,心里都会有些不太舒服的感觉吧。

  她们就像是两条并不平行的线。在某一个点上相交,共处过一段时间后,便渐行渐远。

  “我听说了。你在京城是有好友的。从小一起长到大的情意,身份相近的地位,近乎是相同的学识和见识,想必我对你来说并不算什么。”

  曾晚荷有点心灰意冷。

  原先她或许会觉得沈知禾是把她当朋友,但是等知道了这些事情以后,便总是忍不住去怀疑这个人做每一件事的动机。

  已经生出嫌隙了。

  她们不可能再如之前那般了。

  沈知禾也知道这些,她并未扭正女子的思想,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很平淡地说道:“你跟她们一样,同样是我的朋友。”

  但是碍于各方面的原因,很可能不会再见了。

  她从酒馆走出去,本还沉浸在淡淡的忧愁之中,哪知刚抬眼准备回去,便看见了茶馆门外站着的那些送她的人。

  掌柜,小二,苏家的几人,安家的那对夫妇,还有几个熟悉的客人。

  沈知禾的脚步微顿,心底无端生出了些惆怅。

  两年前她到清河镇的时候,还有个游手好闲的文人甄平,安家老太太也精神尚可。不过区区才两年,便有人来去替换。

  与其说是逃难过来的,沈知禾更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候鸟。她只是来这里栖息一段时间,把这里作为一段经历。

  然而这些人却是真实存在的。情感也是真挚的。

  他们代替了京城里的那些朋友和亲人,在她出逃的的这两年里,成为她生活的全部。在她最难过的时候,化为数道光亮。

  站在最前面的是苏氏。

  昨日苏氏听说沈知禾要走的消息,给她备了好多东西,叫了茶馆里的小二往这边来搬。里头都是些吃的喝的,也有各种小玩意儿。

  虽然并不值钱,但也情意满满。

  老太太眼窝比较浅,在沈知禾走过去以后,眼眶里都是泪,拉着她的手不愿意松开。

  “今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前两日我刚送别那位老姐姐,今日又要送别你。怎的一直都在离别呢?”

  沈知禾勾了勾唇。

  苏氏又接着说道:“我早就知道,你们二人定是要一起的。你这样子,明眼人一看便知非常人可比。怎会一直在我们这小地方住着。”

  “这一去,怕是不会回来了吧?”

  沈知禾应声:“嗯。估计短时间内不会来了。”

  老太太肉眼可见地难过起来。

  掌柜跟她叮嘱:“老板,这间铺子还是你的。我们每年都会把账本给您看。您可不能撒手不管。”

  沈知禾无奈笑笑:“这间茶馆你便直接要了得了,何必搞得这么麻烦?”

  “我可不要,我还有老婆孩子,可不想管你给我这摊子。而且我也最多管管账本,妥善经营这些事,我是如何也管不了的。”

  “行,”沈知禾笑着跟他说,“我肯定会看的。”

  她一个个跟这些人告别,等所有的人都说完话之后,女子终于看向了不远处早早在马车旁边等待的陆羲洲。

  男人倚靠在车边,抱臂抬头看她。

  发觉她的视线之后,陆羲洲走到她身前,垂着头低声与她说话:“东西都已经清点好了,咱们准备走?”

  女子转过身,看向茶馆门前聚着的那些人,有些难过地冲着他们招了招手。

  双方有来有回,沈知禾眸色怅然。

  她控制住将要脱眶而出的不舍,正要转身时,看见了街对面的酒馆里,露出的一青色人影。

  女子视线微凝,呼吸顿了一瞬后,终究还是收回视线转过了身,对着陆羲洲说道:“走吧。”

  于是在围观人群抽噎和唏嘘声中,几辆马车终于沉默地离开了这条承载着沈知禾两年记忆的街道,向着外面的青山而去。

  —

  从清河镇到京城需要十几日。

  快的话十日,慢的话走几十日都是可以的。

  最开始的两天,沈知禾偶尔会看向南方。陆羲洲知道她是不舍,他往往总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又不知道以什么立场去安慰。

  他很想说,如果后面有时间,他可以陪她一起再过来。

  但是,到时候又会是以什么身份呢?

  想起那两封圣旨,男人总是无奈叹气——总不能真就最坏的打算,去给沈知禾的那座府邸跪着求她吧。

  因为二人心里都有事,陆羲洲也不着急回京去处理被积攒了几个月的公务,故而此番回京,竟是在路途上走了整整二十天。

  前十天,沈知禾心里全是不舍。

  可从第十五天开始,女子的心里突然就被恐慌给填满。一想到自己即将回到京城,沈知禾便控制不住慌乱。

  整颗心脏都是毛毛的。

  后背也全是凉意。

  她恨不得往自己身上套三五个外套,就为了换取一丝丝的安全感。

  这种时刻表现出来的慌乱,自然被陆羲洲看在了眼里。他什么也没说,更没安慰。实在是,他早就料想过这一幕。

  如果想要根除女子的症结,必须要回京。

  而至少,沈知禾现在没有哭闹。

  这就说明情绪还是可控的。

  陆羲洲虽然同样感到一些难过,但是理智又让他不得不冷眼看着。他很纠结,一方面,回京固然代表着沈知禾的心结有了解开的契机。可另一方面,回京也代表着,沈知禾的选择出了结果。

  所以他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这一路走得都很平静。

  眼看着还有几百里就到京城,可就在沈知禾的恐慌马上要到达顶峰的时候,第十八天,马车突然遭到了伏击。

  —

  沈知禾在陆羲洲心里是一等一的重要,带沈知禾回京,同样是所有事情里的重中之重。男人共安排了五辆马车。为了保护这五辆马车和沈知禾的安全,每辆马车都配有五名侍卫。

  这些人,皆为陆羲洲从京城召过来的手下。

  因时节已然入秋,阴天也较多。故而在傍晚的时候,天上并不能看见西沉的太阳,阴云遍布的穹顶之下,身穿黑衣的一二十人,提着刀就冲上来。

  跟那些侍卫碰上便是一阵厮杀。

  为了保护主人的安全,那些人打斗的时候,特意到了马车前方的路段,在这五辆马车这边,只留了不到一半的人。

  听见外面动静渐渐远去的沈知禾犹豫着掀开帘子打量了外面半刻,见没有动静,便大着胆子从马车的帘子里露出来了个脑袋。

  正站在前面那辆马车旁边听着属下说话的陆羲洲听见动静,转头看了过去。

  他冲她招了招手,做了个口型:“过来。”

  沈知禾战战兢兢移了过去。

  陆羲洲又跟侍卫说了些什么,等那人退去,男人才转过头,拉着女子的手腕同她一起躲在了马车旁边。

  女子声音很轻:“是谁的人?”

  “不知道,”陆羲洲侧头看向不远处,眼中流露出些嘲讽的意味,“有可能是余孽,也有可能,是应天府那边的人。”

  沈知禾疑惑:“新任知府不是一直在巴结你吗?”

  “你可曾还记得,咱们从城里回镇上的前一晚,知府曾经上门找我?”

  陆羲洲眉目变得凌厉:“当时我言辞并不友好,他很可能被逼急了。毕竟我现在还不是首辅,若是他真的将我斩杀于路上,且这处又靠近京城地界,怎么也查不到他。”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俩人一时无话。

  那边的打杀还在继续。

  陆羲洲丝毫不怀疑自己的人会赢。他靠着马车不说话的时候,大脑里还在飞速地转动。其实他个人还是觉得,是知府的可能性更大。

  毕竟,在这里动手,很容易就能嫁祸给巽安王余孽。

  这样一来,整治江淮,其实迫在眉睫了。

  沈知禾虽然不相信那些人,但是她在这种时候,总是无限相信陆羲洲。男人气定神闲,她便也不害怕。

  只是手指还是拽住了他的袖子。

  就在男人正要张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外面的打杀声突然大了起来。

  比之刚才,刀尖相撞的争鸣声愈发刺耳。

  二人不约而同往外看去,原是那边打斗的两拨人马,又加入了一伙人。

  陆羲洲眉头刚皱起,便听见对面的人群之后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沈知知!本公主前来救驾了!”

  沈知禾手突然捏紧。

  —

  陆羲洲觉察到袖子的动静,回过头去看她。

  却发觉女子笑得正开心。

  她眼睛本来就长,笑起来,眼睛就眯成了一条宽缝,黑黑的一条线。勾起的唇角有些无奈,低头的时候,额头就靠在男子的胳膊旁。

  突然,就很开心。

  打斗声很快就消失了。

  贺元康带来的一小队士兵很快就将这些人抓了起来。

  尊贵的公主殿下在马上久等那二位主子不出来,耐心逐渐消磨殆尽。她对着马车喊道:“沈知知!我把你的嫁衣拿来了!还不快快出来迎接!”

  她骑在高头大马上,手里提着一个布包。眼神落在那两辆明显是用来坐人的马车之上,眉目之间尽显艳丽之色。

  而彼时,陆羲洲的胳膊正被女子的眼睛来回蹭着。

  她一边蹭,还不老实地问他:“陆羲洲,人到底是为什么可以又难过又开心的?”

  这话问的,让他哭笑不得。

  他忍着笑放纵着沈知禾在他袖子上蹭眼泪,总是想嬉笑她两句,可每每张口,又颇为不忍心。最终只能看着调整好表情的姑娘从自己身边走过,向着公主所乘的高头大马而去。

  贺元康身后跟着一骑马男子。

  正是一年多前去找过沈知禾的殷澜。男子依旧温和,在公主说话的时候,就默默跟在她身后的地方。

  不多言语,也从不反抗。

  他抬眼看女子停在那匹红棕色的骏马旁边,仰头之时,睫毛盖了满眼。而那位如今正在被整个朝堂议论的首辅大人,就默默跟在她的身侧。

  贺元康耀武扬威地冲着沈知禾挑眉而笑。

  “沈知知!”她一字一顿,笑容露出牙齿,“本公主救驾来迟,还不上前迎接?”

  沈知禾的眼眶又开始湿润。

  她轻轻地笑了一下,侧头看向了身后一直跟着的陆羲洲。当发觉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沈知禾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突然就,非常欢喜。

  “谢谢。”

  声音很轻。

  是说给陆羲洲听的。

  她知道,若非陆羲洲跟公主说,公主定然不会知道她再有两日就回京了。如今她来迎接,肯定是之前告知过。

  男人并未言语。

  反倒是贺元康等不及了。

  “嘿!我说那个小姑娘,你磨叽什么呢?怎么?在南边呆了两年,连本公主都不认识了?”贺元康蓦地绷住嘴巴,眼睛一横,倒是有几分生气的迹象。

  沈知禾仰起头来看她。

  碰上贺元康的视线之后,那位公主盯她半晌,也噗嗤笑了出来。

  她利落地自马上翻身而下,看了她好一会儿。

  接着一把抱了上去,在她的耳侧轻轻说道:“回来就好。”

  两个人抱了好一会儿。后来贺元康好不容易放开她,转头看向一旁的陆羲洲,神态又恢复了以往的傲慢:“陆大人,现在什么打算?从这儿到京城还有大概两百里。走得慢点一两天也到了。”

  陆羲洲对她行了个礼,方恭敬说道:“天色渐晚,不若公主同我们先找家客栈,等明日再赶路。”

  贺元康闻言,给了身后仍旧在马上的殷澜一个眼神。

  殷澜从马上下来,走了两步,将原本在贺元康身侧的马给牵走。

  等身侧再没了旁人,公主才对陆羲洲说:“我们来的路上看了,前方十里有一镇子。镇上有两家客栈,条件还不错,人也没住满,应该能凑出来个几间上房。”

  她知道陆羲洲此次南下是隐瞒身份,故而他们几人并不能住官家驿馆,若是遇见熟人,便将他们的行程暴露了个彻底。

  所以只能住客栈。

  陆羲洲自然同意:“麻烦公主。”

  贺元康轻嗤。

  翻了个白眼。

  她拉着沈知禾,扯着她往马车的方向走,显然是不想跟这个人待在一块儿。

  于是陆羲洲便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有些欣慰的叹了口气后,才转头看向那边绑着刺客的士兵和侍卫。

  “带上一起走。”

  “是。”

  经过这一番折腾,车队在停了一个时辰之后,终于继续北上。

  马车里,沈知禾见到坐在自己旁边的贺元康,还觉得有些不太真实。她掐掐摸摸,两年没有见到的人,突然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她甚至觉得有些虚幻。

  贺元康任她□□。

  后来等女子动作停下来,公主幽幽抬眸:“看傻了?”

  她趁其不备将自己的脸凑到了沈知禾面前,脸上的笑就跟之前沈知禾陪着她一同去青楼的时候,撩那些花魁小倌的表情一模一样。

  沈知禾笑着躲开她想要蹭上来揽自己的手,把它老老实实按在了自己肩膀上。手在摩挲着对方的掌心的时候,她垂眸笑道:“谢谢你。”

  “谢谢我?”贺元康听见这话乐得简直要疯了,“行啊你沈知禾,还学会说谢谢了?”

  她笑着笑着停了下来,原先的乐意在逐渐消减之后,暗藏于其中的讥讽便浮现于面上。

  她靠在马车壁上,眉目之间闪过些阴郁的神色:“说起谢谢,我还真得谢谢他陆羲洲。”

  语气颇为咬牙切齿。

  “这两年我真的是瞅到机会就想去看你,结果他次次拦着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胸闷坐在沈知禾旁边:“有一次我几乎都已经溜到城门口了,可就连守城的士兵都是他的人。死活不让我出去。”

  沈知禾倒是不知道两个人还曾有过这样的一段渊源,她顺着话说道:“可有过装扮?”

  一说到这个贺元康就来气:“自然是化妆了。”

  “但是我这张脸你也知道,在京城里都是出了名的。而且陆羲洲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那些守城的人不看我的长相,仅凭身形,便能认出我来。”

  沈知禾笑了笑。

  “后来我没办法,只能让殷澜去了。”贺元康有些气,“不过就那一次。后来还想再出去,陆羲洲便再不让了。谁都不行。”

  她说着,把后背靠在马车壁上,两个手搭在一起,小声骂道:“活该。”

  沈知禾自然是听见了她的吐槽。

  她抬头看过去的目光显然有些不明所以。

  贺元康挑眉看过来,对上女子的视线后,顿了一瞬,神态有些不太自然:“两年前,我把他骂了一顿。”

  沈知禾俨然明白个大半,她也笑着靠在了车壁上:“你也觉得他傻?”

  “愚蠢。”贺元康顺着嘲讽,“他两年前干那件事儿太蠢。委实不值当。也不知道是哪根脑筋抽了。”

  她本不欲继续说下去,可当抬起头,看见沈知禾看过来的视线之后,还是多嘴说道:“我手里有一张父皇在我成亲之时赐给我的玉牌。见此玉牌,百万将士皆可为我开路。这张玉牌的存在一直被我瞒得很好,也不知何时被陆羲洲发觉。两年前为了让你出城,他求到了我这里。所以,那晚救你那人身上那枚玉牌就是我的。”

  她说着,轻蔑地笑了一声:“我这辈子唯二的高光,那天绝对算一个。你不知道他那天求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多痛快。我当时多想把他踩在脚下给他几个耳光,若非实在挂念你,那天我就不会让他直着出去公主府。”

  “可惜,也就那一天。”

  贺元康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还有些遗憾:“不过也算是欠了我一个人情。”

  她自然跟陆羲洲是同一个想法,毕竟,若是陆羲洲不劫狱,她也会去。只是当时那件事来的太过于突然,让她很是猝不及防。故而她若是劫狱,也得等到第二天去。

  所以,在折磨了男子好一阵儿之后,还是将玉牌给了他。

  沈知禾没说话。

  “哦对了,”贺元康趁着这个时候马车上就她们两个人,把陆羲洲的老底儿抖了个干净,“他要了三封圣旨的事情,应当也跟你说了吧。”

  “其实给你父亲那封,原本并非是诏令。我皇兄的意思很简单,当初沈家入狱之时并未昭告天下,所以恢复沈家爵位,自然也不可能告知于百姓。但是,陆羲洲屡次跟他提起,说沈家入狱虽未曾发布告示,可流言已经传遍了所有地方。如今恢复爵位,自然要这样的一封诏书。

  “我皇兄勉为其难答应了。”

  “之后便是给你的那两封,”贺元康顿了顿,“为了要到这两封圣旨,皇兄发了他好大一通脾气。”

  陆羲洲求圣旨的那几天,几乎日日都会在御书房前面等着。

  原本贺元康是不知情的。

  彼时因为之前陆羲洲一直在拦住她出城,两个人的关系到达了一个新的冰点。见面了不说话都是小事,偶尔贺元康还会针对于他。

  但是就在那段时间,公主驸马惹的事有些多,太后常找她去皇宫谈话。正好有一天,当她从太后宫里出来准备出宫回府之时,经过御书房,才看见此时本应该在内阁的陆羲洲正跪在御书房前面。

  原本她只是对此感到讶异,并未想多管闲事。

  但是在见到皇兄身边一直跟着的公公在跟陆羲洲说话之后,还是没忍住走了过去。

  那公公解释了陆羲洲的意图之后,颇为为难地跟她说道:“公主您也劝劝他。这实在不是皇上不给,而是这圣旨要的不合常理啊。”

  他说着又看向了垂头不语的陆羲洲:“若说这些朝廷里的规章制度,陆大人您应该比小人知道得更多才是,您虽地位尊贵权利甚大,可官职并非一品,若是真的给沈家贵女要一品诰命的封赏,这不合制度。”

  “再说了,沈家嫡女原本就已经有郡主的封号,之前落狱的时候也并未收回,这不是已经足够了吗?”

  他只是个侍奉皇帝的太监,陆羲洲在这儿不走,皇上也被他扰得繁乱,只他一个公公夹在二人之间,便更是为难。

  饶是他都不理解,明明谁都能想明白的事情,怎么到了陆大人这里什么都不通了呢?

  他甩着拂尘来来回回踱着步,惆怅地叹了好久的气。

  站在一旁的贺元康至今都记得男子当时的反应。当时她看见原本低下头去的陆羲洲抬起了脑袋,发黄的阳光下,男子面色在记忆里有些发白。

  他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够。”

  声音虽轻,却很果决。

  身侧的公公再次叹了口气,贺元康看着他的眼神,思绪有一瞬的飘忽。

  陆羲洲的想法全然都是为了沈知禾。

  他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封号。

  更重要的,是地位。

  被宣布出来的封赏,与陈年已久的封号,会产生截然不同的效果。陆羲洲要的不是别人取笑她,说她是一个下过狱的郡主,他要的,是所有人在面对沈知禾的时候,只能想起她的地位,不敢议论她的曾经。

  所以,不够的。

  那公公说得没错,他官居五品,却权倾朝野,给沈知禾要五品诰命才是符合制度的要求。诚然,若是真的封她为五品,其他人看在陆羲洲的面子上也不会多说什么。

  但是这不是陆羲洲想要的,更不会是沈知禾想要的。

  成为一个活在男人地位名声之下的五品诰命,和一朵依附于男人的菟丝花有什么区别?他要的是,就算脱离了他的庇荫和地位,沈知禾照样可以在京城里肆无忌惮。

  所以这个要求很大胆,得偿所愿也渺茫。

  但是他还是来了。

  “还请公公再去同皇上说说。”

  那公公转了个身,神色无可奈何:“皇上不会见你的。沈家的诏令皇上已经答应你了。至于这两封实在不合常理。陆大人,若是不更改,再怎么求都没有用。”

  陆羲洲没说话。

  他垂着头,似乎是在思索。

  “我去吧,”贺元康突然想明白了,她敛去眼中神色,“我去跟我皇兄说。”

  如今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贺元康跟沈知禾说起这些的时候,对陆羲洲也重新换上了一副姿态。

  “我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特别佩服他。在我发现之前的那几日,陆羲洲每天清晨下了朝就去候着,等到了晚上才归。平日若是有什么事要处理,多放于下面的官员,有人来找他,也是直接在殿前。

  “后来我去找我皇兄说了好几次。在他们看来,你的身份本来就没有问题。沈家的赦免都已经颁布了,何必再多此一举给你两封圣旨。我后来好说歹说,求祖母告太后求了一圈,才跟着陆羲洲一块把这两封圣旨要下来。”

  她说完这些的时候,沈知禾就安安静静坐在她的旁边听着。

  “不过,话说回来,沈知禾,你到底决定要的是哪一封?”

  沈知禾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她在情感上最终肯定会无论如何都偏向陆羲洲,但是不得不说,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很乱。

  贺元康也并未指引她去做选择,把话题拐到了另外的方向上。

  但是显然,沈知禾后面聊天的兴致都不算太高。

  —

  等到了镇上,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

  客房还剩下三间。

  贺元康和殷澜一间,沈知禾和陆羲洲各一间。

  晚上,所有人吃过晚饭回到房间安顿下来后,陆羲洲站在自己的客房里来回踱着步子。

  他想起刚刚在吃饭的时候女子流露出的那些闷闷不乐的情绪,猜到肯定是公主对她说了什么。于是便想着要不要再去问问。

  哪知正要踏出房门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陆羲洲脚步一顿,思索片刻将门打开。待看清外面的人之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竟是沈知禾。

  她孤零零站在走廊里。很显然,刚刚她敲门的时候并未抬头,如今二人相对,男子也只能看见她头顶零碎的发丝,和高于面部的鼻梁。

  陆羲洲声音带着尚不清楚的愕然:“你——”

  还未说出声音,那女子蓦然便往前一扑,把脑袋抵在了他的胸前。

  陆羲洲心下一惊。他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地扯着沈知禾就进了自己房间,将门关上。回过神来的时候,胸前一片凉意。

  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了?公主给你说什么了?”

  屋子里很安静。

  陆羲洲只能依靠着胸前的凉意是否在加重扩大,来判断女子如今是否止住了发泄。他愣在原地,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动作显得有些木讷。

  没过多久,女子的声音便闷闷从那个地方传来:“……陆羲洲,我是不是特别矫情啊?”

  陆羲洲没说话。

  双眸的神色却暗了暗。

  很久很久之后,胸前的凉意并未再扩大的时候,始作俑者缓缓将自己的身体退开,退到了离陆羲洲一步远的地方。

  她垂着头,回避着陆羲洲看过来的眼神。

  语气是还未缓下来的嘟囔:“对不起。”

  陆羲洲微微一僵。

  很快,他把心里的那点不自然撇开。他盯紧了女子脸上的表情,生怕自己错过什么,却故作轻松地笑着,询问道:“发生什么了?怎么去了一趟江南还变成了个小哭包呢?”

  女子面色微红:“……跟你学的。”

  陆羲洲轻轻笑着顺承:“是是是,跟我学的,好的不学全学了坏的。”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拉着沈知禾在床边坐下,用帕子沾了些水,蹭着女子的面颊,帮她擦干净那些残留在脸上的眼泪。

  除了相互交错的呼吸声,二人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等陆羲洲换了一件干燥的衣裳走出屏风的时候,沈知禾仍旧坐在床上。她低着头抱膝,看着就像是一只半梦半醒的小猫。

  还没等走近,沈知禾便张了口说道:“今天在马车上,公主问我想要选哪一封圣旨。”

  陆羲洲原本还自然的身体,顿时变得僵硬。

  虽然只有脚步在空中停顿了片刻,但是停滞了瞬间的心脏却滞留在了半空。悬着,迟迟沉不下去。

  他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坐在女子身边。

  如果说,刚刚那句话对陆羲洲来说仅仅只是个揭晓答案前的紧张,那么女子后面说出来的话,便将这种紧张彻底击溃,让他的心情变成了比之更甚的紧张。

  因为,沈知禾说:“我觉得我挺不要脸的。”

  他下意识地反驳:“不许这么说。”

  沈知禾摇了摇头:“我——”

  她说着,晃了晃脑袋,深吸了一口气。

  “我就是觉得,我挺黑暗的。我今天跟她说我还没想好要哪个。但是我想了一路,我觉得我真的,很不知好歹。”

  陆羲洲想拉过她,但是却被她挣脱开。

  “我其实在两年前就什么都没了。我现在得到的这一切,其实都是你给的。我父亲落狱出来,是你的功劳。那三张圣旨跟我们沈家没有半点儿关系,全都是皇上看在你的面子上给的。”

  她说的有些哽咽,但是却皱着眉头把这些话都说完还不够,还在后面加上了一句结论。

  “陆羲洲,事实就是,我配不上你了已经。咱们两个的地位是不对等的。”

  就像是一个没有扶手的跷跷板,两人分别坐在两边。

  原本两个人势均力敌。每个人都占据着几乎是相同的领域。所以不管其中一方表现得再怎么喜欢另一方,双方都会顾虑到对方的情感。所以才不容易起冲突。

  但是突然有一天,沈知禾瞬间变轻了很多。

  于是陆羲洲便猛然在这段感情里占据了很重要的一部分,而沈知禾在这种猛然的攻势下,必将滑落到陆羲洲笼罩的范围之内。

  成为他的附庸。

  在变故发生的那一天开始,沈知禾就已经料到了这一切。如果她非要与陆羲洲绑在一起,那她就不再有原先的地位。

  她会变得脆弱,她会患得患失。

  所以,她心里其实一直有很大的不安全感。甚至在陆羲洲到了清河镇找她之后,这种不安全感,转化成了自卑。

  是的,自卑。

  这在两年前的她看来,是肯定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情绪。

  沈知禾觉得有些可笑,却又笑不出来:“但是我又不愿意撒手。”

  “我不敢想象如果将来你的身边出现别的人我会怎么样。我现在还能仗着你喜欢我,跟你顶嘴耍赖。但是,将来呢?假如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而彼时依托你而生的我,又该如何自处?”

  恐怕会一片黑暗吧。

  本来生活就已经够如履薄冰的了。

  她之所以迟迟没有去选,便是因为,她既想要他,又不敢要他。她跟以前不一样了,承担不起任何赌失败的风险了。

  所以才一直吊着他。

  这就是不要脸啊。

  她本来不准备说这些的。只是在贺元康说过那些事情以后,她没办法将自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继续接受男人的爱护。

  她父亲可以坦然接受。是因为她父亲与陆羲洲之间还夹杂了一个她。

  但是她不行。

  她跟陆羲洲有直接的关系。她接受不了。

  沈知禾坐在床上,抱着自己的双腿,蜷缩在一起。曾经她不用看人脸色,不用顾及别人的感受,她高贵骄傲,受尽万千宠爱。

  但是现在时过境迁,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她经常会对自己产生一种很浓重的厌弃感。她知道陆羲洲喜欢的不是这个。而一旦把一个人的耐心消磨殆尽,所有现阶段得到的一切都会化为虚影。

  屋子里很安静。

  在沈知禾踏入这间房门之前,陆羲洲从未想到她是来同自己说这些的。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但是现在,他看着眼前沉入到自己世界里的女子,掩住心底泛起的刺痛,揽过她的肩膀,把她抱在了自己怀里。

  于是,属于男人的熟悉温度,在两年之后,还是将沈知禾彻底包裹起来。

  “沈知知,你这样,让我很难受。”

  灼热的气息随着说话喷出的气流,缠绕在两个人之间。陆羲洲的眼眶有些发红:“我承认我一开始喜欢你,掺杂了很多别的东西。我喜欢你的小骄傲和小脾气,这些跟你的身世背景都有关系。”

  “但是,知知,当爱意加深之后,我对你的感情,跟你的家族背景经历,便再没了任何关系。你是什么样子的我都会喜欢。我知道你在意这些,所以,你没有家族,我便还你家族,你没有地位,我便给你地位。你顾及着旁人的议论,我便帮你把那些议论都封锁在那些人的嘴里。你怕重蹈覆辙,我便帮你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显得说话的语气有些慌乱:“这些都是可以解决的,知知。”

  他是喜欢沈知禾带着傲气的样子。

  但是他喜欢的是眼前这个人。他给她所有的这些,不是为了让沈知禾重新变成自己喜欢的那副模样,而是为了让沈知禾变成她喜欢的那副模样。

  “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些。你不用有负担。”

  他终究还是没有控制住那些难过的情绪。他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垂下头去,把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在女子看不见的地方。

  很久很久之后,沈知禾突然挣脱开他的胳膊,抓着他的衣服领子,缩着脖子看着他的眼睛,问他:“那你不会累吗?你日理万机,还要安抚我的情绪,你不会觉得累吗?”

  陆羲洲轻叹了一口气,指尖略带着颤抖地,碰上女子的面颊:“知知,我欣喜还来不及。”

  这都是他造成的。

  他把沈知禾弄成了如今这样,他自然也会把她捧到天上,让她重新拥有过去所有的美好。

  他喜欢看她开心的样子。

  故而她每笑一次,他对她的爱意便会更多一分。

  他抱着她,将她按在了自己的怀里。轻轻地蹭着她的鬓发,口中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时间不会太久的。

  他会把她重新捧成天上月。

  所以,他感受着怀里女子真实的体温,那长达两年都未曾触碰过的温度,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浸泡在里面。

  “沈知知,跟我回去吧。”

  很久很久之后,女子才缓缓地,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

  喜轿早早准备在了城外。

  陆羲洲的想法从在清河镇的时候便是,若是沈知禾同意了,便直接在路上用喜轿抬进城里。若是沈知禾没同意,大不了再收回去。

  他想到了沈知禾会拒绝她。

  但是他没想到,沈知禾拒绝他是这个原因。

  又笨又傻的。

  真的是。

  不过好在,提前让人在京城里预热的婚事,终究还是按照计划推进起来。

  车队又行了二日,在城门外三里的地方停了下来。

  沈知禾被陆羲洲叫着从马车上下去的时候,还不明所以。结果等落了地抬起头,才恍然看见在不远处站着的陈氏兄长嫂嫂,还有庶妹。

  陆羲洲松开了她的手。

  沈知禾视线突然变得模糊。

  她几乎是跑着去到了那久违的一家面前,停也没停,抱紧了陈氏死死不撒手。嫂嫂和庶妹也围上来,几人抱作一团。

  口中不停念着:“回来就好。”

  陈氏一开始还很关心她,一边上下摸摸,说她“都饿瘦了”,一边又问她“是不是在那边吃了很多苦”。

  说起来这个,沈知禾想起那些被茶馆掌柜硬塞到马车上成箱装的的碎银和银票,眨巴了两下眼睛之后,用抱得更紧的力度掩盖着自己的心虚。

  陈氏被她一勒,皱紧眉头。

  “沈知禾你——

  开始叫大名了。

  这是她自己的女儿,她可太清楚沈知禾刚才这动作是什么意思了。于是原本还很关切的心里,突然就一点担心都没有了。

  她甚至想让沈知禾快点把自己放开,她倒是想看看自己女儿这是在整什么幺蛾子。

  便也不再说话,等着女子把手撒开。

  哪知,等到席妤和沈宁颐都已经站在一旁了,沈知禾还是未曾放手。

  陈氏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行了,”她嫌弃地扫开沈知禾的手,指着她的鼻子,恨铁不成钢,“确定还要嫁给陆羲洲是吧?”

  沈知禾乖巧站在她面前,还没说话呢,陈氏又说道:“不记仇?没嫌隙?不觉得他狼心狗肺没良心?”

  沈知禾呼吸一滞。

  她不知为何,莫名心虚。

  结结巴巴说道:“那……那不嫁了?”

  那边,陆羲洲因为一直不放心,趁着几个人抱作一团的时候就跟了过来。如今听闻女子这不确定的询问,当即一个激灵:“不行。”

  他把沈知禾拦在自己身后,对着陈氏正要开口,哪知今日摆谱的妇人抬头看着陆羲洲就骂起来:“觉得自己给我们沈家翻案了特别厉害是吧?我们沈家压根不需要你救。要不是看在知知的面子上,你以为你是谁啊?”

  把陆羲洲骂得哑口无言。

  毕竟陈氏说得也没错。本来陆羲洲若是不动手,他们也在慢慢找证据,只是会相比之下慢一些。

  如今陆羲洲横插一脚,却把功劳都揽在了自己头上。怨不得陈氏不开心。

  不过,想起今日来的目的,陈氏翻了个白眼,转头再次没好气看向沈知禾:“不长心的家伙。”

  本以为这件事都过去了的沈知禾:???

  她轻咳了一声:“我爹呢?”

  本来问这句话她是想转移一下自己娘亲的注意力,哪知陈氏却说道:“被我打残了,下不来床。”

  沈知禾:啊?

  噎住。

  她忽然开始庆幸自己不在沈府住了。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爹点了一根香。

  —

  沈家人此次过来不仅仅是为了迎接,同样也是来送嫁妆和嫁衣的。

  十日前他们就已经秘密开始发请帖。两日前,得到公主给的确切消息之后,立马将此事公之于众。

  如今,全城的人都关注着沈知禾回京这件事。

  沈知禾换好衣服坐在喜轿里被抬着入京的时候,心里还充斥着不真实感。她从没想过自己这辈子会和同一个人举行两次婚礼。

  这次沈家给的陪嫁,加上圣旨上写的所谓的封赏,再加上从清河镇带过来的当地特产和小玩意儿,让沈知禾觉得,这次婚事比上一次还要重大很多。

  感觉就像是,自己这次再嫁陆羲洲,承载着这些人的期望一般。这让她颇为诚惶诚恐,莫名感动。

  外面的陆羲洲不知道在跟谁打着招呼。

  “陆大人!把你夫人又娶回来了?”

  沈知禾跟着帘子,都能听见男子带笑的声音:“娶回来了。”

  悬了一路的心终于在此时安定下来。

  她觉得自己应当是要很开心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最开始的感动渐渐淡下去之后,沈知禾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很难过的情绪。

  她说不上来。

  明明周围的百姓都没有提起之前的事情,传进来的也全是所谓的佳话,明明她能想到的事情也都是些这些年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是她突然就开始难过了起来。

  她捏着屁股下垫着的软垫,喘息逐渐急促。

  很快就有眼泪从眼眶里滚落而下。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难过,也不知道自己被这种情绪裹挟了多久,外面的喧闹好像跟她没有丝毫关系,她像是被困在这小小的轿子里,找不到出路一般。

  没人知道轿子里的人到底什么心情。

  直到轿子变得平稳,沈知禾才勉强用手中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顺应着周围人的呼喊,从里面走了出去。

  后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按照上一次成亲的步骤,按部就班地进行。

  晚上,把自己的情绪收拾好的沈知禾看着眼前陆羲洲,眼前突然一片恍惚。

  男人的手自她头顶落下,顺着鬓角慢慢滑落到下巴。他在红色的烛光下,皱着眉头,仔细观察着女子的脸。

  “刚刚是不是哭了?”

  他今日接过沈知禾的时候,就发觉女子走路的姿态有些不太正常。当时仅仅只是猜测,如今看她的脸,终于让他发现了端倪。

  沈知禾没说话。

  她怔怔看着他,忽然想起三年前,也是在这间房间里,她对着新婚之夜的男子,说出来的那番言语。

  “……既然你我成亲,你便不能纳妾,也不能出去厮混。若是让我发现你有问题,我是一定要同你和离的……”

  如今想来,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这些年来的朝朝暮暮,皆桩桩件件呈于眼前,丝毫不曾忘却。

  “陆羲洲。”

  她看着他,想伸手去碰他的脸。

  男人低下头,让自己的面颊触碰到了她略带着些冰凉的指尖:“嗯?”

  “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让我受委屈。还作数的吗?”

  “作数的。”

  他眸色暗沉,顺势坐在床边,用自己的鼻尖碰上了她的。在她尖而光滑的鼻头上蹭来蹭去。

  气息逐渐变得滚烫。

  “这辈子都作数的。”

  作者有话说:

  没了。全文完了。

  说一下预收的事儿。着急完结是因为要考研。所以下本会在元旦左右发。然后,那几本预收都不是火葬场题材(!!)。和尚寡妇偏甜爽,瞎子那本偏宠虐。

  下本开和尚寡妇,下面贴文案。喜欢的小伙伴们可以点进专栏收藏一下吖~(星星眼)

  《娇俏寡妇修罗场生存指南》:

  【一肚子坏水想拐寡妇的清冷和尚×一肚子心眼又浪又怂的黑切白寡妇】

  十八岁的夏维安,在经历了“假装爱上梁家七十岁老头”“骗婚嫁进去当天老头死了”“暗地挪移老头财产”“和继子纠缠不清”等一系列事件后,终于迫于舆论压力逃到了京城外的皇家寺院里。

  光风霁月的大师梧砚眉目和善,用最平和的语言说出最嘲讽的话:“夏施主这是祸害完京城了,赶来祸害我们青山寺?”

  夏维安皮笑肉不笑:“嘿,哪儿能呢?”

  数月后的一个夜晚,住持在万籁俱静里惊叫:“什么?她拐走了梧砚?”

  一时间,青山寺兵荒马乱。

  —

  第一时间发现夏维安和梧砚有猫腻的,是梁家继子。

  他叫着几个贵族公子拦于青山寺山门外,正欲爬山问个明白,哪知此时正好见到携手下山的夏维安和梧砚。

  当即便忍不了,招呼众人纷纷冲上前来,势必要给梧砚一个教训。

  梧砚面不改色。

  数个招式结束后,他看着地上嗷嗷直叫的几个男子,淡然拉住一旁夏维安的手:“不好意思,我上辈子是个将军。”

  夏维安看着他潇洒的背影,目瞪口呆。

  —

  成亲当晚,夏维安做了个噩梦。

  她梦见自己处于一奢华宫殿内,面露凶相的宫女面对一贵气女子,恶狠狠递去一条白绫。女子死在梁上的那一刻,夏维安骤然惊醒。

  她连夜摇醒梧砚。

  “呜呜呜,有人要来夺舍,我好怕。”

  生活不易,梧砚叹气:“夫人,那是你。硬要说是夺舍的话,也是你夺舍了别人。”

  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试图耐心告诉夏维安她重生的这件事。

  “你是个公主,我是个将军,懂了吗?”

  夏维安呆滞点头:懂了。

  后来梦境里的场景越来越多,她总觉得这件事跟梧砚当初告诉她的有所出入。

  终于有一日,她拦在男子面前,颇为纠结地问他:“梧砚,你老实告诉我,你上辈子,不单纯是个将军吧?”

  梧砚心虚。

  夏维安露出恍然大悟神色,当即一个棒槌打了过去。把人打得半死不活后,还哭唧唧诉委屈,矫情万分:“梧砚,你怎能这般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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