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眉目传情
萧朔在玉嬷嬷那拿到了一个巴掌大的木匣子, 匣子里装着一块带血的鱼形玉佩,鱼嘴朝左侧,如此推断, 应该是一对,缺了另一半。
“玉嬷嬷, 可愿随本王下山?”
老妪苦笑回绝, “老奴已半截入土的人,苟活一日是一日,跟在王爷身边只能成为累赘, 老奴望王爷得偿所愿。”
萧朔不强求对方, 令侍卫给了玉嬷嬷三百两碎银, 声称以后会按月派人送银子过来。
老妪收下了碎银, 亲自送萧朔等人出了院门。
萧朔一行人连夜驱马下山,赶回了陵园。
转眼,天明。
含元殿。
昨夜与萧询厮混至后半夜,江晨曦一觉睡到巳时初才醒。
醒来时萧询已不在,兰英撩起床帘,伺候江晨曦穿衣,薄如蚕丝的内衫下, 尽是密密麻麻的吻痕。
“太后定要念叨我怎么还没到。”
非礼勿视, 兰英连忙撇开视线, “皇上特地叮嘱奴婢等人不要吵醒主子,让您多睡会儿。”
室内光线亮得不同寻常, 江晨曦抬眸,窗外飘着翩翩飞舞的雪花, 原来又下雪了。
下了雪, 江晨曦反倒不急去宝慈殿向太后请安。
她在兰英的伺候夏, 慢条斯理地穿戴整齐,不紧不慢用了早膳。
用膳期间,夏菊立在边上绘声绘色和她讲述温贵嫔那里的所见所闻。
“贵妃怀疑主子和皇上有染,在温贵嫔面前允诺,她会打点敬事房,待皇后正月翻牌子,先安排温贵嫔侍寝。”
“温贵嫔向婢女抱怨,贵妃关键时刻不帮她,气得头疼,躺在塌上唉声叹气。”
江晨曦喝完最后一勺红枣山药粥,饮了一口温水润了润嗓子,“嗯,差事办得不错,赏你一颗金花生,兰英值夜辛苦了,喏,也有份。”
江晨曦说完便从搁在桌上的荷包里取车两颗金花生,一颗递给夏菊,另外一颗赏给兰英。
兰英与夏菊相视一笑,躬身叩谢,“谢主子赏赐。”
之后,江晨曦坐上轿撵出了含元殿。
路上遇到不少后宫妃嫔,她也不意外,孟才人侍寝,今日应该去贵妃殿里请安,眼下太后回宫,自然都要跑到太后这里。
一路上不少人向江晨曦寒暄招呼,江晨曦畏寒,只与众人微微颔首,不愿多聊一句。
众人知晓她身子骨弱,不介意她的冷淡。
一盏茶后,宝慈殿花厅里,一群莺莺燕燕围坐一块,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江晨曦姗姗来迟,也未引起众人注意。
张贵妃只朝她投来淡淡一瞥,瞧见江晨曦裹成球状,脸上丁点脂粉也无,竟连口脂也懒得涂了,丝毫没有昨晚宴席所见时的风情万种,倒是有些憔悴。
张贵妃一时颇为困惑,转念一想,也对,江晨曦身子骨弱,冬日畏寒,今日又下了雪,比昨日还要冷上几分。
当日,也不排除她是为情所困。
哼,活该。
睡眠不足的江晨曦不知张贵妃心中所想,她挑了一处角落坐下,耐心等太后过来。
约莫过了一刻钟,太后与安亲王妃一路说笑而来。
太后瞧见江晨曦,当即拧眉,忙唤她过来,“曦和,天寒地冻的,你怎的又跑来了,你身子骨弱,该待在屋内,暖和一些。”
“太后,太医叮嘱多出来走动走动,有利于血液疏通。”江晨曦强撑精神,笑眯眯地落座到太后身边。
齐昭阳也关心了江晨曦几句,早在秦州,齐昭阳便听闻江晨曦因救太后落水一事,还听说她昏睡了三天三夜,发了好几天高烧才缓过来。
“公主不妨多喝一喝暖腹的姜茶,小日子来时也能轻松一些。”
见齐昭阳提到小日子,江晨曦心中一紧,她若没记错,这个月还未来,推迟了十几日了。
不过,她自落水后本就未按时来过,或早或晚,也不一定就是她猜想的那样。
哪能如此幸运呢。
江晨曦的受宠,后宫妃嫔见怪不怪,有些人天生运气好,没得比。
不过她们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盖因外间宫人唱和,皇上与孟才人来了。
一众妃嫔瞬间表情扭曲,手中的帕子都快被她们捏破了。
萧询今日穿了一袭鹅毛大氅,戴着一顶胡人爱戴的毡帽,君王气势无人能敌,脸色无任何倦怠,丝毫不见与她厮混半夜的模样。
江晨曦与他眼神轻轻一接触,便不着痕迹移开。
昨夜,她说了他一句,他便用行动证明了一番,以至于她两腿还酸着。
忒记仇。
见小美人儿扭过头不看他,萧询眼里一闪而过笑意,今早见她睡得香甜,不忍喊醒她,估摸这会儿又在心里骂他呢。
俩人当众眉眼纠缠,竟也未叫人察觉,毕竟殿内众人正眼也不眨地盯着萧询身后的孟才人,恨不能盯出花来。
她们从孟才人的头发丝再到孟才人的眉眼以及走路姿势,任何一处都不放过。
孟才人顶着一众人等的各式目光,给太后等人行礼,“臣妾拜见太后,太后安康……”
太后笑着赐座,孟才人落座到刘美人身侧。
刘美人憋了一肚子醋意,言不由衷道:“恭喜妹妹了。”
孟才人露出恰到好处的羞涩笑容,低眉顺眼,充当壁花。
有宫人端来茶水,孟才人抖着手接过,众人目光一凝,脸色精彩纷呈。
做了什么事,手能抖成这样?!
张贵妃脸色阴沉,按捺酸意,意有所指道:“妹妹伺候皇上辛苦了,理应该赏,但过了请安时辰,这赏赐便收回。”
孟才人面露惶恐,倏地起身,“臣妾不敢居功,伺候皇上乃臣妾应尽的本份。”
一席话又惹得众人牙酸。
太后权当看不见、听不见,皇帝房里之事,她作为长辈,不能多加干预。
罪魁祸首萧询无声一笑,视线却落在神游天外的小美人儿身上。
江晨曦察觉有人看她,一抬头便对上萧询的黑眸,心里一惊,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俩人眉目传情的这一幕,恰好被正饮茶的齐昭阳捕捉到,齐昭阳顿时愣住,她没眼花吧,皇上……与江晨曦?
太后不喜太闹腾,张贵妃率先借口告辞,其余人等虽然舍不得与皇上同处一室的机会,也不得不挨个告辞。
孟才人也走了,皇上并未留她,众人稍稍松了口气。
一夜恩宠罢了,难不成还能夜夜侍寝?想的美。
齐昭阳求取圣上墨宝,萧询留在宝慈殿写门对,江晨曦年岁最小,自动接过磨墨的活。
碍着太后与齐昭阳在,江晨曦不能与萧询有过多亲密接触,她屏气凝神,努力忽视身边的人。
奈何萧询见不得她好过,他俯身写字时前,朝旁边伸出手,“曦和——”
江晨曦眼观鼻鼻观心,站着未动,此等卷袖口小事一向都是由姜德一代劳。
当着太后等人的面,她可不敢僭越。
“曦和?”萧询再次出声点江晨曦。
江晨曦不情不愿地放下手中的墨条,走至萧询身边,抬手替他卷袖子,呼吸之间皆是他身上的奇楠沉香。
她很想瞪他几眼,又怕被太后等人瞧见,因此手中动作算不上温柔。
萧询盯着她的发顶,微勾唇角。
俩人虽然没有靠得很近,但落在外人眼里,关系特别融洽。尤其萧询看向江晨曦的眼神,没有对后宫妃嫔那么严厉。
这一幕落在齐昭阳眼里,只觉心中猜疑更甚,“皇上待公主真好。”
太后正在选要写到的门对,闻言抬眸,扫向桌案前面对面站着的萧询与江晨曦,微微一笑。
“承纾那丫头去了南诏,一年难得回来一趟,皇帝身边只有太子,如今哀家把曦和接进宫,宫里也没那么冷情。”
齐昭阳听太后这么一说,不无道理,许是皇上觉得亏欠江晨曦,遂对她比旁人好一些。
也对,俩人年岁相差摆在这里,皇上不至于看上能当他闺女的人。
“昭阳,枯坐着也无聊,不如你陪哀家走一趟延和殿。”
延和殿内供奉着大周列祖列宗,太后邀请,齐昭阳不得不从,“太后,臣媳正有此意。”
太后领着齐昭阳去延和殿进香,常嬷嬷一同陪着去,姜德一侯在书房门口,不让闲杂人等打扰。
萧询一鼓作气写完十几副门对,江晨曦伺候他洗了手。
屋内没旁人,萧询把她抱坐在腿上,关心道:“腿还酸么?”
哪壶不开提哪壶。
“皇上……”
江晨曦腻在他怀里,娇滴滴地哼了哼,他非要她尝试一次居高临下的主导,确实与众不同,但是太费腿。
小美人儿撒娇,萧询很是受用,雪天无事,真想把她带到衾被里继续温存一番。
“皇上适才是故意的对吧!”
当着安亲王妃的面,萧询吩咐她替他挽衣袖,显然是有意透出他们之间的亲密,绝了安亲王妃想替世子结亲的主意。
适才后妃们走后,齐昭阳去更衣之际,太后隐晦问她对萧珞珩有何看法,她当时眼皮一跳,萧询坐在她对面,一副她胆敢说什么,他便当众广而告之二人之间有了首尾。
明晃晃的眼神威胁。
萧询一口否定,“曦儿误会了朕,朕何须如此。”
江晨曦不信他的说辞,他惯会胡说。
她点了点他的额头,“皇上胆子太大了,也不怕太后看出来曦儿与你有一腿。”
萧询捉住她的手指,失笑,“曦儿当真以为太后看不出来?她老人家走过的路可比你我吃过的盐巴还多。”
江晨曦心中一紧,“可我与皇上……”
若是太后早已看出来,那她在太后眼皮子底下,勾搭她老人家的儿子,简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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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府。
年关将至,官员放假。
江如海在书房里整理一屋子书籍古卷,圣上前几日单独召他谈话,暗示年后会调遣他至南边云州赴任,此一去估摸得有两三年才能回来。
云州礼教不开化,差事不好办,也算不上难办,就是得耗精力。
江如海心里有数,两三载回来后等着的便是升官加职。
只是他心里隐隐有种猜测,按照他的资历与年限,远远捞不到尚书一职,显然是托了自家大姑娘的福。
江如海本意想过了除夕再告知小曹氏,但一想到举家搬迁也是件大事,拉拉杂杂一堆琐事要处理,御赐的宅子得有人照应,还得提前整理行囊,订好托运的镖局等等。
这一屋子的书籍,江如海都想打包带走,也能省下一大笔银子。
院子里,小曹氏骂骂咧咧的嗓音又传了进来。
“你们一个个都仔细点,若是毁坏了这些贵重的箱子,把你们卖了都不够赔的!”
江如海眼皮一颤,叮嘱过小曹氏不要带贵重物品,她倒好,装饰摆件恨不能全部搜刮打抱带去云州,甚至还想拆了床架带过去。
年节将至,不想与小曹氏起争执,江如海索性任由她去,她有事情打发便不会来找他的茬。
话是这么想,下一瞬,小闺女江晨玉哭哭啼啼的声音传来。
“娘!云州太过偏远,玉儿不愿去,玉儿想留下来替你们看家。”
江如海皱眉,果不其然,小曹氏尖酸刻薄的话语如炮竹被点燃,“胡闹,父母远行,哪有子女不跟随的道理!留你下来好与那庶子继续藕断丝连?!”
江如海重重一叹,放下书籍,跨出书房。
院子里,母女俩梗着脖子对峙,不顾仆妇丫鬟,一点家教休养也无。
江如海气得吹胡子瞪眼,“大庭广众之下,你们母女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有事进屋说话!”
半晌,书房里。
江晨玉向江如海诉说她的委屈,“爹,云州荒蛮之地,若有贼人肖想女儿,女儿岂不是白白遭殃。”
“且京城里还有大哥在,再不然大姐……总归玉儿留下来,你们该放心才对。”
小曹氏当即板起脸来,“你想得美!你大哥与江……公主谁有空问你?他们一个个都忙得很,留你下来好方便你与王延昌私会?!”
提及心上人,江晨玉涨红了脸,据理力争,“娘!延昌一直对玉儿不离不弃,他又是户部尚书之子,您到底哪里不满意?就因为他庶子身份?”
“自古嫡庶有别,我绝不会同意你嫁给他,除非我死了!”
小曹氏双手叉腰,手里要是有鸡毛掸,说不定就会抡过来,暴揍一顿江晨玉。
江如海被母女俩吵得头疼,他猛拍桌子,“够了,快过年了,休要胡言!举头三尺有神明!”
小曹氏脸色一僵,连忙呸呸呸几声,双手合十,对着四方神明嘀咕。
祈求四方神明原谅她的胡言乱语后,小曹氏把问题抛给江如海,“既如此,老爷做主吧。”
到底是自己唯一的闺女,小曹氏心再狠,也舍不得毒打一顿,只好交给江如海处理。
江如海敛眉沉思,“古语有云,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玉儿,你不妨跟随爹娘回云州,若是那王家二郎愿意等你几年,待为父回京,便替你上门说亲。”
届时两家便是门当户对,那王延昌颇有才华,当不了官,去做个教书匠也行,总归饿不死。
江晨玉眼睛一亮,“父亲此话当真?”
小曹氏心一提,“老爷?!”让他做主反驳,不是让他首肯!
江如海没搭理小曹氏,拍板做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过玉儿,你得切记,自己选择的夫婿,将来若是受了委屈,自己忍着便是,可不要回娘家来怨怼父母。”
他对大姑娘已经有所亏欠,不想再见小女儿左右为难,儿孙自由儿孙福,王延昌人品尚可,撇开庶子身份,倒是一位乘龙快婿。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