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琉璃爱(1 / 1)

我靠破案升官发财 黑糖茉莉奶茶 9301 汉字|0 英文 字 28天前

第116章 琉璃爱

  夜探

  琉璃山在洛阳附近的连绵群山中并不显眼, 甚至因为太过偏僻,可以说是人迹罕见,山下有一个小村庄, 但大都大门紧闭,依稀有几间破旧茅草屋内有人影闪过,能看出是几个老人在蹒跚走路。

  自下而上,远远望去, 山上树枝茂密, 万顷绿植,郁郁葱葱,不远处隐隐能看到一条瀑布飞流而下, 白练飘动,山间小路格外狭窄, 甚至容纳不了大马车行走,山下有一处清澈的大平潭, 安静流动着。

  一辆小小的马车自一条小道上悄然出现,最后踩着小路, 悄无声息地上了山。

  头顶的树叶似有飞鸟闪过, 又似只是微风吹过,枝叶摇晃, 可抬头看去, 却又悄然无踪迹。

  马车熟门熟路地进入各种小路又钻出林间小道, 眨眼功夫,微风拂面,树叶齐齐发出簌簌声响, 再回神看去, 那马车就在茂密的树木丛林的小路上消失不见。

  而地面上是落满树叶的地面, 没有被人踏足的痕迹。

  ——那辆马车竟然消失了!

  一颗安静的松树上,粗壮的树后红色发带微微扬起,随后露出一张严肃的脸。

  正是沐钰儿。

  攀附在树上的沐钰儿眉间微微皱起紧盯着消失的方向。

  距离北阙去平潭海戏班三日后,北阙的暗哨一直盯着他们,这三日,他们一切如此,排的那出水神祈福戏甚至在夜市引起热烈反响,一时间平潭海戏班座无虚席。

  就在第四日中午,他们的班主借着采买的借口离开了戏班,却穿过南市直接出了建春门,之后马车出了城便开始朝着城外狂奔,最后来到这里上了山。

  沐钰儿沉吟片刻,却并未下树,而是踩着树枝在林间穿梭,最后摘了一根手指长短的小树枝,放在指尖转了转,最后直接朝着不曾被人踏足的落叶堆中扔下。

  本该轻飘飘的树枝在被甩入空中的片刻后宛若出鞘的利剑,瞬间划破空气,发出一声短促的鹤唳。

  树枝直直插在落叶丛中,只露出指甲盖长短的大小,随后惊起几片受惊的枯叶,可此外之外,这片落叶林依旧毫无动静。

  ——是一个沼泽。

  沐钰儿不解想着,目光再一次认真扫视四周。

  ——人去哪了?

  这一片沼泽落叶林面积铺的不算小,但周围并无河流,也无石壁,只有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大小错落,偶然树叶晃动,露出更远处的小路。

  若是其中有机关,她自高处看去,不该没有任何发现。

  可若是没机关,难道真的会有人凭空消失。

  沐钰儿坐在树枝上晃了晃腿,突然后脖颈一凉,扭头去看,便看到一条近在咫尺,吐着信子的毒蛇。

  蛇瞳冰冷,鳞片微张,腥臭味阴面而来。

  她下意识右手拍了拍树面,整个人凌空而退,越到下一棵树上,但很快,她突然又脚步不停去了第三棵树,此后宛若一片风筝,在空中连连后退,直接回到上山的那个分叉路口。

  只见不远处,所有被沐钰儿踩了一遍的树上都惨绕着一条毒蛇,尾巴紧紧缠绕在树干上,蛇身高高翘起,信子危险地吐出,空气中隐隐能听到头皮麻烦的嘶嘶声,最为诡异的是,那些体型不小的蛇竟齐刷刷地看向路口之人,居高临下,竖瞳冰冷。

  沐钰儿眉尖一扬,脚尖微动,故意朝着里面又走了一步,结果所有蛇的头颈处齐齐扬起,蓄势待发,气氛瞬间紧张。

  “有点意思。”沐钰儿冷笑一声,也不纠缠,目光在那落叶丛中一扫而过,最后果断下山。

  沐钰儿并未直接回城,反而朝着山下的村庄走去。

  村庄外围到处都是荒芜的田地,村门口有一颗巨大的槐树,沐钰儿站在树下看了一会儿,树下摆着一个躺椅,一个小桌子。

  一人正晃晃悠悠躺在这里,手中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瞧着格外悠闲,座子上放着一歌憨态可掬的小男孩木偶,穿着鲜艳的衣服,风一吹,便摇摇晃晃,却又坚持不到,他边上还有一茶壶,一茶杯。

  “小娘子在看什么。”那人并未起身,只是温温和和问道,在灼热的午后显出几分悠哉来。

  沐钰儿背着手笑眯眯地走上前:“您村门口这树倒是大啊,种了几年了啊。”

  “很大吗,这可不清楚,几年前也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移植的。”那人摇着扇子的时候一顿,慢吞吞说着,“小娘子若是喜欢,可以花钱买去。”

  沐钰儿走到他身边,见他瞧着二郎腿,双眼微闭,嘴角含笑,眉宇间折出一道皱纹,是一个长相和蔼,但动作懒散的年纪稍大的老人。

  “多少钱?”沐钰儿竟也顺着他的话,大大方方说道,“此树枝叶茂密,绿荫如盖,最合适做庭院荫树,再者,槐树可是浑身都是宝贝啊,槐叶可以清凉解毒,燥湿杀虫,槐枝可以散瘀止血,清热祛风,槐根更是厉害了,喉咙发疼,消肿最有一套,至于他们长得的槐角,清肝明目,凉血止血,怎么看都是宝贝,你倒是说说多少钱,我家刚好有个大院子,也完全有地方养这个,既好看又有用。”

  “哎呦,小娘子识货啊!”

  那人手中的扇子一顿,随后一跃而起,直勾勾地看着沐钰儿,嘴角露出笑来:“要我说槐树最好的一点就是这钟树的种仁酿酒曲最是好的,槐角的外果皮也能做馅糖,入口有种清甜,却又不腻,糖种上等。”

  那人的声音微微扬起,好似老餮碰到趣味相投之人,口气格外兴奋,手中的扇子摇得更加起劲了。

  沐钰儿盯着那人的眼睛,不由扬了扬眉。

  不曾想那这个说话之人竟然是一个瞎子,那双眼睛雾蒙蒙的,偏好似有一点奇怪的模样,似乎有人能透过那双看不见的眼睛正‘看’向沐钰儿。

  “确实如此。”沐钰儿慢条斯理走进来,“所以这树是老丈的吗?不知要买多少钱?”

  那邋里邋遢的老丈摆了摆手,重新靠了回去,蒲扇慢吞吞地摇着,露出一截精瘦的手腕。

  “不是我的,不知道是那位神通广大之人种的,但我总是躺在这里,若是说起来,也可以当做是我的朋友,若是再这样算起来,我对他也确实有买卖的权力。”

  沐钰儿似笑非笑:“别人是抢钱,你这个是抢树啊。”

  那人伸手挠了挠肚子,那躺椅被摇得越发大动作了,慢慢吞吞说道:“他一棵树无亲无故的,要不是有我陪着,还不知道一个人有多寂寞呢,现在我给他换个朋友,换个更好的地方,说起来他也要谢谢我才是呢。”

  ——强词夺理,胡说八道。

  很快便听到那人话锋一转:“一百两银子啊,我这个朋友你就带回家!”

  沐钰儿呲笑一声:“坐地起价,放刁把滥。”

  那老丈立马不高兴了,一张脸耷拉着,扭头不再理她。

  沐钰儿的左手轻轻在他面前一闪而过,甚至停在他瞳仁前,再靠近一点就能碰到那双眼睛,可那老丈人面不改色,就像看不到那手指一样。

  “是不是在晃我眼睛。”她刚收回手,就听到老丈慢悠悠说道,嘴角一撇,带着几分孩子气说道,“我年纪这么大了,好端端骗你一个小娘子做什么。”

  沐钰儿也不尴尬,只是一只手背在身后,笑眯眯说道:“就是觉得老丈虽看不见,但动作风轻云淡,还敢坐在村门口和一个陌生人煞有其事的聊天,实在是有趣。”

  老丈手中的蒲扇盖在脸上,兴奋的口气微微冷淡下来:“果然是坏孩子,老朽是诈你的,老朽是天盲,一点光也看不懂,只是一开始听到小娘子的声音,就觉得不是乖巧可爱之人,可不是一下就诈出来了。”

  沐钰儿惊诧,仔细打量着面前神色冷淡之人:“不曾想这等偏远之地,还有老丈这等避世能人。”

  老丈摇了摇扇子,得意说道:“算是被你发现了,那这课树一百五十两要不要?”

  沐钰儿龇了龇牙,老实说道:“别说一百两,我就是五两都拿不出来了,我很穷的,每个月都要靠我那邻居救济的。”

  老丈大概没听过穷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忍不住顺着声音看了过来:“小娘子,倒是……有骨气。”

  “还行还行。”沐钰儿也颇为得意说道,用脚勾出一个藤椅,一屁股坐下去,“这山叫什么名字啊。”

  “琉璃山。”老丈人不解问道,“你不知道是什么山,你来做什么。”

  “嗐,找人玩,迷路了。”沐钰儿眸光微动,并未有诧异之色,只是瞎话张嘴就来,甚至还强调着,“这一带山还挺多,我们走丢了。”

  老丈人原本闲适的面容瞬间紧张起来:“走丢了,在山里走丢的!”

  沐钰儿心中微动:“是啊,我们本来趁着今日天气好,准备去爬山的,不曾想迷路了,我经过一片很大的落叶林和他们走散了。”

  她一边说一边看着老丈人的脸色,直到看到老丈人在听到‘落叶林’时,脸色微微一变,竟露出恐惧之色,不由眯了眯眼。

  “那林子还有蛇,怪可怕的,我立刻就跑下来了。”沐钰儿苦恼说着。

  “蛇!”老丈人声音微微发抖,“你是见到什么蛇了?”

  沐钰儿捏着手指,指尖摸索着指骨,心思回转多次,可嘴边的话却并未停留太久。

  “就蛇啊,我也没仔细看,被吓了一跳就跑回来了。”她笑眯眯说道。

  老丈人身形微微一顿,随后靠近沐钰儿,那双雾蒙蒙的无神眼睛在此刻好似被注入了其他一道视线,只一瞬间看得人毛骨悚然。

  “蛇?”他轻声说道,“很多吗?”

  沐钰儿盯着那眼睛,犹豫一会儿,最后点头说道:“很多,很多藏在树上,给我吓了一跳。”

  老丈人不说话,那张脸格外严肃,一反刚才的懒散随意,甚至称得上骇人。

  沐钰儿的手不自觉搭在刀鞘上,眸光微动,声音微微放柔,似有害怕之意:“怎么了?”

  “没什么。”老丈人硬邦邦说道,“你没进去吧。”

  沐钰儿摇头:“这哪进得去。”

  这倒是,数不尽数的毒蛇跟被人控制一样,齐刷刷看着人,进也进不去,打也打不过,可不是瘆得慌。

  “这就好,这是水神在告诫你不要轻举妄动。”老丈人靠回躺椅上,淡淡说道,“运气不错,没有碰到水神的守护神。”

  “守护神?”沐钰儿眉尖一动,“什么样的守护神啊。”

  老丈人不愿多说,只是别过脸去:“山里黑的快,你早些走吧,这里大晚上不是你一个小娘子呆得住的。”

  沐钰儿却赖着不动,眼珠子一转,状似随意地拉着近乎:“这村叫什么名字啊。”

  老丈人伸手,懒洋洋指了指一处方向。

  沐钰儿顺势看去,便看到一块石碑倒在地上,杂草丛生,石碑上的字是用红旗写的,风吹日晒,痕迹斑驳,借着未时热烈的日光下清晰地显了出来。

  “鬼村!”沐钰儿惊讶说道,“你们村叫这个名字也不觉得不吉利啊。”

  老丈人脸色一沉,大声呵斥道:“小娘子年纪轻轻,声音脆亮,怎么是个睁眼瞎啊。”

  沐钰儿嗯了一声,也不高兴说道:“怎么骂我啊,你这石碑就是这个名字啊!”

  “你拨开草,仔细看看。”老丈不悦说道。

  沐钰儿站着不动弹:“我不去,老丈你自己说。”

  “是水槐村!”老丈不悦说道,“谁家村子带鬼字啊,晦不晦气。”

  许是这阵风也看不下去了,山风飘然而至,吹起几根贴在石碑上的杂草,隐约能看到剩下被掩盖住的几个字。

  沐钰儿长长哦了一声,也不见不好意思,只是继续问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也怪不顺口的,草也这么长了,难怪我看错了。”

  “我们村子就水多,槐树多,所以就叫水槐村。”老丈人解释着,“你这个小娘子倒是问题多,赖着不做,到底来做什么啊。”

  沐钰儿笑说着,眸光却一直盯着老丈人的脸看:“这不是出来玩迷路了,刚才又被吓了一跳,现在走得有些口渴,想要来来讨碗水喝。”

  老丈人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轻轻冷哼一声:“满嘴鬼话,我这琉璃山啊,一无景,二无人,说鸡不拉屎鸟不生蛋都是不虚的,小娘子好端端怎么回来这里玩,你便是去隔壁玩我都是信的,瞧见没有,我们正对面名叫宝青山,不过是在西面,听说东面那里,到处都是贵人的别院,啧啧,羡慕得很呢。”

  宝青山倒是有名,洛阳不少世家高门,皇亲国戚都在那里建有别院,其中以太子殿下的避暑山庄和千秋公主的汤泉竹院,姜则行的跑马场最为有名。

  沐钰儿没想到这里也能到宝青山。

  她跟着看了一眼,很快便收回视线,随后又改了词,一点也不心虚:“哦,我本来就是打算偷溜到那里玩的,原来走错地方了啊。”

  老丈人哼了一声,也不说话:“我们这没水,你村子掉头回岔路,一直靠左手边往上走,就能走到瀑布边上,那里的水很干净,可以喝,而且你再走一个时辰就可以到宝青山了。”

  沐钰儿耍赖,坐在藤椅上:“走不动了,就要喝你们村子里的水。”

  “没有!”老丈人脸色阴沉下来,“小娘子不要胡闹,我们村子不进外人的。”

  沐钰儿抬头看向村落,村落里格外安静,只有几个老人坐在门口,一个个低头弯腰,一人正在缝着东西,一个正在清理一块木头上的尖刺,还有不知在捣着什么东西,但皆是一言不发。

  村子的路面上到处都是落叶和泥土,连着走动的脚印都很少,正中有一口井,绳子被完全放了进去,有人正慢吞吞打水,只能听到木轱辘的吱哑声。

  这个村子确实太过安静了。

  沐钰儿见老丈人态度坚决,又瞧着村子里确实有些古怪,沉吟片刻,随后果断起身,直接说道:“那打扰了,有缘再见。”

  老丈人嗯了一声,重新躺回躺椅上慢慢悠悠地晃着。

  沐钰儿起身,顺手栽了一把槐花。

  “这花开的还挺早。”

  沐钰儿随口说道。

  槐树开花一般在夏末,郁郁葱葱,白色的一长条,垂落下来,格外好看。

  老丈人大概是翻了一个身,老旧的藤椅发出一阵吱哑难听的声音。

  沐钰儿闻了闻花香,准备打道回府……

  怎么可能!

  沐钰儿远远看不到村门口便停了下来,把手中的花一扔,抬眸看了一眼山壁,一个起约直接攀了上去,随后就像走细索一样,惊险万分地走到石壁上。

  山风吹过窸窸窣窣的声音,原本丢在身后的那支槐花枝半插在草丛中,一个小男孩木偶拨开草丛,灵活的木头五指正慢吞吞地捏着花。

  花儿纹丝不动,他绕着花儿僵硬走了一圈,最后木头关节发出难耐的声音,这才把那花拔了出来。

  那木偶只有手掌大小,穿着颜色鲜艳的衣服,正是村口老汉桌子上的那个玩具,只见他拖着比自己还高的花枝,日光落在它身上说不出的诡异。

  那石壁可以绕开村口,直接来到水槐村的后山。

  沐钰儿好似一只灵巧的猫,几个跳跃接着一个打滚就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

  村子比一开始看到的还要安静,家家户户大门紧闭,瞧着门口挂着的蛛丝,关门的日子应该挺久了,地面上的灰尘落叶也显示着久无人居的处境。

  沐钰儿走了几户人家,发现皆是如此,院中也紧跟着落满了灰尘。

  就在此时,沐钰儿听到一个铁链拖地的声音正由远而近走来,身形一跃,直接跑到树上。

  只看到一个年级很大的老奶奶正拖着一条铁链自远而近走来,嘴里碎碎念着,只隐约听到‘息怒’、‘保佑’这类的话。

  老奶奶走到一户大门紧闭的人家门口,随后用铁链把门重新锁了上来,随后走向第二家,开始锁第二件的门,只是这个第二家并不是第一家的后面哪家,反而绕了一个弯。

  沐钰儿站在树上看得颇为不解,直到最后看着老奶奶把手中的八条铁链都挂完了,步履蹒跚地离开,这里顿时又安静起来。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山中起风快,原本还燥热的天,被乌云一遮,晚风一吹,便跟着冷了起来。

  沐钰儿蹙眉看着那几个挂上铁链的大门,明明第二家和第六家离的很近,可他偏偏是走了一圈才继续挂上铁链了。

  ——这是什么意思?

  沐钰儿满怀心思,目光时不时扫过那八间屋子,脚尖微动,正打算下来看看,突然脚步一愣,手指在树干上比划了一下。

  “竟然是一个卐字。”她低声说道。

  据说释迦牟尼在出生时便拥有独特的三十二种吉相,吉祥海云相便是其中之一,它出现在佛祖的胸部,寓意为呈现在大海云天之间的吉祥天意。

  佛教称其为“瑞相”,能涌出宝光,自来就有“其光晃昱,有千百色”的美誉。

  卐便是吉祥海云相的文字,陛下亲自赐名读作‘万’字,这不仅是一种佛像,也称得上是佛家一种符咒,因为起有太阳的寓意,历来就可以被用来镇压厉鬼的标志。

  沐钰儿目光紧盯着其中一扇大门,眉心紧皱。

  ——这个老太太特意那铁链来画出这个符号到底是为了什么。

  沐钰儿脚步微动,最后轻轻跃进离自己最近的第二间屋子。

  此刻天色已经微微收了灼热的日光,申时过半,天空只剩下半边斜阳,可这里大概是山的背面,不见天日,所以整天光亮还要再暗一些。

  沐钰儿踩在布满尘土的地面上,目光寻思着这件小院。

  这是一个一进的院子,正中一间屋子如今大门紧闭,靠近他的左边搭了一个棚子,也不知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如今只剩下一个茅草棚搭在这里,里面空空如也,右边则是搭了一间小屋子,小房子并未锁门。

  厨房在右手边的位置,左手边是一个小房间。

  整个院子局促拥挤,加上无人居住,又有几分格外萧条的样子。

  三间屋子,厨房和对面那间小房间并未锁门,只有正中那间屋子锁了门,沐钰儿在两侧各自扫了一眼,只见里面空空荡荡的,主人家似乎离开得很匆忙,锅里还有没有倒完的水,如今已经发黑发臭,那间小屋子里之前大概也是主人的,被子凌乱扔在一处,还有两件麻布短打正胡乱扔在椅子上。

  沐钰儿心中微动。

  若是自己离开的话,至少衣服和被子也该是被收拾干净的。

  现在这里却还残留着这些东西……

  沐钰儿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

  ——若不是自己离开的,这里也没有打斗地痕迹,那又是为什么离开地这么匆忙。

  她走到主屋右侧的屋子前,大门推开,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木头,还有各种颜色的碎布,以及散落在角落里的颜料。

  木头长了青苔,碎布早已蒙上灰,至于颜料早已干涸,只剩下四分五裂的模样。

  沐钰儿并未走进,只是站在门口仔细打量着,心中疑团反而越发多了。

  ——这是槐树木,每一个都被打磨整齐,如今安静躺在地上,任由蛛丝弥漫。

  她在外面走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其他线索,但却发现这里其实有很重的生活气息,按道理不该没人。

  日光逐渐暗了下来,只剩下些许的血红色的夕阳残留在山头。

  夜色,很快就要来了。

  沐钰儿站在紧锁的大门前,意外发现锁竟然还算新,没有被风吹日晒后的生锈,她顺手从袖口掏出一根细细长长的木头,对着钥匙口捅了捅,最后只听到叮的一声,钥匙便开了。

  她的手搭在门上,大门久无人动,只是轻轻一推就发出吱哑难听的声音。

  大门轻轻推开,夕阳自身后斜照进来,影子被拉得格外得长,灵巧的透过门缝挤了进去,却在半截中突然打了一个折。

  沐钰儿推门的手一顿。

  ——门后有人。

  这个想法骤然在脑海中冒出。

  可就在她难得的犹豫时,那人影巍然不动,依旧站在门口,花花绿绿的袖口被逐渐下沉的日光一照,透出古怪陈旧的颜色。

  沐钰儿盯着袖口上的布条,脑海中蓦地想起隔壁小屋子里悬挂上的一块块碎布。

  ——没有呼吸声。

  一个人是不可能憋气这么久的。

  沐钰儿想着,便虽是推开门。

  大门打开,身后的光便彻底落在那人影身上。

  ——一张苍白,脸上画着两坨腮红,嘴角大大裂开的的白脸猝不及防出现在她面前。

  沐钰儿也忍不住吓得龇了龇牙,目光紧接着看了过去,为首人偶身后还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偶,每个脸上都是这样的妆容。

  原来是三个套着衣服,脸上画着妆容的木人偶。

  沐钰儿倏地想起隔壁院子的木头。

  正中的人偶比她还要高,右边的和她差不多大小,左边则要挨一下。

  这三人齐刷刷挡着门,那双黑漆漆的眼珠被光一照,依稀好似齐齐注视着翻墙而入的不速之客。

  沐钰儿用刀鞘戳了戳面前木偶的胸口,木偶纹丝不动,她依次一个个戳过去,身后两人也毫无反应。

  “这木偶是实心的啊。”她低声说着,犹豫一会儿,到底还是好奇心压制了恐惧心,侧着身子入了内。

  不远处山头血红的日光彻底落了下去,屋内的光照彻底暗了下来,门口三张惨白的脸却越发明显。

  他们这般直挺挺的站着,穿着用五颜六色碎布缝制的衣服,整个人呈现出诡异的不协调。

  床上的被子被整整齐齐叠着,桌子上的茶盏只剩下干涸的茶垢,一侧的桌子上还放着绣篓子,里面是正在缝补的一件里衣,在一侧的屋子里则是零零散散放着几个木偶的躯干,还有几个做好,但没有穿衣上色的木偶静静躺在那里。

  ——这户人家似乎是做木偶为生的。

  沐钰儿小心翼翼推出屋子,忍不住再一次打量着面前三局等人大小的木偶。

  ——这么大的木偶是做什么啊。

  她慢吞吞关上门,锁上门再一次抬眸看向那三个木偶,却不料视线和那双空洞眼珠撞在一起,那木偶让人有一瞬间活过来的错觉。

  夜色彻底笼罩着整个村庄。

  村内没有一人点灯。

  沐钰儿满怀心思地站在路面上,正犹豫要不要离开。

  就在此时,风中似乎传来一个断断续续的哭声,那哭声格外细微,好似是风穿过细小石壁会发出的声音,又好似当真有一个女子在哭泣。

  只是那哭声还没停便骤然一断,似有乐器声紧接着响起,声调阴森却高亢,调子绵长而虚弱。

  沐钰儿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却又记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过。

  她站在黑暗中,闭上眼仔细听着那声音的来处,随后竟然抬脚朝着那声音的来处走去。

  那声音竟然不是朝着村内走去,反而朝着幽深的后山走去。

  山上的路越走越难走,树木高大严密,遮天蔽日,脚下踩着的落叶越来越厚,空气中逐渐弥漫着水汽,与此同时那声音越来越低。

  沐钰儿脚步停下。

  ——那热闹的乐器敲打声骤然没了。

  她很快就察觉出不对劲,因为整个树林,竟然连虫鸣都没有,安静到差点以为是自己失聪了。

  树影影影绰绰,就好似有人趴在树后不错眼地看着意外闯入的人。

  沐钰儿缓缓握紧腰间的刀柄。

  ——要不要进去?

  她眉眼低垂,神色冷静地想着。

  这个村庄有古怪。

  她心思一动,突然回头朝着原路回去。

  ——不对!

  ——白日里村口,那个老丈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不对了。

  ——“小娘子在看什么。”

  ——他一个瞎子怎么可能在她还未走近的时,就察觉到她在打量着他,甚至知道她是小娘子。

  上后山时,沐钰儿特意在沿途留下记号,却在走到一半时不得不停了下来。

  ——记号不见了。

  沐钰儿脸色阴沉。

  她面前出现两条路,皆是小路,黑黝黝一片,完全看不清前方的情况。

  就在此事,那个消失的唢呐声再一次响起,这一次,声音似乎更近了一点,甚至还掺杂着女子连绵不绝的抽泣声,甚至能听到一点奇奇怪怪的调子,似乎有人在唱歌。

  沐钰儿侧耳仔细听去,目光很快就落在左边的小道上。

  ——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

  “装神弄鬼。”她冷笑一声,直接踏入右边的小路。

  小路格外陡峭,一侧的石壁几乎要把这条小路挤压到底,便是并排走两人都显得有些拥挤。

  沐钰儿借着刚刚升起的月色才能看清脚下的路,这条路似乎是个弧形,她走了大概一炷香还是没有走到头,但那条路越来越难走,到现在已经连走一个人都颤颤巍巍,一侧是光滑的石壁,一侧是陡峭的悬崖。

  石头滚落下去,久久听不到动静。

  一条路若是一个人走久了,便是沐钰儿也觉得自己是不是要一直在这里走着。

  终于,大概走了一个时辰,沐钰儿终于下了小道,来到一处宽阔的地方。

  月光在此刻悄然掩去,明明还未到亥时,夜色已经伸手不见五指。

  沐钰儿走了几步,敏锐发现这里已经离开后山了,甚至该是走偏了。

  后山背阳,空气潮湿,所以树木高而稀疏,树枝长得也歪歪扭扭,而这里的树木高大挺直,枝叶茂盛,尤其是东边的树木更加茂密,这里明显更为靠阳一点。

  沐钰儿走了几步路,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不远处似乎有脚步声。

  ——一轻一重,有两个人。

  沐钰儿心思微动,朝着那方向快走了几步,随后赶在那声音逐渐清晰前,跃上一棵树。

  “不见了!”

  “娘的,我就说这鬼地方就邪气。”

  沐钰儿嗯了一声,听着着两个熟悉的声音,立刻拨开树叶往下看,竟看到两个熟悉的影子。

  头顶树叶微动,下面的两个人顿时反应过来,个子矮点的那人踩了树干直接朝着沐钰儿扑了过去。

  “哎哎,是我!”沐钰儿直接跃下树木,来到另外一人身边,“奴儿,你们怎么在这里。”

  昆仑奴许是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沐钰儿,一口气立刻泄了下去,眼睛瞪得越发大了:“司直怎么在这里。”

  沐钰儿只是含糊说道:“被人引到这里的。”

  “哦。”昆仑奴也不多问,只是老实说道,“我们也是。”

  沐钰儿的视线盯着躲在树后的人,摸了摸脑袋:“我怎么瞧着这人好像程小将军啊。”

  树后的身形一僵,散落在两侧的裙摆被收了收,整个人完完全全被树干挡住。

  昆仑奴追丢了人,满肚子懊恼之色,随口说道:“就是他啊。”

  沐钰儿嗯了一声,像一只小猫儿一样踱步过去,脑袋从树后探出去,大眼睛扑闪着,好奇又无辜地问道:“小将军怎么穿着小娘子的衣服啊。”

  她伸手捏了捏程捷头顶的发髻,好笑说道:“还挺好看的。”

  “闭嘴!”程捷恼羞成怒说道,随后愤愤转身,可盯着沐钰儿乖乖站好的样子,一肚子的牢骚便也说不出来。

  沐钰儿歪头打量着面前之人。

  程捷常年练武,身形高挑,肩膀宽阔,平日里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小娘子,可给他穿衣服的人倒是颇有本事,特意给他肩上披了个深色帔子,这样乍一看就能直接把肩膀上宽度缩减,为了让他不这么高,给他选了一件垮裤裙装,再梳着单髻,脸上稍微打扮打扮,当真有点英姿飒爽小娘子的模样。

  “看够了没?”程捷抹了一把脸,硬邦邦问道。

  沐钰儿笑眯眯点头:“看够了,你怎么这个打扮啊,还怪好看的。”

  程捷嘴巴立马一憋,委屈巴巴说道:“小表弟太过分了。”

  “怎么过分了,快说给我开心一下!”沐钰儿立马幸灾乐祸说道。

  程捷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用力锤了锤树:“就是太过分了,明日我就把这衣服套他头上。”

  沐钰儿闻言,下意识眼睛一亮,以拳抵掌,激动说道:“好啊,好啊,少卿穿,一定更好看。”

  ——少卿这张脸,啧啧……

  “你怎么满嘴都是我表弟啊。”程捷不甘心的抱怨着,“他这么欺负我,你给我报仇吗?”

  沐钰儿立刻敷衍说道:“报仇,一定配合你,给他穿这件衣服。”

  “不行,我们要快走,郎君还在山下呢,万一是调虎离山怎么办。”昆仑奴上前着急说道。

  “少卿回来了!”沐钰儿惊喜转身问道。

  昆仑奴点头。

  “走走,我们一起去找少卿。”沐钰儿笑眯眯说道,顺手牵了牵程捷垂落在一侧的帔子,吊儿郎当说道,“走吧,小娘子,别生气了,跟我回家。”

  程捷看着她嘴角的笑,莫名红了脸。

  “所以你是为了诱敌,才这样穿的。”沐钰儿摸了摸下巴,“那为什么你穿啊。”

  程捷哀怨说道:“肯定不可能是小表弟穿啊。”

  沐钰儿点头。

  少卿这身子也不合适去干诱敌这么危险的事情。

  “那奴儿你觉得何时吗?”程捷又问。

  沐钰儿看着大头的昆仑奴,那后背结实得能把沐钰儿和程捷两个人挡的严严实实的,真的是一点看一眼就令人安心。

  “说我作甚!”奴儿粗声粗气,不悦说道。

  “有点难让人上钩。”沐钰儿委婉说道。

  “聪敏的,武功高的,长得好看的。”程捷掰了掰手指,故作无奈问道,“司直瞧瞧还有谁。”

  沐钰儿立马竖起大拇指,大声夸道:“那必须是我们小将军啊。”

  程捷也不谦虚,嗯了一声。

  “我这次亏大了,本来说扬州穿一次就好了,”程捷抱怨着,“结果那贼人凶得要死,给逃到洛阳了,还逃到这里了,这里你也是知道的,到处都是不能得罪的人,我就说小表弟什么都好,就是缺德,非要我再穿一次,把人骗出来,结果骗是骗出来了,可他好像对这里很熟悉,带着我和奴儿跟放风筝一样,结果人在眼皮子底下跑了,说起来也是宝青山太难走了,什么鬼地方啊。”

  沐钰儿脚步一顿,惊诧问道:“这里是宝青山。”

  “对啊。”程捷不解,“你不知道吗?那你怎么在这里?”

  沐钰儿立刻龇了龇牙。

  ——越来越有意思了。

  一辆马车安静停在山脚下,六个身形高大的部曲正严肃围着马车,手中的刀剑握在手中,马车下挂着的气死风灯正幽幽烧着。

  唐不言握拳咳嗽几声,手中捧着一本册子,而他手边是一叠厚厚的册子,车内的案子上放着一盏油灯,头灯的夜明珠宛若银河大小错落,发出温润的光。

  马车的光还算明亮,把册子上的数字和名字照得清清楚楚。

  外面传来脚步声,他放下书,揉了揉酸疼的眼睛,便掀开帘子朝外看去,只是还没看到奴儿,就先看到一张大大的笑脸,与此同时,灼热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脸颊,最后擦着唇珠一闪而过。

  ——手指灼热滚烫。

  沐钰儿扒拉着车窗,正打算先发制人掀开帘子吓唬人,却不料里面的人动作比她还快。

  那只伸出去的手指便不受控制地抚上唐不言的的脸,甚至擦过他的唇角,最后手忙脚乱,恍然收回。

  ——原来少卿的唇也冰冰凉凉的。

  她脑海中不着边际地浮现出这样的话,可一看到唐不言微微睁大的瞳仁,就被人当头泼了一桶冷水,立马背在身后,往后退了一步,大眼睛扑闪着,故作无辜地小声说道。

  “少卿啊。”

  作者有话说:

  见面啦!!

  卐字来源来源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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