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74(1 / 1)

覆辙 符黎 2313 汉字|15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74章 74

  由于下雨的缘故,飞往北京的航班不得不延期。江氏集团内部对江应权已经出现很多反对的声音,罗城市政府也在四处找他追责,江应权简直一刻也等不住,此时他西装革履地坐在旧城区的这家咖啡厅里,身边连行李箱都已收拾好了。

  林改说会在这里将合同还给他。

  淅淅沥沥的小雨淋在旧城区一檐挨着一檐的屋瓦上,飘萧的风吹得水线四散,阴沉的天色下,不少路人连雨伞都要拿不稳,只得在高高低低的街巷间耸着肩膀匆匆走过。

  罗城这地方简直不可理喻,他最初就不应该因为这里的低地价就选择合作;其实,当时也未尝没有借此机会打压林改的意思。

  离婚官司闹得满地鸡毛,江应权原本已经讨厌透了林改。那种高高在上的知识分子的傲慢,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理想主义的笨拙,那种委委屈屈却还要讨好人的没眼色的无趣——他在追林改的时候,林改明明不是这样的。

  江应权承认,林改也曾有过一些新鲜的可爱。收到花会开心得抱着不肯撒手,去高级餐厅吃饭会局促不安地拉着他的衣角,自己的研究成果上市了还请他喝酒,尽管他直到今日也不觉得林改的研究有多少意义——

  是啊,他知道林改手中有好几样专利,也知道林改一向受到科学界的重视。他知道林改有很强的事业心和职业使命感,也知道林改将身外之物看得很轻很淡。

  可是他根本就从没有把这样的林改放在眼里过。

  直到他看见林改戴上了别的alpha给予的颈环,那一瞬间,一种久未燃起的占有欲竟然发作起来——

  凭什么啊?

  他花了那么大力气,甚至咬坏了林改的腺体,也没法让林改多给一点信息素,结果林改转头找了别人,信息素就浓到需要戴颈环了?!

  这样的林改,又凭什么让他一败涂地,从罗城仓皇遁走?!

  江应权的手握住了咖啡杯,甚至有些发抖。

  等林改出现……等林改出现,他要……

  他甚至想不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一台普通的黑色奥迪在咖啡厅外停住,他的目光茫然地向外望去。一个身穿长风衣的男人从驾驶座下了车,竖着衣领,手肘间还夹了一份文件,但不打伞,迈开几步便推开了咖啡厅的门。江应权略微挺直了背脊——他认得这人——直到这人直接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蒋少野很高,站在江应权面前带来一种压迫感,但无论如何,江应权总不可能站起来迎接对方。江应权的目光渐渐冷静,他翘着腿,身子往后靠向沙发,轻哼:“林改自己不来,派你来啊?”

  “啪”地一声,蒋少野将那份合同扔到了江应权面前。没有签字,纸页还淋了雨,皱巴巴的。蒋少野屈起手指随意点了点:“还给你。”

  这不算意料之外,但江应权还是强调了一句:“这可是一套房。”

  蒋少野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服务生来问他点什么饮料,他慢条斯理地要了一杯咖啡,而后才将目光转向江应权。

  “你这房子还套着贷款呢,真有意思,江公子,自己不会还贷款啊?”蒋少野一笑起来,便露出森森白牙,还满脸无辜。

  啊,被发现了——看来林改还不是那么不通世故嘛。

  其实刚拟合同的时候这套房确实还没被抵押,但江应权懒得再提,只挑衅地笑:“你倒是很有经验。”

  “是啊。”蒋少野理所当然回答,“破产的经验我也有,跟你分享分享?”

  江应权眼中冷光大盛,连信息素的味道都暴涨出来,好像立刻要扑上来撕了对方。蒋少野抬起眼,满不在意地和他对视。

  江应权不得不强忍着试图镇定,咬牙瞪视蒋少野。这已经是在罗城的最后几小时了,江家千叮万嘱他不要继续惹事,江应权心里憋了邪火,几个月来——不,应该是更久以来,从离婚开始,甚至是从结婚开始就憋住的邪火,简直要烧穿了他的胸膛。

  蒋少野也没有他所表现的那么镇定,青竹气味的信息素带着一股威胁气息冷冷包围过来,在信息素交锋的一刻,江应权却忽而恍然大悟似地笑了。

  他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胜券在握似地,还拿打火机在茶几上磕了磕,快活地道:

  “怎么,你还没有睡过他,是不是?所以才这么宝贝他,是不是?”

  蒋少野的眸光蓦然冷酷,像一把刀子从冰河里拖了出来。

  江应权却越想越合理,几乎要为自己拍案叫绝:“对了,你知道林改以前最厉害的研究成果是什么吗?就是结合信息素啊!你让林改从实验室里拿一管出来,你们打一针,好歹装上一装——

  “正好,我听说那东西还可以催情——”

  蒋少野突然伸出手臂,越过茶几抓住了江应权的衣领,江应权眼神一凛,身体好似有肌肉记忆一般往后缩,蒋少野反而笑了。

  “怕我打你啊?”蒋少野一脚踢开茶几,声音拖得缓慢,“可是我老婆不让我再打人。”

  江应权脸色发白,声音颤抖,讲的话却还硬气:“林改他有毛病你知不知道?他根本就不行——哪天你后悔了,我来教你打离婚官司——”

  蒋少野提着他的衣领将他拖出沙发,猛地甩到地上,江应权膝盖着地仆跪倒下,蒋少野竟抬脚踩住了他的后颈!

  刚刚将咖啡端过来的服务生尖叫出声,盘子摔了一地。

  “蒋少野——”江应权半张脸被踩在冰凉地面,话都说不整齐了。被皮鞋碾过的alpha腺体散发出铺天盖地的信息素,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张牙舞爪,而似是哀哀地攀住了蒋少野的腿,向他求饶——

  啊。

  蒋少野冷酷地想。

  原来alpha的腺体,也会产生吊桥反应。

  他再往下压低一分,江应权都会痛得大叫。现在才终于知道痛了?知道腺体被碾压、被撕碎、被割成一片一片是什么感觉了?不,不会比林改更痛。蒋少野的眸色愈来愈深,化作无光的黑。江应权根本不知道,江应权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杀害了什么。

  蒋少野想起林改后颈上的五道伤疤,像五道生锈的锁。想起林改那么怕痛,却学会了无底线的忍耐。想起林改在静谧的前夜还说,他很想有个小孩。

  林改说他只敢把这样的不可能的愿望安静地放在心里面,小声地想一想。

  尖锐的雨脚像无数根针刺向玻璃的落地窗,哗啦啦的声音混成大海深处的漩涡,即将要把蒋少野席卷走了。有很多话,他至今也没法同林改讲——很阴暗,很残酷,他不想让林改知道,他不想戳破林改那个自我保护的塑料壳子,但这不代表他不痛恨。

  痛恨江应权加诸林改身上的一切。

  他最终把江应权放开了。

  “滚。”他低吼,“往后再也别让林改看见你。”

  咖啡厅的服务生预备要报警,蒋少野并不怕,只是死死地盯着江应权的动作。江应权不敢再挑衅,甚至不敢叫屈,他狼狈地捂着脖子,合同也不拿了,只拎着行李箱就要走——他的公司眼看要破产,一旦罗城市政府反应过来,算他一个重大金额诈骗不为过。他匆匆忙忙地跑出咖啡厅,冲进雨幕之中,那台宾利的车门很快打开又关上。

  服务生拿着手机,看着蒋少野发抖。蒋少野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了半天,才忽然醒过来一般,看了她一眼。

  深秋的风吹过,令他捂着嘴唇咳嗽起来,“抱歉,买单。”

  服务生不知所措地指了指他的手,“……流血了。”

  蒋少野才发现自己手背上也在流血,是刚才江应权挣扎间抓破的,一道道极细的血线从衣袖里淌了下来,滴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