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喻闻庭住了几天,老破小焕然一新,陈设温馨中多了情调,家政清理了一遍,物件用品悄无声息翻了倍。
小到灯泡换成崭新的,光线清透;大到客厅多出来的红木沙发,原先旧到坐下去不免担心压垮蠹虫屋脊的上一任不声不响蒸发不见了。
阳光清凌明澈,以百合为焦点花的插花美如新雪微景,缀入视野一抹亮色。
喻闻庭放松地坐在沙发上,后背挺拔。手指从容不迫地翻过一页早上助手专程送过来的纸质文书,是休假时间也免不了需要他过目翻阅的好几份当日报告。不用提办公室书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
卧室的小圆锁从门背后被拧开,声音轻轻的。
喻闻庭应声侧过脸,视线落了过去。
宋栩词午睡醒来,扶着门。一身柔软的芭蕾粉珍珠睡衣。怀里抱着枕头,伸手揉了一下眼角。
柔顺的桑蚕丝袖口往下滑了一截,露出的腕子和手臂细腻如凝脂。
宋栩词低着头,默默跟着鲨鱼拖鞋挪到了喻闻庭身旁。
小心翼翼地把怀里的枕头放在了喻闻庭的脚边,坐上去抱着双膝缩成一团,因为掩耳盗铃而存在感很弱,隔着深色家居服舒适上乘的面料,一声不吭紧紧贴着喻闻庭修长的腿。
虽然知道是受信息素影响的依赖,与感情无关,喻闻庭还是无可避免地感到心底忽然一片柔软。
喻闻庭垂着眼睛看了一会他的侧脸,白皙隽秀,一如既往冷若冰霜。
“栩词。”纸质文件被随手放在一边。
宋栩词身体一轻,愣愣地,连同着身下的枕头一起打包,被妥善又珍而重之地放在了喻闻庭怀里。
喻闻庭清冽的气息围上来,像冰砌的笼子密不透风。
宋栩词紧张地捏住了袖口,绷紧的后背熨着喻闻庭沉稳的心跳。
喻闻庭搂着他的腰,轮廓优越的下颌轻轻搁在他柔弱的肩膀上,看着宋栩词像淋过雨的蝴蝶一样的眼睫。
“还是不想说话吗?”
宋栩词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猫不需要说话这件事情,只好踟蹰地往他怀里缩了一些,就当作真的没有听见。
“好吧。”喻闻庭眼里带着清浅的笑意。“看来真的不想再理哥哥了。”
宋栩词绞着袖口犹豫了一会,自暴自弃了:“咪……”声音轻又细小,稍纵即逝,很容易就错过了。
宋栩词眼睫微微扇动着不安,感受到喻闻庭倾过身。宋栩词看见他抽出一张空白的纸搁在自己面前,摘了高限钢笔的笔帽,微绘珐琅雪原图案密嵌着蓝宝石。
喻闻庭随手写下几行夹杂空格的英文字母,笔迹凌厉漂亮。
很简单的填字游戏。宋栩词握着钢笔,手背拢在喻闻庭掌心,慢慢填上FAVOR空缺的O。
不去管其他的空格,只是一直加深着这个字母。圆可以一直圈下去,手也可以一直握下去。
在一层层墨水浸透纸面之前,喻闻庭换了一张纸,带着宋栩词的手,几笔勾勒出简洁的轮廓。
錾刻雕花的笔尖流畅滑动,为画中的人简单扎起长发。
宋栩词看着纸面上的人对着喻闻庭笑靥粲然,心尖微微抽痛起来。
“莉莉。”喻闻庭画完了,手腕停下来。冷淡的声线此时柔和得不真实。
宋栩词僵了僵,透明的眼泪慢慢不堪重负地砸了下来,晕开了水墨。继而慌张地用手擦了一把波光拥挤的眼眶。
“怎么在哭。”喻闻庭抱着他在怀里转过来面对着自己。
喻闻庭捧着他的脸用指腹轻柔地揩掉眼泪,触到指尖的一颗水珠像毛茸小动物一样幼弱委屈。
喻闻庭斟酌了一下,“哥哥刚才是不是弄伤你了?”将语气放得尽可能温和。
宋栩词勉强止住泪水,眼睫里一片碎晶。
慢吞吞将睡衣往上卷起来,拉到胸口上方,用牙齿咬住边缘。
露出的胸膛原本光洁瓷白,新鲜的吻痕在肌肤上覆出斑驳的痕迹。乳尖殷红有一些肿胀,但没有破皮。
喻闻庭想到做爱的时候,他脸上明明写着害怕,脆弱高热的内壁却用软肉死死缠紧了他。敏感处被刺激得受不了的时候,指甲终于在他后背上留下一道挠痕,下一秒指尖就深深掐回了掌心,只是像柔软的肉垫一样将手又搭在他身上。
“好乖。”喻闻庭移开了视线,帮他把衣摆放下来,轻轻抚平了褶皱。
重新把宋栩词搂入怀中,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抚在后脑勺上,低下头吻了一下他的侧脸。
——
在他臂弯里,宋栩词贴着他的胸膛,仍然耷拉着眼睫在想他的画。
想到自己曾经也是有这样如瀑长发的,只是在见到喻闻庭第二天就剪掉了,再也没有留长。
十月中旬的初雪天。
第一场雪浪漫如初恋,总是和告白,心愿,遇见喜欢的人联系在一起。
晚修之后,宋栩词在联盟大人物像宫殿一样的家里,接过妈妈那天未完的活。
宋栩词跪在艺术品一般的橡木楼梯上打蜡,比天冷之后给干燥的皮肤擦上面霜要认真万倍。
直到一片阴影笼罩在了自己身上。宋栩词转过头去看,头皮突然一痛,几根发丝被扯断了。
眼眶不受控地开始发红。
宋栩词微红着眼尾,长发曳地,仰望着眼前高挑冷漠的Alpha。
面前遥不可及高不可攀的人,用温度很低的眼睛注视着自己,好像在俯瞰黯淡的六等星。
可能是因为被踩到了脚下,宋栩词忽然觉得低微如泥。看见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眼里的自惭形秽,好像庭中的月光照到了污雪。
宋栩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高贵俊美的Alpha,想移开眼不显得那么卑微汲汲,又忍不住颤动着眼睫去看他。
喻闻庭发现自己踩到了他的头发,目光里流露出一点微讶,停下了上楼的步伐。很快对着突然出现在家里,此刻在眼前脸庞划过一线水痕的长发美人说了一声抱歉。
喻闻庭转而看见他手头的工作,淡声开口道:“你不用继续做了。”
宋栩词抿了抿唇,指节泛白,眼眶又被逼红了一些。
意识到自己的措词有些歧义,喻闻庭微蹙了一下眉。
半晌,喻闻庭看着他校服上面的名札,尽量放缓了语气:“栩词?”
“夜里很冷,早点回去休息吧。”
宋栩词攥着手指,感觉身体被收回的眼泪灼烧得很疼。
像是几千只蝴蝶在胃里飞舞,连带着心脏都疼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