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0 章(1 / 1)

请你在黎明之前呼唤我 陈施豪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袋回忆,“先前倒有位客人落在这里一点,不知是不是您要的伤寒药。”说着,从柜台下摸摸索索掏出个油纸包。

萧禾烈打开一看,是治痨的,扭头冲进雨里。

掌柜的对着芦柴帘子看了半天,实在想不通真有这样的人儿。

半刻功夫,萧禾烈冲回店里。

小二正从厨房出来,瞧他满头满脸的水往下泷,呼叫:“客官您这是------”

萧禾烈把药塞他手里:“煎上送来。”

“哎!”小二回神,“不会耽误!”奔进厨房。

萧禾烈回到房间,朝床上望了几眼,盆里一摸,水已经有点凉了。

转身下去,端上一高桶雾气腾腾的热水来。

添了三四次热水,夜幕降了下来。

“客官,”小二敲门进来,“您吩咐的药成了。”

“搁在桌子。”

“小的先出去了。”小二见那要饭的腿脚上退了死灰显出几分红白来,替她高兴似的,乐呵呵走了。

要饭的口眼紧闭,萧禾烈用胳膊托着她头,且手上端着碗,另一只手先轻轻把她嘴掰开一条缝,再用调羹把药一点一点往喉咙里顺。

“熬一晚小黄米粥。”萧禾烈说这话时已是第二日中午。

“好咧!”小二依旧这么热情。

“来一碗面。”萧禾烈挨着最近的位子坐下。

他早上第二次喂药,发觉床上人回过暖来了,快要醒过来了吧。

“客官,”烫面是极快的事,小二已端了来,“面来了,想是把您累坏了。”

萧禾烈从竹筒里取了筷子吃了起来。

一碗面尽了,萧禾烈才觉出自己的饿来。

想来,难得这么疲乏。

“客官,您的粥也好了。”小二叫住要上楼的他。

“我来吧。”萧禾烈退回来从小二手里接过托盘。

萧禾烈推门进房,床上人已经醒了过来。

听见声响,张开眯着的眼。

这被救的雨中人儿,正正恰是那要饭女!

萧禾烈走到桌前把盘子放下,端着碗勺来了床边。

要饭女费力眨巴着眼。

萧禾烈转了下长枕把她垫高,端碗坐在床头凳上,一边用调羹搅粥一边用嘴吹它;待凉了些,再一勺一勺往她嘴里送。

吃完最后一口粥,好似多了一丝力气,要饭女自己缩动几下,身子就埋到被子里了。

萧禾烈端走空碗,在桌旁凳上坐了下来。

要饭女闷不作响,眼皮张张合合,要睡着的样,望着头顶帐子。

萧禾烈从没伺候过谁,这样在房间一会儿,他觉得沉闷了点,起身出去。

外面没什么事物是极度吸引他的,只是雨后的空气很是清新与凉爽,街东到街西,散漫地走了半个下午,踩着斜阳返回客栈。

要饭女见他进来,奋力撑坐起来。

“醒了。”萧禾烈见她恢复了人气的样子。

“又睡了一觉,好了很多。”要饭女拖着腿脚挪下床。

“把这换上吧,”萧禾烈把一个包袱放到床边,“刚才在街上看到的,不知合不合适。”说罢,出了房。

要饭女打开包袱,是几件女儿家的衣裳。

换好衣裳,她用力迈开脚步走到门口,开门,门口没人,她扶着楼梯下楼。

“吆,醒啦——”楼下小二惊叹。

萧禾烈已经三步并作两步,闪到二楼去搀她。

要饭女被扶到一张桌前,小二也把几个碗碟摆放好了。

“叫了几样,随意吃吧。”萧禾烈把筷子递到她手里。

“都是好菜。”好像这菜出于自己手似的,小二啧啧称赞。

萧禾烈盛了一碗鸡汤,推到她跟前。

不知为何,要饭女感觉自己必定得喝掉。对方没开口,但是摆在桌上的胳膊、望着她的眼睛、闭着的口,这些都给自己一个暗示:把汤喝掉,对身体好。

于是,她端起碗,毫无难处地就一饮而尽了。放下碗,嘴唇之间还有半许黏合,伸舌舔一下,香。

鸡汤、大米饭、红烧蹄髈------逐渐在她身上发挥效力,从脚板底到头顶冒了一层汗。

“备些开水,再到外面买块澡膏。好了叫我。”萧禾烈上楼之前吩咐小二。

“好咧,”小二对厨房扯开嗓子,“烧上一锅开水——”又到柜台跟掌柜的打了招呼,一溜烟出去了。

要饭女跟在萧禾烈后面。

就在房外。

“难为公子拾我回来,”要饭女站在门口不愿再往里进,“药也喝了,觉也睡了,饭也吃了,”她不会更多的繁文缛节,这些话就是莫大的感激之言,说完,退后一步,双膝跪地,磕了头,站起,“亏得公子了,”又鞠了个大大的躬,立了一眼功夫,终于放心地走了。

萧禾烈立在那儿半晌。

此刻房内。

萧禾烈坐在桌前,倒了杯水,却没有喝。

墙角还堆着昨日的衣物,水迹未干,一红一黄两只袜子夹杂其间。

不知哪来的一弯苦笑:为什么好像心里空空的!

转而一想,不过一夜辛劳罢了,本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何必怅然!

遇她,因了命运巧合。

救她,因了情势之下。

留她,因了同情之心。

一杯水下肚,起身下了楼。

“客官,”小二迎上来,“晚上吃点啥?”

“牵马。”说这话,萧禾烈已至柜台结账。

小二吃惊他走得突然:“您要的一锅热水还在那儿呢!”

萧禾烈没听见似的。

小二只得怏怏去牵马。“客官,”小二舍不得似的,把缰绳交付过去,“您走好。”

萧禾烈朝他点头,感谢他近日来的忙碌。

“您------”小二终于鼓足勇气,“那姑娘------”他找不到合适的言语,还是闭了口。

萧禾烈递给他些碎银,跃马扬鞭而去。

哒哒马蹄,一路京去,敲出暮色的孤寂。

萧禾烈甩鞭,蹄声更急,暮色更重。风在耳边哀啸,仓促、汹涌,一波接一波。寒气扑面而来,侵袭胸膛,要将整个人间封杀在暗夜的架势。

十年前的大雨,再浮眼前,他在疾驰的马车内,那个孤苦的孩子在雨中。

十年后的大雨,他救了个在雨中挣命的人。

她的神态,与十年前的孩子那么像。

凄苦。

决绝。

一声马嘶,扯裂黑际——

许是跑急了,左腿那个伤口定是抻出血来了,晕红了大块。要饭女靠着一个墙角慢慢蹲下,借着稀疏的月光揭开紧贴皮肉的裤腿:裂了,口子两边的肉与肉,面对面,又因遭了雨的缘故,张开的两片肉显出粉白来,沤了几日的死猪色。

四下里寻觅,似乎大雨冲走了一切,眼下连一片树叶都没有。她只得放下疼痛,张望遥远的月牙和漫天的繁星,盘算着今晚在哪儿落脚。

“啊!”要饭女被漆夜里的手吓了一跳。

萧禾烈。

要饭女说不出话来。

萧禾烈蹲在跟前,清白的绢子里映出几分红来。

“你打算去哪?”说这话时,他已经包扎好立起身来。

要饭女动了动嘴,却没作声。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回不了他的问,于是只能靠着墙角。

“如果你愿意,可以来我府上。”萧禾烈朝她。

对萧府而言,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

可对要饭女就是关系生死的事。她睁大眼睛,然而,目光中的那丝惊喜随即暗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