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1 / 1)

浮图关 也稚 2000 汉字|304 英文 字 4个月前

恺笑说,以后吧,有的是机会。

  上校目睹过陆闻恺与零式战斗机缠斗的场面,认为当前战场需要这样的飞行员。最后上校与周将军决定了驻缅甸的中国飞行员名单。

  在日本情报机构发现他们之前,他们日复一日进行实战训练。包括被称作“狗斗”(dogfight)的空中进行近距离格斗——敌我都试图进入彼此的后方区域,好比互相撕咬尾巴的狗;以及由于太过危险而为美国军方禁止的“头撞头”——当两名飞行员在空中相遇时,对冲而过。

  但无论如何,都没有真正的战场野蛮。战争是经过精心谋划与驯养的野蛮行径。

  从航校毕业到服役,经历过数年空战,陆闻恺忽然意识到,他恐怕选错了路。

  然而他飞得太远,他的意志就像残余的半箱油,除了飞抵目的地,没有别的路了。

  他们,从一开始就无法回头了。

  *

  陆诏年在他怀里睡着了。

  陆闻恺轻手轻脚地起身,把飞机模型与碎片拿走。

  夜晚,陆诏年醒来,看到书桌上亮着一盏油灯。书桌齐整,房间被人收拾过。

  “Lady L”以一根透明鱼线悬挂在窗前,微风吹拂,它的双翼微微摆动,好似飞行着。

  陆诏年来不及擦脸,拿起一件风衣外套与帽子,急匆匆跑下楼。

  陆闻恺坐在楼梯口,擦拭着他的军靴。旁边放着一双崭新的玛丽珍皮鞋。

  “睡好了?”他起身,望向她。

  “同我一道赴约罢。”

  作者有话说:

  本章别名“飞与地”

第三十九章

  陆诏年没有讲“是给我的吗”之类的话, 她缓缓走下狭窄的楼梯,搭他手臂,换新的鞋。

  陆闻恺帮她系上风衣腰带, 戴好钟型帽。帽子将她的脑袋完全包裹,帽檐将将覆过额头。现在不太时兴这种款式了,但配她的短发,别有一番俏皮情致。

  “去哪儿?”

  吉普车被人开走了,他们走在大雨过后微润的路上。

  陆闻恺答:“去看看你三哥。”

  周耕顺既能告诉陆诏年他们结拜的事, 自然会告诉陆闻恺陆诏年在昆明的事情。陆诏年闷闷道:“原来你都知道。”

  “方才顺儿来过, 他同我讲,你们常常见面。”

  “也没有常常……”陆诏年小声嗔?????道,“我都市为了正经事。”

  “你才第一学年,急着进工厂做甚?”

  “你以为我什么也做不了?”见陆闻恺没答话, 陆诏年意兴阑珊, “我确实……还有些捉襟见肘。”

  *

  四人在一间粤菜馆子碰面, 杜恒和周耕顺已点了菜, 酒也盛上了。陆诏年同他们谈笑风声,俨然比陆闻恺还熟稔。

  他们离开餐馆时, 碰上美国大兵与女人们。那个叫作“妞妞”的女孩依偎在魁梧的美国人怀里,嘴唇嫣红, 与白日不大相同了。

  “几位长官!”女人们招呼陆闻恺一行人。

  美国人打算回志愿队的俱乐部打桥牌,招呼他们一块去儿, 陆闻恺原本要拒绝, 可杜恒已经答应下来了。

  盛情难却,陆诏年同他们挤上一辆吉普车。

  陆诏年被陆闻恺抱在怀里, 其他女人也都坐在男人们腿上, 陆诏年心里有些芥蒂, 可不愿显让人家觉得她麻烦,拂了陆闻恺的脸面,她僵直着背,朝车篷外看去。

  夜风微凉,不知美国人讲了什么,接着唱起歌儿来。

  “Outside the barracks, by the corner light

  I\'ll always stand and wait for you at night

  We will create a world for two……”

  陆诏年回头,见女人们拍打节奏,囫囵地跟唱起来:“I’ll wait for you the whole night through,for you, Lili Marlene……”

  顷刻间来到俱乐部,活动室里的伙计们放下球杆或报纸,拉手风琴、摇手鼓、打沙锤,最终陆诏年被推到了旧钢琴前。

  “When we are marching in the mud and cold

  And when my pack seems more than I can hold

  My love for you renews my might,I’m warm again, my pack is light

  It\'s you, Lili Marlene……”

  (我们在冰雪与泥泞中行军,行军包仿佛变得越来越沉,是你的爱情再次给我温暖,给我继续走下去的力量,是你,莉莉玛莲……)

  “It\'s you, Lili Marlene!”

  音符从陆诏年指尖飞跃,人们跳着摇摆舞,烈酒的气味在空气中散开,昏黄的吊盏照亮堆着花生瓜子壳的餐桌,长牌接连不断地拍上去。

  *

  将近凌晨一点钟,陆诏年才裹着陆闻恺的风衣,和他回了宿舍。

  “原来小哥哥过着这样的日子啊。”陆诏年仰躺在床上。

  陆闻恺点亮烛台,借一点星火烧炉煮水。他笑着看向她,“怎么?”

  “觉得很潇洒,”陆诏年点了点下巴,颇有点埋怨,“可一点不让我羡慕。”

  陆闻恺没接腔,在壁柜上找到两盒茶,道:“你这儿竟有好茶。”

  陆诏年翻身侧卧,抬头看陆闻恺:“有什么奇怪的,文学院的老师同学都喜欢喝茶,给他们准备的。”

  “哦,”陆闻恺了悟,“贿赂。”

  陆诏年笑了起来:“才不是,我只是……虚心求学。”

  陆闻恺轻轻摇头。

  “有的老师爱喝咖啡,以进口的豆子为宜,可我很难在市面上买到,否则,我还真想拿去贿赂老师。”

  “云南的咖啡确是不错。”陆闻恺道。

  “云南最有名是蒙自咖啡,文学院曾在那儿办学,听他们说,那儿风景宜人,住着许多少民,因为靠近边境,集市上都摆着洋货。”陆诏年说着,有几分忐忑。

  陆闻恺自然地把话接了过去:“我小时候,那儿还有些冷清。”

  “真的?”见陆闻恺并不介意谈起他生长的地方,陆诏年兴致勃勃地缠着他讲以前的事。

  陆闻恺取下火炉上的铜壶,倒出热水。陆诏年说着“这是我家”,起来给陆闻恺冲茶,然后脱掉衣裳,再倒在床上。

  方才饮了酒,她有些困倦,可又舍不得与小哥哥共处的时光。

  “给我讲讲吧……”

  陆闻恺一边喝茶,一边讲述久远的事。

  他与独身的母亲守着竹屋,等待常年在外的男人。母亲只会说,却不会写汉字,因为是男人所器重的儿子,陆闻恺三岁起便跟着乡下的老秀才识文断字了。

  那些日子里,陆闻恺的娱乐就是些家务活儿,擦地板打翻了花瓶,他能盯着溺水的蚂蚁看很久。

  隐隐从他的行为中发现小孩残酷冷漠的一面,老秀才开始教陆闻恺下围棋,可他在棋艺上的悟性着实有限,他不大沉得下心,屋外一有风吹草动,他就像身上起了虱子似的,扭个不停。

  农历六月,是族人们的节日。母亲因为与外族男人私通,被驱逐出村寨。许是为了让陆闻恺不要遗忘他身上留着什么样的血脉,母亲偷偷带他上了村寨。

  盛大的火光中,人们唱歌、跳舞、赛马、摔跤,热闹极了。

  陆闻恺眼花缭乱,忽然,几个壮汉绑着一对年轻男女来到高台前。

  母亲捂着他的眼睛,带他离开了。

  许久后,陆闻恺从叔叔们那儿听说,不仅族人不能外婚,族中家支,同宗、同姓也不能通婚,违者将处以死刑。

  “因为……”

  陆闻恺没有讲完他的故事,吹熄烛火,掩门离开。

  *

  陆诏年不敢承认第二天早晨在餐桌上见到陆闻恺,有多么惊喜。

  宿舍里的同学大多第一次见到“房东”,吃着他煎的吐司,抵不住满口溢美之词。

  陆闻恺穿着薄呢西服,花领带上别了领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