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1 / 1)

浮图关 也稚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9天前

闭眼睛,拭去泪痕:“我叫又绿来收拾。”

  *

  陆诏年走出房间,揿铃叫又绿上来。

  看到楼梯口鞋架上放着陆闻恺的沾染泥泞的军靴,她默默从怀里摸出绣花手绢,擦拭军靴。

  陆公馆常有人走动,不宜让客人都换室内鞋,但夫人爱干净,出入二楼往上的房间都要换鞋,因此置了一个黑桃木鞋架。用人看到上面的鞋染了灰,就主动擦一擦。

  陆诏年受夫人教育,以往从不做这些“下人事”。

  又绿上来,看见陆诏年此状,脸上还沾了血,低呼道:“小姐……!”

  陆诏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又绿压低声,关切道:“没事吧?你的脸……”

  陆诏年摸了摸脸颊,道:“我没事,你拿点创伤药去二少爷房间。不要惊动别人。”

  又绿起身,又不忍道:“我来吧。”

  “我只能做这些了。”

  陆诏年擦了鞋,打油,最后把鞋带也重新穿了一边才罢休。

  *

  翌日早晨,陆诏年起床照镜子,发现脸色不太好看。

  梳妆台上放着几本杂志,面上一本新出的,封面是章亦梦。

  章亦梦是浪漫人物,时髦,城里的下江名媛也竞相效仿,最近她在香港宣传她的影片。

  陆诏年便照着时兴样式,化了妆。又挑了一身蓝绿底白花的高领连肩袖旗袍,衬托肩部柔美弧度,整体自然贴合身体曲线,叉开到膝盖上面一点,正是时兴的款式。

  陆诏年到饭厅时,都坐齐了。

  照顾董医生一家的口味,早餐桌上摆着小笼包、粥、油条和豆浆,也有年轻人爱吃的吐司和黄油块。

  陆闻恺喝着冬寒菜粥,抬眼看了陆诏年一眼。

  陆诏年也看向了他,他受伤的手戴了只皮手套,不知道怎么和父亲解释的。

  施芥生问道:“幺小姐可是要出门?”

  陆诏年落座,大大方方瞧着施芥生:“女为悦己者容。”

  夫人笑道:“也不知羞……一会儿董医生他们要走。”

  “走?”陆诏年看了看他们,“去哪儿?”

  施芥生道:“我找到一处公寓,今天就搬过去。”

  陆诏年关切道:“住这里不好?”

  施芥生道:“已经叨扰很久了,实在不好意思。”

  陆诏年想起来道:“那么琴谱我要还给你吗?”

  “才给你的……下次我过来拿吧。”

  “搬到哪啊?”

  “打铜街过去……”

  他们谈话的时候,陆闻恺利落地吃完了早餐。他用餐巾擦了下嘴唇,叠放在一旁:“你们慢慢吃。”

  董太太道:“二少就吃好啦?”

  陆闻恺笑了下,推开椅子起身。

  “你要出门?”陆霄逸合上报纸。

  陆闻恺顿了顿,会意道:“我刚好顺路,一会儿送你们吧。”

  董太太不好意思道:“会不会耽误你事情?”

  陆闻恺轻轻摇头:“没关系,你们慢慢吃,吃好。”

  “我也送他们吧。”陆诏年道,“找着门,以后我也可以去找两个小囡玩啊。”

  陆闻恺仿佛没听见,去偏厅等候了。

  饭后,用人帮董医生一家的行李搬上轿车。陆闻恺撑着车门,让一家人挤上了后座,也上了驾驶座。

  陆诏年双手交握,乖巧地站在旁边。

  陆闻恺拍了拍方向盘:“上来。”

  陆诏年抿笑,上了车。

  好似什么都未发生过。

  *

  董医生他们找的公寓在繁华街市的背巷里,车只能停在路边。好在行李不多,陆闻恺帮着一起就把行李送上楼了。

  屋子里灰扑扑的,还需要整理,陆闻恺只送到门口,体贴地告辞了。

  下来看到陆诏年坐在车里,斜呢毛遮去她一半眉目,只余一抹柔和的神情。陆闻恺拢了拢腕表,才走过去。

  陆闻恺上车的动作过于利落,车门关合的声音比较响,陆诏年正出神,便被吓了一跳。她肩膀抖了下,转过头看陆闻恺,有点惊慌。

  大街熙熙攘攘,行人从车旁过,都朝车里打量一眼。

  陆闻恺淡淡收回视线,抬腿把靴子踩在座椅上。

  “鞋是又绿擦的!”陆诏年不假思索道。

  陆闻恺松开鞋带的手指一顿,抬眸瞧了陆诏年一眼。

  此地无银三百两,陆诏年颇有点恼。

  陆闻恺两三下重新系好了鞋带,忽然笑了:“替我谢谢她。”

  “哦……”陆诏年讷讷地说,“一家人,倒也不用这么客气。”

  “回家?”陆闻恺发动车。

  陆诏年默默地,抬起了陆闻恺的手。她急欲脱下他的手套,可又担心伤了他。手套之下,他右手掌心缠着纱布,方才搬运重物,伤口拉扯,渗出血来。

  “去医院吧?”

  “小事,去公园看看吧,好久没去了。”陆闻恺语气轻松,好似看不出陆诏年复杂的心绪。

  中央公园在上下半城交接的后祠坡,落成近十年了。前几年市立通俗图书馆在公园里建成,去的人更多了。?????

  陆闻恺找了位置停车,和陆诏年走进公园。

  杂莳花木,美不胜收。庭阁楼台下,孩子们嬉戏,大人们在旁边闲谈、织毛线。

  “去看蛮子。”陆诏年说。

  二人便往葛岭走去,那儿拦蓄了一些野生动物。

  “蛮子!”

  听到人们逗趣的声音,陆诏年加快了脚步。

  草地里,孔雀神气地踱步。

  “蛮子,快让我们看看呀!”陆诏年喊道。

  孔雀蛮子忽然精神抖擞,小跑两步,展开了华美的羽毛屏风。

  陆诏年回头,视线找到陆闻恺,她笑了:“你看,还和以前一样。”

  陆闻恺浅笑:“蛮子也老了。”

  “是吗?不过七八岁吧。”

  “它们的寿命有限。”陆闻恺来到陆诏年身边。

  陆诏年抬头:“可是它们快乐呀,和人一样,活太长,未必是好事。”

  “你不希望夫人身体好起来?”

  “你说什么呀,我当然希望,我也希望……”陆诏年抿了抿唇,“家人都平安健康。”

  “年年。”

  “嗯?”

  陆闻恺看着悠闲漫步的孔雀蛮子,道:“我上次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这个家的发家史,在我看来也许不光彩,但父亲于你而言,是一个好父亲。”

  “我知道。”

  他们在公园转了一上午,到公园附近的茶馆歇息。

  竹帘背后的雅座,靠窗。窗外青瓦房舍蜿蜒层叠,其间隐约有一座十字塔在阳光下闪烁。

  楼下有人唱曲儿,是陆诏年听不懂的吴语小调。

  半晌,陆诏年出声道:“如果当初跟你一起走,就都不一样?”

  她终于敢问出这句话。

  “小骗子。”陆闻恺轻笑,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茶盏,“不要再想以前的事了。无论是陆家,还是什么,我没有怨。”

  “小哥哥……”

  “我承认这一点,我是你小哥哥,就永远都是。”

  陆诏年垂下眼睫。

  良久,陆诏年出声:“当时,母亲告诉我……你早都清楚,对不对?”

  “不要说了。”

  陆闻恺注视着陆诏年,渐渐笑了。那笑意里带一点狠,带一点恨。

  他从来就知道,他们是一家人,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答应了她。

  琵琶女的曲子唱完了,人声喁喁。堂倌掀开竹帘,给二位客人添茶,却发现他们没怎么喝茶。

  堂倌退了出去,二人很快也离开了。

  桌上留下几文茶钱。

  *

  那时候城里远没有如今热闹。

  陆老爷身边有个洋人,叫麦修。他身上总带着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