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平反(1 / 1)

督公养妻手册 月悸 5899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65章 平反

  当年的宣威大将军宣曜比起如今的陆远, 有更高的威望,用兵如神,爱兵如子, 深得器重, 是国之重将。

  可在有一部分人眼中,他亦只是一把刀。

  锋利又听话,何人不爱?

  可锋利却不听话, 固执己见, 冥顽不灵, 那就是碍事的刀, 别人的刀,

  当摧之毁之。

  一道莫须有的陈词叫先帝生疑, 八百里急诏, 可时逢宣威军正在漫天雨雪中同蛮夷争斗,战报被有心人从中篡改。

  彼此两头不知真相, 诏书一次比一次严厉, 怀疑也一度比一度深刻。

  最后宣威军腹背受敌, 惨死沙场,便是酿成了不可再议的大错,有心人绝口不提,先帝亦不能启口,

  若非今日亡者的家眷们万众一心向死而来, 今天的贵人们,仍要为了各种理由将真相继续掩埋。

  也是此刻,众多人意识到, 所谓私兵, 都是无稽之谈, 都是顾玄礼放出来的烟雾弹!

  哪来的私兵,哪来的底牌,若此刻这些跪在天子面前哭诉的人是底牌,那全天下可以说都是他的底牌了!

  文帝震硕许久,终于想明白了诸多事,他没再看向顾玄礼,而是一眼看向坐在一旁的镇国大将军:“陆远!这些人就是你带回来的?”

  陆远闻声未言,却是顾玄礼在一片哀哭中冷笑着接过话:“陛下圣明,不过乌合之众,偷偷跟着谁走哪条道不是走?”

  算也算承认,陆远当年恪守军令,不肯出一兵以驰援宣威军,如今拔营归京,替顾玄礼照拂这近万手无负极之力的军中家眷,也不过是在报当年难平的愧而已。

  满腹经纶的三司官员哪怕各个都长了十张嘴,也抵不过今日所来的家眷们每人一句实言。

  有等着儿子过年回家盖新屋的老母亲,有等着丈夫回去裁新衣的已不年轻的新妇,有已经长大成人,却等不回父亲带他在新年的集市上买一串糖人的少年人。

  这些人,怎可能谋反,怎可能放着即将到来的好日子不过,去和敌国密谋!?

  甚至有邻人出来哭,说宣将军长子的未婚妻等着大公子打胜仗就回来迎娶,可只等到了其父和宣家满门战死却背着原罪的消息,不过几日便一道咳血而去了。

  试问,宣家若真有那等滔天野心,怎还会娶一个无依无靠无权无势的白身女子,那女子又凭何满心赤诚地随着未婚夫而去!?

  谋反的消息是假的,宣八万罪人进京的旨意也是假传的,若贵人们有心,何必只揪着这一个疯癫人证不放?

  去查当年假传圣旨的内宦,去查这个疯傻人证的上线下线,去查瑞王爷身边尚且活着的谋士,为何按捺不查呢!

  三司无奈,见年轻的皇帝面色铁青地坐在高位一声不吭,无法,只好一个个去传召,拖延了数月的答案,今日不得不被审理个清清楚楚。

  可查清当年宣家满门被灭又如何,顾玄礼除却杀了瑞王,这些年杀过的其他人,就不算公报私仇了?

  直到此时,一直未说话的陆远终于抬头,起身走到跪地却昂首的顾玄礼身旁,一并跪地叩首。

  *

  林皎月险些将齐大夫放在桌上的药箱失手打翻。

  她脑子里很乱,一边感慨顾玄礼的大胆,一边也终于明白,为何顾玄礼和镇国军的关系那般扑朔难懂。

  她哽着喉咙站起身,不顾齐大夫哎哎哎声不断,拽着老人家往那边屋子走:

  “所以您也知道,这间刑房是作什么用途的是不是?”

  看着林皎月急迫的面容,齐大夫哑口片刻,目光略带几分怆然地看过这间屋。

  他如何不知,先前他就说了,顾玄礼从小是个身子骨结实的,否则,哪挨得了这些呢?

  他沉默许久,哑声开口:“你该知道,段尚书死后,其实那段家的一女一子,加上督公当日,完全无依无靠了。”

  年轻的顾玄礼能想到的报仇只有玉石俱焚,用他这条卑贱的命豁出去,先杀陷害他满门的瑞王,再杀坑害了段尚书的安王,也不负一身肝胆血肉。

  可他被陆远察觉拦下,叫陆远震硕发现,原来宣家的二公子这些年还活着。

  陆远愧对老友,无法诛杀顾玄礼,但顾玄礼杀性太重,无法驯服,更无法放任,于是他们想出了一个法子。

  *

  “一条人命一军棍,未伤人命但行凶半军棍,无辜者加一军棍,怀孕妇孺加五军棍……”

  被带上来的梅九叩首呈报,身边摆放着这些年来记录在册的所有簿子,上头翻开,是密密麻麻的正字,

  十四年,共计一千三百八十二军棍,每月行刑一次,无一缺漏。

  这一千多军棍军法处置,是给顾玄礼的惩罚警示,亦是磨砺他的杀性。

  陆远本以为这几个月梅九送来的记录变少,是因为顾玄礼的年岁渐长,杀性渐渐收敛了,可小年入城那夜,他才看出来,顾玄礼的杀性是一点儿没收,他只是为了一个女子开始想要活下去罢了。

  午门外的众人看着顾玄礼前胸后背上那几乎数不清的淤青伤痕,几乎无一人说得出话来。

  镇国军的人同陆远一样,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十四年,一千多军棍,从那陈年旧伤看得出梅九下手从未含糊,所以才会传出风言风语,说顾玄礼每月都有几日面色惨白,武功大退,能不出手便不出手。

  不是因为他练就了什么邪功,不是什么他喝了什么助长功力的药,仅仅因为他是个普通人,受了重伤需要时间恢复。

  所以就连顾玄礼有时候都怀疑,他能否活到报仇雪恨的那天,他能否给他的小夫人天长地久,因为说不准哪天他就死在半路了。

  *

  “那伤药,是老夫从宫中古方上摘抄下来,又通过行医多年,救治了不知多少人畜修改总结下来的方子——”

  说到这儿,齐大夫不知该叹还是该愧,

  “寻常人若按他的量服用这药,必定气血冲撞筋脉受损,只有他能撑得住,且除了这猛药,也无旁的方子能稳住他那般残耗。”

  林皎月泣不成声地蹲在屋前,她无法再直视这屋里的任意一件刑具,只要想到过去的十四年,顾玄礼每月都会在这里服刑,一个人的肩背上负着数万的人命,她便觉得沉重地喘不过气。

  他从来没吭一句苦,至多在她给他上药的时候,为求她心疼,噙着笑,啧啧两声咱家疼。

  如她小臂一般粗的军棍,一个月,多的时候得打几十棍,无怪梅九经常捧着染血的纱布走出这里,这得多疼,还有那一碗接一碗的猛药灌下肚,得多苦,多伤身。

  她的督公……

  *

  腊月二十九这日的三司会审当真是个笑话,起码在文帝看来是这样的。

  他堂堂天子,心中早有筹算,要在这日彻底按死那个凌驾于他头顶多年的阉狗,可他没能如愿。

  他手下的三司饭桶被民意扼住了喉咙,不得不将瑞王当年所谋之事一一查清,定下瑞王的罪,

  除此之外,更要给他已逝的父王兜错,咬牙将当年宣威军覆灭的惨剧平反。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顾玄礼明明仍有以一敌百的力气,还要在牢狱里再苦等月余。

  顾玄礼不怕死,自觉贱命如草菅,十四年都熬了过来,再羞辱、再严酷也不过尔尔,他只是在等到陆远带着这群人回来,叫自己感受到民意如潮,滔天携浪。

  顾玄礼最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最害怕什么,自己怕这高位悬空,不够稳固,怕民意激荡,无刀可使,

  顾玄礼为了这一天,掐准了所有。

  等到林皎月从后院出来,便见到阿环和孙嬷嬷还有管事都等在院外满眼激动地看着自己。

  “夫人,督公无事了,圣上给宣将军满门平反了!!!”

  阿环忍不住高兴,又哭又笑地跑到她身旁。

  齐大夫闻言,也终归舒心地叹了口气,拱了拱手:“如此,老夫今日便也告退了。”

  林皎月似乎还没能从惊喜中回过神,磕磕绊绊地说要送齐大夫出府,走到大门前,便看到了街上当真多了不少人,就连鲜少有人来的洒金巷,都穿行满人。

  本就是年关了,家家户户都趁着除夕前日采买最后物件,热闹非凡,如今多了许多生面孔,在落日的余晖下一眼看过去,洋满了欢欣喜悦。

  她看着这宛若阖家团圆的景象,无自觉的泪流了满面。

  管事派人出去再探的家仆终于回来,连口水都顾不上便同众人通报,圣上服软了,明确督公斩杀瑞王一事是秉公处理,不算谋害宗室之罪。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顾玄礼这些年也曾犯下诸多杀孽,虽说有陆远作保,早按军中律法予以惩处,可终归触犯朝廷威仪,罢黜其厂卫司督公之职,妥善处置好各项事宜后再作赦免。

  林皎月闻言却无甚在意,甚至露出了个笑。

  多好,他不用再作厂卫司的杀人魔头了,不用去抄家灭口了,他以后不用听命任何人行事,不用再虚与委蛇应付各种人,

  他只用当她一个人的夫君了。

  除夕宫宴,因着前一日发生那样龙心不悦的大事,原本草拟的夜宴群臣也被叫停了动静。

  雀音前些日才被提拔为顺嫔,当晚服侍完醉酒的天子后,将手臂上被捏出得青紫藏于袖中,忍着泪意退出寝殿。

  夜风吹凉脸面,雀音突然觉得这样很不好,她还是更怀念当年她还是小宫女,被贵妃娘娘带在身旁的时候,

  娘娘极会安抚圣上,不论圣上生了多大的气,见到娘娘好似都会好起来,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永远不至于直面圣上的怒火。

  可现在圣上不召娘娘,唤她来侍寝,她什么都弄不好,只会被责罚。

  雀音吸了口气,难受溢于言表。

  身旁的小宫女瞧见,却劝她:“娘娘莫要再想贵妃娘娘了,您前些日子去探望她,都被她骂出了寝殿,您忘了吗?”

  雀音一顿,脸上浮过痛苦羞愤。

  是,她自觉对娘娘忠心,也解释过那日圣上临幸全属意外,可娘娘不仅不信,还字字诛心地嘲讽她趁机勾引圣上,将她赶出了椒台殿。

  这般动作,岂不是寒了她的心?

  哪怕她们无法再做主仆了,做一对好姐妹也不成吗?

  雀音自觉仁至义尽,不愿将事情闹得难堪,只好将这些苦水咽进腹中,想着,若是有朝一日,她也能怀上圣上的子嗣,便能再同娘娘平起平坐了吧。

  再说了,如今督公已不算督公了,日后还有没有人能照拂贵妇,谁说得准呢?

  这般想来,雀音心里终归好受了点,她不一样,她是真的得到了圣上主动恩宠的,日后若非贵妃有难,自己或许还能出手帮帮对方呢。

  而远在皇城外的宁王府中,宁王听完近些日来发生的这些,倒是稍稍满意了不少。

  他不知李长夙最开始的打算,但现如今,对皇家威胁最大的顾玄礼既然已被缉拿在狱,哪怕赦免死罪,可往后朝上也勿用再忌惮此阉人,叫他心思顺畅了许久,大大夸赞了一番李长夙。

  李长夙垂眸浅笑,眼中却毫无愉悦欣喜。

  受过了天子的器重,这般浅显的夸赞便显得寡淡且无用,况且这结局与他真正想达到的并不一致。

  不够。

  宁王却不了解自己的世子愈发壮大的野心与胃口,还在故作谦和地行使自己长辈的宽厚权力,同王妃道,

  世子这些日子以来也为了王府殚精竭虑,既然前一任世子妃即薨超过了三月,便劳烦王妃开始相看新的世子妃,也算给与世子一个补偿了。

  李长夙蓦然抬起头:“父亲……”

  “我知先前之事对不住你,所以此番,你母亲为你挑选世子妃,便由你最后自行抉择哪位贵女,如何?”

  如何?

  若他想要的,只有那个宦官的女人,宁王爷也会同意?

  李长夙笑了一声,未置可否,走出厅堂后,才发觉天空已经飘雪。

  除夕落雪,可以说是瑞雪兆丰年,是大吉。

  但雪落在他眼中,只仿若更严寒了他的心境。

  他的梦做得越发多了,梦中的自己依旧恪守着底线,不去碰她,令他日日夜夜分不清,那究竟是他们的前世经历,还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已经梦到将人揽入了自己的范围中,却顾忌她的喜怒,不轻易碰触。

  宁王清醒之后,王府内的家将们对他下的命令便开始犹豫了,例如他想知道她今晚是一个人在督公府中度过的,还是如何,家将们顾虑宁王,未曾替他去探看。

  李长夙轻轻闭上眼,觉得周围的桎梏远不及此。

  他早就知道,若想得到更多,以一个世子的身份,根本不够。

  除夕团圆,督公府里如一早安排的那样,大家都过得非常热闹,虽说顾玄礼还未回府,可夫人心中有盼头,便不再如前些日子一样闷闷不乐,而是同大家一起欢庆。

  晚饭间,外头有跑腿送来一笼食龛,打开后林皎月顿了顿,随即笑了出来。

  这是长姐先前照看的那家茶楼里的特色点心果子,如今被送来,定是她亲手做的,食龛中还有母亲亲手做的酱烧排骨,烩羊肉,更有阆哥儿给她买的蜜饯零嘴。

  跑腿的人还带了口信儿,说,送食龛的姑娘和小公子说,新的一年,他们等夫人回家。

  林皎月笑出来,送了人一封利是,请他回信,她定如愿回家。

  等到守过岁,听到了京中的敲钟声,林皎月又与管事和孙嬷嬷一道,给每个如今都还坚守在府内的下人们发红包利是。

  谁也不知道再过些日子,这座府邸还在不在了,但此刻,她作为当家的主母,该感谢每一个不曾放弃的人。

  敲钟声到,文帝再醉,心中再有不甘,也要上城楼与民同欢,特别是他扼腕赦免了顾玄礼之后,更要宽宏亮相,以彰显仁君仪态。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

  刑部大牢因着先前一事,被重新修整加固了一番,此刻顾玄礼听着外头的动静,咧了咧嘴,懒洋洋坐在草席上,缓缓举起自己面前的那壶酒。

  这座牢房是用来关押十恶不赦的武者的,比起先前越狱的那间更为牢固,而周围待得也多是凶神恶煞之人。

  武者多嗜酒,旁人见他举起酒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小声叫他:

  “督公,您不是不喝酒吗?那就赏了我们吧。”

  “老子现在不是督公了,不用叫得这么亲热。”

  顾玄礼不冷不热嗤了一声,将这些蠢蠢欲动的人嗤得闭上嘴。

  狗太监,自己不喝给他们不行吗,大过年的。

  便见顾玄礼嘴角噙着捉摸不透的笑,将那壶酒缓缓洒在了眼前的地上,旁人气到哆嗦,却又不敢出一言,只在心里骂咧,狗太监,狗太监!

  顾玄礼却无所谓一般,倾倒完壶中的酒,鲜少客气地将酒壶放回了原处。

  他垂下眼眸,无声默念道,打搅了。

  大仇得报,而他为了活命,也向陆远低了头,求他在自己身陷囹圄时,将那近万人带回京中。

  他本不打算再惊扰亡者家眷,受过一次苦难分别的人便该安稳地度过余生,可他是个卑鄙的狗太监,他为求自己安然活命,便要用这些民意来裹挟文帝。

  因为他答应了小夫人,他要活着,

  若老头子泉下有知,定会和他的大哥一道来掐他脖子,打断他的腿。

  所以这壶酒,他只能敬他们,敬将士,

  等他出去了,再风光大办一场终于能见人的葬礼,也不枉白借他们的名号来成全自己的苟且偷生。

  顾玄礼这般想着,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个小心翼翼的传唤:“顾,顾玄礼。”

  啧,顾玄礼看过去,直呼他名讳这事儿,是有多吓人?

  便听狱吏兢兢业业道:“有人来看你了。”

  顾玄礼抬起眉,谁又来?

  眼前这桌子菜便是刚刚陆远来看他送的,老头子坏得很,明知他服了这些年的药,还不能如此快喝酒,却给他带了一壶,不就是盼着他忆往昔歉疚么?

  这会儿又是谁?

  他阴恻恻走出小间的牢门,慢吞吞跟在狱吏身后,七转八转,心中疑窦渐生——

  陆远来时都没这般折腾,该不会是文帝来了吧?

  等他见到站在单独的小屋内,面色仍带局促的林皎月时,脸上神色有一瞬间凝滞。

  “夫人,人带到了。”

  狱吏手中偷偷掂着厚重的银钱包,冲林皎月摆手躬身,给两人让出空间。

  顾玄礼的赦免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大过年的,他夫人来瞧他,狱吏犯不着也不敢铁面无私不让见。

  顾玄礼便因此见到了他想得心里胃里都火烧火燎的人,她今日穿了以前没见过的衣服,白色的锦缎上绣着红梅,大概是冬天的新衣,却没她本人娇艳,她的脸上也化了漂亮的妆,点了他最喜欢的花钿。

  可就是不知,她今日是特意化了桃花妆,还是见到他后,红了眼角。

  顾玄礼便柔和了眉眼,看她又捧来的食龛,低声笑了笑反问:“又想你夫君了?”

  林皎月攥着食龛的提手,鼻尖发酸地点点头。

  顾玄礼走过去,还未手贱地去掀开那食龛,看看今日她是不是也傻傻给他熬了药,便只看到眼前飞扬的身子冲过来。

  他心口还因先前咳血咳得有几分疼,被她猛地一撞,竟隐隐有几分难消美人恩。

  察觉到他的僵硬,林皎月呜呜大哭:“可您不想我!”

  顾玄礼哑然,随即胸腔因低笑而颤抖,笑声渐高,如同他回抱过林皎月的力气逐渐深入用力。

  他未再看食龛,而是将人紧紧按入怀中,喉头难以察觉地哽咽——

  “想,我可想死夫人了。”

  是深入骨髓的想,日日夜夜的想,想到他甘愿为她赴死,也渴求向死而生。

  那晚他便想这么拥抱她了,

  可那晚的他满身是血,手中握着刀,他只能将他拉到身后,用自己作血肉盾墙保护她。

  此刻,他终于可以拥抱她,哪怕他心里仍旧觉得她不该来,

  这里又冷又阴,他舍不得啊。

  林皎月听到他自称的那个我,抿紧了嘴唇,热泪滚滚而流。

  这就是她喜欢的模样,唯一属于她的人啊。

  她踮足轻唤:“宣鸿,我等你回家。”

  *

  正月刚过,该值春耕,段贵妃恰好诞下龙子,文帝宛若从阴郁的寒冬一瞬间走出,趁势大赦天下,自然包括了昔日权宦顾玄礼。

  同日,顾玄礼走出大牢,看到的便是他漂亮的可以掐出水的小夫人站在街对面。

  他叹了口气,多日未见阳光,眯起眼慢吞吞朝对方走过去。

  明明周围护送的狱吏腿都在抖着,他却喟叹一声,轻轻捻起小夫人的手掌:“夫人这么好看等在这儿,可怜我如今无权无势,叫夫人被人抢了都不知道哪里去哭了。”

  狱吏心里尖叫,那你怕是当晚就屠人满门了!!!

  林皎月没想这人刚出狱就如此嘴上不带扣子,紧紧攥压他的手:“别,别瞎说八道。”

  “哦,无权无势的我要先被夫人抢回家了。”他看着自己被攥紧的手啧啧嘴,道那也行吧。

  林皎月一边气笑他这样的人若真当了将军,能用嘴气死敌人,又痛他这会儿了还在怕自己哭,净说些乱七八糟的来哄她。

  她忍着鼻酸,骄傲又娇气地哼他一声:“就将你抢回家。”

  待到回了府邸,顾玄礼终有一日发现,小屋里的刑具都没了,被清了个空,只剩些普普通通的家具焕然一新。

  他回头似笑非笑看向小夫人。

  林皎月义正言辞:“是那天下雨,小珍珠窜进屋忘记关门了,所以里面的东西都受潮不能用啦,”

  她顿了顿,轻轻哼着看他,“你想怎么样,你报官把小猫咪抓起来吧。”

  作者有话说:

  死太监:报官不必要,但可以把你曰得喵喵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