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男人
沈姨娘不像林皎月有过前世, 她不知道公爹的病后面会严重到威胁生命,只当安心休养些时日便会好起来,故而并未太悲伤, 心中还记挂女儿的事。
林皎月蓦然被塞了这么个东西, 脑海中原本的担忧、不安,全短暂被此带来得强大震撼给清空了。
若说原先沈姨娘带去督公府里的,还是些女子日常也可独自玩乐的小玩意儿, 刚刚那盒子里的, 便是个叫人看了害怕, 只想赶紧闭上眼的大家伙……
天地良心, 活了两辈子,这是林皎月头一次如此直面这般造型逼真的玩具,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一言难尽地将锦盒盖上,想还给母亲。
“忙, 忙得很, 女儿顾不上这些。”
她磕磕绊绊道, 却架不住沈姨娘苦口婆心:“为娘也没叫你一定要用上,不是先前那些你与督公也用着不错么,这东西,若是督公不喜,你也就不必当着他的面提了, 但你……”
沈姨娘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同她道,女子出嫁, 若是从夫婿那儿体会不到那档子乐趣, 就自己给自己找呀。
林皎月哑口无言, 原先为了敷衍母亲,她胡诌那些东西确实调剂了她与督公的感情。
因着沈姨娘为她也费了不少心思,私下打听了不少宦官们的私密事,得知宦官虽身子残缺,可反而性致在压抑中愈发蓬勃,多会使用些道具来满足自己,为了不叫她被动,沈姨娘才提前给她准备了这些。
可天地良心,顾玄礼在这事上最爱,最爱用手用口,自己便将那些东西藏得更死了,直接收在了她柜架的最里间。
他不想法子折腾自己,自己干嘛还主动自讨苦吃!
林皎月缓过来后,实在没心思同母亲掰扯这些玩意儿,也不拂母亲好意,只将那东西宛若烫手山芋般胡乱塞进袖中,想着回府继续藏起来。
沈姨娘也回过神:“你匆匆忙忙回来,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等林皎月回话,门房匆匆传报——
“督,督公到!”
母女俩正走到堂屋前,沈姨娘闻言,险些膝盖一软瘫坐下去。
别看她对着女儿头头是道,对如何稳固这夫妻生活如数家珍,可真对上那个女婿,她只想立刻奔回小院。
可惜,周氏疯了无法待客,今早大伯也进宫当差了,大姑娘再能帮着她执掌中馈,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也不能替她出面待客。
傻眼了,那可是,可是督公啊!
幸好林皎月今日还在府中,眼见母亲有几分怯场,很快将她搀扶好,可她心里同样咯噔,想着果然来了。
她倒不像旁人一样惧怕,而是忍不住替他担忧——
是什么事,才叫顾玄礼如此匆忙赶来伯府,而非私下同自己交代?
不等母女俩都做好心里准备,那头戴乌纱冠,一身黑金色锦绣曳撒,腰系金鱼袋与御赐长刀的厂卫司督公,在厂卫们的簇拥下,迤迤然踏进了院中。
伯府的下人们心中多少知晓,这位九千岁是他们府里三姑娘的夫婿,算得上府里的姑爷,可谁也不敢造次。
毕竟,这位姑爷头一次来府,将二姑娘踹进了湖,
第二次来府,将周氏吓厥了过去,
之后,又手刃了二姑娘的王府小叔子,在宫里亲手掐死了二姑娘。
这是对方第三次来,看起来,也不太像作客的。
可厂卫们气势汹汹涌进屋院,下人们避都没机会避让,各个苦不堪言地瑟缩在角落里,眼睁睁瞧见这位九千岁一步一步,走向他们沈姨娘和三姑娘。
林皎月才想起,对方今日曳撒外披着的,是她在边角亲手绣了小月牙,又在今早亲自给他披上的披风,瞧着对方俊美面容上的散漫矜贵神色,心中突然升起股奇异的念头。
这样一个威风的人,竟真是她的夫君呢。
没等她启头,沈姨娘终是暂且压倒了心底的恐惧,顾玄礼才刚站定,她便僵硬地将林皎月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对着顾玄礼作出个苦笑:
“不知府中哪位不慎惹到了督公,妾身,妾身先给督公赔个不是……”
她挡住林皎月的动作,分明是以为女儿惹了督公,她再害怕也得护着啊!
怪不得刚刚月儿回来神色就不太对,沈姨娘后悔当时竟没猜到,耽搁了女儿避让的机会。
林皎月顿了顿,猜到了母亲的意图,微微讶异:“母亲……”
“母亲在说话,你,你先等等,”沈姨娘哆嗦拍了把她的手背,重新看向顾玄礼,“若是府中有什么错漏,也请,请督公,大人不记小人过……”
在后院被磋磨了十几年的姨娘,头一次如此大胆地打算维护自己的女儿,可她仍旧胆小,这会儿都不敢戳破,督公今日来找麻烦的就是她的月儿。
顾玄礼也终于明白过来对方所想,沉默许久,突然嗤声一笑:“咱家这岳母,在说什么呢?咱家什么时候说是来问罪的了?”
厂卫们私下面面相觑,暗叹督公问得好过分,任谁瞧见他突临,不觉得是来问罪抄家的?
沈姨娘被这声岳母叫得受宠若惊,半晌才支支吾吾:“不是督公说的,只在进宫和抄家的时候,走正门吗?”
顾玄礼难得沉默。
回门那日戏谑周氏的言论,被他这胆小的丈母娘奉为真理了。
没等顾玄礼反驳,林皎月终是忍不住,当着所有人的面,噗嗤轻轻笑出了声。
可很快她觉得这样不好,此时笑了,不是败了督公的面子吗,不够端庄,连忙收敛神色,将眼垂得低低的。
顾玄礼饱含深意地朝她看过一眼,随即淡淡道:“岳母多虑了,咱家今日若不走正门,是担不了护送职责的。”
闻言,沈姨娘和林皎月皆是一愣。
“咱家听闻南坪伯病重,恰逢京中来了名医,今日一早便去将人请来伯府,叫人给伯爷看看。”
林皎月一愣,随着顾玄礼说完,梅九从外面将颤颤巍巍的齐大夫扶下马车。
所以他带着这么些厂卫,是因为半路截宁王府的人,得有气势?
那齐大夫边走边骂:“顾玄礼,你简直无法无天!哪有请人这么请的!”
不是那日林皎月在督公府门前见过的老者,又是谁!?
林皎月见过齐大夫后,立刻朝顾玄礼看去,便见这位无法无天的权宦轻轻一哂,微挑的凤目如同特意从林皎月这头勾过一般,慢吞吞看向老人家:
“晓得了,下次咱家趁夜将您用铺盖卷过来,保准让您享受秀女受宠的体面。”
齐大夫和沈姨娘一道按住自己的人中,险些当场厥过去,林皎月却有几分茫然地攥紧了衣袖,不知该作出怎样表情。
但终归齐大夫医术高超,林皎月心知肚明,加上吴大夫每日晌午都会来给祖父检查一遍身子,今日恰好撞见,两个太医院出身的老大夫老友重逢,激动碰头,吴大夫立刻拉着齐大夫一道去了梅园。
沈姨娘至今还有些惊疑不定,所以今日督公不是来兴师问罪,不是来抄家的,而是来替她的月儿,给祖父找大夫的!
反应过来后,沈姨娘喜出望外,哪怕再害怕顾玄礼,这份恐惧也被冲淡三分。
“是妾身唐突了,督公,督公日理万机,还记着咱么伯府的事儿,妾身感激不尽,快,快些进屋喝口水……”
顾玄礼神色淡淡:“多谢岳母好意,咱家这就要走了。”
可说是要走,眼神却直勾勾落到了他小夫人的身上。
沈姨娘也是同夫婿相爱过的,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心中顿时更放心,又高兴,便借口既然督公还有事,自己就不耽搁了,叫月儿快去送送姑爷。
她小心翼翼,头一次用姑爷来称呼顾玄礼,见对方眼眸低垂着,好似当真没有不悦,高兴地简直要拍手掌,林皎月跟着顾玄礼走出去前,沈姨娘还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袖子。
那袖子里藏了什么,母女俩心知肚明,林皎月纵使还揣着心事,蓦然被提点,仍旧忍不住红了脸。
她小步跟上顾玄礼,在众人眼中,一袭藕粉色袄裙的小姑娘奔向那一身黑衣的恶鬼,将手送进对方杀惯了人的掌中。
顾玄礼反手将她的手握得极紧。
梅九看了眼,伸手招了招,将蕃子们先带走,留二人独处。
顾玄礼啧了一声,发觉梅九连马车都给自己留下了,不由感叹,自己真是会□□人,来自己身边几年,这二愣子越发会来事儿了。
刚进马车,林皎月便迫不及待地将昨日李长夙同自己说的全然吐露,加上猜测,急急道:
“您不能再用那位大夫了,他哪怕和宁王府无关,也必然同镇国军有关,咱们收留一个乘风已经很了不得了,怎能总放这么多危险的人在您身边?”
顾玄礼讶异地挑了挑眉,失笑:“夫人,你知不知道在旁人眼中,咱家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
林皎月顿了顿,手指紧紧扣住衣袖边的线结,声音略低:“可,可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顾玄礼莞尔,虽说心里觉得这说法十分妄想,却没反驳她,而是将话题引到了另一边。
他慢吞吞将林皎月自己抠得泛红的手指攥出来,慢慢揉拨了会儿:
“咱家倒是想问问,夫人既然昨日就被宁王世子告知了这事儿,为何昨晚没和咱家说呢?”
他的指尖冰凉,拨动林皎月手指的动作又轻又慢,看起来一点儿都没生气呢。
许是林皎月的心思还放在齐大夫的身份上,一时没领悟顾玄礼语气中的微妙,忍着指尖酥酥麻麻的触感,小声道:
“因为我担心是自己想多了,万一误会了提前说出来,惹您也跟着多虑,会耽搁了您的事,所以才想着等我先确认一遍,再来告诉您。”
言罢,她想到为自己证明,急忙抬起头:“若您不信,可以去问问厂卫司的人,我今早瞧见齐大夫出门后确实被宁王府的马车接走了,立刻就去厂卫司找您了……”
喋喋不休不止,才发觉,顾玄礼漆黑的眼瞳轻轻眯着,以一副熟悉且危险的状态慢吞吞打量着她。
林皎月愣了愣,这种模样……
是他往常在床榻上,发现自己想睡觉,故意喊累骗人,斟酌如何再狠狠惩罚她时,才会露出来的!
可她没有说谎呀!
手指连同整条手臂被抬起到马车的车壁上,皓腕如霜,簌簌颤落。
“督公……”
马车一阵微晃后,低泣的声音终于压抑不住,也如同被霜雪累压得花苞,不堪重负,盈盈发抖。
九千岁的声音低哑而醉人:“嘘,夫人小点声,咱们在伯府外头,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听着声儿来掀车帘呢。”
林皎月险些被吓得流泪,怔愣不已地抬眸凝望他,好似难以置信两人都这么好了,他居然还要如此欺负她。
顾玄礼顿了顿,纳闷她原先敢用钗子扎男人的胆子去哪儿了。
不好玩,瞧她被吓得失神,他也觉得不舒服,一贯波澜不惊的心脏像被用软鞭抽了一道,微微的酸麻伴着刺痛。
于是他低叹一声,俯身轻轻舔舐得她颤抖:“好了,咱家骗夫人的,马车上挂了厂卫司的旗,哪怕你在里头唱歌跳舞也没人敢进来——”
他顿了顿,向上探身,将她的泪水啄去,“明明是夫人先叫咱家不高兴的。”
最后反而吓都吓不得,立刻就要他哄回来。
何况,这种程度哪算得上吓,磨人的小妖精,说得就是这样吧。
林皎月小口喘着气,终于后知后觉,或许他的不高兴,是因为自己同李长夙说话了没告诉他,而不是因着他们谈话的内容。
顾玄礼垂着眼,神色散漫地替她整理好衣着,没等他将她的裙带重新系上,林皎月终于伸出手,将他冰冷的手掌重新握回来:
“可是,我最喜欢您啦,能不能看在这个份上,不生气了呀。”
她的声音还带着些许无力,但甜的威力没有丁点儿衰减,顾玄礼心口上那道酸麻刺痛像被敷了伤药和棉纱,极速地愈合着。
林皎月借着他手臂的力气慢吞吞撑起身,轻轻抱住他的腰,故作不明道:“李长夙是坏人,我讨厌他,他的话我一丁点儿都不信,所以才想着弄清楚再来问您,”
随即,林皎月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开心地笑了出来,眼见顾玄礼又要再眯眼,她赶忙撑着微微发酸的双腿攀上他的肩,
“您怎么这么聪明,我正烦恼怎么将齐大夫请过来还不用欠李长夙人情呢,他若是今日知道人被您……请过来,必然肺都要气炸了。”
顾玄礼啧了声,他当然聪明,如此大张旗鼓地事后抢人,不仅化解了小夫人的困境,更叫人觉得,他是在宁王府动作后才得知有齐大夫这号人,叫旁人窥不出一丁点儿他与镇国军的猫腻。
他懒洋洋抬眸:“夫人在哄咱家?”
林皎月撇了撇嘴,伸手捧住他的脸颊,将他薄削的唇微微挤了挤,不想听他破坏气氛。
她都瞧出他吃醋,哄过,这死太监明明也已经受用了,嘴却总是这么硬。
那她说正事好了,她强行将话题扭回来,追问顾玄礼,他将齐大夫截回伯府,想必是不担心宁王府了,但……对方毕竟是镇国军的人,继续给督公瞧病,当真无事吗?
顾玄礼挑眉瞧着她,没说话。
林皎月皱眉,心中的担忧渐深,终于问出了心底里的问题——
“他给您开得两副药……究竟是什么药?”
顾玄礼眼中瞳光微动,意识到林皎月已经窥出细则了。
马车中的气氛似乎也随之凝滞一瞬,林皎月略有几分不安,害怕自己此刻仍没有问出这问题的资格,便见顾玄礼平静着面容,抬手将她手腕握住,缓缓拉下来——
不等他张口,刚刚胡闹到现在,一直藏在袖囊中的锦盒终于松动,啪嗒一声,落到了林皎月粉嫩的裙布上。
锦盒卡扣被撞开的声音颇为清晰清脆,引得两人同时被引去一探究竟。
那东西从锦盒里掉出来了,
林皎月脑袋一片空白。
顾玄礼亦难得哑然,盯着那东西看了许久,从未有过的复杂神色随之纷呈渐次染上他俊美的脸颊。
沉默,是今早的马车内一景。
林皎月猝然反应过来,刚要将东西重新收起藏好,不能再这么大咧咧摆放了,顾玄礼快她一步,提起了那东西——
“督公!!!”
林皎月哑声低叫,那真是,真是……脏了他的手!
顾玄礼神色微妙,竟一时让林皎月看不出,他是生气了,还是在琢磨什么别的。
半晌,顾玄礼点点头:“夫人,挺会玩儿。”
林皎月的脸如同在灶上被烹了一晚的锅炉,真个身子都跟着发起烫:
“不是,不是的,这是母亲给的,她今早刚刚硬塞给我的,我都说不要了……”
“为何不要,夫人不喜欢?”顾玄礼眯起眼,笑得有几分危险,
“按说咱家没能给夫人这种乐子,夫人自己找找,也合情合理。”
林皎月欲哭无泪,他嘴上说着合情合理,可这东西暴露得如此仓促,一点儿没给他情有可原的缓冲,虽说他此刻看起来不似不喜,不似被刺激了,但自己大概还是要遭殃。
她艰难道:“就,就不是非得,用,这,这个啊……母亲先,先前也给了很多,可我,不,不喜欢……”
这种事,憋屈得林皎月语无伦次,乱了心神,什么话都吐出去,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更完蛋了。
顾玄礼感叹不已:“还有很多,啧,倒是咱家失职,竟没发现。”
他将那东西攥在手里把玩了一阵,眸色漆如深夜。
林皎月根本没眼看,他那么好看的手,干嘛,干嘛握着这东西!
她要去抢回来,顾玄礼啧啧拦住:“怕咱家抢了你的宝贝?”
“督公!”
林皎月气急了,再顾不上马车还停靠在伯府门外,觉得这人太可恶了,像才入学堂只会欺负前排女同窗的恶童一样!
顾玄礼这才深深看她一眼,将那东西收回了自己袖中。
“没收了。”
林皎月愣神。
顾玄礼轻踹了脚她的浑圆:“夫人不是最孝顺了?还不回去看顾南坪伯?”
林皎月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他哪儿来的脸,前头还因这档子事捉弄她,这会儿居然一本正经叫她回去看顾祖父!
“您把东西还我。”她闷闷地瞪他。
顾玄礼咧开白牙:“不行,咱家怕夫人坏了孝道,白日自己一个人在伯府偷着乐,晚上回府再还你。”
林皎月:“……”
有病!她险些被气哭!
顾玄礼倒是没管因这点小事就要被气哭的小夫人,他还没动手抽她屁股呢,不论这玩意儿用还是不用——
起码得叫他知道吧?
藏着算什么?
怕伤了他的自尊心,只字不提吗?
顾玄礼咬牙的神色渐渐平静些许,目送小夫人气鼓鼓回了伯府后,他伫立许久,没再回厂卫司,而是回了督公府。
对于夫人不在,督公居然白日回府的行径,府中下人皆颇为好奇。
“督公是在找什么,可要老奴帮忙?”
孙嬷嬷见督公回府后就进了屋,好似漫无目地翻箱倒柜,实在不放心,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半晌,传来督公微微低哑的声音:“不用。”
屋里的顾玄礼,手中提着翻出来的小铃铛,眸色渐深。
他还在宫里当差时,听过找对食的内宦们讨论,这些个东西要如何用。
可这些小东西看起来澄亮崭新,甚至有些保护包装得纸包都没拆,确实如她所言,全都没用过。
手指动了动,随着指骨的泛白,小铃铛发出清脆的鸣响,似乎已经勾勒出最旖旎迷人的场景。
顾玄礼将这铃铛握于掌间,牢牢握紧。
他的呼吸渐哑,却沉。
小夫人确该享受这样的快乐,甚至该有更快乐的,可他,如何给?
他目光晦涩,恍然发觉满室的药味已将自己包围,小夫人今日还在马车里问他了,那两副药,究竟是什么药。
一副是让他历九死犹可苟活的热药,
另一副,是能压着他狂躁的疯病,亦叫他绝情寡欲,连男人都当不了的冷药。
十四岁踏上报仇之路,从净身入安王府开始,操刀的老师父承过他父亲的情,给他留了丝希望,
可老师父大概没想到,他感激这丝希望不假,因为身体未受大难,便可继续习武练功,但他回头却亲自求了齐大夫,给他找来了这味冷药。
他不能有胡须,不能变声明显,身体不能有任何不该有的动静,他是奔着报仇去的,从王府到入宫闱,哪怕现如今一人之下,盯着他的人犹如过江之鲫,他的疯病仍时不时就会发作,
他每一步都在钢索利刃上,丁点儿疏漏都不能有。
可以不当男人,可以承受千人指万人骂死阉狗,但他要活下来,活着将他的仇人们亲手千刀万剐,才得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