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傲的汉王,今日被讥讽了竟也不恼,语气格外诚恳:“三哥误会我了。我绝没有瞧热闹的意思。”
“我们是嫡亲的手足。你遇到这等糟心事,我这个做兄弟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顿了顿,又低声道:“这里说话不便。不如去我府上,我们兄弟两个好好喝一杯。”
伸手不打笑脸人。
再者,到底是亲兄弟。汉王热情想邀,赵王也不好臭着脸,半推半就地去了汉王府。
皇子府都在一处,离皇宫不远。骑马盏茶功夫便到。
几座皇子府,都是内务府按规制建造的。整体布局差不多。不过,汉王府里雕梁画栋,极尽奢华,灯火如昼,美人如云。
赵王府比起汉王府来,着实差了一筹。
当然,也不及秦王府燕王府……
说起来又是一把辛酸泪,不提也罢。
汉王令人备膳摆酒,又召了几个美人舞姬斟酒作陪。赵王没心情放浪形骸,自顾自地喝闷酒。
汉王只得令美人都退下,亲自为赵王斟上美酒:“说起来,也没多大的事。田坤无足轻重,死就死了。少条财路,以后再寻别的就是。”
“还有那个绿漪,既生了异心,死了也罢。以二哥的脾气,将绿漪处置得妥妥当当,也算给淑妃和三哥保留了体面……”
咣!
赵王忽地砸了手中酒杯,白瓷酒杯在地上砸了个粉碎,酒水有一些溅落到汉王的鞋子上。
“我和母妃还有什么体面!”赵王咬牙切齿,肥脸狰狞:“这事一传开,人人都看我们的笑话。”
“笑母妃连个族人也保不住。笑话我这个赵王,不得父皇欢心。”
汉王长叹一声,放下酒杯,低声道:“二哥确实太不仗义了!换了是我,三哥张嘴求情,我怎么也得放田坤一条生路。他只顾着自己出风头,丝毫不顾手足情谊。”
赵王目中闪过阴霾,冷笑连连:“他眼里只有大哥,哪里有我这个三弟。”
汉王苦笑道:“大哥二哥也从不将我放在眼底。我们兄弟两个,真是同病相怜。”
这话说的,就有些惺惺作态了。
秦王燕王不太瞧得起赵王是真的,却不会小瞧汉王。
汉王亲娘曹贵妃,虽无皇后的名分,却代掌凤印执掌后宫,隆安帝也最喜爱汉王。只要隆安帝一道圣旨将曹贵妃立为皇后,汉王立刻就成了嫡出的皇子。
不过,隆安帝一直不肯立后,可见隆安帝心底属意的储君人选,在秦王燕王之间。
汉王这么说,是刻意拉拢赵王。
赵王也不傻,一通怒气过后,对汉王说道:“大哥二哥不将我们兄弟放在眼底,我们两个日后可得好好亲近。”
秦王燕王太厉害。
他们两人单个都不是兄长对手,还是抱团吧!
汉王大喜,立刻亲热地说道:“我早就有和三哥亲近之意。以后,我什么都听三哥的。”
赵王倒是眼明心亮,拍了拍汉王的肩膀道:“四弟,我生母出身低微,田家处处拖后腿。我也不是什么有能耐的,这些年当差,不功不过。父皇一直不怎么待见我。”
“我虽然痴长你几岁,其实处处都不如你。”
“以后,我这个做三哥的,唯你马首是瞻。”
“你日后做了储君,登基大宝,别忘了我这个三哥就行。”
汉王听得既感动又热血澎湃,握住赵王的手,斩钉截铁地说道:“兄弟如手足,我也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储君之位,我确实有意争上一争。都是父皇的儿子,大家一样都是庶出。谁也不比谁强。”
“这储君,大哥二哥想做,我怎么就做不得?”
“大哥二哥视彼此为劲敌,从来不将你我放在眼底。我心里早就憋着一口闷气了。以后,我们兄弟同心,谁也别想欺负我们!”
“好四弟!你说的对,从今以后,我们齐心协力。”
“好三哥!”
兄弟两个用力一握手,惺惺相惜。
心里各自暗暗干呕一声。
要不是为了拉拢这个废物,哪里要耗这么多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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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忧心
天色漆黑。
明昭坊葫芦街的崔宅里,面容憔悴双目熬得泛红的崔元翰,定定地看着冯少君:“表妹,这两日,你到底去了何处?”
前日午后,冯少君带着吉祥出去。
没到傍晚,吉祥一个人回来了,还带了主子的话回来。
“我有要事去办,可能要两三日再回,表哥不必着急。”
崔元翰能不急吗?
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忽然不见踪影,不知去处。且一夜两天都没回来。他急得快把宅子里玉石地面都要磨平了好吗?
表妹到底见了什么人?去了何处?去办了什么事?
表妹会不会遇到坏人,被人拐出京城,或是被什么贵人相中,强留在府中?
就算没失清白,姑娘家夜不归宿,一旦传出去,还有什么闺誉?
这两日一夜,崔元翰吃不香睡不着,熬得心力交瘁。
冯少君看着俊脸憔悴的表哥,心生愧意,低声道:“对不住,表哥。我做的事,实在不便相告。”
崔元翰:“……”
崔元翰紧紧盯着冯少君。
冯少君坦然回视。
过了许久,崔元翰才挫败地叹了口气,用手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表妹,进了京城后,你变得太多了。”
“我这个做表哥的,不是想管束你。我是担心你遇到恶人,或是被人蒙骗。”
“你头脑聪慧,远胜于我。可你到底是姑娘家,总得顾虑名声。白日出去也就罢了,晚上也不回来。这要是被人知道了,你以后还怎么嫁人?”
面对真切关心自己的表哥,冯少君也觉棘手。
她入了燕王麾下,做了锦衣密探,第一要紧的就是保守身份秘密,决不能透露给任何人。
可是,表哥这般焦虑情急,也是出于一片爱护她的心。她岂能不领情?
冯少君故作轻快地笑道:“放心吧,表哥。以后我要是嫁不出去了,就赖着沈祐不放。反正我和他有婚约!”
崔元翰哭笑不得地提醒:“这婚约是假的。”
冯少君随口道:“也可以随时变成真的嘛!”
崔元翰:“……”
崔元翰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半晌才道:“沈祐遇到你,真不知是他的福气,还是他命中一劫!”
“表哥你这么说,可就有点过分了啊!”冯少君笑着啐他一口:“当然是他命中有福,才被我相中。”
可惜,崔元翰心事重重,说笑几句也无法令他解除焦虑,很快又追问道:“你以后还会这样出去‘办事’吗?”
冯少君嗯了一声:“不但会出去,而且时间不定,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可能一两日,可能三五日,或者十天八天。”
做内应这等事,十天半月不见踪影是常事。前世她潜伏在秦王府,两个月才能出府一次。
不过,那时候她孑然一人,无牵无挂,也没人会追问她的行踪就是了。
她在京城的住处,一共七处。明面上的那处,就是“冯公公”的住宅。其余六处私宅,分布在内城外城各处。
前世她病重的时候,独自待在一处僻静的两进小宅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