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无力(1 / 1)

上京春 李竹喧 1306 汉字|0 英文 字 29天前

第33章 无力

  听雪这次是亲眼见着驸马将殿下自书房抱回主殿的。

  驸马和殿下二人闭门在书房里头都快一个时辰了, 直至方才,宫中使臣前来传信,陛下宣诏驸马入禁。

  殿下这才被送回主殿。

  可殿下方才的一路是蜷在驸马怀中, 被笼罩在他那件玄色斗篷之下。

  眼下又一个人掩起帐子卧在榻中,听雪甚至未能见她一面。

  小女官仍是对裴氏子气怒交加, 却终于懂得安静地侍候于殿下身侧。

  直至半晌后, 金丝帐沿终于探出一只雪白的腕子,轻轻垂在榻沿,是长公主发令:

  “听雪,替本宫传信,诏李释之过府一叙。”

  李释之四年前以传胪入仕, 而后授官践职于秘书省, 除从六品上职。

  这位亦是从前在诵诗夜宴上受过长公主赀财的南派士子。

  一直以来对殿下心怀仰慕,及至入官, 更是三天两头递来拜帖。

  听雪一时怔住, 只觉殿下今日声线格外地娇软。

  几乎能掐出水的一把柔嗓里含了些难言的媚意。

  单是听听便要叫人丢了魂魄。

  她心下酥麻片刻,虽不知殿下为何出了这般意旨, 但还是听命而去。

  及至金乌西坠, 裴时行终于自宫中打道回府。

  相国寺身为皇家寺庙, 临梁河坐落于皇城之南, 寺前开万姓交易之市, 饮食茶果、屏帷簟席、弓箭鞍辔。

  凡有所需,咄嗟即可得。

  今次逢寺开斋会,更是人烟浩穰, 摩肩接踵。

  他着急回府同妻儿团聚, 无意自此穿行, 欲要打马改道。

  只在出了皇城过南门街时, 裴时行偶然于马上扫视到一张驭辔而过的年轻男子面孔。

  端坐于鞍马上的男人微微紧了紧缰绳。

  以他之过人记忆,这位似乎是与他同年的三甲传胪中的李郎。

  只是河东世家素为北学,李释之其人高洁孤清,他素来也同此人交往不深。

  裴时行下意识将目光落在此人行来之处。

  与长公主府乃是同向同道。

  心思缜密的男人垂眸片刻,勾了个笑意,复又打马驭辔自这一爿繁华走过。

  长公主昨夜受惊一场,早间同裴时行入宫一趟,归途未歇,便于门庐之中接待过沈夷白。

  及至后来又陪着裴时行在书房里无状地闹过一场,终得独自歇息片刻。

  但她方才一个人咬着被衾颤颤抖了许久才缓过来些,待面上红霞褪去,话音也恢复正常,便又撑身而起。

  更衣描眉,严妆粉黛,高高挽起堆云鬓发,重现往日的威严华丽姿态。

  趁着裴时行不在,复又接见了李释之一场。

  及至此刻,多辛多劳的长公主终于忆起自己的妊妇身份。

  待飧食过后,着院中侍人搬置了一张芙蓉榻至窗下,铺以玉簟。

  她手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风,独卧檐下观天际璀璨霞光。

  青橙橘黄,浓淡不一,恰如九天神女抛出的一匹残锦。

  小儿在这个时辰里素来很是活泼,一双小脚轻轻踹踢在母亲腹上,待她抚上去,便又游鱼似的躲开来。

  仿佛在同她游戏。

  母子二人难得有这般闲适时刻,一同共赏烟光暮紫的千山艳霞。

  望飞鸟在昏天变换阵形,而后偕归层林。

  却不料这般的好辰光,亦少不得那个煞风景的阿耶要来作乱。

  “殿下,这是臣为您寻来的壶器,即日起,您每日练习投壶,前十日日掷百射即可。

  “而后则应逐渐累加以连中、贯耳、全壶等诸多等第,合格方可。”

  长公主原本半卧在芙蓉玉簟上,神安气闲;此刻闻言撑身而起,目色惊疑不定。

  唯有蹙眉望向自己面前的锦衣男子,额角突突。

  “你这是何意?”

  他不过离府几个时辰,又是自哪处寻了刺激,搭错了哪根筋角。

  裴时行却面色认真,并无同她顽笑之意。

  自昨夜于兴庆殿的朝拜夜宴上得知她遇险,再到自己提前离席亲自寻到她的那段时间里。

  裴时行只觉自己浑身的血脉都被僵冻凝固起来。

  他满心都是鼓噪着欲从嗓子眼儿跳出的噬人恐惧。

  头脑在尖锐生鸣,令他听不清任何声音。

  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同皇帝请的罪,怎样同使臣道的别,一路上又是以怎样的表情面对着众人。

  那种握缰蹬鞍欲要上马,却因手脚都在颤抖而无力继续的情形。

  裴时行此生不愿再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