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翌日清晨七点, 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时下了场毛毛细雨。温度骤降，冷得熟睡的两人不自觉靠近。
枕边突然一阵震动，姜盏柠闭着眼含糊咕哝了声，伸手在旁边摸索半天, 半睁开眼看来电。
是《Famous》负责人的电话。
姜盏柠顿时清醒几分, 身后温热身躯缓缓贴上来, 清冷声线因刚睡醒而有些低哑：“……怎么了？”
“之前访谈的负责人给我打电话。”
姜盏柠打了个哈欠，按下接听键道：“喂？”
“姜教授早上好。”
负责人的声音顿时从听筒里传出, 比之前的客气又多了些不知名的热情。
“这么早打扰您真不好意思, 主要事情比较突然，昨晚又一直没联系上您, 所以才有些着急。”
男人骨感纤长的手指自后落过来, 贴着她腰间软肉缓缓往前移。姜盏柠痒得下意识想躲开, 回头忿忿朝始作俑者做口型：“别动。”
祝慕森懒懒垂眸，大掌些许使劲, 径直将姜盏柠拉入怀里，双手环住她后闭眼继续休憩。
姜盏柠愣怔了瞬, 听到负责人叫她后才反应过来：“没关系，有什么事您直说吧。”
“是这样的, 之前您那期访谈播出后反响不错，许多观众都留言说期待您能再上一次节目。”
负责人说道：“正好我们马上要开拍一期科普向综艺, 希望第一期能邀请您和您那位同事当特约嘉宾, 算是增加点节目嚎头。”
祝慕森瞬间睁开眼，薄唇抿起，听对方继续：“上期访谈结束后, 很多观众都希望能够再看您二位互动。我知道二位没有实质关系, 到时不用互动什么, 只需要在节目里随便说几句话，交流一下就行。”
姜盏柠愣怔了瞬，回过神后委婉拒绝：“不好意思，最近工作繁忙，节目就不上了，您问问别人吧。”
负责人开了好几个条件试图改变她心意，姜盏柠温声回绝，挂掉电话后将手机放回床头，转身窝进祝慕森怀里。下意识的依赖举动让祝慕森顿了顿，随后眉眼舒展，眸底疏冷消散。
他垂下眼眸，伸手将落在她面颊上的一长缕头发撩至耳后。“famous的负责人？”
“嗯，说有另一档综艺想让我参加。”
姜盏柠闭着眼，含糊应了声：“我拒绝了，本来就不擅长这种节目，之前也是看在老师的面上才接的。现在要我参加第二次肯定不干。”
“是有点耽误工作。”
祝慕森唇角微扬，抬头看了眼时间，温声道：“我去煮早餐，待会起床闹钟响了你再起来就行。”
他刚欲起身，脖颈忽然被她勾住。姜盏柠懒洋洋抬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吻住祝慕森。
祝慕森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耳根红晕泛开，刚要有所动作便被姜盏柠先一步松开。
“……还没刷牙。”
“我知道呀。”
姜盏柠唇角扬起，笑容戏谑道：“所以就简单亲一下吧，待会出门的时候要一个法式热吻哦！”
祝慕森懊恼瞪她，冷哼一声便出去，关门的声音大得姜盏柠捧腹在床上滚了好几圈。
虽然法式热吻是开玩笑的，但大清早就逗祝慕森的感觉，还挺不赖的！！
姜盏柠没多久便为自己的恶作剧付出代价。
早餐全是她不喜欢但富有营养的食物，姜盏柠欲哭无泪，只能全程都带着痛苦面具吃完。
好不容易结束，姜盏柠赶紧拿起包包往外走，生怕慢一秒又要被抓回来。
“我先出门了！”
祝慕森跟她方向不同，要是先送她再去外交部，姜盏柠就要跟着一块早起。
不能早起的某人想了想，决定还是自己开车上下班好些，新婚夫妻之间的浪漫用在这上头就变成浪费了。
等她将车停在中研院的停车场，进入正门后，才明白Famous负责人说的“反响很好”是怎么个好法。
“姜教授早上好！”
“姜教授，我看了《Famous》访谈！您在上面的回答真是太亮眼了！”
“您对罗森猜想的见解非常深刻。”
新进中研院的小辈眼里满是崇拜：“相比起您来，我真的有太多需要努力的地方了，您是我的榜样！”
这也就算了，等姜盏柠打开办公室的门，看到满室的花和礼物后瞬间瞳孔地震。
“这是粉丝送的。”
被找来的保安笑着回答道：“院外还有记者和粉丝在蹲守，您回去的时候注意些，虽然应该不会持续多久，但谁知道呢。”
姜盏柠：“……”
这哪里是反响不错，这简直就是好过头了！！
姜盏柠叹气一声，委托保安将花拿出去分掉。礼物一时没想好如何处理，只能先堆放到角落。
随后开始今天的工作。
中途在某步推导上卡顿，姜盏柠思索了会没灵感，索性拿着草稿去找部门其他成员。
路过部门旁边的会议室时，突然听到里面有声音传出。
“你昨天为什么要那样说？”
姜盏柠脚步顿住，听出是薛明亮的声音：“小柠结婚了，不管是什么原因昨天称自己单身，你都不能趁机这样开玩笑。”
“现在热搜都挂着你们两的名字，万一后面小柠公布了自己已婚的事情，网上会怎么议论她，你想过吗？”
韩池温和的声音随即响起：“我当时只是想帮学妹挡一挡，并没想这么多。”
“收起你的假好心。”
朱哥冷哼一声：“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小柠被举报那事跟你也有点关系，你要是真关心小柠，就应该早点把你做的事跟她坦白，好好道个歉。”
姜盏柠闻言皱眉。
韩池做的事？
“我那是……”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几人下意识回头，看到姜盏柠后愣怔。
“刚刚好像听到大家在讨论关于我的事。”
姜盏柠扯了扯唇，笑道：“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几人不约而同沉默，姜盏柠见状笑意微敛，状若低落道：“现在是把我排除在外了？”
这招姜盏柠常用，每次一用几人就会心软。
果然，薛明亮见状，忍不住开口道：“是韩池……”
“学妹。”
韩池骤然出声道：“我们换个地方说吧。”
几人的视线随即集中到他身上，姜盏柠定定看他，点头：“行。”
两人出了会议室，在走廊走了一段后进入姜盏柠的办公室。姜盏柠将门关上，看向韩池：“说吧。”
韩池低着头，没有对上她的视线，沉默许久才开口。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盯着地板，吞吞吐吐道：“永怡之前……趁我不注意复制了一些你的资料给别人。”
“……我当时并不知道她这样做了，也是事后她来找我复合我没同意，她说了我才知道这事的。”
“资料？”
姜盏柠皱起眉头：“哪些？”
韩池视线游离，声音低虚了些：“就、就是你刚进院里时，写在草稿纸上的推导过程。”
往日场景随话语浮现在脑海里，姜盏柠唇角慢慢垂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给你的好像是手写在草稿纸上的推导过程。”
当时韩池对傅里叶系数这块也感兴趣，听说她也在研究，就去问了后续的推导过程。姜盏柠便在草稿纸上写了自己当时的推导进展给他。
“草稿纸能放好几年？”
韩池微僵：“我……当初怕忘，整理了电子版。”
姜盏柠定定看他，忽然恍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举报我的那个人根本没推导出来。”
姜盏柠面无表情概括：“他提供的证据，其实是当时你根据我的推导，整理成的阶段总结是吧？”
阶段总结格式特殊，程序里会记录每一次修改时间，这个时间就成了对方说自己做过的最好证明。
韩池忍不住别开视线，声音低虚：“……应该是。”
这些都不是重点。
姜盏柠定定看着他，半晌才启唇：“所以，你早就知道李永怡拿了我的材料去给人伪造证据举报我，却没站出来澄清或作证，也没打算跟我说？”
韩池面色瞬白。
“……学妹，我是后面才知道的。”
他动了动唇，声音很低：“反正你已经洗清了学术造假的嫌疑，我说不说这个对你都不大重要，还不如不要说出来影响你心情……”
“确实对我不重要，但对你很重要。”
姜盏柠扑哧笑出声，看韩池愣怔：“说出来可能会影响你在中研院的工作，对吧？”
韩池瞳孔微缩，嘴唇微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担心影响到你的工作，所以隐瞒了不说。我能理解，可惜不能原谅。”
姜盏柠深深呼吸：“学长你先离开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韩池定定望着她，见姜盏柠在办公桌后面坐下，埋头整理资料没再看他，只能转身打开门。
出去时忍不住回头。
“学妹。”
韩池小心翼翼开口：“我们两个……认识了这么多年，你不会举报我的，对吧？”
姜盏柠面无表情抬眸看他，半晌扑哧笑出声：“学长，你现在还在惦记这个呢？”
她抬眸回想了下，从大一进入清大开始，韩池便一直照拂着她，前不久还把自己整理的国外SCI分享给她。
虽然两人中间因为祝慕森闹过几次不愉快，但在学业和后续的数理探究上，韩池帮了她许多。
“我不举报。”
姜盏柠垂下眼眸：“你走吧，以后我们两个就当没认识过。”
就当还他之前帮助的债了。
等门被关上，姜盏柠深深呼气，伸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好不容易心情平复了些，办公室门又被轻敲，姜盏柠放下手：“请进。”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琪姐的面容从门后露出来。
“小柠，你没事吧？”
琪姐旋身进来，将门关上后看向她，语带歉意道：“真不好意思啊，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毕竟被多年好友背叛的滋味不好受。”
姜盏柠愣然，回过神后笑道：“被举报那段时间都熬过来了，知道这事也没什么。”
琪姐摇头：“我们本来还说，反正韩池马上就要被调离岗位了，这事就不跟你说了，免得你知道更难受。”
姜盏柠闻言愣怔。
“韩池要被调走了？”
“对啊，有个调查组的成员是我朋友，他跟我说的。”
琪姐压低声音：“应该就在你的举报被调查清楚没多久，就有人匿名寄来一些交易记录和视频资料，我也不知道具体什么内容，反正指向他那个女友了。”
“上层本来是说把韩池调去别的部门，予以警告处分就行，毕竟这事也不是他做的嘛。没想到那天正好碰上何松则院士回来啊。”
“何松则院士听完就说了句，一个人空有学识没有品德，迟早会成为害群之马。领导一听就马上说那就调到分部去，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哦对了。”
琪姐将手上的资料放到桌上：“这是你刚刚落在会议室的资料，给你放这啦。”
她说完便出去，剩下姜盏柠定定坐着。
……何松则说的。
那祝慕森肯定知道这件事。
姜盏柠愣怔半响，忽然想起来祝慕森之前提过，在调查学术造假时有查到李永怡。
当时她还以为是查到李永怡周末来骚扰她。现在想起来，应该是将韩池手上资料提供给别人的事。
姜盏柠支颐着下巴，刚想给祝慕森发消息询问，想起祝慕森最近还在招待外使，应该挺忙的。
算了，这件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姜盏柠放下手机。
还是下班回去问吧。
琪姐说得没错，下午就有人来通知韩池收拾东西离开。
上班时间的走廊人烟稀少，韩池的离开没引起什么动静。姜盏柠站在办公室门口，静静看着他抱着箱子离开。
“以前还以为你会跟韩池在一起。”
姚雅芙不知何时过来，双手放在外套口袋里，安静看韩池离开。“性格温柔，矢志不渝追了你很久，跟你也有共同话题，感觉……”
姜盏柠蓦地接话：“像父亲对不对？”
姚雅芙愣怔了瞬，剩下的话语停在唇边，没有说出口。
姜盏柠不说她都没发现，韩池的性格，确实跟姜诚很像。
姚雅芙脑海里忽然走马观花般浮现姜诚从大学开始追她，一直追到她博士毕业的事。
她对姜诚最开始并没有多大感觉，只觉得这是个不错的男人。
但自她博士毕业后，家里三姑六婆就一直在提结婚的事。提得她烦了，索性就开始考虑起姜诚来。
在姜诚明确表示会无条件支持她继续探究数理后，她便答应了姜诚的追求。
“韩学长啊……”
姜盏柠回想了下：“确实很照顾我，比堂哥都照顾我。我很喜欢他，但只是那种对哥哥或对长辈的喜欢，跟男女之情还是不同的。”
“我那些同学也确实都劝我跟他在一起，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宁愿自己单身也不会答应这些。”
“倒没想到你还是跟祝慕森在一起了。”
姚雅芙定定看她，许久才开口：“我以为你们几年前肯定就结束了呢，是比我看得明白些。”
“难得母亲夸我一次。”
姜盏柠笑笑：“我还有工作没完成，先回去了。”
“不知道祝慕森有没有告诉过你。”
姜盏柠脚步一顿，回头看姚雅芙平静道：“几年前，我见过祝慕森。”
她眼眸瞪大，不可置信望向姚雅芙：“……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