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失恋(1 / 1)

无条件沦陷 越十方 4521 汉字|4 英文 字 27天前

第三十九章 失恋

  风卷着雨水在檐下扫过, 落在脸上是湿濛濛的雾气,那句话被风雨吹散打乱,听起来有些失真。

  余漾的心忽地坠地, 连嗓口的呼吸都是沉甸甸的。

  她扶起额前的头发,轻轻顺到脑后, 看到傅居年家院中种的白玉兰树,一时有些恍惚。

  上次来的时候, 那棵树开花了吗?

  好像只有浅紫色的花骨朵, 含苞待放地露出一牙月色, 如今花全白了, 却已经被雨水打落,随风滚落到草坪里,不知何时就会化成一滩烂泥,变成来年开花的养分。

  真的很无趣。

  她起身拍了拍裙底, 手机里传来男人的声音,大抵是很久没有听到她的回应,语气里隐约有担忧和着急。

  “余漾……”

  “余漾?”

  叫到第三声的时候, 余漾不耐烦地顺了一口气,将手机放到耳边, 没好气道:“没死, 叫魂呢?”

  她不高兴时说话向来难听,伪装的良好修养也消失不见, 对方有些错愕, 似乎该是她伤心难过的时刻, 但是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留恋和不舍, 有的只是快要溢出屏幕的恼火。

  “我问你最后一遍, 刚才说的话, 都是真心的,绝没有任何隐情和苦衷,是吗?”

  一个年近三十的大男人被一个二十岁还不到的小姑娘冷声逼问,连同乱糟糟的风雨一同扰人心智,傅居年侧头看了看窗外,刚要开口,就听到手机里冷漠地追加了一句:“想好了再说。”

  雨势微急,天边席卷的云酝酿着滚滚闷雷,不知何时就要落下。

  像是刀横在脖子上,枪抵在太阳穴,她逼迫他说出实情,倘若真的有什么“不可说”和“为你好”的苦衷,她准许他有一次机会说这些伤人的话。

  再得寸进尺,就没有退路了。

  傅居年不知道小姑娘是堵着气这样说,还是想在他的冷漠声中寻求一丝期冀,希望他能收回刚才的话。

  心从落雨时就渐渐软了下来。

  但他记得余漾爷爷那副坚决的样子。

  于情于理,这段关系对任何人都不利,也不会被双方的父母亲人所祝福,不仅如此,还会带来无休止的麻烦,傅居年作为两个人中必须用理性思考的那一个,就该早做决断。

  何况,他不觉得,在她心里,他会比她爷爷更重要。

  那又何必再给她希望呢?

  傅居年伸出手,看了看被烟头烫伤的手,食指的骨节和中指内侧,两处伤痕,泛起阵阵刺痛,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才云淡风轻地说:“是。”

  “好。”

  很久才等到的回应,余漾却等不及地应声。

  无论什么理由,说到这里就可以停止了,剩下藏在心里的都是废话,将来或许可以作为反悔的借口,但在这一刻,那些理由什么都不是。

  “我不像你一样,会说什么玩腻了的话,实话讲,我没玩腻,我觉得还不够,但你现在这样让我觉得很没意思,你大概是怕我纠缠你?那真的很对不起,可能要让你失望了,之前那么卖力气缠着你,就是因为我不想输,我这个人,一辈子胜负欲都很强,哪怕一个赌约我也不想输,反正现在已经达成了,剩下的,随你便。”

  余漾轻飘飘地说完最后一句话,不管对面作何回应,拿下手机按了挂断键。

  她看了看天,今天不知道要下雨,所以没带伞,但她也不会傻到直接冲到雨幕中,做那些狗血偶像剧才会做的失智之举,给陈叔打了电话,很快,陈叔就派车来接她,两分钟后,余漾到家,进门,余爱民一下子冲到她面前,半心虚半担心地打量她。

  余漾虽然没淋雨,但是身上多少有些狼狈,她扫着裙子上的雨水,抡了抡被雨捎到半湿的头发,陈叔递上毛巾,她一边擦着一边往里走,一眼都不想看余爱民。

  余爱民跟在她身后,紧张兮兮地问:“漾漾啊,怎么回来了?遇到什么事了?爷爷看你好像不开心。”

  跟着余漾跟了一路,不停在碎碎念,终于,在洗手间门口,余漾忍无可忍,用门把余爱民阻隔在外,留下半张脸的缝隙,没好气道:“你是不是知道我跟二叔的事了?”

  余爱民怔住,眼神有种被抓包了的无措。

  余漾一看他表情就是怎么回事了,无奈翻了个大白眼,她心烦意乱地关上门,扫着头发上的水,跟他大声抱怨:“谁让你多管闲事了!”

  余爱民见余漾把门关上,忙拍门让她打开,就怕她从傅居年那受什么委屈,回家里躲着哭,刚拍了两下,就传来余漾的埋怨,他手一顿,忘记自己要装不知道的事了,直接反驳:“那小子都快三十好几的人了,大龄剩男,你是爷爷的心头肉,他那里配得上你?爷爷当然不能同意了!”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余漾固执地冲门外的影子喊,喊完之后,愣了半秒钟,强调道:“人家是二十九,没有三十好几!”

  “管他几十几,反正跟你就不配,天天‘叔叔’地叫着,他怎么好意思他……”余爱民曾经把傅居年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一朝败露,瞬间把他贬得一文不值。

  余漾收拾好头发开门出来,黑着脸跟余爱民对着干:“那你应该提前告诉我啊,现在我成了被他分手的人了,我面子往哪搁?”

  余爱民还沉浸在“那小子不配”的感情里,冷不丁地被余漾一顿数落,再看到她眼圈通红地站在自己面前,一时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心疼,他张了张口,末了叹息一声,摸摸余漾的头:“怎么了,他给你委屈受了?”

  余漾的红眼圈,多半是被外面的雨冻的。

  但是她也说不好,自己到底是伤心难过多点,还是不甘心多点。

  总归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事。

  “他电话跟我分手,我能不委屈吗?哪有这样的人啊!”

  余漾说着说着,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余爱民一看余漾说哭就哭,瞬间满眼都是心疼,赶紧把余漾抱住,拍了拍她后背:“好了好了,是爷爷不好,爷爷应该提前警告那个小子,不准让我孙女委屈,同时把手分了。”

  一个没忍住,余漾在爷爷肩膀上笑出声。

  哪有这么霸道的人啊?怪不得他们是一家人。

  一个非逼着人家跟自己谈恋爱,一个非逼着人家跟自己分手,完了还什么都成人家的错了。

  余漾心里舒服点,从爷爷怀里退出来,余爱民看着她还是有些担心:“真的不难过?”

  “就是后悔,后悔没早他一步说出来。”余漾赌气地看着爷爷,还在暗戳戳埋怨他多管闲事。

  余爱民想要辩解,但余漾已经不想再提这件事了,她摆摆手,自己上了楼。

  余爱民没跟上去,转头就去打电话,想帮孙女出一口气,好好数落数落傅家老二,说好的处理好两人的关系,怎么还把人处理哭了呢?

  然而电话没打通。

  不管是私人还是工作电话,都关机。

  “好小子,难不成还是认真的?”

  ……

  余漾回房,换完湿掉的衣服后仰躺在床上,躺了半分钟,她拿起手机,微信界面还停留在和傅居年聊天的对话框里,她往上扒了扒,消息并不多,几个滑动后就到顶了。

  左右才不过一个月,要忘记根本不难。

  点开他的头像,手指移动到右上角的三个点,拉黑。

  “加入黑名单,你将不再收到对方的消息,并且你们互相看不到对方朋友圈的更新”

  【取消】【确定】

  余漾握着手机,手指在确定处悬着,久久没有按下去。

  最后,她拍了个截图,按下取消,反手把截图给傅居年发了过去。

  自己是小学鸡吗?

  她暗自骂了自己一句,点开黎欢的头像,开始跟她吐槽起傅居年来。

  黎欢:你被分手了?

  黎欢:……

  黎欢:这是什么惊天速度?你们谈恋爱到分手都好像坐火箭一样。

  打个番茄:你有没有良心?我被分手了你还消遣我

  黎欢发过来一个抠鼻的表情包。

  黎欢:你骗他谈恋爱,他跟你分手,也算扯平了,我感觉你们这样散了挺好的,说实话,我总不放心你,及时止损不错,免得小白菜被他拱了。

  隔了半分钟,余漾才发过去一个笑脸。

  打个番茄:已经拱了[微笑]

  又是满屏的惊叹号!

  黎欢: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卧槽!你……他……我……傅居年这个杀千刀的,我还以为他是正人君子!

  打个番茄:就是你半夜给我发消息那晚,完事他就知道我骗他了

  黎欢:……

  黎欢:那是有点内啥哈,他没生你的气吧?

  打个番茄:生气最好,气死他得了!

  【猫猫乱打键盘.gif】

  余漾跟黎欢吐槽了一下午傅居年,快结束时,黎欢问她:“所以你到底喜欢他吗?”

  所以你到底喜欢他吗?

  余漾捧着手机,看着屏幕上的问号,渐渐陷入沉思。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傅居年有个好皮囊,余漾并不排斥,所以才能有那个赌约,换句话说,就是见色起意,在相处过程中,余漾之所以一直迎难而上,非要攻略他,也是因为他并没有做过什么让她感到特别不舒服的事。

  公司还表,他为她出头,解雇了公司的大堂经理,答应请她吃饭;路上她说明来意,吓得他大马路上急刹车,明明觉得她不可理喻,却还担心她锁骨上被安全带勒出的擦伤;射气球的游戏摊旁,他抵住她发抖的手,告诉她这样简单的游戏,对她来说没什么可怕……凡是她提的要求,他最终都一一照做,他尽量照顾她的感受,尽管他并没有那么好脾气。

  说实在话,余漾不讨厌这样的他。

  但是不讨厌和喜欢之间,就是存在那样一个巨大的鸿沟,永远无法画上等号。

  她说不清什么是喜欢,只是觉得自己这样,或许远远达不到那个程度。

  这样想着的她,晚上却失眠了。

  没有伤心委屈,也没有情绪激动,她平静地躺在床上,合上眼睛,就是睡不着。

  无奈,她吃了一片药才睡去。

  第二天去医院复诊,她顶着神情怏怏的一张脸,把方医生吓得不轻。

  她看着余漾的检查结果,眉头紧紧拧在一起:“看起来控制得还不错啊,怎么你脸色这么差?”

  余漾说:“没睡好。”

  “失眠了?”

  “嗯。”

  “为什么?有原因吗?”

  余漾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神秘兮兮道:“搞不好是因为失恋。”

  方医生见她不像难过的样子,以为她是开玩笑,越过这个不提,让她回家注意休息,余漾一一应下,刚要起身,有人推门进来。

  “打扰一下,我跟方医生说一句话……”

  开门的人话说一半,忽然顿住。

  余漾扭过头,呆呆地看着门口的人,愣了好久才叫道:“方奶奶……”

  方茹见到余漾也很惊讶,“漾漾,你怎么在这啊?”

  刚问完,她才想起来这里是精神科,这里的病人对自己的隐私尤为在意,方茹自己就是医生,很了解这种情况。

  话音一转,她解释自己来意:“我给我妹妹捎个东西。”

  余漾看了方医生一眼,原来方医生跟傅居年的妈妈是姐妹,那方医生岂不就是傅居年的小姨了?

  怪不得当初她看到方茹的时候感觉有点眼熟,方医生和方茹的眉眼相似,看起来都很亲切。

  “这是我朋友的孙女。”方茹心里还在好奇余漾来看的是什么病,脸上却没表露任何想法,她拎着袋子走过来,跟方医生介绍了一下余漾,然后把东西放到桌上。

  “今天过来讲座,就是把你念叨好久的腌萝卜带给你。”

  方医生很无奈:“你就让人捎一下呗,还自己来。”

  方茹道:“顺路。”

  两个人说话过程中,余漾一直盯着那盒腌萝卜,半晌后,她恍然大悟:“哦!这个确实蛮好吃的!”

  话落,两个人一齐看过来。

  方医生倒是没什么反应,方茹很是惊讶:“你吃过。”

  余漾点头,觉得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嗯,二叔给我送过。”

  “居年?”方茹眼皮一跳,“什么时候的事?”

  “就不久前。”余漾没把具体日期说出来,但也足够方茹心里晴天霹雳了。

  她瞪大了眼睛,又急忙收起震惊之色,掐了掐自己的手,跟余漾笑笑:“你要是喜欢吃,奶奶也给你送点。”

  余漾哪好意思还要,她跟傅居年都分手了,就摇头:“不用了。”

  转头跟方医生打招呼:“我先走了,后面还有病号排队呢。”

  方医生嘱咐她:“如果近期有什么烦恼的事,试着用别的东西转移注意力。”

  “好,我会的。”

  余漾走后,方医生看到姐姐半天没动,在那里不知想着什么,伸手推了推她:“姐,还有事吗,我这得出诊呢。”

  “噢噢!”方茹跟她连连摆手,“我刚好有事!你继续出诊吧!”

  方茹出了医院就直奔紫玉山庄,没事先跟儿子打招呼就打开了他家的门。

  以为这个时间点,傅居年应该在公司,她只是想来看看房子里会不会留下什么痕迹,像她猜测的那样,谁知一打开卧室的门,里面窗帘没拉,一片昏暗,床上铺着被子,中间高高隆起一块。

  听见声音,床上的人缓慢地抬起头,仔细辨认了一下门口的人,见是方茹后,似是有些失望,咣当躺下,手盖在眼睛上,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您怎么来了?”

  方茹一听声音,兴师问罪的架势转瞬即逝,急忙走到床边,弯腰去看他:“生病了?”

  “嗯。”傅居年应了一声。

  “怎么弄的?用不用找医生来看看?”方茹絮絮叨叨,完全忘了自己就是医生,“吃药了吗?什么时候病的?怎么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接连几个问题丢过来,傅居年一直沉默,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不想说话,短暂的沉默过后,傅居年拿开手,撑着床坐起身,问方茹:“您有什么事吗?”

  方茹顿了顿,看儿子的样子,不仅是生病虚弱,心情好像也不好,想问的话就压了回去,选择了旁敲侧击的方式。

  “今天我去你小姨那里,看到余漾了,你说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去精神科看病了。”

  在方茹提到“余漾”二字时,傅居年就把头转了过来。

  高热让他的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是滚烫的红色,喉结微动,他眼里闪过一抹惊错:“她去看病了?”

  是因为他说的那些话,让她病情严重了吗?

  方茹“嗯”了一声,偷偷打量着儿子的神色,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竟在他眼里看到了清晰的悔色和疼惜。

  “怎么回事啊?”她问。

  傅居年动了动唇,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方茹赶紧起身给他倒水,一边顺着他后背一边担心道:“你也是,怎么病这么严重,从小到大没见过你生过几次病的。”

  傅居年喝了水,平复些许后,忽视她所有问题,自顾自地沉声问:“她,看起来还好吗?”

  方茹噎了一下,心想他还有空关心别人,嘴上却回答了:“去医院看病哪有兴高采烈的……不过见我时,还挺好的吧。”

  孩子礼貌周到,精神尚好。

  听在傅居年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

  “强颜欢笑吗……”

  与此同时,练车场的余漾一脚油门踩上去,漂亮地漂过了S弯道,脚刹后,教练握着车顶的把手一脸惊恐,余漾在驾驶座上给自己鼓掌欢呼,回头道:“我好像还挺有天赋,是不是?”

  教练狂摇头。

  余漾当没看见,自顾自道:“练车真开心,明天还要过来玩!”

  教练留下面条泪:饶了我吧!

  作者有话说:

  傅居年:咳咳咳……她……咳咳……看起来还好吗?

  作者:好,真的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