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被将军(1 / 1)

无条件沦陷 越十方 4159 汉字|0 英文 字 28天前

第三十八章 被将军

  晚上敷完面膜躺到床上, 余漾还在想着爷爷在白天时说的话。

  ……

  “爷爷知道你退役不止是手的问题。”

  安静的屋内,低沉的说话声突兀地传进余漾耳朵里,她慢半拍地放下杯子, 眼带错愕地看着余爱民,在看到爷爷肯定的目光后, 她失落地别开眼去,嘴里嘟囔:“您怎么知道的?”

  余爱民脸上就有些苦涩:“其实当初你说退役的时候, 爷爷就去问过你的教练了……你根本不是因为手伤退役, 而是因为在训练时失控, 差点伤到别人才自己选择退役的, 对吧?”

  余漾眼眸微震,下意识攥紧手心。

  很久没有回想起来的记忆突然涌进脑海,即便她很想忘记,可是有的记忆就是没办法忘却。

  她有时会梦见那个下午, 聒噪的夏日,队友们都在刻苦训练,一声声枪响里, 每一个人的技术都在突飞猛进,成绩越来越稳定, 只有她, 因为手伤拿不稳枪,不仅技术毫无进展, 甚至成绩都退步到队内倒数第一。那天训练, 蝉鸣阵阵, 她忘记自己队友跟自己说了什么, 只记得, 那杆向来只对着靶心射击的枪, 枪口最终对准了她的队友。

  若不是教练及时冲过来制止了她,她恐怕会酿成大错。

  从那之后,余漾再也不敢拿枪。

  她可以忍受没日没夜的康复训练,也可以接受自己因伤退步的成绩,但是她无法忍受自己在她钟爱的比赛场地上成为一颗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炸.弹,成为队里的一颗毒瘤。

  即便她后来双向痊愈了,也依然无法忘记那场噩梦。

  况且有了这个既往病史,就算有教练担保,她也不可能顶住压力继续留在队里。

  她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

  余漾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余爱民:“爷爷,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已经没可能站在赛场上了,碰不碰枪又有什么关系?”

  余爱民摇头,对她笑了笑:“漾漾,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爷爷带你走上这条路,知道你有多喜欢射击,你小时候为了练三姿的稳定,能不吃不喝练一天,谁来叫你都没用,别的小朋友玩洋娃娃练钢琴的年纪,你就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捣鼓玩具枪,你收集各种模型,甚至把遥控器改装成枪的形状,只要跟你说起有关枪械和射击的东西,你就会废寝忘食侃侃而谈,一刻嘴都不停,你问问自己,做这些只是为了比赛吗?如果不去比赛,你握枪就不快乐了吗?你只是在骗自己,因为你克服不了恐惧,所以才宁愿再也不碰这些东西。”

  听到爷爷一声声反问,余漾紧紧抿着唇,心里好像有什么在不停翻涌,不知是哪句话触动到了她的心弦,眼眶乍一热,她赶紧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如果不能比赛,握枪就不快乐了吗?

  不是这样的,她只要还有机会以瞄准的姿态让子弹命中靶心,就会觉得快乐。

  片刻的冷静过后,余漾重新睁开眼。

  她跟爷爷坦诚自己的恐惧:“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伤害别人。”

  余爱民听到余漾终于不再逃避,脸上露出笑意,连眼尾的纹路都是放松的:“我给你联系了一个我昔日旧友,他在米国当射击教练,同时,他还是一个脑科学和心理学兼修的医生,你的情况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他说可以去试试,只要克服了拿枪的恐惧,别的问题都不成问题。”

  余漾拧了拧眉,有些犹豫:“一定要去米国吗?”

  余爱民点头:“毕竟那边在这方面相对宽松一些。”

  余漾知道爷爷说的是哪方面,也没有反驳,低着头想了很久,她拿不定注意,余爱民已经起身,拍了拍她肩膀:“没关系,你可以再考虑考虑,燕大那边你不用担心,我昨天刚问过他们校长,最近燕大正好有跟米国的交流计划,交换生的名额里也有新生,你的条件不难选上。”

  听到爷爷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她猛地抬头,眼里有震惊:“您怎么好像蓄谋已久啊?”

  余爱民假意打了下她手臂:“小兔崽子,什么叫蓄谋已久,这叫未雨绸缪!”

  说着,他叹息一声,低声道:“本来没想让你出国的,谁知道……”

  余漾正在走神,后面的话没听清,回过神来想让爷爷再说一遍的时候,余爱民打岔打过去了:“距离你们开学还有一个多月,趁这个时间你好好想想吧。”

  余爱民转身要出去,走到门口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对余漾道:“如果你决定出国,封睿那边就不用去了,我会跟傅家老二说的,其余的不用你操心。”

  他说完就走了,语气里多了几分强硬,余漾没看到爷爷的表情,但总觉得他提到傅居年的时候,语气好像有些不悦,连称呼都变了,从亲切的“小傅”变成了“傅家老二”。

  爷爷不是挺喜欢傅居年的吗?

  余漾心头疑惑,但是当务之急是爷爷给她出的这个难题,也就没在这件事上多想。

  爷爷走后,她这一天都在反复横跳,左右摇摆,晚上躺在床上时都在纠结,实话说,她是想克服心理阴影的,哪怕以后再也不能参加正规比赛,只作为一个业余爱好,她也想毫无负担地面对自己的热爱,但是,出国毕竟是大事,米国距离遥远,要横跨半个地球,在那人生地不熟的,日子肯定很寂寞。

  再有,就是傅居年。

  余漾翻了个身,把被子压在脸下,手指在半空中描摹,眼前渐渐浮现出傅居年躺在身侧的样子。

  她总觉得自己的攻略还没完成。

  如果就这么走,好像差了点什么。

  她的赌约,一直都很顺利,甚至傅居年在知道了她在骗他后,都没有对她发火,就算是看她生病可怜,也不至于一点儿脾气都没有哇!

  这么顺风顺水地过来,毫无波澜,一点儿都不惊心动魄,那她的分手肯定也很无趣,以他的性格,大概会成熟体面地选择放手。

  从相遇到现在,傅居年总是对她事事忍让放纵,她追他,他欲拒还迎,她勾引他,他顺水推舟,得知她骗了他,他能很快抽身而退,她一扮起可怜,他就又心软了……这种若即若离飘忽不定的态度,余漾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到底是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还是仅仅只是顺势而为?

  余漾皱眉,怎么越想越觉得傅居年是个游刃有余的大渣男?

  这一晚上,余漾睡得极不安稳,做了一晚上的梦,就梦见她在傅居年的车上提分手,然后傅居年就把她丢到了大马路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又冷又饿,手机又没电,就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了一路,一直走到闹铃响。

  “叮叮叮~”

  余漾睁开眼睛,缓了三秒钟,伸手一拍,把闹铃关上。

  顶着炸毛的头去洗手间,对着镜子一照,果然发现自己有了黑眼圈。

  又是不祥的征兆。

  她化了个淡妆,将黑眼圈遮了遮,早上吃完饭临出门时,爷爷把她叫住。

  “今天让司机送你过去。”

  余漾正在穿鞋,闻言扭头去看余爱民:“二叔应该在门口等我。”

  余爱民挥空棒球棍,不看她,神神在在道:“他今天不接你。”

  “嗯?”余漾皱起眉头,转身推开门看了看,大门外停着一辆车,灰色车身,是她家的,果然不见傅居年身影。

  她狐疑地看了看里面,又看看外面,最后收起疑惑,跟余爱民摆了摆手,坐上自家的车上班去了。

  余漾出门后,余爱民停下挥舞棒球棍的手,脸一沉,坐到沙发上,手杵着棍不说话。

  陈叔把药端来,无奈地看着他:“老爷子,您就消消气吧,二少已经像您保证过了,会处理好二人的关系的。”

  余爱民在余漾面前保持的笑脸此时全然消失不见,听到陈叔的话,冷哼一声:“我是把孙女送到他那学习的,没想到还羊入虎口了,这些小辈里我最相信他,结果他呢!”

  他磕了磕棒球棍,一脸的火气。

  要不是昨天他担心余漾工作上犯了错,多问了傅居年一嘴,还不知道两个人现在已经谈起小恋爱了呢!

  一个叔叔,长辈,一个侄女儿,刚高中毕业的小辈,谈起情说起爱来了,成什么样子!

  一定不是他孙女的错,一定是傅家老二没憋好屁,见他家漾漾长得水灵就死了贼心色胆,说起来,那天还是傅家老二最先找上门的,岂不是早有预谋?

  想到这,余爱民瞪大了双眼,追悔莫及:“哎!我怎么就没看出他的居心叵测呢!”

  陈叔知道余爱民护短,不好说什么,其实他心里觉得这件事或许不是傅二的错,毕竟大小姐那个性格,谁都强迫不了她,真的不喜欢,怎么会答应傅二呢。

  而且昨天是傅居年自己跟余爱民说的,在此之前,根本谁也没怀疑过,陈叔当时就在身旁,能看出来傅二是认真的,出于礼貌和道德才把话跟老爷子说清楚,没想到老爷子一听他跟大小姐在一起就炸了,说什么都不同意,要不是陈叔在旁边拦着,余爱民真能把傅二给揍一顿。

  老爷子有病在身,傅二不能真把他气个好歹的,最终只能跟他保证,说会处理好两人的关系。

  老爷子连夜托关系想把大小姐弄出国,也是想物理上把两人隔绝开,到时候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再深的感情也消磨没了。

  何况压根就不深。

  这才认识几天?

  只是可惜大小姐了,也不知傅二会用什么办法终止二人的关系。

  **

  余漾也在车上沉思,该怎么解决这段感情,她预演了无数个画面,结果到公司,傅居年根本不在。

  周密也不在,倒是傅居年的二助林萧在那,余漾去的时候,他正指挥别人搬东西,余漾看到好多人进进出出,还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进去才发现他们搬的是她的东西。

  “欸欸?这是我的东西,你们要搬哪去?”

  余漾挡在门口,伸手拦下搬东西的人,问向一旁的林萧。

  林萧按规矩办事,对余漾摆着笑脸,回道:“是老板的意思,说要给余小姐换个工位,在助理办公室,一会儿我带您过去。”

  虽然职位上林萧是余漾的上级,但是林萧知道余漾身份不简单,所以对她说话时都毕恭毕敬的。

  余漾脸色一沉,道:“我怎么不知道?”

  “这……要不您问问老板?”

  余漾左右看了看:“傅居年不在啊。”

  听到余漾直呼老板大名,林萧内心狂汗,脸上笑意温和道:“老板今天请假了,说是不舒服。”

  “还没好吗?”

  余漾想起自己那天把他传染了,还以为一晚上能好,结果他今天还是没来。

  傅居年不是那种有点小病小灾的就不来工作的人,能让他请假,怕是真的病得起不来床。

  想到这,余漾也不进去了,跟林萧挥了挥手,拎着包就走。

  她打车回了紫玉山庄,只不过回的是傅居年的家,路上她给他发消息,但是人没回,到地方后按了半天门铃都没人开门,正当她要找人开锁时,傅居年的消息姗姗来迟。

  敷冰块:怎么了?

  打个番茄:你在哪?

  敷冰块:家

  打个番茄:我在你家门口,开门啊!

  隔了一会儿,傅居年发来回复。

  敷冰块:我不在那边,搬走了,在西城

  余漾看着手机,神情一怔,浮在屏幕上空的手指颤了一下,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二话没说,拨了电话给他。

  天上的云团从东边压到西边,黑咕隆咚的一大片,好像泼了墨的山,要下雨了,她往檐下躲了躲,同时,电话通了。

  不等对面出声,她开口便问:“你怎么好端端地搬回西城了?”

  那边沉默两秒,回了个“嗯”。

  鼻音有些重,但低沉的嗓音盖住了病中的虚弱感,听起来有些冷漠无情。

  “没必要留在那里了。”

  余漾握紧手机,提着一口气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那边是打火机摩擦的声音,随着机盖合上,她听到他一声绵长的呼吸,不知是叹息还是吐烟。

  很久后,他平静而冷淡道:“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我们的关系就此结束比较好。”

  “分手?”

  “嗯。”

  “理由。”

  傅居年似乎笑了笑。

  “这本来就是你跟别人的赌约,不是吗?”

  余漾拿着手机,半边脸隐匿在黑暗中,看不清楚。

  乌云罩不住雨水,大雨纷纷而落,余漾在那里站了很久,才冷着声音开口:“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你生病了。”傅居年的语气显得有些凉薄,“安慰你而已。”

  大雨随风捎了进来,余漾向后一躲,靠到门上,她没说话,大脑有些空,可能是因为晚了半步,她觉得不甘心。

  没听到回音,那边也有长足的沉默,大雨稀稀落落地下,很快,雨水湿了裙边,余漾低头看了看,把脚往里收,攥着裙子屈膝靠坐在门旁,然后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微微出神。

  “你是怪我骗你吗?”很久后,她轻声说。

  那句低到被雨水轰碎的问话却很清晰地传到某人耳朵里,让他想起她在他车里梦呓的那个夜晚,好像也是像现在这样,隔绝在人世之外,游离在漫长又寂静的偏僻小径里,她走啊走,但是看不到人,她想让谁来陪陪她,但是她说“走开,不要回来”。

  一根烟不知不觉间已经燃尽,烟灰燎到了手指,他却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把烟扔到灭烟器里时,手指已经被烫伤了。

  窗外的雨好像延缓了指尖的疼痛,他靠在落地窗前,语气与平时无二,就好像一个把自己完全摘除在外,与她无关的人一样。

  他缓缓说着,甚至带了几分笑意:“你玩心大,我并不介意,骗就骗了,我不会跟你一般见识,只是这段关系既然始于一场玩笑,就该点到为止。”

  他顿了顿,低哑的声音里语气有几分含混不清,又加了一句。

  “何况陪你玩了这么久,我也腻了。”

  作者有话说:

  余漾:记仇(记笔记)

  最近工作又有些变动,所以更新调到了晚上23:00-23:30。

  不想再被工作影响码字的情绪,所以我会尽量调整,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