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两天一夜
傅居年被余漾的语不惊人死不休惊得罕见地表现出了失态, 不像演的。
余漾赶紧抽出几张纸拍到他脸上,对他过激的反应表示不理解:“怎么了?是很大啊——”
傅居年伸出手打住,把她拍在脸上的几张纸巾拿下来, 尽力在忍耐,先把下巴上的水渍擦干净, 丢尽垃圾桶后,往沙发上一坐, 他张了张口, 似乎是话到嘴边了却不知道该什么说, 伸出去的手返回来按了按眉角, 缓了好一会儿,才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里面有烘干机……”
余漾点点头,一脸无辜:“我看到了,但是那个烘干机好像坏了, 我不会用。”
傅居年抬头,神色微微愕然。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运动裤坏了, 烘干机也坏了。
他起身要去看看,余漾跟在他后面, 两人一起去了卫生间, 里面空间很大,角落里安安静静放着一台烘干机, 余漾看到傅居年走过去, 想到什么, 转身小跑出去, 不一会儿回来了, 手里拿着一个衣架, 衣架上是她的内衣。
傅居年下意识扭头瞥了她一眼,这一眼就看到她手里拿着的东西,头又赶紧转了回去。
余漾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从这反应也能猜到他是什么心思,一手杵着膝盖弯下身,边看着他捣鼓烘干机边自言自语地调侃:“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商场上都大大方方地挂着呢。”
傅居年没接话,手按了开关键,烘干机没反应,重复按也一样,皱了皱眉,手上的动作变重些,他拍了拍烘干机箱体,还是没反应。
余漾指了指旁边那个键:“好像得先按电源键吧……”
傅居年抬头一看,上面果然还有一个电源键,不是他没用过烘干机,也不是他不会用,而是刚刚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默不作声地按下电源键,烘干机的指示灯果然亮了,但是再按开启键还是没反应,余漾偏头看了看他:“你看,是坏了吧。”
傅居年盯着烘干机看了几秒,突然站直身,想要跟余漾话说,眼神却要看不看的,他叉着腰指了指外面:“晾阳台吧。”
余漾瘪了瘪嘴:“我就说了,你还不信,让我白跑一趟。”
说完,她拿着衣架往外走,傅居年看着她背影,再次无奈地掐了掐眉角,过了好久,卫生间里幽幽飘散一声叹息。
他出去时余漾已经坐到沙发上重新啃起她的那半拉苹果,看到傅居年出来,余漾指了指茶几上的几滴水:“你洒的,你擦。”
她一副当家女主人的样子,对着他颐指气使,傅居年真是有点被她的天然呆或者说是脸皮厚打败,开始还以为她在他说了那样的话之后,会紧张会害怕,原来是他想错了,现在被诡异的气氛折磨得苦不堪言的好像是他自己。
傅居年走过去,任劳任怨地抽出纸巾擦了擦茶几。
余漾吃下最后一口苹果,瞄准丢在垃圾桶里,擦着手跟他提议:“以后你家是不是要备点女人用的衣物?”
傅居年动作一顿,头不抬,眼睛也不看她,语气听不出喜怒:“不需要。”
余漾翘起二郎腿,上衣勉强盖住紧要部位,她心情很好地晃着腿:“那我就还穿你的。”
傅居年长长吸了口气,他直起身,终于正面对着余漾,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细细打量,二人对视良久,他看了一眼她交叠手臂上方的位置,眼中有纠结有犹豫,像是关切,又不好意思开口。
“上面……不穿,没关系吗?”
余漾愣了一下,心想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她盯着傅居年,恨不得顺着他眼睛钻到他大脑里,半晌之后,她道:“马上要睡觉了,穿着不舒服。”
“嗯。”傅居年松了一口气,视线撇开,指了指楼上,“那你快去睡觉吧。”
说着他也转身,余漾眼见着他要走,终于坐不住了,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
傅居年被拽得一顿,感受到背后的力道,扭头看了看她,余漾眼神震惊:“就没了?”
傅居年没说话,但表情已经表达出“你还想干什么”的意思。
余漾张开嘴,吸一口气又抿上,她冲他眨眨眼,心里却在想,他该不会真的想要自己说出来吧?
“你……”余漾“你”了半天,那句霸道的话终于还是没能说出口,她泄了口气,“你给我擦擦头发吧。”
傅居年手里是一直在拿着一条毛巾,这条毛巾存在感弱得他自己都快忘了。
余漾看他不动,一脸幽怨地望着他:“男朋友,你该不会连这个都做不了吧?”
她平时都“二叔二叔”地叫,突然冷不丁地喊了一声“男朋友”,还带点咬牙切齿的刻意,傅居年觉得有些不适应。
但不适应归不适应,这声“男朋友”并不刺耳,也没那么反感。
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指了指自己前面的沙发,“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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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漾一听就弯唇笑了,挪着屁股坐过去,把自己的干发帽打开。
头发已经不滴水了,但还是湿的,此时打着缕散下来,额前碎发也滑下,乱糟糟的样子像卡通版的狮子,傅居年把毛巾罩在她头顶上,顺着发丝擦了擦,余漾像个被拨弄的不倒翁一样晃着脑袋,忍不住哈哈笑出声:“你给小狗擦水呢!”
头发被“□□”一通,变得更加杂乱,但不再打缕,根根分明。
傅居年也有些被她的模样逗笑了,低声道:“我的确只给小狗擦过水。”
余漾笑得止不住,嘴上骂:“你好好擦!”
于是,傅居年真的表情认真起来,微倾下身,一手捧着她后脑,一手叠在毛巾后面小心翼翼地擦起来。
湿乱的头发下是一张干净白皙的脸,在他的掌心衬托下小巧玲珑,仅一只手就能捧起,余漾昂着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不再笑了,白色毛巾下半遮一双眼,正安静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瞳孔与落地灯的金色灯光交相辉映,蒙着一层水,晕开一抹异色。
他的手也渐渐慢了下来,在某一个时间点完全停顿。
空荡的客厅隔绝了外面一切声音,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愈演愈烈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余漾有些呆怔地看着他,她不清楚那一下一下清晰的心跳声是谁的,在气氛悄然变化的临界点,她似乎看到了傅居年那双黑眸中倒映出越陷越深的瘾,不是似是而非的暧昧洪流,而是无法忽视和逃离的欲.望。
“你……”
她缓缓开口,却在刚刚发出一声音节后,被俯身而下的人猝不及防地堵上了唇。
越线一触即发,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次不是她主动,所以从一开始她就完全陷入他的节奏里,彼此之间都对对方的身体充满陌生,彼此又都是对方仅有的最熟悉的人,在为数不多的几次亲密碰触里,每次都有突破,每次都能品尝到更刺激的新鲜感。
余漾沉溺在声色浪潮中,某一瞬间,身体突然一轻,视线翻转,她已被人轻轻放到了沙发上,明明是躺着,不安全感却越发强烈,她下意识抓住他衣角,想要得到一个支点,大脑混沌不清,也分不清耳边的呼吸和吟语是谁发出的,她掀开眼帘,半睁半阖的双眸只能看到他一颗漆黑的头顶。
这时候也来不及去想什么,身体会自动记录下每一次舒心的碰触,并去逢迎。
然而,就在气氛被推至节点时,一声清脆的鸟叫打断节奏。
“叽叽喳喳——咕咕~咕咕~”
是门铃声。
余漾飞快推起傅居年,将撩起的衣服放下来,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傅居年眼中也有意外,被门铃摁醒的理智也逐渐回笼了,余漾像是偷情被抓奸一样,伸手推着还在懊悔自己又一次没沉住气的傅居年,惶惶地道:“是谁啊?这么晚了——”
她完全被门铃打懵,但傅居年晦暗不明的脸色里却有几分不能压抑的欲.色,对门外之人的不爽跃然脸上,他起身走到门口,前一秒还很不耐,下一秒却愣在那里。
少有的,他被来人的突然造访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视讯器上的人似乎已经开始翻包掏钥匙。
他回头,跟余漾道:“是我妈。”
傅居年虽然意外,但是并不害怕,余漾听到他这么说却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她倒腾着脚,指着他压低嗓音喊:“先别开门先别开门!”
然而已经听到了门锁声。
余漾赶紧跳下沙发,急得乱窜,傅居年看她这避之不及的模样,皱了皱眉,道:“让她见见也没什么。”
余漾眼睛冒火,指着自己脖子锁骨:“我这样见你妈?开什么玩笑!”
说完,她找到了目标,百米冲刺跑到衣帽间。
衣帽间的门合上的同时,傅居年家的门被打开,方茹开门进来一眼看到儿子就站在门口,两眼一瞪:“你在家怎么不给我开门?”
傅居年想到余漾落荒而逃前指责自己的样子,轻咳一声,随便找了个借口:“刚在卫生间。”
方茹拎着东西进来,并没怀疑,一边换鞋一边嘴里嘀咕着:“好久没来这边了,不知道哪个钥匙是,在外面试了半天,改天换个指纹锁吧。”
傅居年不喜欢指纹锁,就没接话茬,问她:“你过来,有事吗?”
方茹提着袋子往里走,“我腌了点小菜,给你带过来,想着你不是刚搬过来吗,肯定什么都没有。”
傅居年转身跟上,脸上有些无奈:“我不吃咸。”
“这个不咸,很清爽,特意按着你的口味来的。”
方茹把袋子里的保鲜盒一个一个拿出来,放到茶几上,跟他道:“一会儿你自己放冰箱里吧。”
“嗯。”傅居年没拒绝她的好意,虽然他很少吃腌菜。
方茹打量了一下房子,回头看傅居年:“你还住的惯吗?”
傅居年点了点头。
自己儿子本来就话不多,方茹也不指望他跟自己侃侃而谈,说了几个这幢别墅需要注意的点之后,似是想起什么,拍了下手:“哦对,里面有一台烘干机坏了,你要用的话找人修修,实在不行再买一台。”
傅居年皱了下眉,想说这个提醒已经晚了,就听方茹一声惊疑:“这里怎么还有一双拖鞋?”
她抬头看过来:“家里来客人了?”
傅居年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眸光闪了一闪。
一定是刚才余漾慌忙之中忘记穿了,摆在这里真的很突兀。
他清了清嗓子,面不改色心不跳道:“川野来过,刚走。”
方茹相信了,但还有几分疑虑:“是小野啊,怎么拖鞋还脱这了……”
她说罢往前走了一步,话题既然提到宗川野,她就要多嘱咐几句:“有件事我还是得提点你几句,余漾进你公司实习,是搭你爸的交情,咱们站在长辈的角度上,好好关照一下漾漾就行了,你可别走得太近,让人传出什么闲话出来。”
傅居年眉头一蹙,面色骤然沉了下来:“有人跟你说什么了?”
方茹见傅居年反应有些大,心里也一跳,瞪着眼睛看回去:“难不成不是空穴来风?”
她立马正了脸色:“我告诉你,你可别跟小野似的,虽然我是总催你谈恋爱,可你也不能瞎闹,漾漾还小,你别欺负了人家,回头老余上门,非得给你腿打断,我和你爸还不能拦着。”
她不知道怎么就扯到了这里,虽然离谱,但猜得竟然八九不离十,傅居年看她的态度就不难知道长辈们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顿时觉得这件事越来越难办。
现在解释不清,以后就更解释不清。
“我不会欺负她。”傅居年揉着眉心,半无奈半认真地说了一句。
他说的是一个意思,方茹理解的是另一个意思:“这还差不多。”
“总之,你就踏踏实实找个各方面都合适的女朋友,外面的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你本身也不是爱玩的人,我也不怎么担心你这方面——”
傅居年正想着该怎么把亲妈送走,突然听到她话说一半,没声音了,他偏头看过去,就见方茹抬着头看着前方,嘴巴微微张着,是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表情。
他也顺着看过去,只一眼,他就把视线收回,扶额,已经开始犯愁该编什么谎话应付眼下抓马的状况了。
阳台,窗外晾衣杆上,随风飘着一条充满少女心小裤子,摇摆摇摆。
作者有话说:
老傅:妈,你听我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