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 闻令一怔。
“姑娘与表姑娘自铳州分开不过半日,这会子又去唐府做什么?”
邓嬷嬷替她整理着肩上的织锦羽缎斗篷,手一滑沿着领子向下, 眼看着便要落上袖间。
她袖内留着方才自容怀瑾处悄悄藏起的玉玦。
明斟雪一手虚虚搭上袖口掩着, 略微倾侧着身子同流萤说话, 很自然地避开了邓嬷嬷进一步的动作。
“方才只顾着来容府, 竟将阿姊交代我预备的东西给忘了,不成,我得亲自去一趟唐府问个清楚。”
“那是自然。”邓嬷嬷笑呵呵的,不疑有他, “表姑娘是个仔细人,为人严苛的很, 处事不肯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谁说不是呢。”明斟雪揽过邓嬷嬷的膀子靠在她肩头,就如从前那般一样,形同母女, 亲密的很。
“姑娘打小便喜欢依偎在老奴怀里。”邓嬷嬷眉目慈爱,如哄着幼时的明斟雪睡觉那般, 抬手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肩。
“这一晃都十余年了,小姐再不是当初那个黏着嬷嬷要糖吃的小孩子了,如今也长成了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她眯着眼去望车窗外飞闪而过的景, 久久沉浸在回忆里。
“是啊, 已过了十余年了。”明斟雪依偎着她,轻轻叹了句。
证据确凿之前, 她很难相信身边这位将她一手养大的嬷嬷会害她, 害明家。
明氏待她不薄。
她待明斟雪亦如亲生的骨肉一般疼爱。
车轱辘碾过街巷石砖, 停在唐府正门前。
唐府上上下下对明斟雪熟悉的很, 一见明府姑娘来了, 忙一齐涌上前来迎她,簇拥着明斟雪朝正房去。
“辛苦嬷嬷一把年纪随我颠簸,忙了一天嬷嬷也累了,便不必再跟着我去见阿姊了,去会客厅歇息会儿罢。”明斟雪转身吩咐道。
又对流萤鸢尾说:“你们也随邓嬷嬷一同去歇歇脚,我去寻阿姊说些体己话,耽搁不了太久,一会儿便回来。”
邓嬷嬷笑着送她往府内走了一小段路,在垂花门前很有分寸地止住了步子。
“姑娘且安心去吧,这儿有老奴照看,估摸着流萤鸢尾那俩丫头不会给姑娘惹事。”
“有嬷嬷在,我便安心了。”明斟雪笑着同她道别,转身随唐府侍女入了内宅。
唐香君早早候在外头搀着她往暖阁里走,明斟雪脚步一顿,附在她耳侧低声道了几句,不知说了些什么。
唐香君听罢若有所思,当即吩咐一应侍从道:“表姑娘同我有些体己话要说,你们都在外头守着,仔细盯紧了,莫要让旁人听了风声。”
“是。”唐府侍从分散开来,立于台阶之下守着四个方位。
唐香君四下细细打量一番,这才放下心来将门扇紧紧合拢上。
外宅的会客厅内,流萤正同鸢尾斗草,忽的听见邓嬷嬷呼痛。
抬眼望去,只见邓嬷嬷捂着肚子,疼得躬下了腰。
“嬷嬷怎么了?”流萤忙放下手中花草去扶她。
“兴许是夜间冻坏了肚子罢,不打紧的,你且同鸢尾继续玩罢,我去趟茅房。”邓嬷嬷低着头给了鸢尾一个眼神,便捂着肚子“哎呦哎呦”朝外缓慢挪着步子。
“嬷嬷真的不需要我陪着么?”流萤心思简单,生性又纯良。
鸢尾撇撇嘴,抓起花草塞到她手里:“你管她做什么,土埋半截的人了,活了大半辈子还能找不着茅房?快过来,咱们玩咱们的。”
邓嬷嬷这厢离了会客厅,钻了个空子不声不响摸进了内宅。
打从明斟雪自容府离开的那一刻起,她便起了疑心。
她倒要听听,姑娘与表姑娘意图谋划些什么事。
蔑着眼远远望过去,呵,这唐家家主的院子周围竟围了一圈的护卫。
防的这么紧,必然密谋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即便如此,又怎能防的住她呢。
邓嬷嬷冷哼了声,绕至院子后面,趁守卫不备,抬脚踩上半截粗枝一跃而下,落进了院落内。
她偷偷摸至窗户底下,猫着腰身听墙角。
里间隐隐传来明斟雪的声音。
小姐啊小姐,失算了罢。院子外那群侍从根本拦不住老奴。
邓嬷嬷仔细听着室内的动静。
“我方才去了趟容府,容公子单单以为我是临时起意,他不知,我是有备而来。”
邓嬷嬷眼睛一睁,听的更专注了。
“你可有了主意?”唐香君问道。
“不瞒阿姊,的确察觉了些不寻常的事。”明斟雪说至要紧处,有意压低声音。
邓嬷嬷忙将耳朵紧贴在窗扇底,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容公子可知晓你……”
“他并不知道。”明斟雪顿了顿,吐字清晰,语气中透着坚定:“他不知,我早已对他倾心相许。”
邓嬷嬷猛地瞪大了眼,一瞬惊喜交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前仓促退婚非我本意,若有可能,我…我想同他再续前缘……”
明斟雪的声音越来越低,流露出小女儿家的娇怯。
邓嬷嬷心底的疑云瞬间散了去,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自地上起来,忙不迭要回去将姑娘的意思传达给容府。
难怪姑娘自容府出来状态便不对劲呢,原是见着大公子难为情。
院中一树鸟雀扑棱着翅膀喳喳飞起。
明斟雪听着动静,同唐香君对视一眼,起身走过去一把推开了窗扇。
“人走了?”
“走了。”明斟雪瞥了眼窗扇下一层薄灰中印着的不甚分明的鞋印,语气平淡。
唐香君深吸了一口气:“想不到啊。”
“想不到你这位奶嬷嬷藏的可真够深的。”
明斟雪关上窗扇,沉默着坐回桌案前。
在她阖上窗子的那一瞬,墙角一侧倏的闪过一道黑影。
那黑影来去无踪,徒惊起一片叶子旋着风幽幽飘落窗台。
明斟雪坐定,自袖间取出用手帕包裹着的玉玦,递至唐香君面前。
“阿姊且看看这个。”
唐香君伸手便要拿来细看。
“阿姊莫要直接碰,”明斟雪将帕子一并给了她。
“斟儿这是何意?”唐香君眼帘一掀,察觉出不寻常。
“方才我在容府无意碰了这玉玦,容怀瑾的反应实在有些古怪,那一瞬他分明是慌了神,而后又装作若无其事寻借口用他的帕子为我擦拭手掌,只说是玉玦落了灰,恐弄脏了我的手。”
“那帕子上还沾着股清浅药香,容怀瑾素来厌恶草药,断不会在自己的帕子上熏这等香。”
唐香君拧着眉,眼睛一转:“斟儿的意思是,这玉玦有古怪,容怀瑾并不想让你碰。”
明斟雪点点头:“我瞧着这玉玦玉质上乘,从外观来看寻不出什么问题。”
她倾身,将手抬至玉玦上方轻轻扇了扇风:“也嗅不出什么古怪。”
“也难说,我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识了不少毒物,无色无味无香的也有。”唐香君举起玉玦,借着光仔细打量。
“或以草药熏染去味,或浸于特殊药水中泡上一段时日,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