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迩分开了,他说:“我哪儿也不去了,就在这儿了,谁也别想调开我!”
天下着雨,卓迩感冒了,来得很晚,皱着眉头,咳嗽着。许诺心疼地看着心爱的人儿,“吃药了吗?”
“吃了。”
“吃饭了吗?”
“吃不下。”
“你等着,我出去一趟。”
许诺翻身越过桌面,消失在烟雨中……
许诺从超市回来了。
“卓迩,今天没什么人,你回去吧。”我说。
卓迩走了,带上了许诺送给她的一大袋子小食品,也带走了许诺的心。
这一夜,许诺值班。
早四点多钟,许诺拎了水果,就去看卓迩。
卓迩好了,她和他坐得更近了。
“好哇,卓迩,你又在聊!我现在就告诉老板去,打电话告,看老板怎么教训你!”王沾沾用手指着卓迩,一阵风地走了过去。
卓迩一句话不敢说了。
卓迩一点儿正眼也不给许诺了。
许诺号不准她的脉了。
一四三
卓迩不忍看着许诺愁苦的样子,但王沾沾像个警钟,随时随地光顾于他们的眼前。“卓迩,你要记住老板对你说的话!划清界限,站稳立场!”王沾沾挥舞着右拳。
卓迩可怜兮兮地望着我说:“大姐,我真羡慕你们!你们的人多好哇!多团结呀!互相之间不使坏,你们怎么处的呢?”
我想说,因为我们的心里没有那么多的阴暗,但我没说,我只是笑笑。
卓迩又问:“大姐,你们出去受限制吗?”
“那限制啥呀?谁爱出去谁出去,谁管哪!”
“我们管的可严了!不能一个人单独出去,必须两个人以上才可以出去,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回来。”
王沾沾与卓迩、郎健在交谈,声音极低。顺行的风把她的话断断续续地传到我的耳朵里,“无锡……我先去……买票……东西没装呢……”
无锡?老戴的人也是在书展之后去无锡,他们是一起去吗?他们要甩了伊江、丁一乾?
“你们上哪儿呀?”我问。
他们同时一愣。
“上无锡吗?”我又问。
“……”
“你们和谁去呀?”
“……没有你们,”卓迩怕我听不明白,又加重了语气,“我们不和你们去。”
“和老戴的人去吗?”
“……”
他们不谈了。
我找到伊江,想和他说这件事。
伊江正在气头上,“说我傻×呵呵的!长这么大,我妈我爸都没那么骂过我呢!”
“生那大气呢?”我问伊江。
“有个关系单位的人又来要书,我给苟经理打电话,他说该给就给吧。他以为我挂了电话呢,骂了一句‘傻×呵呵的’,他拿我当啥?真当傻×呀?丁一乾,晚上跟他算帐,广告费他该拿多少拿多少!咱干啥老给他拿呀?!”
“别生气了。”
“他说,他以前跟一个人搞承包,修公路,他挣了四百万,那个人贪污了几十万。他的一个老乡是国家安全局的一个局长,他给他打了个电话,人家就把跟他合伙的人逮起来了,判刑了。他用这话威胁我呢!大不了我不干了,把书拉回去,谁也别挣钱!我看他也没多大本事,都是钱铺的路,哪样少花了?哪样也没少花!拉大旗做虎皮,整天吹吹呼呼的。”
伊江的气消了点儿,我说:“他们好像要上无锡……”
“老戴跟我说了。他也觉着苟经理这人难斗,怕对付不了他,让我跟他一块儿去。和苟经理合作太累,我看着他都烦,他有天大的本事,我也不去了!”
“老戴和苟经理签合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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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了。老戴劝我呢,说咱是生意人,以挣钱为主。苟经理说,江苏省的几座大城市都能办下来。老戴知道他那人啥样,为啥还敢和他签合同?敢把两万块钱订金交给他?他们有一笔三角债在里边,小缪欠苟经理的钱,老戴欠小缪的钱,小缪给老戴做的担保,他说:‘你放心,这钱他不给你,我欠他钱,我从货款里扣。’”
伊江值班的一天早晨,下起了毛毛雨,他叫醒了我们的人,往干爽的地方倒书。我们忙了三个多小时,苟经理的人来了。伊江发火了:“这都啥时候了,还不打开棚子?卖不卖了?!光指着我们养着你们呀!”
这是伊江第一次向苟经理的人正面开火。人要是准备撕破脸皮,就没有什么可忌讳的了。
书展进入倒计时的最后三天。
苟经理又要找记者作宣传,伊江说:“开始都没整好,现在还做啥呀!白扔了多少钱了?!不做!”
和苟经理闹僵后,伊江说话也不客气了。
最后一天,瑾儿和我说:“老戴要带咱们去上海。”
“嘢!”
“别吵吵!”她指了指老戴、伊江和丁一乾。
他们三个正在开一小撮会议呢!
我说:“瑾儿,你看他们的脑袋凑在一起,像不像罗斯福、邱吉尔和斯大林三大巨头?”
瑾儿笑。
伊江的脸被红光罩着,他来找我说:“姐,你给抄一下,两份儿,甲方、乙方签名的地方留出来,抄完给我。”伊江递给我一个草稿和两张空白纸。
草稿的字是老戴的笔体,很流畅。
伊江对我说过,他看《水浒传》,主要是学义气,对朋友要讲义气。老戴看中的也是他这一点。
苟经理取消了原来的旅游计划,提走最后一笔款后,当晚把他的人打发回家,作鸟散尽。苟经理是个精细的人,他为自己省下了一笔住宿费、伙食费和旅游费。
撤展时,我们忙了一整天,找了一家货运公司,把书运往北京。虽然是合作,苟经理认为,这些与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整个书展下来,苟经理挣了几万元,丁一乾挣了一万多,伊江把自己挣的一万多发给了我们这些打工者。他的朋友问他:“你自己没挣啥钱,还给下边的人那么高的工资干嘛?”
伊江说:“跟我干了,我不能亏了他们。”
伊江要当宋江式的人物,我说,那是个失败的英雄。
一四四
老戴等了一个多月,也没等到苟经理所说的无锡的“展销会”。老戴从苟经理那儿要回了预付的两万元。
噢,差点忘说了,在前文提到的丁一乾替苟经理垫付的一万多元书款,截至本文成稿之日,未还。
老戴在南方某地申请的书展批下来了,他找了伊江,与弟弟合作。老戴卖小书,伊江卖大书。伊江又找了丁一乾,两人算作一股。
在当地办书店,是老戴求的穆少村,穆少村欠老戴的钱(并没有打算还的迹象),势必效以全力。穆少村找到了金阙,金阙是个实力派人物,凭着他的影响力,很顺利地办了下来,地点在市电影院所属的商场内,用的是他的弟弟金灿的执照。
金阙提出了一个要求:在总流水中提取百分之二十,给他和他的弟弟金灿。老戴答应了他。
穆少村也从金阙和金灿的提成中分得一碗粥喝,究竟怎个分法,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我们不便关问。
我们把书发过去后,十几个人坐在了伊江的车里,往南方开拔。
昏灰浓密、遮天蔽月的雾海飘腾着、翻涌着,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