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说这事得慢慢碰。
举凡来电话说:“我把工作辞了。”
“怎么辞了?”
“我想去你家,见你!”
“你可别来!我们这儿的地方不大,真被人看见了,我还咋呆?”
“我就想见你!”
“别见,别见,你可千万别见!”
“我不上你家呆着,我在外面找地方住还不行?”
“不行!咱俩不行!你找别人吧。”
“你知道我为你留了多少泪吗?”
“……知道……但是,你一来,我就完了,我受不了别人的议论。”
……
举凡找了其它的工作,工资没有原来的高。
他向说:“你以后别告诉别人你是寡妇。”
“为什么?”
“你别问了。”
“是不是有人会欺负我?”
“别问了。”
“你是那样想的吗?”
“我不让你说,你就别说!”他动了肝火。
他仍常给我来电话,常唉声叹气。
他的电话引起了妈妈的注意。
我一听到电话响,心跳的频率就快,不是激动,是害怕,怕妈妈知道。
妈妈问我了,“他是谁?”
我向她说了。
妈妈说:“他想跟你,你就跟他呗。”
我说:“我想要的是合法的婚姻,他不能给我。”
与妈妈说了后,举凡再来电话,我就不怕了,也不背着妈妈了。
六十
我向单位的领导提出了想上班的申请,顾主席给我的答复是:“等着吧,机关人员正满着呢,有了位置,再安排吧。”
我回家等着,等了一个月没有消息,两个月还没有消息。
我处在了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上。
也许是单位里的人确实很多吧,领导不好安排。还有一种可能是,单位的领导会想:你不是走吗?走了你倒是别回来呀!
我在家闲着,伊妹要我陪她做人工流产。
她烦躁地说:“怎么搞成了这样?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戴环儿了,怎么还怀孕?我的问题?他的问题?避孕的问题?医生的问题?到底是谁的问题……”
医生说,可能是环儿的质量出了问题,现在,戴环儿怀孕的太多了,伊妹只是其中的一个。过去,却少有这种现象,一个环儿戴到老,也没见有什么事儿。
伊妹倚着门,滑落的几根绒绒的碎发被呼出的起伏不均的气流吹乱了阵脚,眼里印行的血丝好似盘拧的龙须,交错、繁杂。
流产!必须要做流产了!
医生说,刮宫的时间要延推到四十几天以后,因为,早了,怕刮不净;迟了,又恐刮不得——需做引产。
会疼吗?会怎样的疼?疼到什么程度?能熬得住吗?同生孩子相比,哪个更疼?那样的痛苦每每想起,伊妹都如杯弓蛇影,心有余悸。
伊妹说:“他(她)是个小生命啊!他(她)是投奔我来的,我却不能让他(她)活!是我害了他(她)!我的罪孽有多深!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伊妹通过各种渠道,收集了有关流产的种种信息,使她有如芒刺在背,视流产如畏途。不胜其烦、蒿目时艰的等待引发了她的扁桃体发炎和感冒病症,孱弱的身体和欠佳的心态互为促进,互为恶化,整日的长吁短叹,食不甘味。唯一略感欣慰的是,下调了几公斤的体重使她回归于从前的窈窕了。
她因劳累过度而流血了——头一天,她还在用独轮车顽强地推着沙子。
“姐,你陪我去吧?”她问我。
“亚楼呢?”
“出差了,我不能耽误他的大事。”
通过亲戚,我们结识了一位姓黄的医生。
第一次去,黄医生说:“真不巧,下午有两个做手术的,排满了,你们明天再来吧。”
我和伊妹点头哈腰的,连说了几个“没关系”。
第二次去,黄医生和和气气地说:“坐着吧,手术器械拿去消毒了。”她打电话催了几次,“你们着急了吧?”她问我们。
“不急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伊妹说。
黄医生抱怨了一句:“那边图省事儿,送多了才给消毒,赶上个大手术都来不及!”
我问伊妹:“怕不怕?”
“不怕了。化验那阵儿怕,特别是快出结果时,我的腿都快站不住了!”
“给打麻药吗?”
“打,我买了。”
“刮宫时,我陪你进去吧。”
“不用不用!我能行!”
我握紧了她的手。
有的医生在和别人唠着家常;有的正托着腮帮子,两眼望着光秃秃的树发呆;有的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本休闲杂志……
“嘟——嘟——嘟——”
看杂志的医生拿起了电话,“喂……又是我接孩子!我们这靠点儿,你又不是不……光知道喝!就你事儿多!”她挂了电话,大为光火,“俺家那口子,啥也指不上他!”
“可不,俺家那个也是,一喝喝到二半夜!”
围绕着这个话题,她们对各自的丈夫做了一番措词激烈、深恶痛绝的猛烈抨击。
手术器械到了,黄医生让伊妹进了产房。
过了一刻钟,黄医生开了门,对我说:“完事儿了,进来吧。”
伊妹见到了我说:“姐,我刚才让你来就好了!如果你当时在我身边,我可能不会那么害怕了。”
“我说我进来嘛,你偏不让。疼不疼啊?”
“还行。”
“那个床上咋还有人?”
“引产的。”
妹妹出了产房,便疼得蹲了下去。
“我背你出去呀?”
“不……歇会儿……我歇会儿再走……”
伊妹缓缓地站起,我扶着她,一步一挪地向外走去。
六十一
伊妹说要在娘家坐月子。一者,她和她的公公、婆婆住在一个院,婆婆的身体不好,帮她照看她的儿子竟豪已是很累,再侍候月子,是吃不消的;二者,她的孩子粘上了她,她肯定休息不好。因而,我们直接到了娘家。
进了屋的妹妹蜷卧在炕上,“快点!给我买止疼和止血的药!不行了!”
妈妈剑步而去。
“淘气儿,这几天,你小姨在咱家住……”
没等我说完,淘气儿的小脖子一歪,瞪着好奇的眼睛,童声童气地问:“为啥?”
我顺口溜了出来:“流产了。”
“流产是啥?”
怪我,没把住门。我胡诌了一句:“流产就是肚子疼。”
“那我跟别人说,我妈妈也流产了!”
“不许胡说!”
“你忘了,在火车上,你的肚子不是也疼过吗?”
我只好改口,“肚子疼和流产是两回事儿。”
淘气儿许是瞧出了端倪,拽着我的衣角说:“妈妈,你告诉我,流产是啥呀?”他见我没有回答的诚意,便把手一甩,嘴一撅,“你不告诉我,我就到大街上喊:‘我妈妈在火车上流产了!’”
“你给我闭嘴!”
他这样大张旗鼓地宣扬,还了得!我对此人的秉性洞若观火,遇到他不懂的新词儿,得不到他能让他满意的解释,他是不肯罢休的。我想了想说:“流产呀,就是有一个小孩想和你的小姨成为一家人,但是现在不能了,他(她)走了。”
淘气儿没再细问,拿着一挺“机关枪”扫射雪去了。
这个雪天,我该怎么谢你呢?否则,真不知如何应对那小子了!打破砂锅问到底,有时,我倒是惧他这一点的。
“你小姨怕闹,这十天半拉月的,你别吵行不行?”
“行!”他异常爽快地答应了。
夜幕把窗外染成了清一的暗色,伊妹的疼痛略有微减,她轻抚着额头,若有所思地说:“姐,那个女的做没做完引产呢?”
“啥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