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说第一百一十三:第二夜.温顺良夜
“雀雀?”
唔……汤圆……芝麻汤圆……
“雀雀?”
头好疼……好累……不想起……不想……
“雀雀, 雀雀?”
云雀迷迷瞪瞪地把头藏进胳膊底下:“陆叔我再睡一会儿,不急着练……”
薄磷眯着眼睛沉默了半秒, 既而冷酷无情地一掐云雀人中。
薄磷练了一辈子的刀, 手指劲道大得惊人,云雀一个激灵,陡地清醒了, 女孩嘴角还挂着点哈喇子,不明所以地眨巴着大眼睛:“……唔噫噫!”
薄磷看了她一眼, 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下, 笑得云雀一头雾水,笑得云雀十分心虚。
云雀一边搓手一边小声询问:“……唔嗯?”
薄磷没搭理她,径自坐下了, 拎着树枝朝跟前柴火堆里扒拉了几记,让明火燃得更旺了些。云雀后知后觉地开始打寒战, 这时才发现薄磷只穿着件贴身的里衣, 外边那件圆领黑袍正罩在自己身上。
云雀抱着衣裳默不作声地朝薄磷挪了过去,薄磷偏头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继续对付那堆四楞八叉的柴火。
云雀摸了摸鼻子:
他生气了?
薄磷撩起眼皮看了小姑娘一眼, 云雀一脸迷迷瞪瞪的茫然,像只炸成了球的麻雀团子, 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句:“——姥姥, 调息。”
云雀睡得有些发懵, 人还是断片儿的,此时更是冷得不行, 低头要往薄磷怀里钻, 结果被这王八蛋按住了后颈, 不让她贴上来。
理由如下:
“抱你陆叔去。”
“……”云雀被这醋味儿呛了一跟头,“我梦里喊了陆鸣萧么?”
薄磷没说话,提着小姑娘的后领,不由分说,把人从自己怀里往外摘。薄磷平日里体温确实低,但是比起这环境来暖得太多,云雀圈着他的腰不撒手:“不,不,我不,我冷。”
薄磷:“……”
薄磷还是吃她撒娇这一套的,没真的把人提出去扔到一边。云雀哆哆嗦嗦地往他怀里钻,小姑娘拱来拱去终于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整个人全缩进了黑袍下边,露出两只眼睛来:“这里是哪里?”
薄磷显然没翻篇儿,态度冷淡得一逼:“你问陆鸣萧去。”
云雀:?
这男人怎么那么幼稚!
云雀摸了摸鼻子,口气软趴趴的:“我那是做梦呢。”
薄磷胸膛震了一震,脸上没什么笑意:“哈。”
云雀:“……”
云雀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地换了话题:“我睡了多久?”
薄磷沉默了一阵,在云雀以为这人是真的不打算跟她说话的时候,终于开口了:
“我醒来之后,你接着昏迷了一日半。”
薄磷藏着几句话没说。
他险些被这小姑娘吓死——人皮偶一战几乎消耗了云雀所有的灵息,又赶上了空间裂缝里的乱式雷,小姑娘人差点就没了:薄磷醒来的时候,云雀连心脉都不怎么摸得着,好在云雀的神识确实强大,顽强地吊住了主人的性命。
而且云雀的经脉并不脆弱,居然承受得住风卷尘息刀的灵息,薄磷砸进了几年的修为,云雀濒临迸裂的气府终于又开始运转。
十一钱的偃师,只要气府还在运转,基本就没什么大问题了——云雀的修为开始复苏,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恢复,一日过后气息已经平稳,已经会吚吚呜呜地说梦话了。
然后她说什么?
她叫陆鸣萧:“……”
薄磷脾气再好,也彻底被云雀惹毛了。
不过生气归生气,薄磷好不容易把人给救回来,也没打算渴死她。薄磷胳膊伸向一旁,拿起他随身携带的酒囊,凑到云雀嘴边。
云雀眼睛一亮,不假思索地一仰脖子,被刮口烫喉的烈酒这么一烧,女孩子神色一振,终于有了些活劲儿。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云雀趴在薄磷胸口,眼巴巴地盯着薄磷:“不生气了,我给你打一下?”
薄磷淡淡道:“你哪里经得住我一下?”
云雀:“……”
云雀被他惹毛了:“——你打,我撑不住算我没本事!”
话音未落,薄磷反手扣住了云雀的喉咙,居高临下地垂下目光。这个眼神压迫性实在太强,云雀条件反射地向后缩,结果腰身被薄磷另一只手扣住了,云雀抬手横在两人之间:
……他还真要打我?
不是吧?
薄磷低下头去,一口咬住了云雀的小臂。
云雀:“……”
小陆大夫说的没错,只要关起门来,男人的智商基本都在狼和狗之间,并且无限接近于后者。
薄磷满意地松了口,云雀的皮肤显白,鲜明地呈出一道牙印来。云雀拿近了看了看,连淤青也没有,不可置信道:“完了?”
薄磷面无表情道:“那哥给你咬下一块肉来?”
云雀唔了一声,把胳膊凑了过去:“给。”
薄磷:“……”
云雀认真道:“你消气就好,我不怕痛的。”
薄磷:“……”
“薄磷,”云雀莹白的指腹按了按那个浅红的牙印,“……我很高兴。”
薄磷一扬眉毛,示意她接着说。
“……我以为,”云雀低下头去,“你只是觉得好玩。”
薄磷没听明白:“嗯?”
云雀心跳有些乱,连带着表情都局促起来——这件事显然在考验她的脸皮厚度,但是有些话现在不说、有些事不问,就不知道下一次还有没有机会了。
大家都是在风口浪尖搏命的人,哪有这么多风花雪月,好慢慢再讲呢?
也许下一次,就是生离死别了。
戎马倥偬、战火连绵,往阎王爷手里要命的事经历了一箩筐后,云雀自己都有些恍惚,上次两个人这样独处的时候,是在多久之前?
好像也没隔多久,又好像是上辈子的故事。
“——就是,我一直觉得,你愿意跟我……是觉得好玩。”云雀低着头,把自己的鬓角绕在指尖上,“我……”
我……我们这样算什么?
薄磷迟疑地猜测道:“你是觉得自己没名分么?”
云雀:“……”
少女情怀顿时烟消云散,云雀愤怒地朝这个大猪蹄子吐泡泡:“噗噗噗噗噗!”
“哎别介,”薄磷掐了掐她的脸,“大偃师,你不就这意思么?”
云雀气成了个球:“谁稀罕那种没意义的东西!”
我——我是要——
“哦,懂了,”薄磷眯着眼睛,往墙上一靠,“——‘我爱你’?”
云雀:“……”
云雀哑了。
薄磷还真是人精,真的猜中了。
但是……不知这样的。起码她想象中的,不是这样的。
恋人之间的剖白,不应该更郑重、更深情一些吗?
薄磷的眼神、表情、口气……
哪里像是发誓的人?
云雀浑身一凛,手脚冰凉,她终于找到了问题的核心:
——他们这样,算是恋人吗?
她以为是的,但是她……从来没听薄磷承认过,唯一沾得上边的,也是一句暧昧不明的“我家姑娘”。
这算什么?
这到底算什么?
——是你情我愿的逢场作戏,她云雀信以为真了吗?
哦……哦,好像真的是这样。
云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好像一开始,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
“这个交易不算亏吧?”云雀掰着手指算给他听,“你把我捎上,不就是我好用么?我也觉得你好用,你只需要喜欢我就行了。”
薄磷眯缝着眼睛:“你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
冷银谱成的月色下,云雀的眼神却比冷月还要寒凉:“女孩子的感情被回应,总是会觉得高兴的。”
“我活着,”云雀歪着头思考了一下,“不求别的,就是为了开心。”
(注:此段闪回出自章节号40:《说第三十七:意难断》)
……
是她蠢。
是她太蠢了……是她太蠢了。
“雀雀,”薄磷乐了乐,“那玩意更不值钱。你真的要个说法,还不如……”
——薄磷陡地刹住,吓了一跳:
“你哭什么?”
.
.
“诶?”
云雀陡然回神,抬手擦了擦自己的脸:“……啊,没有,没有,……”
云雀觉得确实,确实没什么好难过的。她又不吃亏,也没被欺负,她身边确实也缺薄九刀这样强大的盟友。
况且一开始的合作,不就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吗?
“我活着,不求别的,就是为了开心。”
她确实挺开心。
——况且薄磷救她也不下三回了,这还不够展现他的诚意么?
就是……
……就是,就是她太蠢了,把一个男人的温柔当做了真心。
还是挺——还是挺尴尬的——戏里戏外分不清什么的,居然恬不知耻地去要说法……哈,哈哈,这个话题不要继续了。
自取其辱……自取其辱而已。
云雀突然觉得自己还真是不要脸,薄磷不拒绝,她就贴上来了吗?
还……
还真是贱啊。
云雀整个人慢慢地往后缩,薄磷的手还扣在她腰上,云雀握住了他的手腕,轻轻地让他松开,岔开话题道:“这里到底到底是哪里?我们是被空间裂缝卷进去了?……”
薄磷没回答。
云雀脚趾蜷了蜷,顾左右而言它。
是不是特别好笑?
是不是特别难看?
……别再看我了,我……我这不是知道自己不要脸了么?
云雀后手撑住地面,哆嗦着想要站起来,还是走吧,还是走吧,走到哪里都好。
就像……就像刚开始一样。
她自己赤着脚下山,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不认识,心里全是茫然和好奇,觉得天地多辽阔,人间多温柔。
……怎么就偏偏遇上了薄磷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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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这么多男子,她怎么偏偏看上了薄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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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磷伸出手去,把云雀按坐下了:“喂……”
云雀默不作声地打开他的手,又想站起来。
这次薄磷不耐烦了,把人直接推在了地上:
“……啧,云雀,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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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室寂静,火焰燃得极凶,光影绰绰,木柴噼啪一声。
云雀睁大了眼睛,眼角还是红的。她本就生得素冷,活泼昳丽的火光往上一泼,像是染了层醺红的胭脂,无端端地生出三分媚来。
薄磷直起身体,低下头去,从脖颈上取下了什么,递给云雀。
云雀腿被薄磷有意压住了,一时也坐不起来,只能躺着接过去,赫然是一把钥匙。
造型古朴,花纹繁丽,分量沉重。
云雀奇道:“……这是什么?”
“雪老城的钥匙。”
云雀顿了一顿:“你不是说……”
“雪老城上方的建筑是烧没了,但是地下宫殿依旧在,那才是师门留下的旧产,里面有雪老一脉全部的家当。”薄磷解释道,“能开启地宫的,就是这把钥匙。”
云雀突然感觉到此物的沉重,天下第一刀的传承,沉甸甸地压在她手心。
不是:“……你给我做什么?”
薄磷没什么表情:“这是我唯一还稀罕的东西,现在归你了。”
云雀一脸茫然,没明白他的意思:“诶?”
薄磷一扬眉毛,低低地笑开了:“你不就是觉得,我不是真心喜欢你么?现在雪老城的地钥在你手上,你总该信我了?”
云雀眨巴眨巴眼睛:“……”
诶?
——诶?!
云雀挣扎着想坐起来,薄磷手腕一翻,蓝桥春雪的刀柄按住了她的肩膀:“躺好别动,听我说完。”
“云雀,我听过誓言百种,也见过人心千面。约定、许诺、誓言……这种东西,空中楼阁,镜花水月,徒增烦恼,我是从来不信。”
——我自己都不信,我也不会给你。
云雀一语不发地握紧了雪老地钥。
“……”薄磷沉默了片刻,末了扬眉一笑,“结果有的小姑娘就在意那点仪式感,不证明给她看就要胡思乱想。”
云雀突然被点名,恼羞成怒,抬脚去踢他:“噗噗噗!”
“有的小姑娘不仅凶,”薄磷抬手捉住了云雀的脚踝,笑意越来越深,“还非得觉得自己是单相思,硬是把自己委屈哭了。”
——云雀捂着脸深感丢人,抬起另一只脚去踢他:“你又不说!”
薄磷好整以暇地捉住女孩白净的脚踝,笑得十分揶揄:
“哥刚刚明明说了,你还哭着要跑呢。”
云雀:“……”
傻/逼竟是我自己。
“我不管,”云雀炸成了一个云雀球球,“——你的错!”
薄磷愣了一下,倒也没反驳:“是,确实是我的错。”
噼啪一声,火焰似乎燃着了什么,几粒火星飞溅开去。
云雀蜷起了脚趾,慢慢地顺着他的力道,向胸腹的方向折起双腿。
“之前,……”
薄磷慢慢地俯下身去,撩开云雀整齐的鬓角。不知道是不是玩刀的都这样,薄磷的压迫感牢牢地摄住了云雀的心神,女孩在他身下的阴影里不安地挣动了起来,不由自主地瑟缩成小小的一团——
薄磷握着女孩纤细的脚踝,没打算让她蜷起来,悠悠地补完了下文:
“……确实是委屈你了。”
云雀气鸣自促,仓皇地逃开他的眼神——薄磷啧了一声,反手扣住了她的下颚,居高临下地打量她。薄磷的压迫感本来就强,此时眼神更是凉薄又锋利,云雀顿时觉得自己是被扣住喉咙的羊,被狼摁在爪下冷淡地打量。
不行、不行——
薄磷这人十分矛盾,处处留情又处处无情,放荡不羁又故旧情深。你说他有仁有义,他偏偏又是来去如风的刀客,做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人命买卖;你说他无情无义,他又确乎没做过什么恶事,还偏偏不止一回地救过你。
神秘、放纵、风流、危险。
他像是刀尖上的心头血,松枝上滴落的琥珀,诱惑危险十足,风度赏心悦目,让人不由得溺毙其中。
现如今他的姿势毫无防备,全身上下都是破绽,她随时都能杀死他。
……好像,也不是……不行。
云雀还是有些紧张,不安地微微挣动:
“这里到底是哪里?”
安安安安全么?
……唔噫,我的第一次怎么交代在这么寒碜的地方?
“没问题,等回去了,你再慢慢造。”薄磷挑开云雀胸前的系带,掌纹和女孩的脖颈相贴合,刀茧摩挲过女孩的皮肤,“你大可以焚香沐浴,再颂上一本佛经,全方位多层次宽领域地洗涤身心,我们在塌上补过一次——这样是不是就有仪式感了?”
云雀抓住了神奇的重点:“原来洞房花烛要念佛经的吗?为什么,——活不好就把你超度了?”
“……”薄磷表情复杂,“……大家都是新手上路,你能不能对我宽容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