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信

　　“偏见。”

　　夏悠悠轻叹, 摸了摸陆嫣然的头，说：“有志者事竟成，不管你想做什么, 坚持去做, 不忘初心, 最后总会成功。不要过于在意他人对你的看法。因为大部分人看人，都带着有色目光看，或好或坏，却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

　　“嗯！妗娘, 我记住了！”

　　陆嫣然眸子亮晶晶，从回来后嘴角就没落下去过。

　　显然, 她压根就没把楚凌夜的话放在心上。

　　楚凌夜冷哼一声，撇开脸，再没开口。

　　而陆瑾瑜却拧着眉, 咬着唇, 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

　　夏悠悠在武阳县县城内统共开了五家分店。

　　让罗徽担任大管事。

　　平时这五家分店的账, 也由罗徽统收。

　　这次庄子被人偷袭, 罗徽带人跑去西镇等消息，没回来。

　　夏悠悠得了信, 就先自己去收账，直接把五家分店的掌柜喊过来报账。

　　不查还好，一查, 发现这段时间店铺的收益又好了不少。

　　原先一家店铺，以量为主，一日能收入近两百银子。

　　现在开了五家, 根据武阳县县城位置, 分为东西南北中五个区位置。

　　其中紧挨着武阳县县城中心区的有东区店, 卖得最好。

　　豆坊名声传开后，每日除去成本，净利润能高达四百两。

　　因为豆油卖得火爆，现在都搞出了预收，这有一百多两基本是预售金额。

　　东区店掌柜姓曹，年不过四十，瘦高瘦高，和罗徽是好友，性子也实在，忠厚，给夏悠悠报账时，就忍不住倒苦水：“夏老板，咱们这东区店的存货实在是不够，每日才进三千斤植物油，这预售也没停下，客人为了抢个预售名额，都跑到我家门口去蹲守。“

　　“有这事？”

　　夏悠悠到被他这话意外到了。

　　她算了下，这段时间，因为人手增加，分店增加，工坊产油量需要增加，她又把原先只有十个的工坊增加到了三十个，加起来一共每日能产出油一万五千斤，五个店铺再分配下来，起码能卖出三千斤每日。

　　可实际，除了东区店，其余四个区的店铺，最多也就卖个两千斤出头。

　　因为是日常高消耗食品，再加上价格低廉，买了还能直接提高武阳县底层平民百姓生活水平和幸福指数，所以在一开始，植物油出现会掀起一股小购买浪潮。

　　按照夏悠悠的计划，这个植物油不算是罕见物品，且武阳县还有那么多商户，总有会发现植物油配方的，到时候，会有其他商户也研究出来这植物油，再一卖，他们家怎么都不可能继续垄断下去。

　　可如今很显然，一个多月过去了。

　　夏悠悠以为的情况没出现，导致她不得不扩展后续四家店铺，分流客户。

　　原先给东区店的植物油起码一日三千斤，现在反倒不够起来。

　　但目前为止，她又没再找到合适的场地扩建豆油工坊，这就有点愁了。

　　她想了想，看了眼其余分区店铺的掌柜，道：“那不如，将你们几家的分些给东区吧。往日按量派送，全部开预售名额，头一天预售第二天。”

　　“不行啊！”

　　夏悠悠这建议才出，西区许掌柜许娘子就巴巴地看着她，“夏老板，我们西区每日两千五百斤也不够！现在还有东区的人跑来问可不可以和东区一样开预售呢！”

　　夏悠悠：“……”

　　东区和西区基本上是武阳县县城首尾两端，从头到位，起码也要走上个二三个时辰，为了买到植物油，未免也太拼命了！

　　“是呀。夏老板，我们南区也不够卖呢！一些酒楼寻着咱们要合作，都是几百斤几百斤起订的。”

　　植物油的出现，直接丰富了武阳县县城整个饮食水平，大家从蒸煮菜肴，更多改成了炒或者炸，特别是油炸，如今简直是武阳县县城每家酒店都会新增的大热菜单。

　　油炸食品嘛，最耗费油了。

　　所以大些的酒楼，一日消耗个三五百斤真不算什么。

　　“你们这都算啥呀！”

　　北区店铺的掌柜年纪最小，不过十五六岁，却有至少七八年的跑堂经验，是罗徽的亲侄子，叫罗财，一副精明模样，笑道：“我们北区，还有外地商贩跟咱们订油呢。说是惠息县那边的，离咱们这约莫七百里路。”

　　“惠息县？”

　　七百里换算差不多三百多公里的样子。

　　这地方夏悠悠倒算第一次听说，让罗财仔细说说。

　　“惠息县也不算大，约莫两万人口，比咱们武阳县可差远了。这个姓刘名华的掌柜，就在惠息县县城开了家最大的酒楼，生意还算不错。这次是来武阳县县城游玩，发现了植物油，觉得新奇，买回去试了后，惊为天人，当天晚上马不停蹄就来找我要大量采购了。”

　　罗财说着，顿了顿，蹙眉道：“但我记得夏老板说过，这植物油不好运存。”

　　“嗯，确实。主要现在是没有好一点的器皿装载植物油，不过正在研制，应该不久后就会有了。”

　　夏悠悠想到这段时间，因为加速开采煤矿，供铁厂使用，算是已经足够且有剩余的程度，就找唐逸宸问了有没有专做陶器的好手。

　　唐逸宸二话不说就给她派了一个。

　　就两三天功夫，夏悠悠就把任务给人安排上了，做专门储藏油的陶瓷大缸。

　　再过几日，第一批陶瓷大缸就能烧制出来。

　　那问题就在于运输上。

　　普通马车也承载不了那么重的陶瓷大缸。

　　更何况一次就要运几千斤到几百里开外的惠息县，天冷些还好，要是天热，那运输时间成本可太高。

　　还不如她直接去惠息县开工坊开店铺。

　　想到这，夏悠悠直接对罗财道：“你去惠息县考察一下。”

　　罗财：“？？？”

　　夏悠悠：“最方便的还是在那边开工坊店铺。”

　　不仅罗财，其他人也被夏悠悠的护惊到。

　　“夏老板，听闻惠息县那边的豪绅都是地痞流氓，我们武阳县县城都少许有和他们打交道的。想要去那边开工坊开店铺，恐怕没那么容易。”

　　曹掌柜这话其实说得挺委婉了。

　　不仅是他，实际上大部分人，都觉得夏悠悠的植物油和豆制品能在武阳县县城大卖，且没人争抢市场，都是因为她背靠唐逸宸。

　　唐家在武阳县县城也是有人的。

　　起码在这商圈里，是说得上话的存在，加上唐逸宸这个师爷在衙门里的地位，能接触到的人都明白，不是县令却位同县令，权力大得很。因此，在发现夏悠悠和唐逸宸时常接触后，有眼色的都不可能使手段去瓜分夏悠悠的市场蛋糕。

　　既然上头的人没心思。

　　下头就算有心思，也很难有路子。

　　倒是有不少人向夏悠悠抛出合作橄榄枝的，但也是直接从她这采购植物油，而不是买秘方之类。

　　并且有更重要的一点。

　　先前夏悠悠为了防止秘方过早泄露，采购大量黄豆时，还采购了其他的东西做掩护。

　　工坊里的工人更是每个都签署了保密契约，但凡透露一点，直接送官查办。

　　她这下决定去惠息县的话，面临的风险挑战就不会小。

　　“我知道。只是个暂时的想法，你们别紧张。”

　　夏悠悠喝了口茶水，看几人都十分担心的样子，就安抚了几句，“如果真要去那边的话，我也会事先做好充足准备。”

　　“从武阳县县城，驾马车去惠息县需要几日？”她问。

　　曹掌柜想了想，搭：“寻常马车一日能行一百五十里。需要五日才能抵达惠息县。若是快马，一日半即可。“

　　“装载油桶的板车怕更慢，至少要十天半个月时间才能送到惠息县。”罗财叹气。

　　“嗯。”

　　夏悠悠道：“那我抽空再去一趟那边。武阳县县城这边，我会再让人看看有没有地方，再开几个工坊。”

　　“夏老板，我有个提议。”

　　许娘子笑说：“县城和西镇离得不远，那边地方不少，可以在那边开工坊，再往这边送。马车送货来回也不过两个时辰。”

　　“这主意倒是不错。”

　　夏悠悠想了想。

　　其实西镇那面积还是不小的，虽然小城镇，但人口最多的时候达到上万过的。

　　之所以变成只剩几百人的凋零小镇，主要还是因为山匪。

　　如今山匪没了。

　　西镇原先住民，大部分已经在武阳县县城里安定，只有少部分回到西镇。

　　但回去的加起来也不足一千人。

　　这段时间，流民倒是有不少往那边过去的。

　　有了人，自然就会发展起来。

　　再加上她和西镇老镇长也算老相识。

　　要地建工坊，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好，我回去会安排一下。你们这边，罗徽这两日就会回来，到时候账本全都交给他。”

　　“是。”

　　开完会议，夏悠悠又和大家伙吃了顿晚饭。

　　准备带人回去时，唐逸宸那边来人送信，让她去衙门一趟。

　　刚踏过门槛。

　　唐逸宸就过来把门给关上。

　　一副神神秘秘让她往里间走的表情。

　　夏悠悠：“？？？”

　　“怎么了？”

　　“喏，信。”

　　夏悠悠更疑惑：“给我的？”

　　唐逸宸直接把信塞她怀里，“瞧见没，上面写着，夏姑娘启，自然是给你的。”

　　夏悠悠一头雾水，“谁给的？”

　　“还能有谁？裴……”

　　唐逸宸差点脱口而出，连忙改嘴，“叶天清呗！”

　　夏悠悠微微蹙眉。

　　心下划过一抹疑惑。

　　唐逸宸好几次说错口了。

　　一开口提叶天清时，叫的名字都是裴，所以……叶天清是个假名字吧？

　　唔。

　　不过，人在世上混，正常的都有点小秘密。

　　夏悠悠也没多想，毕竟她自己身上的秘密都多着，将心比心，就没心思去扒别人的马甲了。

　　叶天清就叶天清。

　　她只需要知道对方愿意透露的信息。

　　想着，夏悠悠拆开了信件。

　　一旁的唐逸宸一直在打量她脸上的表情。

　　发现她并没有特别的波动后，才继续道：“兴许是感谢你之前送的那些武器，所以他说这封信必须亲手交给你。”

　　“哦。”

　　夏悠悠神色淡淡，漫不经心地回答。

　　实际上已经一目十行地把信的第一页看完了。

　　男人的笔迹苍劲有力，字如其人。

　　但内容……却有些墨迹了。

　　先是问好。

　　这是信封常见开场白没问题。

　　然后说了对她的感谢，说了士兵们收到兵器时的激动心情。

　　还说因为兵器拿下桓王的一个大将鲁岳。

　　到这里，夏悠悠看着还算好，倒有几分意思。

　　接下去，却又是许多描写什么日常的事，训练啊，行军啊，或者遇到对方队伍，如何应战之类的话。

　　陆陆续续就写了四五章纸。

　　夏悠悠感觉还好。

　　一旁的唐逸宸却开始打哈欠瞌睡了。

　　等她看完，唐逸宸脑门都砸桌子上，把自己磕醒，愣愣问她：“看、看完了？那小子都说了什么？”

　　夏悠悠将信推到他面前，“你可以看看。”

　　“这……确定我可以看吗？”

　　唐逸宸接信的手抖了一下。

　　“为何不可？他在信中也没说什么机密要事。”

　　“好吧。”

　　唐逸宸听她这么随意的语气，才看起信来。

　　信的内容确实平平无奇又日常。

　　但……

　　唐逸宸心下还是止不住震惊了。

　　这些内容，真的是裴晏写的吗？

　　怎么可能？

　　他认识的裴晏，哪里是一个这么絮叨啰嗦的老爷们？

　　唐逸宸：“……”难以置信。

　　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一点都不了解这个挚友呢。

　　难道因为对象不同？

　　听闻那些五大三粗的武将，基本都是怕媳妇的。

　　万万没想到，裴晏居然也这个德性！

　　唐逸宸一边唏嘘看完，将信塞回信封里，深呼吸一口气，对夏悠悠扯起一抹笑，“确实没其他的意思。”

　　“嗯，没其他的事，我回了？”

　　唐逸宸送她。

　　夏悠悠离开前，又忽然想起什么，“之前好像答应给他送过盔甲吧？筹备得差不多了，再过几日，可以装上马车送去了。”

　　唐逸宸：“！！！”

　　唐逸宸眸子一下亮起来，“可否让我先看看？”

　　夏悠悠道：“现在？我不回山寨，到时候他们会送下山来。”

　　“好吧。”

　　唐逸宸有些小失望，但很快又十分期待起来，“那运下山来那日，定让我瞅瞅先。”

　　夏悠悠随口答应。

　　……

　　千里之外，华林道。

　　裴晏拿着一块木头，在手上一笔一划雕琢着。

　　一旁黑大壮凑过来，一把夺走他手中的木雕，嘿嘿笑起来，“将军，咋地，又想媳妇了？”

　　裴晏睨了他一眼，“怎么，你也想了？”

　　黑大壮撇嘴，“您可别拿我打趣了。我都没媳妇儿，咋想呀？还指望您让夫人帮我物色物色人选呢！夫人身边肯定有不错的婢女吧？”

　　“滚。”

　　裴晏嫌弃地踹了他一脚，“有你这么打主意的吗？”

　　“这、我这不是没法子吗？不然您瞧我那地方，谁家姑娘乐意嫁我？”

　　“怎么不乐意？他日你立了功名，想要娶什么妻子没有？”

　　杜剑不紧不慢地从一旁走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裴晏，“将军是在等信使消息吧？”

　　“有消息了？”

　　裴晏看他。

　　杜剑点头，“信已经送到武阳县了。”

　　裴晏嗯了一声，将黑大壮手里的木雕抢过来，继续雕刻。

　　人吧。

　　就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

　　离得近时，没什么，离得远了，反而格外的想。

　　明明好长一段时间了，可他还是能凭借记忆，将夏悠悠的脸雕刻出来。

　　虽然不是百分百像，但也像了个百分之九十七八，他还是挺满意的。

　　嫌弃黑大壮手脏兮兮，还特意扯了衣角沾了水，擦擦上面的污渍。

　　完了，再往兜里一揣，拍了拍黑大壮的肩膀，“杜剑说得不错，你也别妄自菲薄。”

　　黑大壮一本正经：“我这叫未雨绸缪。”

　　“额……”

　　杜剑无奈道：“这个成语不是这么用的。你不若回去后，和先生再学些字？将军夫人定然不是普通女子，她身边的婢女肯定也不容小觑，你若不修身修己，怕到时候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是人家不定会看上你。”

　　裴晏脚步一顿，“？？？”

　　这厮上一秒不是还在安慰人吗？

　　下一秒怎么插起刀来？

　　黑大壮也是一僵，“啊……您、您说得好像也有些道理。”

　　杜剑和善一笑，又看向裴晏：“将军，您也一样。”

　　裴晏：“？？？”

　　躺着也中枪？

　　就他……还不够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