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铺,他抵达时,李掌柜还没到来。李果坐在店铺外等候。
每每都是李果最早到,最晚回去,李掌柜看在眼里。
李果勤勤恳恳在沧海珠干了两个月,渐渐也不只让他在铺后仓库搬运、分拣,忙碌时,也会喊他到铺面打下手。
至于交谈生意、记账、筹算,逐渐也让李果去做。
一日,发工钱,李掌柜将李果喊到一旁说:“小李啊,不是因为你也姓李,我才点拨你,实在看你这后生勤快聪明,我心里喜爱。”
“我流落异乡,多亏掌柜收留、照顾,万分感激。”
李果行礼致谢。
“免礼免礼。”
李掌柜将李果搀住。
“往后也要好好干,我自会在东家那边多美言你几句。”
李掌柜将一小袋钱递给李果,这是李果的工钱。
“谢掌柜!”
工钱提在手上,能感受到它的分量,李果心里欣喜。
“现今,你已是老伙计,可得好好修整下。你要知道,沧海珠不是一般的珠铺,是广州数一数二的珠铺。”
李掌柜拍了拍李果的肩膀,李果领悟他的话,猛点头。
已是秋时,李果走进衣铺,要上极好的布匹,做上一套衣服。
进衣铺,李果刚领工钱,提着略有些小沉的钱袋,踌躇满志;离开衣铺,李果捏着空荡的钱袋,心中若有所思。痛并快乐着。
几天后,到衣铺试穿衣服,李果照着镜子,沾沾自喜。
他小时候不觉得自己长得好看,随着年纪增长,他知道自己虽然出身贫困,但确实样貌出众。他身材修长,头发乌黑丰茂,五官端正,就差眉眼柔美,略有些英气不足。李果也不嫌弃,反正就是长得美,李果很自恋。
将新衣带回客舍,李果坐在床上清点余钱,所剩无几,省吃俭用能撑个三四天,可他还要月余,才能找掌柜支工钱。以往攒的钱,都如数托孙家水手带回家。
李果自有自己的办法,他知道一个挣钱捷径。
这得从李果每天夜归说起。
李果从铺子回家,要路过一家妓馆,因为位置便捷,四通八达,妓馆生意非常好。也因为是夜归,正是妓馆门口车水马龙的时候。
有次,李果如常行走在妓馆门口,被位喝得烂醉的酒客拦阻,大概误认李果是妓馆帮闲的人,叫李果去秦婆家风店拿几样酒菜。
袁六是位酒鬼,所以他在四合馆时,也曾带李果去秦婆店买酒菜,李果知道地点,要穿过对街,倒是不远。
李果拿了酒客银子,记住酒客名字,真得去跑趟腿,将下酒菜提进妓馆。曾当过酒馆跑腿的李果很清楚跑腿的规则,余钱他不必还给酒客。
买的不过是龟脚、漕羊蹄、虾茸、炸鱼之类,剩余近二银皆归李果所有。
这是酒客烂醉,不把银两当一回事。可偏偏这些夜夜出入妓馆的纨绔,花钱如流水,还爱在妓女面前炫富,打起赏钱,一点也不手软。
由此便产生一群专门在妓馆跑腿、送酒菜的人,这类人,被唤闲汉。
自从赵启谟离开闽地回京,李果得到的那点正风熏陶,在三年后,早消失无踪。
闲汉便闲汉吧,有钱挣就行。
何况夜黑,也没人认得李果。况且,别小看妓馆这样的地方,同样是做生意,妓馆招揽生意的手段、应付各种顾客的智慧,就值得学习。
不过,闲汉做的是仆役的活,属于比较下贱。
一时应急,情有可原嘛。
李果这么想着,人已经走向妓馆。
在粤地多时,李果能说本地的土语,还很流利,官话也会说,番语也会说,他颇有语言天赋。妓馆的顾客,五花八门,有官员有当地富家公子,也有番商,正好派上用场。
这晚,李果刚走进妓馆,便有位十四五岁的绿衣女子笑盈盈对他招手:“果子,过来过来。”
李果跟过去,见席位三位妓女,服侍着两位年轻士子,便躬身问好。
其中一位着蓝袍士子仰头打量李果,对上李果的唇眼,笑说:好俊的小哥。李果面不改色,笑语:都是爹娘生得好。少女将酒菜名报上,一大串的名字,问李果:“可都记住了?”李果连忙说:“记得记得,我说遍你听。”将少女说的,一字不漏重复。
听得两位士子拍掌叫好。绿衣少女咋舌说:“我胡乱报点,我自己都记不得了。”
这趟跑腿,李果拿到不少赏钱。摆放好酒菜,说些讨喜的话,李果转去他席,继续他的跑腿工作。
至深夜,妓馆热闹不减,李果见好就收,准备离开。
“果子。”
绿衣少女又喊住李果,她不只喊,还跑来拽李果袖子。
“绿珠,什么事?”
“我们姐妹明儿要去熙乐楼卖酒,你去看吗?”
李果和绿衣少女没有特别的交情,只是几面之缘,然而绿衣少女似乎对李果很有好感。
“去看嘛,可热闹啦,还能看到行首(头牌)姐姐。”
“好好,得闲我便去看。”
李果怎会不知道这位小妓女为何兴致勃勃。只有大酒楼,才会在每次酿出新酒的时候,雇佣大批美艳妓女去招揽顾客。这天,参与的妓女会极尽奢华的做打扮。绿珠在妓馆还没什么人气,平日衣着比馆中的名妓差许多,明日能换上精美衣物,受人瞩目,这才让她如此高兴。
摆脱绿珠纠缠,李果出妓馆,返回住所。坐在床上清点一晚收入,心情沉重想着,哪天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可就惨啰。
第二日,李果穿上新装,俨然一位翩翩贵家子,走进珠铺,看得众人瞠目结舌。
人靠衣装马靠鞍,砸下重金做的衣服,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果子,你今日好威风。”
阿棋举着大拇指。
“料子不比赵首那身差吧。”
李果低声问。
“他近来看到你,都不敢仰着头啰。”
无疑,以往被老伙计看轻的李果,已经跻身并列。
“阿棋,你说我穿这身,去熙乐楼,没人会赶我走吧?”
李果想起绿珠昨晚的话,何况他也很想去见识见识熙乐楼是怎样的地方。
“肯定都以为你是位小员外。”
阿棋这话不是奉承,今日有位富家奴,过来帮主母瞧珠子,李果接待他,那富家奴对李果唯唯诺诺,倒像是李果的仆人。
做买卖便是这样,人们察言观色,审视对方的衣着谈吐,来判断对方的身份地位,与及交易的信用度。
“果子,你把我也带去,我当你随从。”
阿棋也想去长见识,何况今早他就听闻,熙乐楼刚酿出新酒,晚上会有一群美妓到酒楼卖酒。
夜晚,熙乐楼门口挤得水泄不通,李果带着阿棋登楼,因为李果衣着华美,并没被拦在门外。
进入熙乐楼,李果没来得及惊叹里边装饰的精美昂贵,而是被嘈杂的人潮吓到。
就是熙乐楼内,也满满都是人,个个锦衣华服,尤其那些从妓馆请来的官妓私妓,满头的金钗,一身的珠玉,争奇斗艳,令人惊叹。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