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米汤、红薯面馍馍,凉拌黄瓜,郝沈梅今天起床还没来得及做饭,就跟别的社员一样,宁肯饿着肚子,也要先把粮食领回来。
直到坐在伙房烧火的时候,自顾保住面子的葛凯拓才反应过来,妹子的病才开始好转,不过力气还太小,话都不咋多说,刚才妹子说话咋能这么利索,还会吓唬人。
让他更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头。
当听到柔弱而清脆的读书声时,葛凯拓差点用烧火棍烫到自己。
干脆灭掉柴火,葛凯拓跑回屋子问:“妹子,你咋会念课本的”
葛凯琳眨巴着大眼,一副你少见多怪的口气:“我听你和二哥念的呀,我以前是不会说话不会动,可我耳朵又不聋,咱妈教你和二哥念书,我都听着咧。”
“就算是这样,你耳朵不聋,可你没睁眼睛,咋认得这些字的”葛凯拓想不通。
葛凯琳故作老成:“哈哈,咱妈为了能让二哥记得住字,想方设法打比方,还一遍遍重复,我听不明白,现在看见了书,不就明白了。”
葛凯拓想了想,松开眉头:“嗯,也是哦。”
二哥笨得很,每次认一个字,妈都得反反复复教许多遍。
就说喝酒的酒字吧,二哥老是写错,不是三点水变成了两点水或四点,就是酉字里头少了一行,要不就是写两行,妈想尽了办法,他就是记不住,就是现在,也是偶尔才能写对。
葛凯琳怕葛凯拓再纠缠出别的问题,就问他:“咱妈走时,说她和二哥分到麦就回来了,你饭做好了吗,二哥吃完饭还要上工咧。”
葛凯拓赶紧往伙房跑:“哎哟,我米还没下锅咧。”
葛凯琳松了一口气。
刚才怎么就没忍住读出声音来了呢,还好被她糊弄了过去。
心里长叹一口气,葛凯琳的心情有些沉重。
自己是谁,从哪里来,为啥拿起书就认得字,自己以前是干啥的,家里都还有些啥人,性情咋样,梦中的那几个人是谁,跟自己有没有关系,或者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层出不穷的问题在脑子里盘旋,葛凯琳觉得很迷茫。
再说郝沈梅和葛凯森。
去打麦场的路上,郝沈梅和葛凯森自然会碰到同样急忙忙往那里赶的其他社员,大家互相打着招呼,个个脸上挂着笑。
等两人到了场院,那里已经有很多社员,闹哄哄地,手里都拿着各式袋子,大口的麻袋,细长的帆布袋,还有小面袋,社员们就等着记分员叫到自家名字,好撑开袋子,看着那金灿灿的麦粒溜进自家袋子。
一麻袋一麻袋的麦子已经堆在场院当中,大台秤也摆在麻袋堆旁边,有心急的社员,已经迫不及待打开了一个麻袋,双手摊开,手掌朝上插进麦里,抬起手臂,看着麦粒从自己手指缝流出,流回麻袋。
等麦粒流得就剩手掌上的那一点点,那社员把那点麦粒扔回麻袋,重复着之前的动作。
“四娃,别玩了,一会儿都装你袖子里去了,等下就少分你一半。”记分员蓝晓对这种伎俩司空见惯,边喝斥着,走过来把麻袋口重新绑好。
村里只有两个姓蓝的,一个是蓝晓,一个是蓝晓他爸蓝老,据说蓝老还当过知府,后来落户益村,在村里声望很高,就是现在,村里有个红白喜事,都少不了请他出面主持。
因社员们认字的不多,红白喜事上,蓝老既当主婚人,也给人家当账房先生。
给小娃子起大名,过年写对子,盖房写梁板啥的,村里人一般也都找蓝老。
当年李桂银领着她弟弟讨饭来到益村,蓝家就剩父子两个光棍,蓝老看李桂银精明强悍,是个护得住家的人,就做主让儿子娶了她,李桂银的弟弟倒插门到本村一户姓黄的人家。
四娃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被蓝晓喝斥,也只是死皮赖脸地嘻嘻笑了几声,依然站在麻袋前等着分粮。
“哎呀,这队长咋还不来呀。”有人已经等不及开始埋怨。
“就是呀,我家小子睡觉都让队长那嗓子给吓哭啦,还有谁会听不到呀,磨蹭个啥”
另有人附和着,眼睛朝村口张望,希望村长那能当镜子用的光头,赶紧出现。“分卖啦,分卖啦,”
盼得脖子都快酸了的时候,才看到队长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村口,依旧扯着大嗓门,这下社员们一个个精神抖擞起来,就等着队长的一声:“开始”。
第0023章 群架
队长的大嗓门一般人那是比不上的,开会啦,分东西啦,有啥事要通知啦,他从来不借用村委会的大喇叭,用双手在嘴巴周围圈个喇叭状,在自己队里人居住的区域,沿着大街小胡同,这么一路吆喝一遍,大伙就全知道啦。
他这么天天喊日日吆喝,谁也没见他嗓子哑过。
有时村里停电,大队有啥大事要广播,首先想到的就是他的大嗓门,给他一包烟,让他这么满村子一转,就顶广播了。
大队干部是没有工资的,这包烟都是干部们自己掏腰包,村里合作社卖的烟不贵,就几毛钱,最贵的也就两块钱,不过这两块钱的烟,一般都只是个摆设,没人买。
要知道,有时一分钱能买一斤菜,再好抽烟的人,也舍不得买两块钱的烟。
大家伙最中意的,还是自己用纸条卷个小喇叭卷,塞进旱烟丝,喇叭口那头用纸封住,细的一头含嘴里,点火,慢悠悠的吧唧一口,那派头,不比抽买的烟差,还便宜。
恶作剧般,从村口到场院的路,队长走得特别悠闲自在,看在急着分粮的人眼里,那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大家伙急得朝队长直嚷嚷,队长这才乐呵呵的喊了一句“开始”。
有两个提前指派好的汉子,负责把麻袋放到台秤上,蓝晓拿着记分名册挨个喊名字,另有一个人站在秤跟前,用铝瓢把麻袋里的麦往社员袋子里舀。
被喊到名字的户主,带领着自家人一哄而上,把自家的袋子口撑圆喽,眼睛紧盯着秤,唯恐少了自家的分量,分完了还要看一遍记分员的本子,看有没有少给。
看账归看账,至于是字认他,还是他认字,那就说不准了。
不过,即使是不认识字的人,一般看数目,算账都不差,没办法,这年头你要不会看数,就有可能被人蒙,有时就是少那么一点点粮食,说不准就能饿死个把人咧。
轮到郝沈梅时,王小爱过来帮忙,和郝沈梅一块撑开袋子,葛凯森跑到记分员那里看账。
刚往袋子里舀了几瓢麦,随娃媳妇就叫起来:“不能给啦,她今年都没到地里割麦,就她家大小子干的那点活,分给她这些足够啦。”
郝沈梅一听就火了:“我也就是妮子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