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偷入将军墓(1 / 1)

仙君他总绑着我![重生] 乘蝉 9034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42章 偷入将军墓

  叶云尧将师傅与华澜仙带去竹林间坐下, 秦意之双手相握搭在脑后,也踢着步子不紧不慢的跟了过去。缪文清朝他看了一眼, 秦意之莫名,眼中分明写着:看我作甚?

  移回视线, 缪文清对叶云尧说:“下月初十你知是何日子吗?”

  叶云尧怎会不知, 雾沉国内老老少少大大小小都在谈论这件事。祭祀之礼、修久澜的生辰。

  缪文清观其神色,看了眼歪斜在一旁没个站相的秦意之,道:“前些日子,有风声传言,秦意之回来了。”

  秦意之摊手,我本就回来了呀。

  叶云尧却是皱紧了眉头, 这其中厉害关系他随即便想到, 若外头已然传开这个消息,对秦意之而言,不妙。他们二人虽在这院中待着,对俗事不太敢兴趣, 但选秀那日事情闹得如此之大, 外头也不知会将秦意之传成何样。

  华澜仙跑过去, 伸手搭在秦意之肩上,秦意之挑起眉来看他:“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嘿嘿。”华澜仙笑了两声, 又伸手来捏捏他的脸, 秦意之被捏的吸了口气, 瞪他。

  华澜仙道:”你可是货真价实的,外头那个可是假的, 也不知道是哪个小鬼锻造出你的模样,还唬的别人一愣一愣的,稍有点风吹草动就吓得半死,就怕你回来复仇。“

  秦意之摆摆手:“我才没那个闲工夫。”

  “你这么想,别人可不这么想啊。谁叫你死之前干了那些吓唬人的事儿,他们都有心理阴影了,这都几百年了,还对你趋之若鹜,但凡是你的消息个个胆战心惊。”华澜仙好似看戏一般,也没见他真的担心,嘴角带着笑,说的振振有词。

  “你说,既然你在这儿,那外头那个假的,是谁?”

  秦意之无语:“我若知道还在这干什么,早去将他捉了烧成人干。”

  正了正身子,他走到叶云尧身旁,坐了下来。一只腿支着凳子,歪头看他。

  叶云尧装作没有看见,对缪文清说:“师傅,其实前些日子,我们与那人碰上了。”

  缪文清喝茶的动作一顿,抬眼瞧他,此事在外传的沸沸扬扬,已不是秘密,但并未有任何传言说叶云尧当时也在。

  许是修久澜压下了此事,但不知他意欲何为。

  叶云尧道:“修久澜也在,还有我和意之。”

  听闻这话,反应最大的是华澜仙,他惊呼一声:“什么?!你们碰到修久澜了?!”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惊天大秘密,他看着秦意之,似在询问。

  听到修久澜的名字,秦意之神色总是有些奇怪的,只能对华澜仙点了点头。

  华澜仙摇头:“见到了你居然还能活蹦乱跳,厉害厉害,就你如今这幅身子骨怎么没被他打残?”后又看了眼叶云尧,眼中含着笑,似想起什么似的:“也对,有尧儿在,什么厉鬼邪神也伤不了你啊。”

  听到此话,叶云尧偏头看了他一眼,华澜仙露出一抹看透本质的微笑,叶云尧更加不懂了。

  “尧儿。”缪文清唤了一声,叶云尧收回视线。

  “此事,恐怕不太简单。我虽不知你与秦意之来此处为何,但一切定要小心,秦意之的身份你也知晓,现如今他这副模样,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哪怕倾巢出动也会将他围剿致死,现下不太平,一切都是未知数,我也不过多询问你们的事,如今你二人在一起,只需记住保护好自己,一切都不如自身性命重要。”

  缪文清为人师表,平日里温雅有礼,给外人常觉着不可高攀,但只有他座下弟子心中清明,他最大心愿,不过是愿身边人安好如初,幸福平安罢了。外人看来的明月高挂,其实也不过是为了给身边人照亮黑暗。

  等缪文清与逆水华澜走了,天色逐渐暗下,隐有暴雨欲来之势。他二人没进屋,叶云尧望着他,眼中看似一派清明无波无澜,实则却看的秦意之坐如针毡,眼神东躲西闪。

  叶云尧道:“看着我。”

  啊?

  秦意之乖乖照做。叶云尧冷冷看了一眼,哼了一声,神情不悦,起身便要回房。秦意之被他这冷哼弄的有些莫名,细想一番,自己今日并未做什么出格之事吧?为何他又冷了脸?

  叶云尧走进屋中,将门关上,沏了杯茶小酌一口,而后又猛地灌入一大口,那双薄抿的唇上渡了层盈盈水光。谁也不知他此时为何觉着不快,他自己也是不知的。只是想到秦意之与他人交谈甚欢,偶聊些故人之事,那些事他却都不知,莫名觉得自己很荒唐多余,宛如局外人一般。

  “轰隆——”

  “啊——!!!”

  耳边骤然传来一声惊雷外加一道尖利的嚎叫,叶云尧站起身来,如风般掠过,打开门。

  “怎么了?”

  还未等他站稳身形,一道黑影猛地扑向他,有什么捁上了他的脖子,身子还在不断哆嗦,一双腿紧紧圈着他的腰,还在不断往上爬,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他怀里才好。

  叶云尧愣住,手还撑在两扇打开的门上,他皱了皱眉,问道:“秦意之?”

  “啊啊啊。”秦意之身子还在哆嗦,抱住他死活不愿意撒手:“打雷啦打雷啦,要命啊。”

  叶云尧这才明白他一个不小的人了居然还怕闪电打雷,道:“你这般能耐,怎么还怕打雷。”

  那人听了,讪讪而道:“唔,亏心事做多了嘛。”

  身上沉甸甸的吊着个人,叶云尧一时无语,只能拍拍他的背:“下来。”

  “不下!”秦意之将他抱得更紧了:“打死我都不下!”

  叶云尧眉头微皱:“下来。”

  “不!太可怕了,我怕打雷……”秦意之的语调有些委屈,埋在他的肩上声音闷闷的,叶云尧有些无奈,他挂在他身上有些往下掉的趋势,只能伸手将他拖了拖,秦意之的身子几不可见的抖了抖,叶云尧只当他是害怕,眉间神色如常,挥手将门给关严实了,转身托着他往屋里走。

  “下来。”他第三次道。

  “嘿嘿。”耳边传来压抑着声音的低笑,秦意之呼出的气息扫过他的颈间,那儿酥酥麻麻,感觉有些奇怪,他只能莫过头去,转头对着他,不理解他为何如此开心。

  “叶九,你这么喜欢摸我的屁股吗?怎么样,手感还不错吧。”

  秦意之此话一出,叶云尧登时便撤了托着他的双手,脸色一时青红交加好看的不得了,秦意之没心没肺的照样挂在他身上笑的整个人都在抖。“哈哈哈”个没完。

  叶云尧气怒交加:“你从我身上滚下去!”

  “不滚不滚,我又没要你摸我屁股,你自己摸的。叶九,我不介意的,浑身上下哪儿都随你摸,诶诶,你别害羞呀,脸红什么你?你别拿扇子,我错了我错了,别抽我……啊……”

  *

  六月初十,鼓声雷雷,雾沉国祭祀高台之上,端庄而又肃穆。两旁所立人手一柄玉如意,握于胸前微微骇首,人与人之间相隔之距离都如测量般精准。

  连绵起伏的九连山坐落在缥缈山林云雾中,秦意之与叶云尧遮了面,混在人群之中。这般庄严时刻,百姓都不免面含哀恸,凝眉醒目,仰视高台之上。

  数万人潮的祭祀大典上,只闻衣衫摩挲与阵阵鼓声,其余再没有杂音。每当鼓点停歇时,安静诡异。

  人群挤挤挨挨间,叶云尧面色不快,秦意之却眉开眼笑。

  挤在人群之中,二人不能说话,但早先秦意之就牢牢捉住了叶云尧的手,道:“今日人多,可不能把你丢了,乖,记得抓紧我。”

  而后,再不给他松开的机会,自始至终都是这样牵着他行走,好在人多,根本无人观察他们。

  叶云尧只好一手抱着小狐狸,一手牵着秦意之。

  远远望着,修久澜与修翎立于上方,二人一黑一白,皆为纯色。衣带飘飘,于百姓眼中,正如飞升的仙人一般,不由自主的,便有人跪了下去。

  一位,两位,成片成片的人跪下磕头。

  修久澜黑衣簌簌,在风中翻飞,依旧带着那面具,看不清神色,而他身旁的修翎——雾沉国下任国主。秦意之瞧了瞧,见那孩子面含微笑,目如春风,白衣无暇,不禁有些喜爱,也不知这喜爱之情从何而来,只想着来日他定当是位明君。

  雾沉有此二人,当真是福。

  秦意之不跪天不跪地,自前世便傲立世间,无人管束得了,叶云尧自不必说,他膝下当真有黄金,除师傅外,再无人得他一跪。二人不约而同的溜至无人的地界,此时离高台也有些远了,秦意之方才将视线收回。

  一转眼,就见叶云尧凉飕飕的目光。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你这么看我作甚,我不牵你了可好?快别露出要杀人的眼神了,怕了你了。”

  秦意之松开叶云尧的手,走至前方,说道:“待会儿我们从这儿进,雾沉国每任国主都会入山受龙气洗礼,那时正是结界薄弱之时,我与那人约定好来此会面,他会带我们进入,到时你一定要与我在一处,山中不比外界,里头睡着雾沉国开国的国主和八位将军,墓中凶险异常,你千万……叶九?叶九?”

  秦意之见叶九并未跟上他,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盯着手看做什么?”

  叶云尧回过神来,咳了咳:“无妨,走吧。”

  秦意之也没想太多,转身领路,而叶云尧不由自主的回头朝高台之上望了一眼,虽隔着不近的距离,又有面具罩面,叶云尧看过去,却觉着,那人一定在看着他们。

  收回视线,叶云尧走到秦意之身旁。感受到身后注视的目光,他一把握住身旁的手。

  秦意之被吓了一跳:“你不是不和我牵手吗。”

  “山中路滑且复杂,我牵着你,免得人丢了麻烦。”叶云尧神情淡淡,似乎不欲多言。秦意之撅了噘嘴,心道:我哪里是麻烦了。

  走在前头,叶云尧的唇角几不可察的微微勾了勾,一瞬而灭,他自己也不知晓。

  路过沚兮的墓,叶云尧下意识的紧了紧秦意之的手,他并未回头,也不想回头,沚兮于意之,是昔日同窗,也是益友,人死不能复生,谁都不愿将脆弱的一面给别人看。

  往山中深处行去,见一人已在此等候。

  “哟,前辈,等了很久啦?”秦意之扬了扬下巴,对前方那人,啊不,前方那骷髅笑了笑。

  那骷髅腐肉抖了抖,似乎也在报以微笑般,只是那模样太过吓人,空洞的两眼处了无生气却又似有双不存在的眼睛盯着他们似的。

  叶云尧本能的执扇于胸前做出防卫的姿势。秦意之拍拍他的肩:“没事,这位前辈说能帮我们进山。”

  叶云尧那日醉的厉害,自然不知这骷髅的事,秦意之只告诉他有人会带他们进山,却不知是这般骇人之物。

  “嘿嘿嘿。”那骷髅抖了抖一嘴的烂肉,“咔哒、咔哒”朝他们走来,每走一步,恶臭便扑面而来,愈加浓郁。

  叶云尧皱了皱眉,转眼看向秦意之,见他丝毫不为所动。秦意之明白叶云尧眼中为何疑惑,他笑着道:“这有什么,我死那些年,在地下不知道见了多少比这还恶心的东西,早就习惯了。”

  他对骷髅微微点了点头:“前辈,我们何时进山。”

  “嘿嘿。小娃娃。”那骷髅道:“老夫今日将你们带进山中,已遵守承诺,你答应我的,可不要忘了啊。”

  见他如此小心,秦意之不免嗤笑一声:“我秦意之,向来言而有信。”

  “嘿嘿,那就好,老夫等你二人出来,别怪老夫吓唬你们,墓中凶险异常,可要多加小心,留着命出来啊。”

  秦意之侧首睨着他笑道:“放心,这世上能要我命之人,不过一人尔。”

  “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骷髅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两片叶子,塞给秦意之:“这麒麟叶,你收好,放在身上便不会有事。若是弄丢了,可就自求多福吧。”

  秦意之见手中麒麟叶泛着微弱的荧光,光约金色,暗有龙气涌动其上,一时有些兴趣,道:“这麒麟叶是个好东西啊。”

  “知道就好,哼,老夫于山中几百年不过才得了三片,两片都给你了。”那骷髅似不舍般转动着头颅朝秦意之手上看了一眼,秦意之立刻握拳,朝他笑眯眯的道:“那就多谢前辈了,晚辈出来后定当信守诺言。”

  “哼,你这娃娃。”

  将麒麟叶塞给叶云尧,他本能的朝祭祀高台上看了眼,此时离的颇远,耳中已没了鼓声。他道:“那鼓已经歇了,可是修翎进山了?”

  听他如此说,骷髅却朝他望了一眼。

  虽无眼珠,那一眼只觉古怪的很。秦意之心中奇怪,也没多问,那毕竟是雾沉国的事,于他无关。

  当下便自然无比的牵起了叶云尧的手,朝山中走去。

  *

  从叶云尧手中接过小包子,秦意之将他托在肩上,二人一狐一骷髅就这样消失在山间。

  站在不知哪位将军的墓前,秦意之抬头仰望一遭,摇首感叹:“果然财大气粗啊,雾沉国的将军死后都有这么大地盘儿的?早知死后待遇这么好我就该和阿修讨好关系……”

  九连山,顾名思义九座山相连,每一座山都是一座墓。而墓中沉睡的,是雾沉国开国皇帝与八位将军。此处极为神秘,自有结界相护,常人根本进不来。

  身怀麒麟叶,他二人才得以进入。

  身边骷髅道:“这九座墓从未有人进入过,我也不知哪座是你们要找的,你们就但凭运气吧,老夫这便退了,小娃娃,你可得加油啊。”

  秦意之点点头:“前辈好走。”

  叶云尧观望四周一圈,神色未有波澜,周遭无外乎死寂一片,连鸟鸣蝉啼都无,唯一的活物除了他们怕只有植物了。

  “怕不怕?”秦意之凑过去,声音故意放的低沉:“有鬼啊……”

  叶云尧冷眼瞧他:“你不就是鬼?”

  秦意之:“……呃。”

  山中景色都差不多,秦意之与叶云尧相视一眼,随即迈腿朝墓中行去。因此处天然屏障相护,墓穴入口并未用特殊材料封堵,反倒只有一扇紧闭朱红的大门,秦意之只伸手一推。

  “吱嘎——”雾沉国沉睡千年的大门由此而开。

  迎面而来腐朽潮湿的气息,秦意之还未有所动作,叶云尧便喂他吃下了一粒丹药。

  “你无灵力护身,这其中空气恐对你身体不好,注意些。”

  “嗯。”咽下丹药,二人小心行入。

  冗长的墓道汇入无尽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虽空气对他二人身体造不成什么影响,但是那味道吸入肺中着实有些不舒服,小包子一如既往睡的沉沉,秦意之小声唤了句:“叶九。”

  “我在。”叶云尧冰凉不曾起伏的语调在他身边响起,尽管如此,尽管依然那么凉,却没由来的让他觉得安心。

  “呵呵。”秦意之忽然笑了出来。

  “笑什么。”叶云尧不解。

  “我在想,如果这是咱俩的墓就好了,以后我们可以天天躺在一起。死后有这么大的地方给我们逍遥,也是不错。”

  这话说完,叶云尧却没再理睬他。

  墓道中安静的诡异,黑到彻底。秦意之是不怕的,他毕竟死过一次,只是,这幅身体没有灵力,他怕的是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又看不见叶九了,那怎么办。

  处于对自我的保护和对强大实力的依靠,他在黑暗中摸索叶云尧的手,极其自然的拉住,五指相扣,紧紧相握。

  “你。”

  “嘘……”秦意之轻嘘了一口。别说话,就当我们已经死去,就当,这是我们死后二人的世界。再无纷争,再无喧嚣。

  行走在连呼吸声都成为奢求的寂静空间中,一切感知都被放大,尤其对叶云尧而言,他五感灵敏,任何细小的声音都不能逃过他的耳朵。

  秦意之呼吸的声音就在他耳边不断缠绕,听着听着,叶云尧顿觉自己额头都出了汗。

  他身子清凉,夏日里再酷暑都难得沁出汗,而这墓中更是寒凉,不该啊。

  疑惑间,不知走出多远,叶云尧突然顿足,拦住秦意之脚步。

  “慢——”

  秦意之立刻便不动了,叶云尧不会听错,麻烦要来了。

  “轰……”

  “轰……”

  “轰——!”

  “轰——!!”

  声音由小见大,从最初细小声,到此刻气势恢宏,叶云尧展开逍遥扇,凝神戒备,秦意之玄色伞自动撑开,抗在肩上,细细注视。

  “叶九。点灯吧。”秦意之道。

  起初不点灯,是怕给这墓中死物沾了冥火,而此时既避无可避,便不必再避。

  叶云尧衣袖轻挥。

  “砰砰砰砰——”

  灯芯爆裂的声音接连响起,墓室两侧灯火盏盏燃烧,幽幽灯火一下充斥了整座殿堂,秦意之这才看清此处身在何处,而面前,又是何物。

  身旁叶云尧面色已然不好看,秦意之抬眼望去,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眼前是偌大的殿堂,而殿堂中央排列整齐的……是一座座棺材,棺材严丝合缝,横竖成列,整齐排放。

  棺材中有什么,不言而喻。果然墓中就是不能来,阴邪之物颇多,见着都让人身心不舒坦。

  秦意之摇了摇头:“这里真不是人待的地方,鬼气森森。我那时死去后是一点感觉也无,若有了意念飘忽世间,怕是也变成这阴邪之物。”

  叶云尧侧目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而事实此刻也不允许他们过多交流,因为……

  以肉眼可见的,棺材开始松动……咔嚓咔嚓的声音宛如骨头卸下又凑上,卡在关节上般,细小的声音在殿中接连响起,那声音,听着简直毛骨悚然,脊梁骨都能凉个透。

  “站到我身后来。”叶云尧伸手护他,似乎这个动作已经做了无数遍,自然而然。

  棺材打开,森白色的火焰砰砰响起,一座座,从左至右,从前至后,火光冲天。从那些森白的火焰中,站起人影。人影攒动,无首无脚,站起那一瞬间,列队,整顿。

  咔嚓咔嚓骨头交错的声音不断响起,而后,虽无头,却全都将身体转向他二人的方向。

  “啧。”秦意之嫌弃的啧了啧舌,“真麻烦呀。”难道不知道他最讨厌麻烦了吗?他从叶云尧身后走出,一手搭在他的肩上,一手摩挲着光洁的下巴。

  竟然是——阴兵军队。

  偌大宛如宫殿般气势恢宏的墓室空空如也,棺材瞬间消失,秦意之与叶云尧面不改色望着眼前层层叠叠一片人影。

  密密麻麻占了整片场地,而轰隆的声音不断,细看,那些阴兵根本头颅与脚都无。甚是不知这声音从何而来。每一位颈上都是一盏绿油油的灯火,忽闪忽闪,无头无脚,排列整齐气势恢宏,人手一柄冲天戟,立于身旁。

  “叶九。”

  “嗯。”

  “这是……雾沉国千年前的军队?”

  “嗯。”

  “啧。”秦意之有些郁闷:“这可麻烦了,雾沉国开国将领有多恐怖早就耳熟能详,怎么这么倒霉让咱们给碰到了。”

  “怕了?”叶云尧冷淡如常的语调中竟然隐约含着笑意,秦意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他立即转头看去,捕捉到最后零星一丝淡淡笑尾。不禁心神一震……叶九他……是在笑?还是,自己看错了?

  叶云尧见他怔愣的望着自己,伸手在脸上摸了摸,“怎么了?”

  “没……”秦意之回神,又道:“我才不怕呢。”

  “早就说过,我可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谁敢拦我的路,我便杀的他片甲不留!”

  话闭,秦意之凭空一抛,玄色伞无风自转,伞面燃起熊熊烈火,将大堂照射的亮如白昼。

  叶云尧展扇而立,云烟蓝如水如波,身姿修长绝尘,面容冷冷清清。

  二人还未有所动作,呼听马蹄声起,势如滚滚波涛向他二人袭来,声势浩大正如千年前修罗战场,生死由天不由己,刀剑无眼,杀伐果断。生如此,死亦如此,仿若无穷尽的马蹄与喊杀声,在墓室中缓缓回荡。

  “果然是雾沉国开国将军,这墓中情景倒是有趣,死了还养这么多兵马,难道当时打仗没打够?也不知道埋在这墓中的将军是哪一位。”

  秦意之瞅着眼前那些阴兵,虽已身死,但气势仍旧不减你,无头无脚,却昂首挺胸,只听一声长啸,手中战矛瞬间变换方向,齐齐对向他二人。

  秦意之伸手拖伞,火光冲天,将阴兵逼退数步。

  “叶九,这些已死之人,不用你出手,我来对付就好。”

  秦意之扛着伞,朝阴兵走去。

  嘴角若有若无勾着笑,眼睛炯炯有神的扫过军队。

  “我知道你们听得见。”他忽而出声:“叫你们老大出来。他若再搞这些神神道道的,就别怪我将他老巢给端了。毕竟死了这么多年,不想不太平吧。”

  “意之。”叶云尧在后头急急传音于他:“不许胡闹。”

  秦意之回首,朝他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别着急嘛。

  转头对那些阴兵又道:“我数三声,第一声,他若不来,我将这墓给踏了,第二声,我将山给平了,第三声,我便将这九连山变成六连,三连,甚至……”

  话未说完,远处风声如梭般朝二人袭来。秦意之冷哼一声,将伞尖而对,待他准备出手看清飞来之物时,眼睛都睁圆了。

  怕秦意之受伤,叶云尧站在他身边,他也愕然片刻,便挥扇将飞来那物扇了回去。

  那物滴溜溜的在地上滚了数圈,然后便不动了。

  那滚在地上的,赫然是个被啃了一半的苹果……

  “叶九。”秦意之回头看他:“苹果。”

  叶云尧点头示意他看到了,秦意之苦思冥想半天:“鬼也能吃苹果的?那他死的时候怎么吃不了?”

  而后,便听到一道突兀的马蹄声响起。

  这马蹄声清晰入耳,不似阴兵布阵般浑厚,“哒哒哒”的真实无比。

  只见远处幽暗处,有人御马而来,金戈铁马,桀骜无比,嘴角笑容洋溢,眼神明若朝阳,一手握缰,一手持鞭,货真价实的朝他们飞奔而去。

  秦意之眼神亮亮晶晶,摸着下巴,笑意不减:“有意思,当真有意思。”

  待叶云尧看清来者之后,第一反应便是去看秦意之。

  果真叫他看见秦意之眉开眼笑,满是欣喜的目光。

  朝他二人飞奔而来的,正是昔日雾沉国开国最小的将军,也是所有将军的宝贝,更是唯一一位女将军——修篱落。

  修篱落浑身金灿灿,那身盔甲一瞧便价值不菲,昔日雾沉国国主花重金所造。秦意之一直在猜测自己进的是哪位将军的墓,没想到竟是最小的将军,还是那位女将军的。

  秦意之虽有心喜之人,但对女人是从来不会有颜色的,他一贯风雅有礼,那张嘴尤其会哄女孩子欢心。

  例如此时,嘴巴便不听话了。

  “我说这是谁的墓,竟然这般华贵,原来是修家篱落将军,这笑容怕是要比的过天上的太阳了。”

  修篱落听闻他这话,嘴角笑容更深,眼底坏意一闪,马鞭啪啪的抽着,速度丝毫不减,直直朝秦意之奔来。

  嘴中盈盈小口喝到:“你不是要踏了我这墓,平了我这山,出口猖狂,吃我一鞭。”

  马鞭当头落下,力道之大似有破空之意,秦意之不动分毫,笑意不减,等着她来。眼见着鞭子就要落下,叶云尧手腕飞转,逍遥扇起,扇风扑面柔和,力道却凶猛异常,直接将篱落差点扇下马去。

  “无礼小子,竟敢对我动手!”

  篱落猛地一拉缰绳,马蹄高高扬起,叶云尧眼疾手快将秦意之护在身后。

  篱落稳住身形,翻身下马走到二人前头。

  她对秦意之看了看,又对叶云尧看了看。从鼻子里头哼了一声,显然有些不高兴。

  “几千年了,你们到底第一个来这儿的。扰我清梦,还不快快跪下道歉。”

  篱落看上去年岁实在不大,这副容貌大约也就十七八岁。生的是唇红齿白,脸上还有些许婴儿肥,瞪着眼睛瞧他们的模样倒是可爱的紧。

  秦意之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篱落转眼去瞪他:“你笑什么。”

  “无甚,只是觉着姑娘长得真可人,一时开心,便笑出声来。”

  秦意之夸姑娘是从来不知道不要脸三字如何写的。

  叶云尧别过头去,只觉得臊得慌。

  而姑娘们恰恰都吃这一套,篱落又哼了一声,只是这一声明显没那么厚的底气了,还可见她耳边侵染的粉。秦意之心道:这小姑娘当真是雾沉国的将军?有趣,有趣。

  “你们来此作甚,如何进的来?欲找何人,欲做何事?”篱落一下子问了好几个问题。秦意之听她说完,只是想做一个动作。

  他将手伸出,朝篱落脸上戳了戳。

  原本以为能戳到个实体,却没想伸了个空,从她身上贯穿而去,篱落于瞬间便化为了青烟。

  “呃。”秦意之觉得自己闯祸了。

  然而片刻后,那青烟再次汇聚,篱落出现。

  “好险好险,我还以为我戳一下你就不见了呢。”秦意之拍拍胸膛。篱落那张小脸却是红的更厉害了:“你!”她气恼看他,秦意之嘿嘿笑了两声,道:“别生气嘛,我就是想知道你是真的还是假的,能不能碰到。”

  篱落嘁了一声:“我都死那么多年了,你说能不能碰到。”

  “不能。”秦意之这次肯定了。

  篱落看见秦意之身边的叶云尧,似乎对他极为感兴趣,凑过去细细看了看,眼中好奇,道:“这个小哥哥长的真好看。”秦意之随即跟上:“那是,他当然好看。”叶云尧责怪的看了他一眼,似是不喜他如此说。

  “看在你们长的还不错的份儿上,说吧,来九连山干嘛。”

  篱落倒是没藏着掖着,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幅小大人的模样。

  “你会帮我?”秦意之问。

  “哼,也得看看我知不知道,不过我提醒你们啊,要是对我和哥哥们的宝贝感兴趣,你们就别想了。姑奶奶今天心情好,才愿意听你们多唠叨几句,出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说吧。”

  “我对你们那些宝贝可没什么兴趣。”秦意之将伞收回背好,朝四周望了望那些鬼气森森的墓室,一时说不出的感觉。死后那些年,他似乎从未有过意识徘徊的情况。

  秦意之将小包子抱在怀中,给她看。

  “为了它。”他朝叶云尧看了一眼:“某位大侠重信守诺,答应别人的事赴汤蹈火也要完成,这不,连闯墓这事儿都做了。”他知叶云尧脸皮薄,此话一出口,果然见叶云尧脸色阴云密布。秦小公子怎么看他那张脸怎么欢喜,越生气他越高兴。

  篱落身子轻飘飘的,离地荡在空中,围着小包子看了个遍。“咦”了一声,猛然凑近。

  “怎么了?”秦意之问。

  篱落没答,专心致志望着小包子脖颈间一物,伸出手去,抱它于怀中,将雪白的毛发拨开,露出一个小铃铛。秦意之奇怪:“你怎么能碰到它。”篱落看了他一眼:“他颈中带的,是我族之物。龙气萦绕其上,故能触碰。”

  秦意之奇道:“还有这奇异功能。”

  “哼。我族之中奥秘多了去了,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不存在的。”篱落侧眼望他,颇为嫌弃,道:“这小狐狸只余一魂一魄,你对它做了什么。”

  秦意之举起双手:“天地良心,真不是我干的。”说罢,还将一旁的叶云尧扯了过来:“他的狐狸,你问他。”

  叶云尧看他一眼,扇握于手中,有礼道:“篱落将军,曾有人将它托付于我,求我救活它,我既已答应,定当竭尽所能。”

  篱落倒是有了几分兴趣:“你们居然能找到这山中来,也是有趣。还真是巧了,这小东西的气息我觉着有些熟悉,约莫多年前感受到过,你们随我来,就帮你们这次,反正我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无事可做。”

  秦意之与叶云尧相视一眼,随即跟上。

  跟在后头,秦意之道:“叶九,没想到这个雾沉国的开国小将军这么好说话啊,你说要是阿修有她这么好性格多好,就他那个别扭样,跟他说对不起的时候他都能把人揍一顿。”

  “我还以为,这墓中多是些穷凶极恶之物,该有什么恶灵啊,猛兽啊。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松,这几乎都有些不可思议了。”秦意之一路跟随,一路东张西望,这墓修的极为华丽,一看便知墓主人的身份尊贵,然而即使再漂亮,这毕竟是死人待的地方,就算秦意之死过一次,他还是将自己划在了“活人”的范围内。

  叶云尧淡淡“嗯”了一声,目不斜视,寒凉的侧颜在这烛火耸动的映照下有种别具的俊美。与往日有些不同,似乎是这微暗光亮的原因,竟好似沾染上了些许柔和。秦意之看的呆了呆,一时出了神。

  门槛格外高,秦意之正歪着头看他,一脚绊倒,“哎哟”一声,篱落回头,叶云尧眼疾手快伸手一捞,将他捞在怀中,紧紧抱着。

  “你能否好好走路?”叶云尧道。

  秦意之嘿嘿笑了笑:“谁要你太好看了,我一时看呆了嘛。”

  “……”

  篱落抖了一地鸡皮疙瘩,站在前方阴森森的道:“快点好吗,别抱了!”

  叶云尧立即松开了手,脸颊红了一瞬,道:“抱歉。”

  篱落毕竟是将军,眼界颇为开阔,见叶云尧有些尴尬,不禁笑出了声:“我不过打趣了一下,你就这般?天天看我那些哥哥搂搂抱抱,我早就习惯了。”

  叶云尧知她误会了,连忙道:“篱落将军,不是……”

  秦意之上前一步“哇”了一声,叶云尧只能咽下没说出的话。秦意之此刻注意力全然被眼前事物所吸引,他不禁思考:这真的是墓而不是皇帝的寝宫吗?

  这真真是华丽至极,应有尽有。

  除了没有人,其他都不少。望着这空荡的主墓室,看了眼篱落,不禁有些感慨。篱落此刻方剩意念于此,且只余她一人,就算是意念却要待千年万年,也是寂寞的吧。

  似知他所想,篱落装模作样的安慰安慰他,飞到空中,拍拍他的脑袋:“小兄弟,别这副眼神嘛,我哥哥经常过来看我啊,我不孤单的。”

  秦意之一瞪,哥哥?

  雾沉国的其余八位开国大将?他本能的反映是去看四周,篱落哈哈笑道:“他们现在不在啦,都在自己墓中。”

  “叶九。”他对叶云尧说:“幸好咱们先进的是篱落的墓。”

  叶云尧点头,若不是篱落的墓,谁知道其余几位将军会如何对他们?

  受篱落指引,将小狐狸放在她棺椁其上,棺椁正中央有块琉璃雕的凤凰,晶莹剔透美不胜收。滚滚龙气翻腾其上,将琉璃包裹。篱落伸手:“将它给我。”

  她将它放在棺椁之上,琉璃旁,伸手捏诀,手腕飞快转动。

  雾沉国修幻术,然而此刻篱落所展示的,却是千年前最纯正的雾沉幻术,秦意之曾见过修久澜施术,但随着千年的演变,有些已然不大相同了。

  忽然,主墓室中阴风骤起,琉璃之上的龙气不断沸腾,旋转速度愈来愈快,似有龙啸藏于其中。他二人凝神戒备,只听——“叮铃……”

  “叮铃……”

  小包子颈上所带铃铛并无铛,按理说应是发不出声响的。而此时此刻,真实可闻的铃铛碰撞声清晰入耳。

  二人相视,屏住呼吸。然而在等待的过程中,篱落突然对秦意之道:“小兄弟。你初入此地,我便知你是已死之人。”她忽然眨了眨眼睛,笑的明亮:“想活吗?”

  秦意之浑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