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称呼如何行礼,倘若走迷了路该如何求助,如果受到冷遇或者被排挤又该如何应对。
杜仲看到易楚绷得紧紧的身躯,察觉到她的紧张,更不会再增加她的烦恼。
大勇赶着马车,哒哒哒地往皇城疾驰。
虽然时辰尚早,路人已有行人走动。
离皇宫越近,车马轿子越多。
杜仲掀了车帘指给她看,“那是工部管侍郎的车驾,他家车轮涂着绿漆,很显眼;那顶青布帷四人轿坐的是大理寺张寺正,他不习惯坐车,每天要比别人早起来半个时辰。街旁喝豆汁那人,是光禄寺卿,他每天早上经过这里都要喝碗豆汁。”
易楚好奇地问:“这么早就上朝,你以前也每天早起吗”
杜仲笑笑,“我们是轮值,轮到我当值就得早起眼下是夏天,天亮得早,要是冬天,官员的车前或者轿子前就挂盏写了姓氏的气死风灯笼,大家都聚集在午门前,很有意思。”
易楚慢慢地放松下来。
到了神武门门口,等了约莫一炷香工夫,刘公公才慢腾腾地过来。
杜仲握一下易楚的手,“别担心,我就在这里等你,”又褪下手指上的扳指塞给刘公公,“内人第一次进宫不懂规矩,公公多体谅。”
易楚这才发现,平常极少戴饰物的杜仲手上戴了好几只戒子,腰间也系了三四个荷包。
刘公公倨傲地点点头。
当值的金吾卫士兵检查了腰牌,放两人进去。
踏进宫门的瞬间,易楚下意识地回头,瞧见杜仲挺拔的身影和脸上清俊的笑容,不由笑了笑。
大红的高墙,青砖铺成的甬道,放眼望过去没有尽头似的,一路走来,只听得到两人的脚步声再无其他,安静又寂寥。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一道小门,有小太监出来喊了句,“冯公公,刘公公将人带来了。”
接着出来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太监,笑着点点头,“杜太太,请跟我来。”
这次不是走甬道,而是沿着抄手游廊走了差不多一刻多钟,到了一间花厅。
冯公公笑道:“杜太太请稍候,我进去禀告一声。”
易楚连忙答道:“有劳公公。”
直到冯公公离开,易楚才恍然醒悟还没有打点他,也不知这冯公公是什么品阶,会不会觉得受了怠慢。
易楚开始有些不安起来,又不敢随意走动,只能傻傻地站着。
又过了会儿,有个十四五岁的宫女步履轻盈地走进来,笑眯眯地问:“是杜太太请跟我来。”
易楚点点头,掏出只荷包塞了过去。
宫女不动声色地捏了捏,笑容更盛。
出了花厅,又经过一道抄手游廊,宫女轻声道:“太后近几日精神不好,耳朵有点不好使,又不愿跟人说,您回话时,声音稍大点。”
“这里是太后的住处”易楚诧异地问。
宫女笑着回答,“这是慈宁宫的偏殿,皇后娘娘跟其他几位贵人都在里面。”
易楚连声道谢,“多谢姑姑指点,不知姑姑怎样称呼”
宫女“噗嗤”轻笑,“我算不得什么姑姑,杜太太叫我腊梅就行,”稍顿顿,压低声音,“是德公公拜托我照应太太的。”
德公公又是谁
应该是杜仲事先托付的人吧
易楚越发心安,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到了殿堂门口,腊梅示意她在旁边稍等,自己推门进去。
不大工夫,腊梅出来,悄声道:“太后请您进去皇后娘娘左下首的是隆宁长公主,右下首是她娘家嫂子文定伯世子妃。”
易楚点点头,深吸口气,随她进了殿门
117|言谈
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砖上铺着大红色织锦地毯,合抱粗的落地柱、清一色的紫檀木家具,掐丝珐琅西番莲纹的香炉、浅浅淡淡的龙涎香低调而又奢华。
易楚垂眸,小心翼翼地跟在腊梅身后。
腊梅双膝弯曲,清脆地道:“杜太太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问安了。”
易楚恭敬地跪下,特地扬了声音,“太后娘娘金安,皇后娘娘金安,”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
片刻,听到清冷的声音,“起来吧。”
易楚道谢起身,趁机扫了眼殿内坐着的几人。
最上首穿家常丁香色妆花褙子的显然就是太后。
听杜仲说约莫四十五六岁的样子,可看起来要老得多,发间夹杂着不少白发,而且神情很憔悴,通身上下没有一件饰品。
紧接着那个二十出头的少妇就是皇后娘娘。
容长脸,下巴有些尖,眼睛看人的时候特意带着几分审视,让人不太舒服。但肌肤很白且细腻,穿着大红色柿蒂纹褙子,衬着她的脸色格外红润,一看就是生活很顺意的那种人。
而下首两个人,看上去都很和气
易楚正暗自打量着,听到皇后娘娘开口,“是皇上新近委任的宣府总兵杜仲的妻子,杜仲就是信义伯的长孙,明威将军的长子。”
隐约有惊讶的吸气声传来,屋里七八道目光尽数落在易楚身上。
易楚愣了下,杜仲只想嘉德帝表达了愿意去宣府的意愿,而任命的正式文书尚未下达,皇后便如此称呼。
难不成是皇上对她说的
看来,皇后娘娘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很高。
只听皇后娘娘又道:“听说杜太太家里开了间医馆,不知怎么就攀上了杜总兵”
她用的是“攀”字。
易楚微微抬头,坦然地说:“家父是景德十九年的秀才,因家母过世,家父要照顾我未能再下场,遂承继祖业行医。相公在我家不远处开了家小小的汤面馆,官媒上门时,家父觉得相公既无父母高堂,又无兄弟手足,不太情愿,后来相公再三相求,家父被他诚心所感,遂允了这门亲事求亲时,相公并未提及他的身世,民女也不知是否算是高攀。”
太后斜了皇后一眼,叹道:“相知于微末之时,倒也难得。”
皇后却犹有不甘般,笑着问道:“杜总兵竟然三番两次求娶于你,是不是之前就见过”
这话问得好生无礼,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易楚适时地红了红脸,“医馆有时病患极多,家父独力无法支撑,民女也时常帮忙抓药算账,”顿一下,面上羞意更浓,“成亲后,相公说,他曾在医馆抓过药”
太后眸中露出笑意,面容也慈祥了许多。
易楚这番话着实说在了太后心坎里。
她出身不高,父亲只是个五品官员,有年宫中大摆宴席,邀请在京五品官员家中适龄女子。明眼人都知道是为了当时已经成年的三个皇子选妻。
太后想着凭自己的家世与相貌,怎么也入不了贵人的眼,既没有刻意打扮,也没有故作娴淑。
忠王却偏偏选了她。
忠王说,他躲在屏风后偷看,席上数十位女子,惟有她坦然自得,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毫不做作。
这样的女子,要么太天真,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