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影响她左照右照,也不影响她跟元首叽叽喳喳,
她不安分的眼睛到处新奇地瞧,又不敢直接要这要那,就估摸着问,“那是玉玺么,”
如今肯定不用这玩意儿了,
“玺”,就是印章的意思,原字形写做“尔土”。玺在前秦时无论贵贱谁都可以用,始皇帝一统江湖后把这字没收了,并且规定只有自己的印章可以用玉的材质来做,改字形“尓玉”了。
君权神授。抽象的王权必须通过具体的器物和仪式来展现。玉最初也是巫师装神弄鬼的道具,它是联络上天的媒介。秦始皇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代表上苍来管理人世,只有他可以单独与上面通话,玉就被他独占了。始皇帝的这个印章上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字体叫“鸟虫篆”,这种字体的笔画像飞鸟,国人认为鸟能上天,估计能见到天神
好吧,她已熟读史记,这些联想起来自是水到渠成。
元首看一眼桌上放着的,“嗯。”竟也没避忌,又伸手拿起给了她。
冬灰一手一面镜子,一手一枚玉玺,那个细细瞧,漫天幻想啊
头发吹干了,阿姨还细心地给她扎了起来,冬灰又恢复干净得像幼儿,也结实得像小天兵的模样。
“最近都读了些什么书,”
别看孟冬灰手里在把玩。心思可如临大敌。这是考上了。
其实,她最近尽读直指人心的书去了,
喜欢上了日式文字,
芥川龙之介,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仿佛日本的庭院山水,比天朝本土,更好地继承了先秦汉唐的筋脉气血。
川端康成的千只鹤,茶道大师的儿子睡了父亲临终前钟爱的女人以及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后来那个女人相思太苦,死了。那个妹妹相思太苦,走了。那个阴魂不散的志野陶茶碗,碎了。一百页出头的文章,孟冬灰读完时,天忽然阴下来,云飞雨落,文字在纸面上跳动,双手按上去,还是按不住。那句恶俗的宋词涌上心头:“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冬灰抿抿唇,
显然,他不想听你说读这些风花雪月的,
还是走保守路线,
“庄周、世说新语都在读。”
元首点点头,“庄子可以。史记该读完了吧,怎么不接着读战国策。世说新语可以先放放。”
一瞬,
冬灰忽然明白,舅舅虽然不见她,却一直盯着她呢
元首的“指导意见”跟舅舅对她要求的思路且一致着呢
冬灰一下抬头,“我舅舅叫你这么说的”
元首不过轻抬一下眼,也实事求是就是,“我们这辈人想法都是这样的,子女读书该有个体统,乱读就乱性,乱性就会乱政。”
冬灰撅了下嘴,小声,“我又不当皇帝。”
“不当皇帝就能胡读书么,小孩子正是接受新知识、受养新心性的时候,像你今天这样无度放纵,长此以往。哪里来谈正气凝神,修身齐志。”
冬灰灵慧,晓得今儿终还是自己玩到明面儿上了,惹他生了气。小姑娘咬嘴巴,也有一肚子苦楚。我要不是今天实在憋屈,至于露秉性给你们说三道四吗。
她抬起头,模样憨吧,可嘴管不住,又开始讲大实话顶嘴,
“你打压我舅舅,连瞿叔都不放过。他常年在海上漂,人干瘦干瘦,那样的极艰都没有逼垮他,一个六百万,把他逼垮了。真让人心寒。”
“看看,这就是书读的根本不过脑子,事理、人情不究细因,感情用事。咳。”叹了口多无奈的气。
冬灰把玉玺伸手放回桌子上,镜子还舍不得撒手,足以说明她堪想人间美乐,太沉重的,她没兴致。
镜子又照啊照,
元首看来也没心情再说她了,
任她。
一时,元首看书,
她把玩镜子,
倒也一切静好。
只是没想,
这次倒是哪儿也没把她送去,
一住,竟在颐荔园住下了。
不过,只住了一周,
给她找了个大学问家,专门讲庄子战国策。好好受教。
一周后,放回学校,
再次“自生自灭”。石榴裙下
第4章82
冬灰在颐荔园死板读书一周,殊不知,外头已经变了天。
这天的真气象其实还是非常怡人的,难得冬日冷绝的京城会展现些石涛笔下的水墨风情来,如他所说:笔与墨会,是为氤氲,氤氲不分,是为混沌。于墨海中立定精神,笔锋下决出生活,尺幅上换去毛骨,混沌里放出光明。纵使笔不笔,墨不墨,画不画,只有我在好意境,适合婚丧嫁娶。
不错,少首的订婚礼如期在中柏礼堂举行。
想当然,奢肃,声势浩大。半撇城都在喜气里。
小步浅笑。少话,任人盘,叫坐哪儿坐哪儿,叫往哪条道走走哪条道,反正今儿铁定做个闲散王爷,专心看热闹得了。
七哥看来也如此。唇角还有些淤青,问他怎么搞得,他说猫咬的,谁也问不出真由来。
确实如此,
那日彩排中柏礼堂外发生的炸景儿,被掩埋得结结实实。除了元首的皇威,少首也是下令封口。就算你属于少数亲眼目睹,少首和七帅如何狂追女孩儿,少首如何痛揍七帅,女孩儿如何激吻少首心潮再难以平复,话,也不敢乱说。天上那家人的丑闻,妄议,就是自毁前程。
于是,宫里下设一个“危机处理中心”不是白添的行政机构。在场人,一个一个谈话。这件事,如灰飞烟灭
“七哥,咱这个新三嫂得力啊,听说前儿就和四嫂一起去医院看望了瞿郦及夫人。”
关漫扩了扩茶盏盖,“抚慰人心么,女人肯定更方便些。”垂目,喝了口茶。
小步靠向椅背,刚要抻个拦腰,“那六百万到底谁替他还的”
“我。”
关漫这一轻声可把小步惊着,懒腰也不抻了,手放下,扭头看他七哥,“你”
关漫放下茶盏,睨他一眼,“就是我。”
“六哥知道么”
“知道。”
“那怎么不告诉我”
“这不告诉你了。”
“不是,你为什么要去还这笔钱呀”
关漫浅笑,意味深长,“这笔钱咱替他还了,可起大作用了”
“什么事,”听口气,小步也有所警觉,
关漫不紧不慢稍起身在他耳边说了一番话,
在小步听来字字心惊呀
小步略低着头,谁也没见,其实眉心蹙得有多紧,“他,他真下定了这大的决心”小步看来,都是那么的不可置信
关漫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腿,小步还是单纯,涉朝政少,所以一些事不早告诉他也是为他好,“稳住,这天就要变了,谁也怪不得。他自作孽不可活。总得防着他真胡来,六哥竭尽所能在挽局了。”
原来六哥是因为这还没有来,并不是因着所说的“六嫂身有小恙”
忽的,
这场订婚礼显得异常诡谲魑魍起来,小步内心也有些紧张,
低着的头扭向他七哥看了一眼。声音不能再沉了,“他这么豁的出去,看来就是这场婚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