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1 / 1)

暴君败给了小皇后 桃苏子 2897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70章

  温夏轻抬长?睫, 脸颊埋在带着淡淡皂荚清气的衾被?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去开门。

  门口的女子双十年华, 穿着燕国的交领深袍,一口大盛的话却学了八分。

  温夏转身坐到镜前。

  那女子还痴痴愣在门口,反应过来忙垂首行进屋内,明明该是行礼说些什?么,却?直愣愣瞧着温夏侧脸出神。

  温夏投去视线,那女子才忙垂下头:“姑娘,您也?长?得太好看了!恕奴婢方才失礼之罪。”她脸颊竟红了起来。

  温夏本来心情低迷, 不由得浅浅地弯了弯唇,除了云匿那群暗卫,这女子是她从山谷中出?来见到的第一人。

  “奴婢珠儿, 奉外头爷之命来侍奉您,您且稍待片刻, 马上便会有热水抬来。”

  珠儿将手中一套月白长?裙与首饰等物放置桌上。

  温夏问:“你们东都之中最近可有什?么奇事?”

  珠儿笑道?:“有,那凝香斋新出?了一款胭脂, 擦在面上肌肤可白净了!奇的不是它好,是京中两?位郡主为?了最后一盒争抢,都写到说书人的本子上了。”

  温夏抿了抿唇,知晓是问不出?什?么话来。

  四哥哥是皇帝,就算他这些时日不在宫中,也?自会有心腹平息局面, 普通百姓不会知道?什?么。

  门外两?名戚延的亲卫抬来热水, 珠儿关上了房门, 小心细致地伺候她宽衣沐浴。

  连日来都没有这么舒服地泡过, 即便只是这小小的浴桶,四肢百骸也?足够惬意了。温夏靠在桶沿, 阖了会儿眼?。

  再睁眼?时,珠儿竟有些手忙脚乱,慌张地收回视线,似吞咽了下口水。

  温夏起身,轻抬手臂。

  颗颗水珠自指尖滴落,但细白皓腕抬在半空好一会儿,都不见珠儿来搀。

  温夏轻轻凝去。

  珠儿忙抬起手搀扶她,口中结巴:“姑、姑娘,您是怎么养的,您胸前还有一朵花!”

  这也?太好看了吧。

  她也?是伺候过这镇上的富绅人家,富人家规矩多,她自认见识已经够好了,今日却?是第一次见这天仙般的人物。

  珠儿读书不多,只知晓肤若凝脂,貌比花娇这些俗口的词。可这些用在这天仙般的人物身上,竟一点也?不够。

  她也?自认她服侍人很有眼?力见,方才却?还是不知这凝脂玉腕轻抬的意思?。她伺候过的主子洗澡都不好意思?要人在场的。

  拿过长?巾,珠儿小心擦拭这具身体上的水珠,动作轻得怕伺候坏了这娇嫩的肌肤。指尖擦过那朵娇艳的玉兰花,花瓣上细腻的粉色淡淡褪却?,如?玉如?瓷。连她身为?女子都会砰然跳快心脏。

  珠儿展开衣物过来。

  温夏轻轻道?:“有润肤的东西么?”

  珠儿一愣,忙去拿来几瓶嫩肌香膏,规规矩矩呈给温夏。

  温夏愣了会儿,知晓她不会伺候,安静地接过,自己涂抹。

  珠儿在边上窘迫地说:“姑娘,您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吧?您恕罪,奴婢见识浅薄,好不容易才接到这差事,会马上学?好的!”

  “无事。”温夏道?:“为?我穿衣吧。”

  穿戴好,她起身坐到镜前,望着桌上首饰都不是鲜花作的簪。即便再多不愿,她也?不会忘记戚延的癖好。

  她什?么都没有说,任一头鬓发梳理好:“他呢?”

  “您说那位爷?奴婢不知,奴婢只负责侍奉您。姑娘先好生?歇息,有事您摇响这铃铛,奴婢就在耳房。”珠儿指着那从床栏系到窗口的皮绳。

  她退下后,温夏回到床榻,身体很累,半梦半醒,不知道?戚延什?么时候来,一直到夜里都仍未见戚延身影。

  珠儿送来晚膳,温夏问:“他人呢?”

  珠儿只答着没有听?到任何吩咐。

  温夏不再去管戚延,安心用饭。

  不管他是想?要今夜过来还是明日,随他吧。

  这处宅邸是陈澜临时买下的三进院落。

  瓦檐上的白雪化成水滴,似雨帘般落下。

  屋中灯火通明,正是戚延的房间,屋内传出?他闷哼的一声痛吟。

  云匿正为?他注入内力,戚延经脉多处受损,好在今日及时施针护下。

  陈澜在旁不忍,何曾见过从前恣意的帝王这般凄惨的模样。

  陈澜跪下道?:“皇上,两?国的战事还亟待您回去定夺,您不要再把龙体伤成这般了!”

  这般的遍体鳞伤,险些连手掌都保不住。

  大夫道?幸好那匕首刺穿的只是血肉,没伤在要紧的经脉上,不然以后左手手指别想?动了。

  榻上,戚延浸出?的汗已湿透寝衣,极柔的玄色云缎勾勒出?壁垒起伏的胸腹,内力之下,身体蒸出?薄薄雾气。

  云匿终于为?他以内力疗完伤,自己也?累得缺了气血,还要紧紧接住倒下的戚延。

  陈澜搭着手,与云匿将戚延扶稳,为?他换完干爽的寝衣。

  戚延倒在床榻上,嗓音嘶哑:“她呢?”

  “皇后娘娘无碍,婢女已经伺候她用完膳了。皇上也?该用膳了,早日将龙体养好。”

  陈澜端上汤药与晚膳,戚延都在他的服侍下吃完。如?今双手都有伤,连握筷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吃得多么?”戚延望着虚空之处,一双长?眸深不可测,明明已经伤得没有一丝血气,眸中却?始终似有一股执念。

  “皇后娘娘饭菜都吃了些,是她日常的饭量,您别担心了。”

  连日同戚延一起寻找温夏,陈澜他们一路都受过不少苦,自然也?知晓戚延更?加的不易。

  陈澜都忍不住红了眼?眶,嗓音带着一丝不平:“皇上如?今总算可以带着皇后娘娘回国了吧!两?国战事不容有差,属下等人今日才寻到您,已是耽误。”

  “太后说我大盛不犯旁人,但若旁人欺来、死不悔改,我大盛不惧迎战。”

  这说的是与乌卢的战事。

  这乌卢国王闻言不知收兵,还是闯了郯城关。

  戚延已听?完陈澜说起的这些时日的国事。

  他被?困谷底的当日,郯城关八百里加急的奏报便传到京都,乌卢攻入郯城,烧杀抢掠。

  而自上次温家军醉饮导致疏忽职守后,戚延调换的军队里有部分是他的部下,却?不料这些人中竟有人与乌卢勾结。

  他们策反了戍守的部分将士,也?让半数温家军死于毒膳中,才这般轻易占去城池。

  戚延目中一片冷戾。

  此战应打。

  他的性格从不允许他胆小退后。

  薄唇轻启,戚延嗓音低哑:“替朕拟旨,册封温斯来为?副将,攻打乌卢,不容有败。安排车架,后日回国。”

  陈澜庆幸地松口气,忙去拟旨,但略有些疑惑:“只封副将,但主帅推选何人?”

  戚延紧望虚空之处,一双黑眸无比锐利:“朕。”

  陈澜与屋中云匿都赫然一愣。

  陈澜万分疑惑:“皇上?您好不容易把皇后娘娘接回来了,就要去前线打仗?”

  “她不是朕的皇后了。”

  “以后,她不是了。”

  戚延嘶哑地说完,一双眼?仍紧望在帐顶虚空之处。

  他似望见温夏温柔的敛眉,她彩虹下明媚的笑靥,她水流里绝望地把匕首刺向她的心脏。

  一行泪滑出?眼?角。

  戚延不愿哭,自古男儿只该流血不流泪。

  他连五岁发烧醒来喃喃喊着母后,找不到人影时;他连马场骑射上夺了第一,被?弓箭划伤的小手兴高?采烈地护着第一名的奖励,只想?送给母后,却?也?寻不到她亲切的身影时。

  他那些时候都没有哭。

  为?何这几日却?总是会忍不住泪流。

  被?匕首刺穿的手掌传出?锥心的痛觉,戚延手上微微一动都会疼得钻心刻骨,可他还是忍不住握了握拳。

  他以后再也?没有妻子了。

  他心爱的人不再属于他了。

  他不敢留她。

  他怕留下的只成了一具尸体。

  他要她活着。

  戚延偏过头,望见屋中错愕动容的陈澜,灯影下红了眼?眶、十分憋屈的云匿。

  云匿:“那属下以后再也?看不到皇后娘娘了?”他明明已二?十岁了,却?似个少年般不情不愿地红起眼?眶。

  戚延忍不住想?哭。

  他竟真的哭了出?来。

  云匿来榻前让他别哭,把手帕呈给他,可也?眼?眶通红。

  戚延望着这双发红的眼?,忍不住哭出?声来。

  似五岁时找不到母后,似六岁生?病喊着母后时,醒来却?抓着父皇的手,似七岁高?高?兴兴要献给母后宝贝时,还是被?失落紧拥。

  他第一次终于如?个稚子般哭出?声。

  这声音不轻不重,带着成熟男子的压抑,莽撞少年的青雉。

  云匿拍着戚延肩膀,也?同他一起嚎啕大哭。

  身为?皇后娘娘的颜粉,他以后再也?见不着这么好看的主子了,再也?不能偷偷躲在树上看两?个主子牵手并?行了。

  ……

  翌日仍是一个艳阳天。

  屋顶的雪化得干干净净,庭中也?再无积雪

  万束光洒向山河,冰雪消融的角落露出?一抹翠绿嫩芽。

  温夏没有等到戚延现身。

  倒是在下午时,珠儿端来衣物,竟是大红的喜服。

  珠儿满面欣喜:“姑娘这是要嫁人?这也?没有准备好,但瞧这喜服真是精美极了,这对翡翠镯子也?极是漂亮!姑娘这般的样貌只能在这庭中小办,真是委屈你了!”

  温夏怔怔望着那喜服,失了神。

  他没有与她行过大婚,最后一回竟想?以这种方式来弥补么?

  她又何曾再会在意。

  温夏全无喜色,珠儿嘴多的人也?不敢再吱声,为?她耐心打扮,精致的妆发都足足花去两?个时辰。

  镜中人身穿一袭正红嫁衣,容妆端正妍丽,国色天香。

  盖头蒙上她一张殊色,掩下了美目里经年的悲喜。

  吉时有清风和彩霞,新生?的满月。

  霞光绚烂,似天女散花洒满这座庭院,清风里的云月相激相荡,追逐在这片美丽的黄昏里。

  戚延身穿大红喜服,英隽俊美,身形修长?而朗昳。

  他推开这扇镀满霞光的门,立在这光影之中。

  风烟满夕阳,向晚月如?影。

  他深深地望去,一双眼?没有霞光云月,没有山河好景,只有眼?前错过十三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