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蓝蝴蝶(1 / 1)

破茧 曲小蛐 7463 汉字|7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57章 蓝蝴蝶

  夏鸢蝶做口译这几年,陪同客户参加过不少商务类型的宴会,也见过大大小?小各种形式的餐酒会场。

  但今晚,进入到Helena科技的餐酒会厅,她依然有种惊艳感。

  整个会厅的灯光风格偏暗,布置上并?非华丽,反而?是?利落清冷,以宇宙星河的深蓝投影为主,伴以空灵恢弘的歌唱声。背景音乐恰到好处,毫无?吵闹感,若是?阖上眼,只觉着有一种身处无?尽星海间的孤独寂寥,又由衷生出一种对那神秘无垠的宇宙尽头的求索本能。

  夏鸢蝶惊艳地睁开眼。

  路过一颗星球形状的装饰台,夏鸢蝶下意识地用指尖在上面轻感受了下,令她惊讶的是?,指尖刚要靠近,那颗星球就慢慢从内部亮起一点柔和的光。

  竟真像极了一颗宇宙深处的星星。

  “你们公司这次的活动策划,”夏鸢蝶由衷赞叹,“应该好好奖励一下。”

  游烈从入场最近处,透着未来感的机械飞船形长桌上拿起两支香槟杯。

  他将其中一支递给夏鸢蝶:“这可是?你说?的。”

  夏鸢蝶下意识接过,不解地朝他轻歪了下头。

  “叮。”

  她的香槟杯被?游烈手中那支轻轻碰过,他垂睫意味深长地望着她,擦肩过去。

  夏鸢蝶呆了一两秒,恍然,惊讶地转身跟上去:“你的设计点子?”

  “谢谢口译官小?姐的夸奖,”游烈莞尔,“我?等你的奖励。”

  夏鸢蝶:“。”

  大意了。

  应该先问的。

  不过夏鸢蝶很快就没了旁顾的心思,今晚游烈就是?全场唯一的中心和主角,身边来往络绎不绝,不乏海外的同行专业人?士以及金融创投行业的重要人?物。

  好在某人?当初要她做陪同翻译时,让助理?转达的那句“生疏了”,显然只是?谦辞——

  游烈全程是?用中文表达沟通,英文由夏鸢蝶翻译。

  但对方的英文表达部分,游烈尽量不再劳烦某只累得不轻的口译官小?狐狸,直接做聆听和反应了。

  这样坚持了一个小?时,高强度的商务对话终于渐渐松缓下来。

  进入餐酒会后,游烈身旁第一次有了一分钟以上的空闲。

  夏鸢蝶陪他站在场边,抿了一口酒,然后苦巴巴蹙眉低眸:“我?突然比较希望这是?黑咖啡。”

  “快结束了,”游烈勾起她手腕,很自然地看了眼她的腕表,“最多再二十分钟。”

  “——”

  夏鸢蝶差点被?他的突然袭击呛一小?口酒。

  等游烈抬眸,就见狐狸在身旁僵得一动不敢动似的,十分可疑。

  “怎么了,”游烈轻慢地望她,“你一副心虚的模样。”

  “没有啊……”

  夏鸢蝶慢慢吞吞地把戴着腕表的左手背到身侧。

  游烈长眸微狭:“说?起来,即便前几天?在浴室,你也不肯摘那条腕表?”

  “定制的,防水款,不用摘,”狐狸虚着眼神,在场中转挪,企图找点生机,“那条丝带扣很难系的……咦,那是?谁?”

  游烈冷漠轻哂:“你觉得我?吃你转移话题这一套吗?”

  夏鸢蝶望着那一个方向:“好帅,有点眼熟。”

  游烈:“……”

  游烈:“?”

  前一秒还嘲弄绝不吃这套的大少爷下一秒就朝着夏鸢蝶望去的方向,转投了视线过去。

  余光瞥及游烈上钩,狐狸暗松了口气,提起的眼尾耷下来点。

  但还是?配合地看着那个方向。

  要转移游烈的注意力,目标还是?要选准的。

  因此夏鸢蝶还真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在隔着半场的那个方向外,此刻似乎刚进入酒会现场不久的那个男人?,确实是?个和游烈一般的、在这片浩瀚宇宙星海里依旧能自成?发光体的存在。

  更何况,小?心翼翼地缩着手指搭在他臂弯里的,那人?身旁的女孩,还是?何家那独一无?二的千金小?姐,何绮月。

  几秒后。

  游烈转回来,看向夏鸢蝶。

  那个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好像藏了一点夏鸢蝶此时还看不太透的情绪,停住几秒后,游烈也只是?抿了口酒,淡淡垂低了眼帘。

  “眼光不错。”

  “?”

  夏鸢蝶眼尾轻提起来,这个回答有些意料外了。

  不等她开?口,游烈不疾不徐地续上一句:“可惜他满怀野心,是?容不下一只小?狐狸的。”

  能被?游烈这样评价——

  夏鸢蝶这一次是?真的好奇了。

  于是?借着交谈模样,她侧过身去,认真打量起那个男人?。

  除了一副极好的白?玉无?瑕的皮相外,那人?就是?一派端方雅正的斯文绅士代表,他好像对待每一个人?都谦和有礼,明?明?是?被?围拱中间的上位者,却看不到任何冷淡凌人?的作派。

  连容易显得人?斯文败类的薄片眼镜,由他戴着,反光都清柔缱绻似的。

  若是?换一身常装,夏鸢蝶一定更认为他是?个书卷气重的教授,文人?雅士,而?不是?什么商界巨擘。

  总之,完完全全,看不出半点游烈说?的野心模样。

  夏鸢蝶好奇地转了回来:“他是?谁,和何绮月是?什么关系?”

  “裴学谦,仁科资本CEO。兄妹。”

  “……”夏鸢蝶:“??”

  夏鸢蝶很难不震惊。

  那么一位真实脾性傲气凌人?的大小?姐,和这样一个男人?,怎么能是?同一家里养出来的兄妹?

  没几秒,夏鸢蝶忽然想起什么,蹙眉:“可我?记得,何家只有何绮月这么一个儿女,老来得女,所以才宠惯至此的?”

  “亲生儿女,确实只有何绮月一个。”

  夏鸢蝶震撼抬眸。

  游烈语气轻淡:“何得霈与妻子感情甚笃,但何太太身体不好,一直未能生育,两人?年过四十后就收养了一位义子,也就是?裴学谦,中间一度要改姓何,大概有意培养他继承家业。只是?几年后,何太太意外怀孕,生下了何绮月。”

  夏鸢蝶听得心情复杂:“那,裴学谦的位置岂不是?非常尴尬?”

  “嗯,所以他毕业后刚进何家的公司那几年,很多人?都嘲笑他是?何家养的一条狗,挂着CEO的虚衔,但何家名下资产的实权和股份全是?留给何绮月的,何家夫妇不过是?养他在旁看门。”

  游烈停顿,垂眸,似笑非笑地睨着手里的香槟杯:“最近几年,裴学谦在海内外独力做了几个十分扎眼的创投项目,明?面上没人?敢怠慢他了,私底下,这种言论还是?不少的。”

  狐狸轻眯了下眼,“你也这样看?”

  “你觉着呢。”

  “既然你都说?他满怀野心了,那你看他应该是?没那么简单的。”夏鸢蝶继续盯着裴学谦的方向。

  “我?想,那些人?忘了一件事,”游烈笑了下,不疾不徐地腾挪侧身,“狗和豺狼,从外表看是?很像的。”

  “……”

  夏鸢蝶听着,看向裴学谦的目光就迟疑起来。

  即便游烈这样说?了,她也戴着这样的滤镜去看了,依然在那个看着三十出头的男人?身上找不到一星半点的野心感。

  那这样一个人?,城府得要有多深沉?

  夏鸢蝶想着,有点同情地往旁边挪了挪眼——

  站在裴学谦身旁,何绮月看着像是?只被?缚了爪牙的小?螃蟹。

  何大小?姐那样娇生惯养的千金之躯,够经?得起这样一个豺狼虎豹似的干兄长折腾几回?

  何得霈今年六十多快七十的高龄了,恐怕也很难庇佑女儿多久。

  看来用不了多久,何家的资产都要改姓易主了。

  夏鸢蝶正想着,面前的视野就全数被?一道笼罩下来的阴翳拦截住。

  “?”

  顺着笔挺领带,狐狸茫然仰眸。

  游烈正懒散又略带点危险地面对面睨着她:“裴学谦就这么好看?”

  夏鸢蝶诚实:“确实不错。”

  游烈不紧不慢地朝她迫近一步:“比我?也好看?”

  “……”

  夏鸢蝶发现游大少爷还是?经?不起逗。

  眼下正是?Helena科技的餐酒会,他还是?全场焦点,就算此刻藏在这个角落里摆出来一副休息勿扰的状态,也免不了有心无?心的无?数目光往这边兜落。

  包括此刻,夏鸢蝶已经?能感觉到有人?开?始好奇打量她了。

  狐狸急中生智:“你酒会前不是?还说?了,不会拿别人?和我?作比,我?也一样的。”

  拿他的话堵他的嘴,可惜他不吃这套。

  游烈冷冽地勾了下唇。

  “那我?一定要你比呢。”

  “……”

  夏鸢蝶怕了他了,狐狸耷下眼,语速轻且飞快:“如?果他确实如?你所说?,那你们就是?一个太阳一个月亮,完全两个极端,没办法比。”

  游烈眼尾轻扬,低着声又近一步:“谁是?太阳。”

  “!”

  这种话还需要问她、

  他就是?故意的!

  夏鸢蝶微恼抬眸,威胁地睖他:“游总,我?要罢工了。”

  游烈哑然失笑,手里酒杯轻撩了下,作投降意,他转身回了场中。

  职业口译官立刻正色跟上。

  几乎是?游烈甫一踏回场内,他身旁就有人?围拢上来,夏鸢蝶兢兢业业地做好翻译本职,心里算着时间,祈祷这最后二十分钟快些过去。

  临近结束,过来与游烈搭话的是?位国内商业航天?的同行,省了翻译,夏鸢蝶本以为自己可以就此退场——

  没想到对方的眼神却是?直奔着她来的。

  “夏鸢蝶,夏小?姐?”对方吐字清晰,眼神向她征询。

  “您好,”夏鸢蝶略作迟疑,很快就回以谦和微笑,“我?是?。”

  “哈,久仰大名啊夏小?姐。”

  “……”

  夏鸢蝶眼神一紧,几乎是?本能地,她微绷直了腰背,压着警觉看向对方——

  她绝不想因为她和游烈的私人?关系影响到Helena科技的商业交流。

  如?果对方要做嘲讽,那她一定会立刻离场。

  夏鸢蝶身旁,游烈察觉了什么,眼神微微下压了些。

  结果却是?夏鸢蝶多虑了。

  那人?确定了她的身份,就开?始了他的夸赞输出:“之前我?就听业内朋友给我?介绍过,说?口译行业有位夏老师相当了得,今天?在会场现场,听了夏小?姐那一段辩论的同传节奏,我?才真正了解了什么叫功底啊,很难相信夏小?姐竟然是?位业外人?士……”

  游烈从夏鸢蝶那儿收回视线,终于在对方漫长的溢美?之词又起一段时,他侧前挪了半步。

  “我?早就——哎,游总?”

  “抱歉,陈总,”游烈勾着淡然笑色,“夏小?姐今晚毕竟是?我?的陪同译者,现在也算工作中,您这样,她会很为难的。”

  “噢,抱歉,那我?长话短说?,”对方绕过游烈,朝夏鸢蝶递出名片,“夏小?姐如?果有意留在航天?领域做驻公司内的专译,我?司翻译部至少有一个副部长的空缺,永远为夏小?姐留着。”

  “……”

  游烈笑色未褪,但沉低下去的眼神已经?快给那张名片撕碎了。

  尊重狐狸的职业性。

  默念三遍。

  游烈再撩起眼时——

  灯光慢慢落到最暗。

  如?漫步星河的背景音乐逐渐起势,盖过低微的杂音,酒会主持人?开?始致结束词。

  而?方才那人?终于识趣地退场了。

  昏暗到难辨面目的灯光里,游烈慢慢朝夏鸢蝶倾身:“扔了好不好。”

  夏鸢蝶无?辜转头:“我?听不懂游总在说?什么。”

  “他这是?当着我?的面,挥锄,挖我?的墙角。”游烈眼神冷淡地朝昏暗里那人?离开?的某个角落落了一记眼刀。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

  游烈转过头,看向没良心还狡黠装无?辜的狐狸:“如?果你真的要进哪家公司,入职翻译部,那Helena科技应该是?你的首选吧?”

  “你们都还没有翻译部。”

  “会有的。”

  “有也未必。而?且我?觉着翻译公司或者自由翻译都挺好的,短时间内不想进到一家大型企业里。如?果游总很满意我?的翻译服务,那可以继续考虑和东石谈别的翻译项目合作——至于我?个人?,会酌情考虑,要不要亲自接你们的项目邀请?”

  “……”

  身旁久久无?声,只有低而?恢弘的背景音乐和主持人?的结束词。

  夏鸢蝶正疑虑着,是?不是?对游总太过冷血无?情,惹得大少爷伤心了的时候,她就忽然听见,昏暗里那人?侧过身,几乎贴上她耳鬓。

  他哑然低笑了声。

  “蝴蝶。”

  “?”夏鸢蝶莫名其妙,微微往旁边躲了下。

  “小?蝴蝶。”

  仗着没人?看得清,游烈又将她拉回身前。

  那么多人?近在一个房间内,即便灯火昏暗,音乐恢弘,主持人?演讲盖过了细微声音——但他就不怕灯突然亮了,音乐突然停了。

  那这点“苟且”岂不是?要上明?天?的财经?新闻。

  夏鸢蝶木了脸:“你到底想说?什么。”

  “只是?想你知道,”

  游烈低声:“就算以前是?小?虫,现在也已经?是?只漂亮又耀眼的蓝蝴蝶了。你看,你飞过的地方,所有人?的视线都会为你停留。”

  夏鸢蝶一怔。

  “所以不管今后听到什么,不必怕,也不要慌,”游烈抬手,在黑暗里握住了她的,十指相扣,“任何一个位置,你都配得上。自然也包括我?身旁。”

  “……”

  夏鸢蝶觉得此刻的自己一定没出息极了。

  不然怎么会叫游烈一两句话,她就说?不出话,快要红了眼眶。

  怕回眸就会被?他察觉。

  夏鸢蝶垂下眼睫,也紧紧地握住了游烈的手。

  “…好。”

  这一次,不管再面对谁,我?都会尽一切所能,站在你身旁。

  那晚餐酒会结束后,是?游烈亲自开?的车。

  大概因为要见客户,场合礼仪总要迎合,游总今天?难得没开?出他那辆十万不到的桑塔纳,而?是?一辆低调的深灰轿车。

  夏鸢蝶连车牌logo都没来得及见,就被?游烈塞进了副驾驶座。

  抱起来的。

  夏鸢蝶有点懵了。

  之后回家的一路,深灰色轿车仿佛开?成?了敞篷跑车,四扇车窗全落下来了,深夜的夏风从身旁呼啸而?过。

  夏鸢蝶头发被?吹得拂在脸庞,抬手想去按起自己这边的车窗。

  还没落上去,她另一侧的手背到手指就被?游烈的手扣在了手底,他掌心里无?故地灼人?。

  “冷吗?”他像是?试她手背的温度,声音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得,隐约有些低得发哑。

  “不冷,”夏鸢蝶回答,“但是?风有点大。”

  “不关好不好?”

  “……”

  某人?半哄半撩的低音炮拿出来的时候,只在一辆车内,都像扣着她压在她耳边说?话。

  夏鸢蝶被?他撩得脸颊微红,另一边的手指就缩回去:“嗯。”

  夏鸢蝶有点奇怪——

  昨天?刚下了场台风突袭的暴雨,今晚实在算不得热。

  就算是?热,开?车内空调也比这样舒服得多。

  大少爷的心思偶尔实在难以捉摸。

  夏鸢蝶干脆不去想了,她刚想将手腕支到下颌,就想起自己的手仍是?被?游烈握着——

  那人?单手指骨凌厉地掌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却紧紧扣着她的。

  “游烈,”夏鸢蝶无?奈,“这样有危险,你好好开?车。”

  游烈默然,侧颈线上喉结像是?滚了下。

  “特殊情况,”他说?,“不握会更危险。”

  “?”

  夏鸢蝶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特殊情况,就感觉到游烈握着她的指骨略微松开?了些。

  狐狸刚要松下心神,却发现那人?的手并?未离开?。

  游烈仍是?扣着她手腕,只是?指腹很轻地从她指尖慢慢滑向下,像是?细致感受过她的每一截指节处的细腻,最后他指骨落进她指根的浅凹陷处,指腹略施加力度,更深也更重地揉抚过她指沟,继而?难以隐忍地将她手重新裹入掌中,紧紧握住。

  “——”

  狐狸偏脸朝着窗外,红透了脸颊也没转回去。

  她觉得太丢人?了。

  只是?摸一下手而?已,她怎么会莫名觉出一种轻缓又情\'色的意味。

  一路风驰。

  轿车刹停在游烈家的地下停车场。

  之后上楼的一路,夏鸢蝶错觉自己真变成?了只腿短的狐狸,且还是?挂在仙鹤身上的狐狸挂件——

  还懵着就被?拉下了车,然后只来得及看见前面那双长腿疾步上了楼。

  指纹锁几乎是?被?游烈拍开?的。

  夏鸢蝶只来得及说?了句等等,已经?进到门内,像是?某场步伐凌厉的探戈,夏鸢蝶眼前天?旋地转地一晃,就被?游烈托着后腰抵在了玄关的墙前。

  “不等。”

  游烈黑漆漆的眸子抑着某种濒临边缘的情绪。

  最后一句话声,他就勾起她下颌,将一个隐忍到粗暴的吻释落。

  又是?玄关。

  快要被?咬碎噬尽的残存理?智下,狐狸被?迫仰起纤细的颈,有些恼火又失神地睖着那盏感应明?灭的玄关灯。

  游烈好像乐此不疲,叫它亮起又灭下,灭下又亮起。

  夏鸢蝶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玄关门旁的矮柜上。

  高跟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了游烈的手里。它们被?他甩在了黑钨深沉的金属柜子前,夏鸢蝶看着那两只暗银色的鞋叠在一起,一只将另一只曲扣着,细长浅色的鞋带被?摆弄折起,很是?难承盛情。

  狐狸的最后一丝理?智勉强维系到游烈将她带出玄关的时候,她拽着他被?她扯松了一颗扣子的衬衫。

  “我?今晚,还要复盘今天?研讨会的,同传录音。”

  晚礼服下的小?狐狸眼神委屈,努力发挥出自己的最大演技,企图让游烈眼底那漆山墨海似的欲念有一丝摇晃。

  它确实晃了。

  背着光,夏鸢蝶仿佛看见游烈眼底情绪崩陷,然后那片墨色就将一只作茧自缚的小?狐狸咕叽一声埋了进去。

  扣着狐狸颤栗的腰身走进客厅时,游烈犹在她耳边哄了她句。

  “明?天?复盘。”

  大概是?最后一丝理?智已经?沦陷的缘故,狐狸就单纯无?知地信了他的明?天?。

  直到那天?晚上,夏鸢蝶听了一遍又一遍餐酒会上那恢弘空灵的被?她说?了一句好听的背景音乐,然后听见背景音乐里的歌唱家高声盖住了一只狐狸被?下锅冷水煮,温水煮,沸水又煮的哭腔,以及狐狸爪子无?数次扒上锅沿儿,又被?扣回锅里的动静。

  到那一刻夏鸢蝶才在某个间隙里咬牙切齿地恍悟——

  去他的明?天?。

  游烈根本就没打算要她活到明?天?!

  夏鸢蝶觉得自己那天?应该特别像游烈以前说?的两面三刀的狐狸,她竟然能够在求饶和骂他之间几乎没有间隙地切换。

  最终殊途同归。

  都是?连再咬一口泄愤的力气都没有,意识就跌入无?边的昏沉里。

  那天?晚上夏鸢蝶睡得无?比零碎,总是?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只好像每一次醒来都在一个不同的地方。

  等彻底醒来时,可能是?早上,也可能是?傍晚。遮光帘十分敬业地发挥了它屏蔽昼夜感知的功效。

  夏鸢蝶合回去眼。

  她现在眼皮都不想抬一下。

  手腕也不想。

  腿也不想。

  哪哪都不想。

  但是?她想抬起一把刀,干脆嘎了仙鹤以绝后患。

  狐狸正秉着这种和平的念头,躺在床上装死狐狸的时候,旁边就有温灼的呼吸覆上来,在她眼角轻亲了下。

  “醒了?”

  某人?可恨又可恶又让她想起难以启齿的画面的声音,在此刻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勾了回来。

  狐狸本能地栗了下。

  大约是?这回抖得太明?显,游烈都怔了怔,一两秒后他忍俊不禁,低头埋在女孩长发间就闷哑着声笑起来。

  狐狸气疯了,没表情地就近咬了他修长的颈侧一下。

  “你还笑…!”

  游烈任狐狸被?欺到无?力地反击,仍是?笑意难禁:“是?你说?,要给我?补偿的。”

  “一次叫补偿,”夏鸢蝶红透着脸却没情绪地磨牙,“次次叫变态。”

  “是?一次。”

  游烈哑得蛊人?的笑抵着她耳心:“每个房间一次。”

  “——??”

  夏鸢蝶快要把小?虎牙咬碎了:“你买这么大的房子,就是?为了换地方吗?”

  “是?,”游烈应得一本正经?,“你怎么知道。”

  “游、烈!”

  狐狸跳起来要咬死仙鹤和他同归于尽——

  可惜弹起不到三公分,又因为腰软呜的一声就埋了回去。

  然后被?游烈笑着,顺势捉回怀里。

  夏鸢蝶在游烈家里休养过一个周末才活了过来。

  中间还复盘过了研讨会的同传录音,只不过是?窝在游烈怀里听的——游烈以无?耻的甲方身份,要求旁听。

  夏鸢蝶实在没力气跟他闹了,干脆随他去。

  反正是?只是?同传的手机录音而?已。

  这也算是?译员的习惯之一,每次同传结束后都回家复盘一遍,做自我?批示和调整改进。

  大概是?那天?下午落地窗内的阳光太好,也或者是?某人?造孽太过。

  夏鸢蝶坚持着听完自己那一部分的同传录音,就熬不住了,耳机都没摘,就那样困得在游烈怀里睡了过去。

  游烈怕小?狐狸醒来以后戴得耳朵疼,就轻手给她摘掉了。

  但他戴的那只没摘,手机自动播放的音频也没停——

  自制音频里面全部都是?夏鸢蝶在各种会议里的同传录音,齐齐整整的,不过只有最近一个月,游烈想是?超过一个月的都会被?她备份整理?到别的地方了。

  这周末Helena科技全体放假。

  游烈也难得休一次假,左右无?事,他就一边给狐狸当抱枕,一边听她耳机里的录音。

  这样听得日暮将落。

  最后一条录音播放结束,跟着咔哒一声。

  游烈抬眸,刚想去点循环播放,耳机里就忽然响起一个低低的,带点磁性笑意的少年声音:

  [狐狸,我?都这样录了,你英语再不过百可不行……]

  游烈一停,眼神滞然压下。

  那是?一个很长的,没有名字,只有数字编码的录音。

  游烈指骨握得微颤,慢慢拉动播放条。

  [期末英语听力复盘,这是?谁家的小?狐狸,听力才拿了一半分……]

  [月考进步了,完形填空竟然被?你拿了满分……]

  [这周开?始听力录音难度晋级……]

  [你飘了狐狸,今天?竟然怪我?发音不清,那是?故意模糊听力答案,你要习惯才行……]

  无?数年少时,无?数句。

  游烈终于还是?停下微栗的指骨,他拿下耳机不敢再听下去。

  这是?他高中时给她录下的无?数份英语录音,被?她截取了其中所有他念题以外的字句,拼成?了这样一条几十分钟的录音。

  游烈不知道,这些年夏鸢蝶听了多少遍,才能叫每月整理?掉一次录音的手机里,仍然留着七年前的一份音频。

  游烈突然发现他可能错得厉害——

  时隔七年,他的狐狸早就学会更深地藏起自己。

  他以为她离开?了他的这些年里依然笑靥如?新。

  但那只是?、他以为而?已。

  ……

  夏鸢蝶是?在黄昏里被?游烈的碎吻从梦里唤醒的。

  她睁开?眼,就看见落地灯微醺的光晕里,游烈深长的眼尾低抑着,墨眸里像压着一线情绪,他力度很轻但呼吸很重地吻着她,眼神里蕴着她看不分明?的意味。

  像——要哭了一样?

  夏鸢蝶一下子就被?自己这个诡异的想法吓得清醒。

  小?狐狸吞了口口水,面无?表情地抵着仙鹤的下颌往另一边:“你想都不要想,明?天?就是?周一了,我?还要上班的,装可怜也没有用。”

  游烈也不介意,他就垂着浓密长睫,轻啄吻她抵上来的掌心。

  “!”

  狐狸指尖都蜷缩起来,磨牙:“游烈。”

  “嗯,我?在,”游烈终于吻到她唇上,声音抑得很低,“不做什么,只是?想亲亲你。”

  夏鸢蝶一怔,随即很轻地哼了声:“你昨天?以前说?话可能还有点可信度,现在,没有了。”

  最后一吻在她眉心收尾。

  游烈支起身,认真垂望着夏鸢蝶:“以后,不管遇到任何事情,至少不要在我?面前再逞强了,好不好?”

  夏鸢蝶很少见游烈这样深沉而?认真的眼神。

  她几乎是?本能地,跟着他那个眼神点下头去。

  乖狐狸得很。

  游烈眼底连着心口一软,又低头亲了亲她眼睫。

  “——”

  夏鸢蝶醒过神,想起什么,微恼地睖着他:“可昨晚我?说?我?不行了,你也没有真的停。”

  “……”

  游烈似乎是?有点意外,狐狸会突然在这个时候翻这笔账。

  他停顿了下,淡淡莞尔:“我?已经?很克制了。”

  夏鸢蝶轻磨着牙,忍下了骂他的话。毕竟昨晚意识不清的时候已经?把她会用的词全都翻来覆去地骂穷尽了。

  于是?小?狐狸硬生生挤出个要咬死他似的微笑:“请问你‘已、经?、很、克、制’的点,体现在哪里?”

  “嗯……”

  游烈垂着长而?微卷的睫,思索了下。

  “我?们都还活着?”

  夏鸢蝶:“——”

  夏鸢蝶:“???”

  歪,妖妖灵吗。

  这里有变态麻烦快把他抓走啊!!

  Helena科技的重点项目终于告一段落。

  新的一周,夏鸢蝶的一组就以复盘和汇总这次Helena科技翻译项目,并?形成?书面报告为重点工作。

  由于某些难以言明?的原因,夏鸢蝶请了一天?假。

  她入职东石以来的第一次请假,居家做了Helena科技这次项目的书面报告。

  一直到出电梯前,夏鸢蝶还在严肃地对着梯厢里的镜面研究,自己脖子上那上了里三层外三层的遮瑕霜以后,某人?留下的罪案痕迹是?不是?完全盖住了。

  确认无?误,夏鸢蝶松了口气,踏出电梯。

  上班时间还没到。

  出乎意料地,项目组的办公区里,今天?安静得十分诡异。

  尤其是?在见到夏鸢蝶后,一组组员们跟她打过招呼,却不约而?同地快速避开?她眼神,低下头去。

  夏鸢蝶眼神微动。

  Helena科技的项目该算是?大获成?功,组内却这个气氛,似乎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发生了啊。

  不等夏鸢蝶将包挂上工位,她就对上了从茶水间出来的罗晓雪的视线。

  罗晓雪朝她飞快地摆了摆头。

  夏鸢蝶略作迟疑,放下包,跟着走了过去。

  罗晓雪把夏鸢蝶拉进了卫生间里,专门确认了下隔间里没人?,这才一脸无?语地转出来。

  “恭喜你啊夏组长,又犯小?人?了。”

  “嗯?”

  夏鸢蝶倒是?不太意外:“一组气氛是?有点怪,出什么事了。”

  罗晓雪梗了几秒,似乎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干脆憋成?了一句骂:“不知道哪个煞笔干的好事,今早有封匿名信,直接送到了钱总办公室——说?你为了跳槽去天?传,出卖客户资料,谋取私利。”

  “我?出卖客户?”夏鸢蝶惊讶,“哪个客户?”

  罗晓雪憋了几秒,带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一言难尽:

  “Helena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