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 / 1)

吻刺 二川川 4540 汉字|37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31章

  十二月二十一日那天, ISS模拟法庭国际总决赛终于公布了?赛题。

  京大赛队的五个人立时忙碌起来,详细拆解赛题证词,小组讨论,分工检索资料等等。

  为此, 指导杜老师还特意为赛队申请了一间办公室, 每天下课后, 所有?成员都抱着?资料一齐赶到这里。

  每天, 方慈都是忙到临近闭寝才回。

  满脑子?都是法?条法?条。

  一直到十二月二十四那天早上,吃早饭时,看到有?学生在食堂摆摊卖苹果, 她才意识到, 今晚是平安夜了?。

  对面的宋裕泽顺着?她的视线望一望, 心下了?然,“今晚我带你去吃饭,早就预约好了?餐厅。”

  平安夜,高级餐厅很难订, 幸好他在宋承业的提醒下, 早早做了?打算。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点?了?乐队演奏,打算在氛围极好的时候, 提一提,他已经在看她生日宴的场地?布景了?。

  “……我今晚没空出去吃饭,”方慈敛了?眼睫, 注意力重新回到餐盘上, “要为总决赛做准备。”

  这么几天, 她一直在忙这件事?,宋裕泽早就不耐烦了?。

  就一破总决赛, 即使赢了?又?能怎么样。

  可?话到嘴边,宋裕泽还是咽了?回去,改了?语气,温言相劝,“哎,该吃饭也得吃饭呀,你忙了?这么些天,也得放松一下不是,吃个?饭也就一两个?小时,耽误不了?太久。”

  “今晚赛队要进行第一次模拟训练,”方慈口吻还是很淡,“抱歉,我不能鸽了?队友。”

  宋裕泽欲言又?止半晌,最后说?,“那好吧,到时候我给你送点?吃的。”

  晚上,法?学系某办公室。

  赛队刚进行完第一轮的模拟,这时候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方慈以为是宋裕泽,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却是个?西装男。

  她认出来,正是此前与她一起回方家的那位保镖。

  保镖双手递过来一个?方形锦盒,“闻少送您的圣诞节礼物。”

  交到她手里,保镖微弯身鞠了?个?躬,转身离去。

  她低眼看了?会儿那锦盒,反手把门关好,靠在墙上,打开。

  一条项链,风格偏素,吊坠是个?很小的钥匙形状。

  正想拍个?照给闻之宴发过去,走?廊传来一阵渐近的脚步声?,抬眼去看,是怀里一捧花,手上还拎着?几个?纸袋的宋裕泽。

  这一阵儿,他一直如此殷勤。

  眼望着?他走?近,方慈心里升起一阵厌恶感,像讨厌的虫类爬到身上的感觉。

  换作方念念,或者其他任何一个?善良的女孩,大概会觉得宋裕泽被蒙在鼓里,还一幅殷切讨好的模样有?些可?怜吧。

  可?她不。

  宋裕泽就像个?空壳。

  此前对她的恶意和呼来喝去是毫无来由的,此刻对她的巴结也是同样。都并非出自他对她的认知或判断,都只是受环境或他人驱使。

  他大概是这个?圈子?里令人厌恶的一切的具象化呈现。

  “……这是什么?有?别人送你的?”

  宋裕泽看到她手里的锦盒,一连串发问。

  方慈默了?默,想到闻之宴的计划,刻意平静地?说?,“……嗯,李佑贤送的。”

  “他刚来亲自过来的,你没碰见?”

  宋裕泽陡然心生怒火,忍了?忍,没发作,只掏了?掏口袋,也掏出个?锦盒,说?,“我也有?珠宝送你。”

  方慈接过来,笑了?笑,“谢谢。”

  “比李佑贤送的好吧?”宋裕泽看她笑了?,心下松快几分,“生日宴那天,还有?更好的珠宝,欧洲皇室贵族戴过的。”

  方慈点?点?头。

  趁着?宋裕泽打开门,把纸袋和花往办公桌上放的功夫,她低头给闻之宴发消息:

  「方慈:礼物收到了?,有?什么寓意吗?」

  「方慈:正巧被宋裕泽看到了?,我跟他说?是李佑贤送的(狗头.jpg)」

  除了?冲动的时候,她情绪一向低而稳,鲜少用此类小机灵劲儿的表情。

  闻之宴大概是会意了?:

  「闻之宴:你这是……猜到我的计划了??」

  「方慈:大概吧,李佑贤是私生子??」

  「闻之宴:嗯」

  方慈正想回复,对面又?来一条信息,附了?张照片:

  「闻之宴:这个?寓意」

  照片中,一条同样质感的项链缠绕在他修.长的五指,吊坠是锁样。

  方慈几乎是顷刻间心领神会。

  他要她来开他。

  情侣款物品中,锁和钥匙的搭配非常常见。

  但通常,女款是锁男款是钥匙,这其中有?某种狎昵的暗示。

  但闻之宴却把这搭配反了?过来,像是拱手让出了?这段关系中的控制权。

  「方慈:……你不如送我个?牵引绳」

  牵狗遛狗。

  「闻之宴:也不是不行」

  「方慈:那狗狗什么时候回京」

  「闻之宴:……」

  「闻之宴:老子?」

  等了?几秒,又?来一条:

  「闻之宴:元旦前」

  「闻之宴:有?没有?想我」

  方慈静了?好一会儿,指腹抚摸着?屏幕上他的名字:

  「方慈:有?」

  想念是一种很隐秘又?很直观的情绪,直观到,她此刻渴望他的怀抱和他的眼神。

  被他拥入怀中,被他注视着?,好似能够活过来。

  但人永远只能自救,不能依靠他人。

  所以,她必须要习惯目前的情绪。

  宋裕泽正跟赛队其他人聊天,转头看到她这幅明显有?异样的表情,心下涌现几分不安。

  这一段时间,对于他的殷勤方慈是照单全收,也不太给他脸色看。可?他总觉得,她身上那种疏离感,不降反增,明明就在眼前,却还是很远。

  “……出什么事?了?吗?”

  “……没,”方慈淡淡地?将手机放回口袋,“我在想生日宴穿什么礼服。”

  “哦也对,是得好好挑挑,我已经联系了?几家高定工作室,改天你有?空,可?以去瞅瞅。”

  “好。”

  -

  十二月二十七号那天,趁着?周末没课,一大早,方慈收拾好东西正准备赶去办公室备赛时,接到一通电话。

  对面开门见山,“慈慈,你好,我是闻鹏厚。”

  方慈心头一震。

  这名字再熟悉不过了?,叱咤风云如雷贯耳,闻家掌舵人、闻之宴的爷爷。

  她屏了?屏息,“……您好。”

  闻鹏厚端的慈祥态度,“晚上有?空吗?爷爷请你吃饭。”

  大概是鸿门宴。

  但该来的总归要来,闻家孙媳妇儿选项框定在梁家和姜家的传闻已经沸沸扬扬了?许久,老爷子?也是沉得住气,过了?这小半个?月才来联系。

  闻鹏厚说?了?时间和地?点?,方慈又?应了?声?好我准时赴约,而后等待对方先挂断了?通话。

  晚上,方慈从备赛办公室离开,也没回宿舍换身儿衣服,直接便?去了?东门。

  闻老爷子?派的车已经在那里等候。

  前往餐厅的途中,等红绿灯的档儿,司机从倒车镜往后排觑了?一眼。

  那小姑娘素着?张脸,正趁着?这点?时间整理包里的文件,鬓边的碎发时不时落下来,拂在她鼻尖,又?被她拿着?笔的手顺回耳后。

  即便?未施粉黛,那也是一张让人一见难忘的漂亮脸蛋儿。

  眉眼清透,有?种偏古典的轻盈美感,也不难想象,化上红唇,也许会是另外一幅美艳的模样。

  到了?餐厅,方慈被服务员领进包厢。

  闻鹏厚已经在座椅里等着?,看到她进来,还起了?身,笑眯眯地?,“来啦。”

  服务生带上门出去。

  方慈先把沉重的包放到一边座椅里,而后拉过椅子?坐下。

  她抬起眼,看向闻鹏厚,礼貌地?点?了?点?头,“闻爷爷,抱歉,还需要您来约我。”

  以前,只在社?交场合远远地?看到过他,那时她就觉出他举手投足间有?股上位者的不怒自威和高高在上。

  “阶级”差异有?如一堵厚厚的墙,几近清晰可?见。

  头一次如此近距离面对面相见,那种感觉更甚。

  空气一时静默,两人都在彼此审视。

  这小姑娘有?傲气。

  浑身有?股疏离感,眼神里有?坚定的东西。

  闻鹏厚在这一瞬间便?下了?判断:这小姑娘,怕是不稀罕做他孙媳妇儿。

  “我也就直说?了?吧,爷爷确实?是卑鄙了?一把,趁阿宴不在,把你约出来。”

  “没关系的,”方慈淡淡笑着?,“有?他在没他在,该讲的话还是要讲,没差别。”

  闻鹏厚看她几秒钟,突然觉得,完全没必要约这顿饭——

  这小姑娘一定会飞走?。

  此后,他就没再多说?,只招呼方慈吃饭,顶多说?一说?这家餐厅,哪道菜好,哪道菜差点?儿意思。

  吃到一半,还是方慈主?动开了?口,“……您能不能给我讲讲,他小时候的事??”

  都说?隔代亲,闻家那么多子?孙,闻鹏厚最疼的还是闻之宴。

  他觉得这小子?有?他那股劲儿,锚定了?目标便?坚持不松,说?通俗点?,就是野性的疯劲儿。

  生命力旺盛。

  只要他想,他能在任何领域大杀四方。

  放在古代封建时候,大概是个?面儿上散漫慵懒,实?则手段狠厉的暴君。

  “他十几岁的时候,迷上了?滑雪,那时候他在英国读书,一有?假期就往北欧那几个?雪场跑,出了?次意外,小腿胫骨摔断了?。”

  “我亲自找的医生,给他动了?手术,医生让他休养半年,结果,刚刚不需要拄拐,他就又?去滑雪了?,真是让人头疼,那一阵儿我恨不得天天站在赛道下面盯着?,就怕他再出事?。”

  “再小一点?的时候,他脾气更坏,我都能从他眼神里看出来,他其实?看不上所有?人,高傲得很。”

  “长到二十一岁,他连一次恋爱都没谈过,我一点?儿都不意外。”

  “他不是寡情,而是根本没有?能让他瞧得上的。”

  “异性里面,他也就跟陈家那个?月月关系还行,陈家那丫头,虽然也是个?跋扈的,但身上有?股子?侠肝义胆的江湖气息。”

  “所以,他俩算是朋友。”

  方慈默了?默,道,“……那您觉得,他喜欢我什么?”

  这话很难讲。

  在闻鹏厚的眼里,方慈当然有?许多与众不同之处,清透坚定,内里大概没有?表面上那么柔弱。

  他看了?会儿方慈的眼睛,忽然冒出个?荒唐的判断:这女孩,估计会给阿宴甩嘴巴子?。

  “你当然有?很多优点?,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吧,”闻鹏厚笑了?笑,“喜欢一个?人,是凌驾于这些之上的,若是真心实?意的喜欢,那打动他的,必不是你的优点?,而是你的缺点?。”

  “优点?只是锦上添花,你的弱点?缺点?,才是你这个?人的独特之处。”

  方慈没往心里去,径直又?说?,“我喜欢他,”顿了?一顿,口吻变得虚无缥缈,“……完全是因为在他身上我有?利可?图,他答应帮我毁掉联姻。”

  闻鹏厚静下来。

  好一会儿,两人都没说?话。

  吃饱了?饭,方慈放下筷子?,轻轻地?说?,“闻爷爷,您还有?话要对我说?吗?”

  闻鹏厚没作声?,直到方慈站起身,拉开椅子?,将那沉重的挎包挎到肩上,准备离开时,他才道,“……你如果想甩了?他,不必跟他说?得太难听。”顿一顿,“……不必太伤他。”

  话虽这么说?,但闻鹏厚心里也知道,闻之宴那个?性子?,若是不把话说?绝,他是断断不会死心的。

  -

  刚离开餐厅,方慈就收到了?闻之宴的消息:

  「闻之宴:刚落地?,在宿舍吗,我去找你」

  方慈想了?想,回道:

  「方慈:我去找你吧」

  「闻之宴:也行,我先回趟老宅,然后去四环那个?红砖房,等会儿派车去接你」

  展成亦约了?他好久了?,可?惜他一直在外地?参加联合项目,完全没抽出时间,正好今晚顺便?见见展成亦。

  闻之宴回到老宅,火速洗澡换衣服,而后驱车前往红砖房。

  展成亦已经在那二楼等候多时了?。

  见到他,便?递了?根儿烟上来,笑道,“你时间真的太难约了?,毕业以后正式接手集团的话,那还了?得。”

  闻之宴接了?烟,却没点?,往吧台前高脚椅上一坐,调酒师擦擦手走?过来,“Hanky Panky?”

  他轻轻摇头,“先不喝了?。”

  “烟也不抽,酒也不喝,”展成亦在旁边坐下,打趣道,“你这是要干嘛?成仙?”

  闻之宴唇角微微一牵,“待会儿要亲女朋友。”

  所以不能抽烟。

  闻言,展成亦立刻大笑,点?评道,“纯情。”

  真别说?,他此刻这幅样子?,灰色卫衣搭配宽松工装长裤,兜帽依旧扣在头上,还真是个?纯情男大的模样。

  闻之宴抬腕看表,估计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展成亦斟酌措辞,问,“所以,你咋回事?,认真的?”

  闻之宴默了?默,随后懒散抬了?抬两指,状似无奈,“……还是上杯酒吧。”

  调酒师和展成亦一同笑出声?。

  趁着?调酒师调酒的功夫,展成亦道,“所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之前完全没风声?啊,”说?着?摇摇头,“真是想不到,你也会真的动凡心。到底怎么遇上的?”

  浅浅一杯Hanky Panky制作完成。

  闻之宴单手虚虚框着?杯身,另一肘也搁在吧台上,手背指骨撑着?下巴,低着?头,懒洋洋地?,“一见钟情。”

  展成亦点?点?头,“那肯定是见色起意。”

  闻之宴懒散地?笑了?,笑痕长久地?留在唇角。

  “……不过嘛,我之前听过一个?说?法?,一见钟情也未必不靠谱,”展成亦像是很有?研究,“一个?人经历过的事?儿,读过的书走?过的路,都会成为她的气质,一见钟情你钟的就是这个?气质,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精神共鸣。”

  闻之宴轻嗤了?声?。

  “闻爷爷应该也知道了?吧?他什么反应?”

  “生我的气呗。”闻之宴眼睫淡淡一敛,“不过他好像没太往心里去,他大概觉得我只是玩儿玩儿。”

  “你动一回凡心不容易,怎么可?能是玩儿玩儿,”展成亦笑道,“但凡了?解你的人,都不会这么觉得。”

  话说?到这儿,顿了?几秒,闻之宴猛地?回过味儿来:

  他爷爷那幅没有?要出手干预的架势,怕不是装的。

  只是怕激起他的逆反心理。

  心头蓦地?一震,偏他表情还是淡的,没表现出半分。

  展成亦道,“那你真是认定了??不分手?”

  “分手”这两个?字进入耳膜,先于一切情绪反应,心里就莫名是一阵钝痛。

  他脑海里浮现方慈的样子?。

  她的轻盈孤傲,她的坚韧冷漠,她偶尔流露出的脆弱,她的蛮横她的刺……

  还有?那那种随时要抽身离去的疏离感……

  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怎么可?能会分手。

  沉默了?好一会儿,闻之宴淡淡地?说?,“……我没想过分手。”

  他们还有?很多事?没做过。

  他想要她,想让她快乐。

  “那你喜欢她什么?”

  闻之宴想起什么似的,先笑了?声?,而后慢悠悠地?说?,“……喜欢她跟我作,喜欢她跟我撒小脾气。”

  挺会撒酒疯,说?点?她不爱听的,抬手就扇他嘴巴子?。

  厉害死了?。

  展成亦也跟着?他默默地?笑了?笑。

  他大概能懂他心里所想。

  闻之宴又?抬腕看了?下表,“你该走?了?,她应该快到了?。”

  “得,”展成亦起身,“就是顺便?见我一会儿是吧。”

  他拿了?外套,闻之宴也站起来,“怎么?要送送我?”

  “接她。”

  迈巴赫62s拐入小院。

  隔着?车窗,方慈能看到那站在红砖房前的高大身影。

  兜帽掩了?眉目,借着?院子?里昏黄的光线,只能隐约辨认他流畅锋利的下颌线条。

  闻之宴本来双手插着?兜,看到她下车,离老远便?将手从裤兜里抽出来,张开双臂。

  方慈紧走?了?几步,扑到他怀里。

  她踮脚搂着?他脖子?,紧紧拥了?好一会儿。

  闻之宴在她颈间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在这儿玩一会儿,然后去旧别墅?”

  方慈心下略有?挣扎,“……我得回宿舍住,好多事?情。”

  闻之宴笑了?声?,“玩个?游戏吧,你赢了?就放你走?。”

  “什么游戏?”

  “没想好。”

  他牵着?她往楼上去。

  调酒师熟门熟路给他俩各一杯Hanky Panky,将两个?杯子?往前一推,特别有?眼力见地?掀开帘子?往后厨去了?。

  方慈抿了?口酒,感受那带着?香气的苦涩在口腔内蔓延。

  闻之宴这时候将高脚椅转了?方向,支着?一条腿,将她拉到腿间怀里,而后捏着?她下巴,垂颈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唇。

  他低眼凝着?她,许久,说?,“我爱你。”

  这话在方慈内心引起了?久久的震颤。

  她屏了?屏息,抬手伸到他兜帽里,指腹揉了?揉他耳朵。

  她到底是没有?回答他这三个?字。